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穿越种田之文恬武嬉》斯源 文案: 田恬瞪大眼睛,纳尼?偶和那弱受私奔? 奚曦撇嘴皱眉,点点头 田恬头顶冒烟,要私奔,偶也是得拉个你这样的私奔吧! 奚曦脸上有些不自然,咱……咱们本就是私奔出来的。 田恬仓鼠脸:。。。。。。 硬汉攻&没心没肺受 穿越文,男男生子,不是土著 内容标签: 生子 种田文 近水楼台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恬(田云淡)奚曦(奚赫奕) ┃ 配角:田余墨田为砚谷梁锡谷梁钰林渊 ┃ 其它: 第1章 初来   睫毛微颤,田恬仿佛看到金色余晖飘洒了一屋,点点光晕忽近忽远地流转。原来还在做梦,田恬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竟然梦见与一个少年私奔,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要是被他老头子知道,别说一条腿了,第三条腿都要被打断了好么!   “恬哥儿,恬哥儿……”有人在他耳边轻唤。   “唔……”田恬轻轻哼了一声,模模糊糊地仿佛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眸。   “你还来做什么!”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曦大哥!”身边的人声音有些委屈,“我……我便是来看看恬哥儿……”   “你且离他远些!”那人的语气很是不客气。   “咳咳……”田恬睡咳了几声。   “恬儿?”沉沉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恬哥儿?”清柔的声音。   田恬眼刚睁开,便见着脸颊惨白,唇色却是血红血红的一张脸,吓得立马跃起来。“是人是鬼啊!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退散吧妖怪!”最后田恬情急之下一脚踢向懵掉的那鬼脸上。   “嘤……”被踹到的人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捂着脸扭头便跑。   田恬看着那人一步三扭地踩着小内八跑开,嘴巴长得老大:“扭成这样腿没成麻花倒也是奇迹!”   一回头,便见着一胡子拉碴的汉子呆愣愣的,田恬仰面躺倒:“偶还在做梦,还在做梦……”一面低喃着,一面闭上眼。   奚曦想了想,伸手至他额上探了探。   田恬瞬间跳起来,手是热的!活人?他不是在做梦?!“你是谁啊!你别过来!”   奚曦歪头一想:“莫不是烧糊涂了?”   “你才烧糊涂了……”田恬说到后面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穿越了!明明在一线天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跌下山崖了,怎么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没事,恬儿……”奚曦正想凑上前说点什么,却是被田恬一脚抵住脸。   “说话就说话,自重啊大叔!”田恬气势十足,收回脚的时候,赫然发现那汉子威武雄壮的脸上顶着红艳艳一个唇印。“呃……”田恬心虚地一下子收回脚,想要在床单上蹭蹭。   奚曦捉住他白嫩的脚丫子:“别乱蹭,我去打水。”   “哦。”田恬不好意思地抽回了脚。   奚曦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打水。   田恬掰起脚丫子,看了看脚心。嚯!除了那残留的唇印,还有些许白色的粉屑,看来没少扑粉,怪不得煞白煞白的。他想了想那扭秧舞般的步调开始怀疑,难道不是男孩纸,而是个女孩纸?   奚曦打了盆水过来,雪白的棉帕在水里划了两道,捞了田恬的脚丫子细细地洗来。   田恬懒懒地靠着棉被享受这汉子的服务,伸手揉了揉脑袋道:“偶这是怎么了?”   “晚上掉河里吓的,起了热。”奚曦木着张脸。   “晚上?河里?”田恬眨巴了两下眼睛,“偶做什么晚上要去河里。”   “你都不记得了?”奚曦顿住了动作。   田恬恍惚间想起那个慌乱的梦,漆黑的树林,飘忽的鬼火,奔跑的少年,以及没入湖里被缠住的绝望。   说起这,奚曦木着的脸上才稍见愤色:“我到底是哪里待你不好了,你要与人私奔!”   “偶?”田恬的愕然,“私奔?”   奚曦沉着脸,点了点头。   “和谁?”田恬一乐,没想到原主竟这么热烈奔放!   奚曦狐疑地看了看他,不明白是真不记事还是假不记事,便道:“方才的林家小子。”   所以,方才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还涂个烈焰红唇的,真是个男孩纸?田恬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纳尼?偶和那弱受私奔?”   奚曦听不太懂他话里的词语,不过大致能明白,便撇了撇嘴,皱眉点头。   田恬差点自插双目,这是什么品位!他道:“要私奔,偶也是得拉个你这样的私奔吧!”   奚曦闻言脸上倒是稍微好看了些:“咱……咱们本就是私奔出来的。”   田恬顶着仓鼠脸无语。   奚曦大概是被方才那句话取悦了,细心地替他擦干脚上的水,捞起另一只脚要往水里按。   “做甚么?”田恬扯了脚丫子与他僵持。   “洗脚。”奚曦理所应当答道。   “这只脚没有弄脏,作嗲要洗?”田恬扯回了脚。   “一只脚洗了,另一只脚不洗,多难受。”奚曦皱着眉道。   “一点都不难受!”田恬斩钉截铁。原来是个强迫症患者,田恬笑眯眯地看着奚曦脸上越来越纠结的眉毛。   奚曦百抓扰心,死死盯着田恬没洗的那只脚。   田恬一看不对,收敛起笑意,警惕地看着奚曦。   奚曦捏了捏拳头,放柔了语气道:“你看,满满一大盆水,不洗的话怪浪费的。”   “不!”田恬偏头,想了想道,“那水里有残留的脂粉与唇脂!偶这脚本是干净的,一落这水便脏了。”   奚曦沉默地看了看水盆,忽地端了起来往外走。   田恬看着那耿直的背影,乐呵呵地笑了。可没笑多久,便见着那汉子端了盆水又进来了。   “这水换过了。”奚曦容不得他说话,直接捉了脚按到水里。   田恬看着浸泡在水里的脚,半天没回过神。因为不给他洗脚就过不去夜,所以便换了盆水过来!方才谁说的浪费水来着?   奚曦替他擦干了脚丫,终于圆满地舒开眉头。他开始有心思说道说道了:“恬儿,你的口齿不清不是早就好了,怎现下又变成这般了?”   田恬茫然地想了想,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一直都不会说“我”这个字,只会发音成“偶”。田恬摇头:“偶也不知道。”   奚曦将水盆放置在一边,纠正道:“看着我的嘴型,我……”   “偶……”田恬无比配合地看着他的嘴,认真地发音。   “我……”奚曦看着田恬,随着发音头微微用力点了一下。   田恬倾听之后,也学着奚曦的样子,配合着发音,头无比认真地点下去:“偶……”   奚曦扶额,不过看着他很是认真的眼睛,便还是有耐心地教:“我……”   “偶……呕……嗝……咳咳……”田恬掐了自己的脖颈,无比痛苦。   “算了算了,以后慢慢学,别着急!”奚曦立马投降,只不过回到过去的腔调,算不得什么。   田恬手一挥:“该咋咋地吧!”   奚曦也是同意地点点头,端了洗脚水出去。   好不意外,才几息功夫,又见那厮过来了。田恬拄着脑袋看他手里的碗:“什么呀这是?”   “姜汤。”奚曦道。   “不喝。”田恬皱眉。   “受了凉自然是要喝上两日,乖,喝下之后我给你拿蜜饯。”奚曦道。   田恬往后躲了躲,顶着面瘫脸说这种话很违和好吗!好歹,嘴角上扬个四十五度。不过,田恬想了想,笑眯眯地说这话也不太对劲,与拐骗少男少女的怪叔叔像了十足十!他想了想,道:“你先尝一口,看看辣不辣。”   奚曦闻言果真小小地呷了一口:“不辣!”   “骗人!”田恬嫌弃道,“喉头都未动,尝都没尝!”   奚曦扶额,虽然有些不记事,可这习惯却是一点都未忘。每次喝姜汤喝药,他都得连哄带骗,彩衣娱亲,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才行。他只得放开喉咙大喝一口,还没缓过气呢,便被恬儿环紧脖子,按住碗直灌下去。   “如何呀?”田恬帮他灌完姜汤才撤手,笑得跟小狐狸般。   “自然不辣!”奚曦面不改色,道,“早知恬儿不会乖乖喝下,我便是煮了一锅呢!”   田恬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算你狠!   奚曦锲而不舍地又端来一碗:“喝吧!”   妥妥的黑暗料理既视感!田恬纠结地看着这黑乎乎的姜汤,脑袋开足马力思索着用什么法子摆脱这毒害!   “奚当家!”门外一道喊声。   田恬眼眸一亮,简直天籁!   奚曦看了一眼田恬,搁下碗道:“我去去便来。”   “快去块去!”田恬欢快地摆手。   奚曦抿了抿唇:“来咧!”一边喊着,一边向外走出。   田恬摸了摸下巴,在屋里看了一圈,没有合适的地儿,只得……突然,他眼睛落到后窗定住,嘿嘿一笑,利落地拿起碗,支开窗户一倒!完了!田恬眼眸一凝,手滑,连碗都一起利落地倒出去了!也来不及做什么挽救,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恬哥儿!”来客大步走了进来,身材很是魁梧,“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田恬笑嘻嘻道。   “确实精神多了!”来客看了看奚曦。   “姜汤呢?”奚曦问。   “喝完了!”田恬面不改色道。   “碗呢?”奚曦左右看了看。   “一股味道,自然是扔了。”田恬摊手道。   奚曦狐疑。   “哈哈……”来客大笑,“看到你们这样子,我也便是放心了!”   田恬侧目看他,什么神经病!   “好好过,别瞎折腾,奚当家可是个实在人!”来客笑着告辞。   奚曦送了客直接走到屋后,在屋后找到了那只缺口碗。他抬起头,对上正支开一角往外看的田恬。   “呃……”田恬眨巴了两下眼睛,立马撤手。难道原主也常干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   遇见过一个被人纠正“我”这字发音的人,表情真是……认真执着……又呆萌! 第2章 乍到   田恬翘首望了一阵,没看到那人再端姜汤进来,便乐滋滋地以为他放弃了,在床上开心地翻滚了几圈。“呃……”田恬扶了扶脑袋,这身子是有多虚,才这么几下便晕了。   奚曦端了饭案进来的时候,便见着田恬四仰八叉地躺着:“怎么了?”   田恬偏脸看过去,可怜兮兮道:“大约是饿晕了……”   奚曦:“……”   奚曦将小桌挪到床边,将碗一一摆上,将一碗粥放到田恬面前:“快吃吧!”   田恬起身一瞧,便黑下了脸。姜汤不喝,他便在米粥里切了姜丝让他吃下?还真是锲而不舍!   “放些赤糖在粥里,会好喝一点。”奚曦拿了糖碟放到他面前,“就这么最后一点了。”   田恬一愣,方才倒掉的姜汤是黑红黑红的,应当是用赤糖煮的。看来手头不宽裕,吃个糖得数颗粒的那种?他问:“家里没钱了?”   奚曦听到“家”这个字眼,面瘫脸稍稍柔和了一些:“一直都由恬儿你保管着呢。”   “偶记不起来了……”田恬顿觉责任好大,赶紧四下里找着哪里可以放钱。他又不是原主,怎么会知道钱放在哪里!不对,在这之前他私奔来着,不会携着款跑的吧?想起那个涂得跟鬼一样的男孩纸,田恬又一次皱眉嫌弃原主的眼光:“就不该私奔的!”   “没事。”奚曦宽慰他,“先将粥喝了再说,明日我攒了钱再买便是。”   田恬这下也不好意思嫌弃这姜丝味道了,呼噜几下将米粥灌进肚子。喝完一碗粥,身上倒是暖了几分,脑子也能跑了,才想起来,私奔劈腿的是原主,可不是他,他为甚要内疚加羞愧?   “不加糖了?”奚曦看他咬牙的模样,便知嘴里味道不好。   “姜丝加糖味道好恶心的好不好!”田恬翻了个白眼。   “会吗?你以前喝粥是非要加赤糖的,怎么会恶心?”奚曦道。   “现在!不!喜!欢!”田恬理直气壮。   “哦,不喜欢便不喜欢吧。”奚曦舀了小半碗鸡汤,“还能喝点鸡汤吗?”   “偶要吃肉!”田恬看向陶罐里煨得香香的鸡肉,好似闻起来与平时吃的鸡汤不一样。   奚曦诧异地看他,平时吃一点点米粥都要左劝一句右劝一句,现下是自己主动要吃肉了呢!他立马笑道:“那少吃一些罢,别腻了脾胃。”说着,在锅里找了鸡脯夹给田恬。   “这鸡怎是这种颜色?”田恬很是好奇,那鸡肉并不是金黄金黄的,而是微微泛着棕色。   “恬儿最喜欢赤豆炖鸡,道是这样的鸡汤既鲜香又清甜。”奚曦道。   田恬有些怀疑,却只挡住他的动作:“鸡腿!”   奚曦看了他一眼,却是未语,换了鸡腿夹进碗里递给他。自落水起热醒来之后,恬儿倒是改变了一些。   田恬尝了一口,肉质已炖得烂烂的,混着赤豆的甜香,滋味倒是……不赖!田恬微微诧异,这么奇葩的口味竟然会觉得不错,完全接收原主的口味了?吃惯了咸味炖鸡,一下子吃这种味道的炖鸡倒是略新奇,还好没在鸡汤里放糖,不然还真是奇葩无比。   “要不要放些赤糖?”   “噗……咳咳……”   奚曦赶紧给田恬轻拍了几下背:“怎不吃慢些,一点都不小心。”   “以前还真加糖了?”田恬道。   “每次恬儿你都喜欢单独加一点糖的。”奚曦点头。   还真是个奇葩!田恬扶额。怪不得能看上那个涂脂抹粉的……人妖。他想了想道:“偶跟人私奔,你……不生气?”   奚曦一顿,抬眼看他,道:“恬儿不是在我面前了吗?”   田恬仓鼠般歪了脸,下巴差点荡秋千。这忠犬模式也太给力了吧?   “方才我想明白了,恬儿只是跟我闹脾气,不会喜欢林家小子的。”奚曦笃定道。   好吧,很自信!田恬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浓眉大眼,线条粗犷,胡子拉碴,与那个人妖简直是两个极端!喜欢这样硬朗模样的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会突然喜欢娇滴滴的娘娘腔?田恬也有些奇怪,或许真如他所说,只是闹脾气?至于是为什么闹脾气,田恬的脑子可不会拐一下顺带想一想。   田恬也不与他多做争辩,他毕竟不是原主,只是点点头道:“偶也实在看不出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奚曦很满意田恬的这一句话,看着他额前飘荡的发丝,便伸出手想替他捋一捋。   “做甚么!”田恬警惕地看着这只手,“自重啊大叔!”   奚曦尴尬地顿住了手,无奈收回:“恬儿,今日怎唤我大叔?我只比你大一岁,如何就成大叔了?”   田恬看着他脸上的胡子摸了摸下巴:“你说呢?”   奚曦伸手一摸,笑道:“恬儿好几日不曾给我打理胡子了呢。”   “你自己木有手?”田恬瞪大眼睛。   “恬儿道最爱给我打理胡子呢。”奚曦的面瘫脸看不出哀伤,可眼眸却是黯淡了几分。   “瞎说!”田恬道,“偶才没这等癖好!”   “那我这胡子便留着罢,万一现下打理干净,等恬儿要打理胡子就没得使了。”奚曦自言自语道。   “喂!”田恬差点掀桌,他就这么像一个怪癖神经病?好吧,怪癖是有点多,田恬扶额,可是他的确对胡子没什么乐衷好吗!   奚曦面瘫脸装无辜很容易,只需眼色放柔,眼眸稍稍上抬便可。   “赶紧,吃完饭把胡子整理干净!”田恬不想再看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又给他一脚。长着胡子拉碴竟还想着卖萌装可怜,让他这样身娇体软的美少年站哪里?   奚曦收回目光,立马扒饭,收拾了桌子出去。   田恬踢踏着木屐,走到另一边窗口。田地阡陌相连,偶见零零落落的农舍。田恬轻叹一息,看来这时代挺落后的呢!垂目之间看到旁边桌上放了一张弓,伸手一掂,嗬,还挺重的呢!看来,那汉子还会拉弓射箭,田恬两眼晶晶亮,这倒是挺有意思!   “大叔!”田恬兴奋地跑出去找那汉子。   奚曦正扬起一把大刀要往脖子上抹,听到喊叫声,手一个哆嗦,差点没割着脖子。   “大叔!”田恬跑过来的时候,便见着那汉子要抹脖子,吓得进不得退不得,“千万别想不开啊!”   奚曦无奈放下刀,转脸看他,黑沉的脸上多了光溜溜一道。   “呃……”田恬的眼睛在那脸上光溜溜的一块和那把霸气无比的大刀上来回打转,随后抓了抓脑袋,道,“你是在……刮胡呢,呵呵……”   “不然呢?”奚曦道。   “谁会拿这么大的刀刮胡!”田恬白了他一眼,倒是将他吓了一大跳。   “难不成拿菜刀?”奚曦道。   田恬扶额,算了,对这乡洼洼的要求不能太高。他道:“您继续!”   奚曦当着他的面,举了大刀在脸上飞舞。虽然以这刀的“体型”用飞舞挺不合适,可挡不住使刀的人技艺高超,将一把五尺大刀耍得比绣花针还灵活。   田恬目瞪口呆之余,不忘托了托下巴。   一道炫光,大刀在奚曦手上翻了一圈,最后稳稳抵地。奚曦面上已干干净净,剃下的胡须已飘洒在周围。去了胡须,倒是至少减龄十多载!   “大侠好生威武!”田恬差点跪舔。   奚曦谦虚一垂目,但嘴角却是上扬了几分:“恬儿是忘记我的名字了?”   田恬点头。   “奚曦。”奚曦道。   “噗……嘻嘻,谁给你起这么奇葩的名字?”田恬笑道。   “你。”奚曦道。   “咳咳……”田恬收笑不及。   “我们离……家之时,恬儿道换个名字比较方便,便换了这名字。”奚曦道。   田恬额上一滴汗,原主品味一直很奇葩,已深深领教。他转而朝那大刀探了探:“大侠这刀真是锐不可挡!”   “恬儿,你拿不动。”奚曦道。   田恬斜睨他,好瞧不起人!   奚曦无奈,将大刀让给他。田恬一喜,立马去接,谁想手上一沉,身子跟着栽下去。奚曦敏捷地接过大刀,一手扶住田恬。   田恬从那面瘫脸上看到了,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的表情!顿时,不知是羞还是恼的,转身便要跑。   “恬儿,洗漱了再进屋。”奚曦拉住他。   “晚上再洗!”田恬偏过头。   “晚些太暗了。”奚曦道。   “嗯?”田恬一下回头,“所以洗漱完就等着睡觉了?”   奚曦点头。   “所以,方才吃的不是点心,而是晚膳?”田恬看了一眼夕阳刚沉的天际。   奚曦又是点头。   “天哪!”田恬仰天。   “屋里还有前两日买的点心,晚上饿了可以吃。”奚曦体贴道。   田恬内流满面,这糙汉子哪能理解一个夜猫子面对漫漫长夜的痛苦!想起方才糖都要数着放,那说不得油灯都舍不得点的,田恬识时务地乖乖去洗漱。   天暗得很快,田恬才躺下没多久,四下里很快便黑乎乎一片。   “大叔?”田恬听到一阵悉悉索索,没多久身边便躺下一人。   “嗯。”奚曦不想去纠正这个称谓了。   “偶眼睛没问题吧?”田恬道,“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呢?”   “过一会便适应了。”奚曦探手过来,握住田恬的手。   很快,田恬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屋里的一些轮廓。今夜月亮晕晕的,黯淡得很,屋里更是昏暗,只能瞧见一些深深浅浅。这样的夜里很是静,静的能听到远处哪户人家呼喝孩子的声音,还有一两声犬吠。   “大叔,”田恬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安静,颤抖着向奚曦靠拢,“有没有听到唰唰的声音?”   “不怕。”奚曦索性伸手将田恬揽入怀里,“那是风吹过草地的声音。”   虽然奚曦将那轻微的声音描述得十分唯美,可田恬还是止不住脑补蛇之类的虫豸穿梭过草间的情形,他不由得将自己深深埋入那个结实又安全的怀里。   黑暗里,奚曦的嘴角又是轻微地扬了扬,他的恬儿又如从前一般了。   夜猫子田恬本以为会不适应地失眠,哪知靠着这汉子便莫名安心,听着一下一下的跳动声,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3章 忽悠   田恬挥舞了几下手臂,想高喊一声却又喊不出,生生地逼醒了过来。   “恬哥儿?”坐在床边的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凑上去看他。   田恬晕着圈,模模糊糊好似见着一个大肚子的男人,立马翻了个身,一面轻轻喃道:“原来还在做梦……”   “恬哥儿,”身后的人话语里带着笑意,“再睡下去可要乏了。”   “嗯?”田恬皱眉,伸手抓了抓被子,弹开眼皮看了一阵,忽地从床上起来,“你……你是谁!”若不是这屋内摆设与昨日一模一样,还以为自己又换了一处穿越了去呢!一大早就看到个诡异的大肚子,还是一男人,简直吓尿了好吗!   那男子一愣,轻道:“果然不记事了呢……我当家的是刘奔。”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恬哥儿别怕,我家便是在你家隔壁。你家奚当家与我家当家的去山上了,不放心才让我过来看看你。”   田恬探头一看,果然那张弓不在了。出去玩竟然不叫他!田恬“哼哼”两声鼻音。   刘奔家的见他脸上不愉,便道:“看这日头,怕是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呢。”   田恬看了看外面,也不好意思起来,这都睡到快正午了。他红了红脸,立马寻了木屐下床。   “恬哥儿先洗漱吧,我替你把吃食热一热。”刘奔家的起身道。   田恬看了他两眼,心直口快道:“看你挺瘦的,怎会有个啤酒肚?”   “皮……”刘奔家的不太懂这话,不过看恬哥儿的目光落到他肚子上,便笑了笑道,“我这是六个多月了,再过一阵便是要生了。”   “生?”田恬瞪大了眼睛,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啊!”刘奔家的点点头,又柔和地垂下眼眸抚了抚肚子。   “这里面……是个宝宝?”田恬很是吃惊,面前这人横竖看都是个男子,难不成是男人婆?可胸部平得不能再平了,难不成是肚子太大,才使人有这种错觉的?见这人点头,田恬便犹豫着问:“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刘奔家的闻言错愕地抬眼看他:“女人?”   见这人吃惊的模样,是连女人都没听过?田恬扶额,他是穿进男男世界,连女人都没有的世界?虽然他喜欢男人,也并不排斥欣赏女人的柔美啊!整个世界全是男人和……娘泡,也太恐怖了!这不科学!   “我……哪里像女人了?”刘奔家的皱眉。   田恬一顿,这人知道女人这种存在,原来是他理解错了,这世界还是有女人的?田恬不禁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怕他挺个肚子气出个好歹,立马扶了他道:“别生气,偶就是不知道才……”   刘奔家的松下眉头,这倒是不怪他,恬哥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道:“我是双儿,自然是可以生孩子的。”   田恬秒懂,就是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个亦男亦女的存在,就是这双儿了。等洗漱完坐到桌边,他已从刘奔家的那了解得差不多了。男子后颈发际处若是有红痣,便是双儿,既可以让女子受孕,又可以与男子孕育婴孩。悲催的是,他正好是一个双儿,就是那亦男亦女的存在!   “奚当家待你真好。”刘奔家的从锅里端了一碗温在锅架上的水浦蛋放到田恬面前,“还热乎着,赶紧吃。”雪白的一只蛋卧在带着些许栗色的汤水里,看样子是还放了一些赤糖的。庄户人家都是攒着蛋去卖的,哪里舍得这么吃,更别提放赤糖了。   “哎,别忙活,赶紧坐下,”田恬从悲催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接过刘奔家的手中的碗,道,“这么大肚子,自己该小心才是!”   “没事,这些算什么,我在家常做。”刘奔家轻轻一笑,在他桌边坐下,“倒是你,大病一场,该好生养一养。”   “呃……”田恬尝了一口,便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忘记原主这奇葩的口味了!好好的水浦蛋,非要搁点糖在里面!田恬眼一闭,三两下往嘴里一塞,一点都不想砸吧味道。   “慢着点,”刘奔家见他这么快吃完一个蛋,便笑呵呵道,“再来一碗米粥?”   “有米粥?”田恬巴巴地看过去。吃了这甜味的水浦蛋,正当腻口,想喝点什么清清嘴呢!   “有。”刘奔家的点点头,刚准备起身,便被田恬止住。   “您坐着,”田恬看了看他的肚子,紧张道,“这等事偶自己来就好了!”说着,他拿了碗跑去灶台,早知道有米粥,他就不吃这奇葩的水浦蛋了!   “小心着烫,先把锅架上的馍馍取出来,再舀粥。”刘奔家的道。   “这么多馍馍?”田恬只当这馍馍是早点。   “晌午来不及做饭,这大约是奚当家拿来做午饭吃的。”刘奔家的道,“早上去山里,猎到了猎物要赶着时间送去镇上的,若死了就不值什么钱了。”   “哦,”田恬听了点点头,舀了一碗米粥,盖上锅盖前又拿走一个馍馍,“他们一般猎些什么?”   “山鸡、野兔、野鸭之类,”刘奔家的道,“运气好的时候会猎到一只大头羊。”   “都是小玩意。”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没有小鹿野猪之类?”   “那些要往深处走走才会有,很是危险,一般是不会冒这险的。”刘奔家的道。   田恬“哦”了一声,嘻嘻一笑问道:“你有没有跟去山上?”   “有,”刘奔家的发现他不光是不记事了,还有了很大的变化,“春日里挖野菜,夏日里摘野果,秋日里捡秋,冬日里就猫冬啦,难得会出去打上只野鸡来尝尝。”   田恬听着挺有意思,眼下刚入秋,心里不免蠢蠢欲动。在这随意的闲聊和跑得不知去哪儿的思绪里,田恬很快吃完一碗米粥和馍馍。   “唷,今儿个吃得不错!”刘奔家的一瞧碗底,笑道。以前,这哥儿吃东西可没这么利索畅快的。   “粥煮得不错,很香!”田恬道。这柴火熬出来的粥味道与电饭锅煮出来的很不一样,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和融融的粘稠。   “有胃口是好事!”刘奔家道。这粥都是这么煮煮的,没觉出有什么特别的,只当是他胃口变好了。   “恬哥儿……”   田恬被这道软绵哀怨的声音惊得立马回头,只见一袅娜的少年依在门框,端的是弱柳扶风的姿态。这“扭秧舞”少年还真执着!虽说真爱神马的难能可贵,可他无福消受,对这类娇弱的男孩纸欣赏不来!魅力太大也是一种哀伤,田恬四十五度角望天。   刘奔家的挺了挺肚子站起身,看着这林家小子十分委屈的模样无奈道:“你怎么又来了?”这林家小子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人绵软了一些,可为何就是看上了有当家的夫郎?   田恬对那大肚子有些害怕,只怕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点,只得拉住大有冲上去干架气势的刘奔家的,挡在他前面对着那骚年扶额道:“骚年,您哪位?自落水之后,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恬哥儿……”那少年立马拿帕子掩了掩眼角。   田恬快步走到他面前一看,惊讶道:“还真有眼泪啊!”   那骚年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向他。刘奔家的也是一顿,从恬哥儿的话语里好似有一些调侃,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冲上前挡住,还是端板凳过来看戏。   田恬凑近轻轻一嗅:“还没用生姜辣椒什么的呢!”   那骚年抽了一抽,眼眸含着泪水似掉非掉,满是委屈。刘奔家的抿抿嘴忍住笑,恬哥儿的话语里满是逗趣,可偏偏那脸上认真得很。   田恬微微皱眉,难不成原主是真心与这男孩纸相爱?他这么一来,倒是拆散了一对鸳鸯,罪过啊罪过!哦,不对,是鸳鸳,还是对野鸳鸳。不过,原主可够喜新厌旧的,私奔一回,又准备私奔第二回 ,简直是个渣!既然他接收了这身子,便是要按照他的想法来过的,于是,原主的烂摊子要不要收拾一番?   “前几日偶与你私奔来着?”田恬打量着他,这次倒是没涂脂抹粉的,看起来稍微正常了点。   那骚年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刘奔家的,微微颌首。   田恬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道:“偶也知道偶长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田恬丝毫不觉得自己不要脸,只亲热地揽上那骚年的肩膀,继续道,“有没有发现偶们是一国的?”   那骚年不明所以,只歪了脸看着田恬。   田恬看着那双润润的美目,心里也是一颤。这骚年虽说娘泡了一点,去了脂粉,看看五官还是挺不错的。不过,田恬只限于看看而已,他喜欢的可是另一类的。他语重心长地引诱道:“亲,有木有发现高大威猛的汉纸更有魅力?”   那骚年美目一睁,微微有些不可置信。   “恬哥儿……”刘奔家的显然比较内敛些,脸上微有羞涩,看着他欲言又止。   田恬伸手止住刘奔家的话语,用他柔嫩的手臂挺了个不纯在的肱二头肌,朝骚年那秀了秀:“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饱满的腹肌,性感的人鱼线,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与张扬。可以背着你翻过几个山头,可以替你遮风挡雨,也可以伴着你花前月下,亲,你值得拥有!”   “嘤……”骚年不好意思地咬帕子。   刘奔家羞涩埋首,人鱼线甚木的,恬哥儿好大胆!   田恬继续诱惑道:“只有那样的汉纸,才能给你十足的安全感。只有那样的汉纸,才能容得你偶尔撒撒小脾气。只有那样的汉纸,才能衬出你的娇媚。”嘴上虽然那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是暗自呕了几下。   “嘤……”骚年早已满脸粉红,羞得侧向田恬的怀里。   亲,你搞错方向没有?偶是美貌的美骚年,不是高大威武的汉纸,你往偶娇嫩的胸口钻作甚,偶没那么宽阔的胸膛包容你啊亲!田恬抖了抖眉,忍了忍继续趁热打铁道:“亲,受受不相亲,还是找个威猛的汉纸……”他想了想,囧囧有神道,“生上一窝小崽崽!”   “嘤!”骚年彻底红了脸!   田恬说完之后,顿觉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几分。这世道上双儿可以与男子在一起,也可以与女子在一起,可与双儿在一起就是异类了!以前被人劝要走正道,别在男男道上一条道走黑,现在轮到他规劝别人了,一下子感觉代表光明的一面,高大得差点顶天立地了有木有?再看怀里这骚年眉目含羞的小模样,定是被说动了。田恬眉头一挑,又是得意了几分。   “哦,高大威猛的汉子!”一道浑厚的声音冷不地从背后响起,惊得田恬一跳,丢开怀里的骚年。   奚曦看着田恬,刮去胡子的脸也没以前那么木了,显出几分饶有兴致。   田恬瞪了他一眼,走路竟然没有声音,还偷听他讲话,怪大叔!本来那张脸有胡子的掩护,看不出什么喜怒,现下刮去了虽未脱离面瘫脸,可倒也是生动了几分,莫名觉得顺眼!   林骚年被丢在一边,立马收起羞涩,哀怨地看向他们俩,犹豫了一会,道:“恬哥儿,你还记得大明湖边的……”骚年欲言又止,纠结地望着田恬。   田恬目瞪口呆,眼睛眨了眨,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他不是原主,怎知道湖边有什么小秘密!想了一想,他只好道:“大明湖在哪里?”   林骚年眼眸一暗,失魂落魄地扭开了。   田恬看着他的小内八扭了一路而去,回过头看到大叔幽深的眼眸,只得手一摊,道:“别看偶,偶什么都不记得。” 第4章 上镇   “奚当家,我便先回了。”刘奔家的见人脸色不好看,也不多留了。   “大叔,今天猎了什么?”田恬故意不看奚曦,而是向院子里看去。   “山鸡。”奚曦回道。   “长得挺好看!”田恬围着那几只山鸡饶有兴致地看。   奚曦无奈一笑,道:“别蹲太久,日头还是很晒的。”   “哦!”田恬点头。   “午膳想吃些什么?”奚曦道。   “刚刚吃了一碗粥,一个馍馍,一个蛋,”田恬摸了摸肚子,回头道,“饱着呢!”   奚曦便进了灶房,看了看锅里,满意地点点头,倒是比以前吃得多。他将锅里剩下的一点粥盛了出来,三两下呼噜了下去,拿了水洗锅,洗完锅又添了水,续上火烧着。   田恬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这大叔一边吃着馍馍,一边在看火,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去,手腕的衣袖松松地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他道:“煮什么呢?”   “烧些水出来给你洗澡。”奚曦三两口将馍馍塞进嘴里,又添上一把干芦柴。   “这大晌午的洗澡?”田恬摸了摸颈脖。   “病才好,晌午的日头下洗正好,夜里洗容易受了寒邪。”奚曦看了看锅盖上的轻烟,又塞上一把柴,便出去打水。   田恬跟在后头嘟囔了一句:“这日头在河水里洗都不打紧了。”   “那洗完之后就喝上两碗姜汤?”奚曦轻轻松松拎起两桶水往里走,步子挺快,桶里的水倒是一点都没晃出来。   “不干!”田恬摇头。   “那就乖乖洗热水澡。”奚曦将冷水倒进浴桶里,又折回灶间取来热水匀进去,手试了一下温度,道,“正好,赶紧洗吧。”   “谢啦!”田恬迫不及待地扯开衣衫,桶里袅袅的热气看起来挺舒服的样子呢!   奚曦见他豪放的动作也是一愣,随即拿了桶出去,顺手给他带上门。   田恬将衣衫扔在一边,踩入桶里,随之一声满足的叹息。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入屋内,将暖烟划成一格一格,轻轻腾起。没多久,田恬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沁出了细密的润泽。他懒懒地摸了摸头发,好似挺滑顺,大约是从河里捞出来之后清洗过,随便洗一洗就好了。他微微一沉,将自己整个人没入水里,乌黑的发丝在水里漂洒开又缓缓沉下。几息之后,田恬浮出水面,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探头一望,道:“咦,好像衣衫没拿……”   “大叔,大叔,”田恬浴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江湖救急啊……”   很快,田恬看到门微微打开一道缝,伸进来一只举着衣衫的手,不禁黑线直下。都是男人,这么矫情做甚!还搞出非礼勿视的一套!他再怎么娇美,也是妥妥男儿身好不好!不对!田恬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双儿,一个亦男亦女的存在!该死的,田恬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从水里“唰”一下起来,修长白腻的一条腿跨出浴桶。   在田恬从水里站起的同时,奚曦许久没得到回应,生怕有什么意外,顾不得什么急忙推开门。   奚曦:(⊙o⊙)……   田恬一条腿在桶外,一条腿在水里,看到冲进来的大叔登时斯巴达了!慌乱之下,田恬不上不下地磕到桶沿,顿时泪奔!   “怎么样?”奚曦也不楞杵了,立马奔进来扶住他。   “坟蛋!”田恬捂住中间,恨不得敲死这根木头!   奚曦将他扶出桶,衣衫一抖裹住田恬,一把抱起田恬往大屋里走:“怎样?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叫大夫?”   “没!事!”田恬咬着牙道。   奚曦看了一眼怀里的恬儿:“没怕,有我呢。”   “什么意思!”田恬抬眼看向他,这是巴不得他下面不能用是吧!他虽是身娇体软的美少年,可也是立志要当攻的!再说,有他什么事儿?原主跟这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可是与他一直清清白白的!   “真没事?”奚曦没发现随口一句话有什么歧义,只将他放在床上,犹豫地看了看他,是亲自检查一番,还是找大夫来看一下。   “好多了。”田恬皱了皱眉,支撑着起来,裹在身上的衣衫却是散了开来,露出粉嫩嫩一片。   “……”奚曦狭长的眼睛一抬,眸色一黯,随后马上垂目转身。   田恬淡定地一手将衣衫一收,一手从奚曦手里抢过裤子,利落地穿上。   奚曦默默地拿了一块棉帕替他擦头发。   “奚当家!”外面一道洪亮的声音。   奚曦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田恬,见他穿得差不多了,便应了一声走向外头。   田恬立马呲了呲牙,幸亏身手敏捷收得及时,不然就砸扁了!深吸了几口气,顿觉人生好艰难,洗个澡都那么危险!   “恬儿!”奚曦快步进来,“现下我们去镇上一趟,你是不是随我们去看一下大夫比较妥当?”   田恬闻言立马点了点头,还不知道镇上什么样呢,正好去看看,至于看大夫一事,什么都没听到好吗!   奚曦见田恬点头,便伸手一捞将他抱起,快步走去外面。   田恬一时懵了,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被抱着放到牛车上了!公主抱神马的这么直接,不给个时间酝酿一下!木头!怪不得老婆跟人私奔!人家都是趁着公主抱的时候对视再暧昧,他倒好,步子跨那么大,风那般一扫,便放下了,连个娇羞一下的时间都不给!他才不要承认,方才被抱起和放下的时候扯到蛋了,才会如此不爽的!   “恬哥儿也去?”前头的汉子道。   田恬抬头一看,这人便是昨日他喝姜汤时过来的那人,便朝他笑笑。   “嗯,”奚曦点头,“去看一下好安心。”   “听我们家的回来说,恬哥儿今日胃口好多了,气色也好了一些,”那汉子笑呵呵地说,“现下看看,的确是比昨日好多了,奚当家放心好了!”   “是吗?”田恬摸了摸脸,好像是被洗澡水熏的吧!   “嗯。”奚曦点了点头,朝刘奔道,“快些赶车吧,早去早回!”   “好嘞!”那汉子将鞭子轻轻打了一下,黑牛便慢吞吞地朝前走去。   奚曦在牛车旁走着,时不时地看一眼田恬。   田恬好容易出门,好奇地往四下里看。青山环绕,绿水奔流,田连阡陌,倒是清新淳朴,可就是落后了点。那坐落在田间的农家小院,皆是泥土墙面、茅草顶子,看了这么久,田恬都没见着一户砖瓦房。田恬轻轻叹了一口气,耷拉下脑袋,见旁边捆扎住翅膀和脚的蠢笨山鸡,便踢了踢。几只山鸡挣扎了一下,“咕咕”叫着掉下,露出里面歪着头的大头羊。田恬一脸黑线!坐在一堆待宰的蠢兽中,真的好心塞!   “恬儿,”奚曦道,“那便是大明湖。”   田恬偏头看去,密密的树林层层叠叠,微微泛黄的长草在风中摇曳,哪里有湖?   “树下,草下。”奚曦见田恬一脸茫然,便道。   田恬伸长了脖子细细一看,那树下长草间隐隐透出点点荧光的可不就是湖水!可是,这么一点点水不该叫沼泽或者湿地?大明湖好歹是湖吧!   “哪里‘大’?哪里‘湖’?别以为偶失忆就好骗!”田恬斜眼看他。这是想拿这个来套他的话?可他又不是原主,怎么会知道大明湖畔的小秘密!   坐在前面的刘奔爽朗地哈哈大笑:“据祖辈说,这里曾经是一片湖,用水灌溉,十分方便。可不知怎地,河底越来越高,水便越来越少了,到后来……水草露出来,竟生出了树!”   田恬脑补一丛水草张牙舞爪群魔乱舞……舞成了粗壮的树,身上抖了一抖,道:“哈哈……这些水草全部妖化,胖成树了!”   奚曦木着脸,没了胡须遮掩的嘴唇抖了抖。   “哈哈!”刘奔笑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田恬偏过脸,悠悠地翻了个白眼,说偶是小孩心态?偶心比海阔,就当赞偶青春无敌了!   黑牛晃颠晃颠地跑着,大明湖过去了,树林过去了,大山也远去了,那镇却是还不到。田恬不断换着坐姿,心里后悔得要死,都这么颠了一个时辰了,早知道上个镇如此艰难,便在乡洼洼里窝着了。   “还疼不疼?”奚曦见田恬面色不好,便凑近田恬,压低声音问道。   “好多了,”田恬发现那处不疼了,可屁股却是麻麻地僵疼,便皱眉道,“还有多久到?偶的臀快颠成渣渣了!”   “快到了,”奚曦朝他的臀部看了一眼,伸手朝前方一指,“看,那处便是了。”   田恬转身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快到了,遥遥的,青砖瓦房紧紧挨着,登时差点喜极而泣。 第5章 小叔   牛车踏上青砖的那一刻开始,田恬心下一稳,终于全身不再颠颤!虽然臀部早已颠地发麻,可好歹不再加剧了!牛车哐哐地碾过一条条小弄堂,终于在一处后院停下。为什么这么确定是后院,田恬自觉高深地在内心里与你们科普。看!身后那楼房虽谈不上金碧辉煌,却也可以说层楼叠榭古朴深沉。再看面前这门,却是比里面的楼台低调矮小了许多,不是后门是什么。而且,田恬囧囧地发现这小弄堂里还有倒夜香的车子推过,那特别的味道飘了一路,让人忽视不了。话说,谁家倒夜香走前门的?   奚曦将田恬扶下车,刘奔上前去扣门环。那门很快打开,出来的那人与刘奔说了几句,便敞开了后门,示意他们将牛车拉进去。刘奔与奚曦赶紧拉了牛车进去,田恬跟随在后面四下里打量着。   “哟,这次有大头羊!”那开门的人往牛车上瞅了瞅,笑道,“还挺肥的呢!”   “是呀,”刘奔拽了拽套绳,道,“奚当家打得呢,手法好得很,还是活的!”   “碰巧碰巧。”奚曦垂着脸道。   “奚当家不用谦虚,”那人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摇头晃脑的田恬道,“奚家夫郎今日倒是安静呢!”   田恬见人朝他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是那奚家夫郎,无奈地眨了两下眼。   “大约是这两日染了风寒。”奚曦无意多说,只简单这么一句。   “那可得喝上几碗姜汤,好生养养。”那人道。   田恬眼眸立马一衰,不要再让偶听到“姜”这个字眼可好?   奚曦笑容很温淡:“是该如此。”   那人也不多言,伸手一指:“就卸这里吧,今儿个刘员外办席,马上要用着,就不必搬里面去了。”   “好嘞!”刘奔笑呵呵点头应道,一手一只山鸡拎下牛车。   “谢陈哥!”奚曦将牛车上的猎物往下搬。   “哦,这几日可以多送一些过来。吉日都在这一阵挨着,办席面的人多,用得着。”那人道。   “哎!”刘奔连连点头。   “刘叔刘婶!”那人朝里喊道,“过秤!”   “哎!”屋里立即有人应道。   “恬儿,”奚曦一手拎了两只野兔,回头冲田恬道,“你去前头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待会儿我们买点回去。”   田恬眼睛一亮,连忙摸向前。   奚曦看着他的背影失笑,胃口的确比以前好很多了。   “田哥儿当真福气好!”刘奔道。   “你对你家夫郎不好?”奚曦看他,前一阵这刘奔打着山鸡便煮给他家夫郎吃,每日一只,生生地给吃腻了呢!   “呵呵……自家夫郎自家疼!”刘奔笑道,“前一阵还能吃些荤腥下去,这一阵每日都只肯喝米粥了呢!”   “大夫道没甚问题便好,”奚曦道,“兴许过一阵子解了腻便又沾荤腥了。”   “也是,”刘奔想起自家夫郎的大肚子,便傻傻地笑了,“也亏得奚当家帮衬。”他的手艺可不能保证每日都打上猎物,也是亏得奚当家箭法好,才能让他家夫郎吃上山鸡的呢!   “咱们之间不说这客气话。”奚曦道,眼见着刘叔刘婶拿了杆秤出来,赶紧将猎物拿过去过称。   田恬晃悠到前堂,虽过了午时,可还是坐得满满当当。他朝柜台看去,菜单都没有,眼见着小二在桌前给人点菜都是凭嘴说说的。田恬扶额,真是难办!亏得他聪明,没有菜单,就挨个桌子上去看现成的吧!   田恬在各个桌子之前游荡,惹得堂里客人纷纷侧目,而他却丝毫未有注意。白切牛肉看起来滋味挺不错的,旁边还放了一碟蘸酱,呃……应该是咸味的,田恬将手指尖戳了戳唇。他晃悠到另一桌,只见脆皮乳鸽娇媚地在盘里摆出一道任君采撷的姿势,啧啧啧,田恬忍不住咬了咬指尖。   田余墨走入前堂的时候,便见着他那个侄子田云淡在各桌间游来游去。是的,那形态的确只能用“游”这字。飘洒着墨发,娇娇柔柔的走步,又极专注地看着一桌桌饭菜,沾及这桌微微停顿,两三步欠身至另一桌,又是一番探看。田余墨以手遮面,忍住拔腿就走的意欲,堂堂京都田家小公子怎会变得如此丢脸,他们是过得有多苦,这么巴巴地看着人家的桌子?赫奕是短他吃食了?   田余墨疾步过去,一把扯住田云淡的衣领往后堂走,寻了个角落丢了过去。他撑了一掌,将田云淡挡在里侧,胸口起伏了几下还未缓下,只瞪着面前这怯微微的人。   田恬压根是吓懵了,好端端地在看菜色,就被人扯了出来。他摸了摸身后的墙壁,又看了一眼面前狂狷的……“美须公”,这是壁咚的节奏啊!田恬看了一眼那人狂霸的“美须”,再看向他如画的眉目之时,将差点脱口而出“大叔”生生改掉:“小……小叔……”小叔是什么鬼?脱口之后,田恬差点给自己一嘴巴,可以叫大叔,可以叫大伯,再不济可以叫叔叔大哥之类,小叔算什么?没想到,面前这人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称谓。   田余墨咬牙道:“前日晚上,怎的没有出来?我整整等了一夜!”   田恬目瞪口呆:“哈?”仔细一想,前日晚上不就是他私奔的那晚?听这话的意思,是等着与他一起私奔?可是,他明明是与那个林家骚年一起私奔的,可这人算什么?原主这个奇葩是约了多少人私奔的?   “忘记了?”田余墨见他神色不对,便问。   “呃……出来了……”田恬只好道,“跌落湖里差点没淹死。”   “这样么……”田余墨皱了皱眉。   田恬点点头,再次细细打量面前这人。忽略那一把飘逸的胡须,眉目却是清秀得很。这样清秀的面容会长出这么一把胡子?田恬很是诧异。莫不是……田恬伸手掐了掐面前这人的脸蛋,又摊手看了看触及这人肌肤的指腹,这……是易容?   田余墨被田云淡掐脸之后,就一脸懵逼。被亲侄子掐脸,这算什么?调戏?   田恬忽略面前那人瞪圆了的双目,又伸手扯了扯他的胡子。   “嘶……”田余墨赶紧从他手里抢出心头爱,顾不上疼,翻来翻去查看了确定没掉一根之后,才一下下细心捋顺。   “原来是真的啊?”田恬看他反应不似作假,又细瞅了那胡根,才确定。   “田!云!淡!”田余墨一字一顿喊道,一掌拍到他脑后墙上。   “是叫偶么?”田恬左右看了一下,都没见人过来。   “作甚揪我胡子!”田余墨咬牙道。   “看着就想这么干,心动不如行动!”田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胡子。比大叔的胡子好看多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柔柔顺顺,手感与头发不一样,揪在手里感觉很微妙!果然这胡子也是看颜值的,好看的胡子才会有揪的欲念,不好看的胡子……恨不能上去放一把火。田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胡子,已脑补将这编成麻花,编成鱼骨,又加上方才手里的触感,想想就更有意思了!呃……什么时候有玩胡子这等奇怪的爱好的?田恬皱眉,想了想才点头,一定是原主那个奇葩遗留下来的!   田余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撑在田云淡旁边手青筋隐隐暴起。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侄子对他的感情不一般,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才能如此轻松地利用他。现下,竟明目张胆地打起他胡子的主意,还伸手触碰了!要知道,他心爱的胡子是谁都不许碰的!   田恬偷偷瞄了瞄了旁边的手臂,弱弱道:“摸不得么?”   田余墨缓了好几下,才将那口气压下,放柔了眉眼道:“我们家云淡喜欢,自然是可以的!”   田恬抿了抿唇,你不咬牙的话会显得更真诚好吗!可是,他为甚一直管他叫田云淡。据奚曦所说,私奔到这处便改了名字的,这田云淡不会就是曾经的名字吧?这人知道他以前的名字,现下还心心念念要与他私奔,早干嘛去了?田恬刚想问问这茬,田余墨便放开了他,只轻轻道:“赫奕过来了,我下次找你。”想了想,又皱眉在田恬额上落了轻轻一吻,才匆匆离开。   田恬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方才的狂狷哪里去了!怎突然切换成柔情路线都不带犹豫的!那是吻啊!吻人都不带询问一下的吗?好歹眼神交流一下!更重要的是,长那么一把胡子,吻人都不带撩开的吗?拂在面颊上很瘆人的好不好!   “恬儿?”奚曦找了找,才看到角落里的田恬。   “嗯?”田恬从那个吻里回神。   “站这角落里作甚?”奚曦牵着他走出角落,“去看吃食没有?”   “看了,”田恬听到吃,便甩开了他的手,直奔前堂,站到一桌前指了一道菜道,“这白切牛肉看着蛮好吃!”   奚曦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只得朝周围干笑了几下,拉了田恬站到柜台前。   掌柜朝田恬笑眯了眼睛:“奚家夫郎在堂间转悠的时候,我还摸不准意欲何为,现下是明白了,哈哈……”   “偶不看怎知什么菜式好吃!”田恬理直气壮道。   “嘶……”掌柜斜睨他,“你看便能看出味道来了?”   “看着不好看的,还能吃得下?”田恬瞪大了眼睛,鼓了鼓包子脸道。   “嘿嘿嘿……”掌柜乐得一通笑。   田恬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那掌柜,哪里好笑了!笑点真低!   奚曦压了压唇角。   田恬瞄了他一眼,哼哼,别以为压了嘴角偶就不知道你心里笑偶了!明明是这酒楼太土鳖,连个菜单都木有,还敢笑话偶的点菜方式!尔等没见识的洼洼里人!   奚曦轻咳了两下,用手指敲了敲柜台对掌柜道:“掌柜,今儿个有甚好菜?”   田恬弹了弹眼皮,奚曦那根点着柜台的修长手指说不出的清隽,轻叩的声音又带上些许霸气。清隽?霸气?田恬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感官。不过,这点菜方式,田恬觉得还是蛮帅的!缺什么关注什么的心理吗?田恬伸出手看了看,微肉的手背上竟还有几个小窝窝!田恬翻白眼。   “怎的了?”奚曦跟掌柜点菜的时候,不忘分神留意着田恬。   “没事!”田恬翻下眼珠,又看了一眼自个儿的手,安慰着自己,还小呢,等过两年一定会美美哒,帅帅哒! 第6章 纠结   奚曦拎着白切牛肉、脆皮乳鸽和酱节节香,将找剩下的铜钱塞到田恬手里:“恬儿,你收着。”   田恬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铜钱,埋头数来数去只有十二个,突然有种被家长发零用钱的错觉。他担忧道:“这么点钱怎么够花?”   “嗯?”奚曦闻言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不急,等一下去买赤糖,十二文正好可买上一斤。至于医馆那处,先赊账,明日补上便是。”   “求别提赤糖好吗?”田恬皱眉,“再不要用赤糖!为甚啥东西都要跟赤糖搅和在一起!”   “恬儿不是……喜欢这么吃么?”奚曦莫名其妙。   “不喜欢!”田恬道,“以后别放赤糖,味道很恶心好不好!”   “哦,那换白糖?”奚曦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   “什么糖都不要!”田恬道,“多吃糖会牙疼!”   “哦。”奚曦瞄了瞄田恬说话时露出的牙口,微微点点头。   “还有,”田恬掂着手心里的铜钱,道,“医馆也不用去了,偶甚事都木有!”   “那怎么行!”奚曦压低眼皮,表示不认同。   “偶现在也不痛也不痒的,还要看啥?”田恬问他。   “这样么?”奚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吧,那有何不适千万别忍着,也别怕不好意思,这几日我天天去山里,钱总是够的。”   “说实话,之前也没存下什么钱吧?”田恬问。   奚曦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日日光。”今天若是买了赤糖,也是光的。   “哦,还挺自豪!”田恬挑眉看他,果然是这样。即使私奔的时候丢了钱,也估计没多少的。话说,今日还剩下十二文钱,与之前日光不同呢!这便是他与原主的区别,十二文钱的区别!想想就得意,田恬微微扬了扬小脸。   奚曦对田恬的话语丝毫不觉尴尬,只道:“不打紧,每日花用总是够的。”   “这么有把握?”田恬眨巴几下眼睛。   “平时打上几只山鸡便够用了,花用多的时候就走深一些,打上个大一些的猎物就成了。”奚曦道。   “呃……”田恬想起他那张弓和那把刀,好吧,人用蛮力征服自然呢!   “奚当家,去医馆了没有?”刘奔从后头走来。   “恬儿不肯去呢。”奚曦道,“就先回吧,反正这几日要常来镇上。”   “也好,”刘奔看了看田恬道,“气色好很多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嗯。”奚曦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田恬往后走,“咱回家吧。”   田恬经过那角落的时候,不由地又看了一眼。   经过又一轮的颠簸,田恬还未到村便抱着臀跳下牛车,一个趔趄差点摔趴。   “什么妖?”奚曦手快地将东西并在一手,腾出一手扶住田恬。   “累死臀了!”田恬撅起腚,许久都没缓过来,被回过头来瞧的刘奔好一通笑。   “来!”奚曦立马在田恬面前蹲下,东西又匀匀地分在两手。   田恬感觉全身骨架子都被颠散了,也不逞能,娇娇地伏到奚曦背上。   “抓好咯!”奚曦道,头一仰便飞奔起来。   田恬还未来得及感受奚曦背后的宽厚,便被吓得哇哇乱叫。坟蛋啊!奔跑之前不带商量的吗?!还有,背人至少有个背人的样子,腾出个手来托住他好吗?!两手平平端着,活像少林寺提水飞奔的和尚!   奚曦赶上刘奔的牛车倒也停下了,还如往常一般乐呵呵地问后头的田恬:“好玩不?”   “当偶是披风还是纸鸢!”田恬气呼呼道,在奚曦停下的瞬间立即将双腿缠上他的腰,丝毫不敢放松。   “呵呵……”奚曦傻笑。   田恬恨不得拍他一脑袋,可到底怕他如刚才那样疯跑,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敢松开,便用闲着的脑袋磕了一下奚曦的脑袋。   “嘶……”田恬将磕疼了的脑袋耷拉在奚曦肩上,无比哀伤,拿自己的脑袋磕人,蠢透了。   “磕疼了?”奚曦偏头看看他,“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拿脑袋瓜来磕我,便是不听。”   “嘤……”田恬只能安慰自己,磕这人的是原主的反应,才不是因为他傻!   一旁牛车上的刘奔又是一通笑:“你俩可真热闹!”   田恬闭上眼,已经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想安静地当个美男子!盘着盘着就觉得自个儿越来越沉,直往下坠。无法,田恬吹了吹奚曦的面颊,道:“大叔,可否腾出一只手托着偶?”   “嗯?”奚曦全身一抖,有点僵僵的。   “你手里的东西作甚非要拎着,放牛车上多省力!”田恬无奈道。   “不重呢!”奚曦道,“方才你坐在牛车上那么不老实,我就怕东西放牛车上被你踹下来。”   田恬满脸黑线:“那现在放牛车上吧,这么端着架子像什么,是要练臂力吗?”顺带腾出手来好托着他,他可是身娇体软的美少年呢!腿快盘不住了好么!   “这点子东西怎么练臂力?”奚曦诧异道,“怎么地也该一手拎个恬儿!”   刘奔在牛车上笑得黑牛直张望。   妥妥的弱鸡仔既视感,还是被揪住翅膀无力翻腾的弱鸡!田恬已脑补了是要反手扣在身后被拎起,还是脖颈那一揪被拎起。他皱眉道:“练单臂?”   “换着拎,”奚曦认真地道,“或者一手拎恬儿,一手拎只大头羊,小野猪也成!”   “滚!”田恬脑补了一番之后,终于忍不住吼道:“坟蛋!偶挂不住了!”   “哦?”奚曦赶紧将东西放到牛车上,大掌将田恬往上托了托,然后才道,“恬儿,你今儿个趴背方式不对,以往可以从镇上挂到家都不带托一托的!”   “甚么?”田恬刚放松了身体,闻言之后也是汗了,“那要怎么背?”长臂猿有这么厉害吗?   “再往上一点,压着前头,后头就不会坠了。”奚曦还真认真指点了一番。   “呃……”田恬无语。   “你打小就这么趴背的,现下许是不记事了,嘿嘿!”奚曦道,“或者,你将腿直接架我肩上,更省力。”   原来是练了几年了呢!田恬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听到后面也忍不住脑补了一番,随后不解道:“架你肩上?不会是直接坐你肩上吧?”除此,田恬想不出需要多柔韧才能做出那般姿势。   “是啊。”奚曦理所应当地点头,丝毫没觉得不妥。   “天呢噜!”田恬咋舌,哪个男子会骑到另一个男子肩膀上?走出去会被人笑死吧?除非……他紧接着问:“这是几岁干的事情?”   “恬儿三四岁的时候常坐我肩上出去玩呢!”奚曦道。   三四岁!田恬抖了抖唇角,往面前这人头上胡了一巴掌:“大叔,你也知道是三四岁!你见哪个男子坐人肩上的!”   “恬儿前一阵还坐过的……”奚曦委屈道。   “怎么可能!”田恬心塞得不得了,这是怎样的两个神经病!   “刘当家也在。”奚曦补了一句。   刘奔想了想,无奈点点头:“是。”   “呃……”田恬抱着挽救形象的打算,问道:“什么地方?”   “山里。”奚曦道。   “啊?”田恬纳闷,山路难走,背人尚且很累,何况肩上坐一个。不过,至少不是在镇上或者人多地方,好歹留了些脸面。   “上次恬儿要掏鸟窝,够不着,便坐我肩上掏的。”奚曦老实道。   “呼……”田恬瞪他,“这一样嘛!”   “那……也是坐……”奚曦点了点头。   刘奔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田恬扶额,趴倒在奚曦肩头装死。反正他不是原主,丢人……算了,谁还没个青少轻狂的时候?谁还没个……呆蠢犯傻的时候!   回到家,奚曦将田恬放到床榻上,转身去取了热水来给他擦脸擦手。   “你叫赫奕?奚赫奕?”田恬看着面前这人拿了棉帕细细擦拭他手指,想了想便问道。   奚曦手下一顿,点点头道:“你想起来了?”   田恬皱眉,摇了摇头。他只是从别人口中这么听了一嘴,而且,他心虚地看了面前这人一眼,好似还是姘夫这种角色的口中得知的。很快,田恬又反应过来,这是原主的姘夫,又不是他的!他是如此正直,如此根正,如此苗红,怎会搞哪些个野鸳鸳之事!根正?根正吗?好像不正。田恬一头瀑布汗!   “没关系,”奚曦安慰他道,“许是一点点开始记起来的,别着急。”说着,他端起盆走了出去。   田恬想了想,趿拉着鞋跟了过去。奚曦换了盆水,三两下擦了面和手,随手倒掉了水,准备做晚饭。田恬跟在他旁边,埋着头转悠在他跟前。   奚曦见他一副觅食小狗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饿了的话,先将酒楼里买的吃食吃上,饭很快就煮好的。”   “嗯?”田恬茫然抬头,缓了缓才应下,坐到一边,打开了油纸包,捏了一片牛肉塞嘴里吃着。   奚曦将米稍稍洗了洗,倒入锅里,添上水,便开始生活煮饭。   “恬儿,”奚曦叹了一下,道,“有什么想问的?”   “咦?”田恬游荡在奚曦身边的目光终于锁住。   “你老盯着我,不是想问什么吗?”奚曦道。他怎么可能忽视这样的目光。   “呃……”田恬索性放下吃食,晃悠到奚曦身边,道,“偶……叫田云淡?”   “嗯。”奚曦点头,“原本是叫田云淡,小名是恬儿,所以到这里,你便叫田恬。”   “云淡啊,”田恬嘻嘻一笑,“偶不会有个叫‘风轻’的兄弟吧?”   “嗯,”奚曦点头,“田风轻是你大哥。”   “还真是……”田恬翻眼,当即也找不出什么话好绕,便直接道,“当初,偶们为何要私奔?”   “因为……恬儿不喜订下的未婚妻,”奚曦道,“而我,也不喜定下的亲事,两家皆是不同意取消亲事,更不同意让我们在一起。”   恶俗!田恬撇嘴,小心道:“偶与你私奔之前可有喜欢过他人?”   奚曦诡异地看向田恬:“喜欢他人的话,早与别人私奔了,如何会与我一起私奔?”   “呃……”田恬语塞,大叔你这么自信?也许仅是因为你脚程比较快,赶早了而已!   “再说,恬儿从小就与我一起玩,没见着有其他一起玩的。”奚曦肯定道,“绝对是只亲近我一人,只喜欢我一人。”   田恬斜眼看他,与你一起玩就是喜欢了?那他还与一班男女一起玩呢,岂不是博爱地喜欢了一班子人了?在一起玩的不一定是情人,也可能是兄弟啊亲!就那酒楼里遇见的人,便觉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明显是老早就认识的。这个傻大叔啊,被人骗了,还这么忠犬呢!   “恬儿是怎么了?”奚曦有些奇怪。   “没甚,”田恬摆手,又问,“你可记得到这里之前,偶可有哪个友人的胡子甚美?”   “胡子?美?”奚曦更是奇怪了,“绕在你身边打转的孩子都与你一般大,哪来胡子?而且,恬儿从不与他们一起玩,被他们绕得烦了便找我打来着呢!”   “是么?”田恬迷糊了,那酒楼里出现的“美须公”是哪位呢?   “若是我见过的胡子最美的,自然是只有恬儿的小叔了,公认的京都第一美须公!”奚曦道。   “肤白貌美?一把胡子飘飘若仙?”田恬说完之后又有些迟疑,那肤白貌美说不得是易容之后的。   “那自然是你小叔了。”奚曦道,“只有你小叔的胡子称得上‘仙’一字。”想了想又不上一句,“还不许人碰的!”   “嗯嗯。”田恬听到这么一说,才能确定,那“美须公”便是他小叔了。怪不得喊他“小叔”,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哪个人被误喊成长辈,会这样坦然的?等等,小叔要与他私奔?田恬雷起一身的疙瘩。不过,细想一下,那美须公只说等他,未说要与他私奔!他只是听到“前日晚上”这个敏感的时间,便想起私奔的事,自然而然将美须公说等他的话理解成了等他私奔的意思了!还好,不是乱伦!田恬舒下的那口气还未达肺腑,又堵了上去。这个保守的古代,哪个长辈这么亲小辈的?!找一个来看看!这还是妥妥的有暧昧啊摔!   “怎得了?”奚曦见他脸上变幻了好几下,便问他。   “没甚,随便想想,随便问问。”田恬耷拉下脑袋。   奚曦一笑,揉了揉身边的这个脑袋,又朝灶里添了把干柴。 第7章 真相   田恬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个忠厚老实的大叔守着他,有个娇娇的美少年等着与他私奔,还有个暧昧的“美须公”小叔等着约见……原主是过得有多精彩!好吧,那大叔已刮去了胡须,不再是大叔,只是,田恬习惯称他为大叔,但丝毫不影响精彩度。田恬不是原主,不认得那么一帮子人,不知道大明湖畔有什么秘密,也不晓得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会不会发现他的不同,然后火刑伺候!田恬略有些烦恼地抓了两下头。   “恬儿,”奚曦又添了些柴火进去,便站起身,“身子还虚着呢,别多想,思虑过多很是费神。等养好了身子,那些个都会一点点想起来的。”   “嗯。”田恬无奈地耷拉下脑袋。若非这些个人往他眼前凑,他也不愁的。   奚曦看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待田恬回神过来,奚曦已抓了两把洗净的青菜进来了。他利落地在另一口锅下生了火,往锅里倒了一点点油,将青菜切成两段便扔进锅里翻炒。粗盐落下,菜的青稚味越发浓重。   “要帮忙看火吗?”田恬自觉什么都不做有些不好意思,便往火灶那走。   “不用,快得很!”借着火候,奚曦三两下将青菜翻熟,铲出锅。   “这就好了?”田恬这么一停顿,便见着一盘碧油油的菜已出锅,不由地瞪大眼睛。这人不光刮胡快,炒菜也快得很那!   “锅子热,青菜很容易熟。”奚曦稍稍用水刷了一下锅,倒了一点水在锅里,又洒上几滴油,盖上锅盖煮上。   “还要做什么?”田恬看着他手边没菜了,便问了一句。   奚曦绕到他那,在灶后坐下,两边都添了添柴火,道:“给你打个蛋花汤。”   “没……汤也没甚干系……”田恬顿了一下。   奚曦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火旺起来,锅里的清汤很快就开了。奚曦又起身,从边上竹筐里摸出个蛋敲开在碗里,一边搅合一边笑道:“光菜没汤,恬儿吃饭可是又要劝上一番了。”   田恬听着这汉子的话,想起原主在外“勾搭”的美少年和美须公,越发觉得这汉子实在得很。看着像是个莽汉子,倒是将全部的细心都用在他身上了。   奚曦打开了锅盖,将搅匀的蛋花倒入锅里,撒上些粗盐,拿大铲一搅,就成了。他拿出汤碗来盛汤,一边对田恬道:“这蛋花汤虽简单,可到底是山鸡蛋,总是要鲜香一些,吃着对身子也好。待明日打了山鸡,我给你煮鸡汤喝。”前两日喝的鸡汤,今日他便将山鸡全卖了出去,做了蛋花汤。天天喝鸡汤,恬儿肯定要叫唤的。他在汤碗里撒上一些葱花,端去桌上。   田恬闻言一笑:“这是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可不是!”奚曦也笑了,打开腾腾热气的锅盖,捣开米饭,舀上两碗,“过来吃饭!”   “哎!”田恬在桌边坐下,接过一碗,夹上两筷子青菜和牛肉,扒起饭来。   “这乳鸽怎的没吃?”奚曦拆下小的可怜的鸽子腿和翅膀放到田恬碗上。   “哎,你也吃!”田恬见他将乳鸽上有点肉的都夹到他碗里,便要分出来。   奚曦按住了田恬的筷子,道:“怎客气起来了?”他将剩下的壳子夹起来,冲他扬了扬:“恬儿只管吃,剩下的都是我的。”   田恬抿了抿嘴,再怎么剩下,也只是个壳子,肉都找不到。   奚曦却不以为意,一手捏了鸽壳子,一手扒拉着米饭,吃得很香。   田恬看他啃这么香,便也将鸽腿塞嘴巴,撸下的肉也是少得可怜。“这鸽也太可怜了,没吃着几个好,倒是给人做餐了!”田恬眨巴着嘴里那么一点点肉道。   奚曦挨过来,将那脯肉凑到田恬嘴边,两眼定定地看着他。   田恬脸一让,嫌弃道:“大叔,自个儿吃就得了!”   奚曦眼里一黯,呐呐地收回壳子,啃了一口砸吧砸吧地嚼。恬儿这是嫌弃他了呢,以前与他同吃一只烤鸡都不带这样的。不过,眼眸里的黯淡很快便散了去。不记事了自然对一切都有了陌生感,待恬儿慢慢记起来便好了,奚曦相信田恬很快会好起来的,紧绷的唇角终于松开,慢慢上扬。   田恬拿勺子喝了口汤,眼睛一亮,倒是异外得鲜香呢!   “好喝吗?”奚曦看他的小表情便知道这汤合他胃口,伸手夹起汤里的蛋花放到他碗里。   “偶自己来,你自己也吃!”田恬眼见着汤里的蛋花差不多全到了他碗里,便挡了挡碗。   奚曦嘿嘿一笑,夹了两筷子牛肉,大口地扒饭。   一顿晚饭吃得田恬肚子滚圆,奚曦又舀了小半碗汤给他,灌得他连缝缝都找不着了。田恬抚着肚子躺倒在床上,撑得有些犯困。   “恬儿,起来走走。”奚曦收拾了桌子,拿了热水给田恬擦脸。   “不……”田恬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摆了摆,“躺着就挺好……”   奚曦捉住他的手,拿了棉帕子细细地一根根擦过去。擦完手,奚曦握着田恬的手,抬起头去看,果然,那人已睡熟了。奚曦便没再说话,将他的手放好,拉过薄被给他盖上。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奚曦刚躺下,田恬便一点点靠了过来,最终倚着奚曦不动了。奚曦闻着那熟悉的味道,闭上了眼。   待次日田恬醒来的时候,奚曦早已不在,又上山去了。   “哎,睡过头了,”田恬捶着床板道,“偶也想上山玩!”   “恬哥儿?”刘奔家的一进来便见着田恬在床上扑腾。   “呃……”田恬立马停下动作,仰起脸,从床上坐起来,“偶起来了呢!”   “嗯,”刘奔家的一笑,道,“去洗漱吧,早饭还热着。”   “唔……”田恬点点头,趿拉着鞋子晃出去。   “恬哥儿,我回去拿个针线来做。”刘奔家的也跟着走了出去。   田恬顿住脚,第一反应是一个大老爷们拿了绣花针飞舞,雷出一身鸡皮疙瘩。   “怎的了?”刘奔家的见他顿下脚,便问道。   “没甚,”田恬回神,立马道,“你若有事只管去忙,偶身体都已经棒棒的啦!”   刘奔家的闻言也是笑了:“我左右在家也是无事,与你一起唠唠很是解闷呢!”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田恬闻言头顶升起一坨汗,缓了缓才飘去洗漱。还没等漱出一口水,便被身边一声娇娇的“恬哥儿”吓得咽了下去,呛了个半死。田恬以为昨日他们已达成共识了,不是最后还娇羞得不要不要的么?   “你怎的又来了?”田恬蹦开一步,指着他问,“不是说好要找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么?”   林家骚年闻言立马红了脸,扭捏着点了点头。   “那你来作甚?”田恬见他点头,心里也是微微一松。   那骚年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大半,扒着田恬急切地问:“恬哥儿,你当真甚么都不记得了?”   “……是啊……”田恬望着他热情的眼睛,警惕地往后让了让,难不成自己魅力太大?   那骚年脸上的娇羞与红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只不停地嘀咕:“可你明明答应我的……”   田恬往后退了一大步:“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何必如此执着?”   “可是……”那骚年皱眉,哀哀地看向田恬。   “木有什么可是,”田恬打断道,“别浪费时间,有这个牵牵扯扯的破时间,都能找到个可靠的汉子啦!”说着,便推着骚年要往外赶。   “不是……”那骚年愣了一下,挣扎起来,“不是恬哥儿你要与我私奔么……”   “不是不是,”田恬立马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无须心里有负担,偶是一点都不介意你回头是岸,找个汉子生崽子的!”   那骚年快哭了:“可是,你答应我的……”   “要汉子波?”田恬觉得脑细胞都快被绕死了。   “要!”那骚年却是很坚决地答道。   “那不就结了,你找你的汉子,一直纠着偶作甚?”田恬扶额。   “要你的银子呀!”那骚年直直道。   “嗯?”田恬懵了,愣愣地看向那骚年,问道,“银子?”   “嗯,”那骚年真诚地点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你当时把我叫去大明湖畔与我说,只要与你私奔就给我银子的。”   田恬不可置信,花钱找了个弱受私奔?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撇撇嘴道:“不要以为偶失忆,便想讹银子!”再说了,他除了十二枚铜钱,什么银子都没有好吗!   那骚年立马摆手,道:“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田恬斜眼看他:“昨日提到大明湖畔便是这事?”   那骚年点点头:“嗯。你与我说,只要与你一起私奔出来,其他不用管,便给我一百两银子。然后,我可以拿银子去救我的志良哥。”   “那偶呢?”田恬指了指自己。拿钱找了个私奔的幌子,既败名声,又败钱,作死呢?   “不知。”骚年摇了摇头,“恬哥儿自然有恬哥儿自己的打算,却未有跟我提过。   田恬哑然。敢情这娇娇的骚年不是要与他私奔,而是另有情郎。想起之前对他的执着,田恬不禁汗颜,那分明是对那一百两执着!他道:“你的……志良哥怎么了?”   “志良哥本是在镇上酒馆里做活的,他家老爷的拿了酒馆里的钱去逛花楼,被夫人查出了短缺。那老爷便将这赖在志良哥身上,说是被志良哥偷去了。”骚年叹了一口气道,“现下志良哥在大牢里,等着五十两银子去救呢!”   怪不得这么着急呢!田恬苦笑:“怎的不与家里商量银子,非要走这坏名声的一步?”   “志良哥本是村里的猎户,没有家人,”骚年道,“我家里……本就不同意我与志良哥,怎的可能愿意拿银子救他?再说,庄户人家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偶也拿不出。”田恬摊手。   “怎么可能?”骚年道,“你明明说给我一百两的。”   “偶也不知道,”田恬摸索了一会,拿出了昨日剩下的铜钱道,“你看,偶就只有这么点。”   骚年不信。   田恬抓了抓脑袋,道:“也可能那日落水的时候,银子掉湖里了。具体怎的,偶就不太记得了。”   骚年苦了张脸。   不好意思啊,没跟你私奔成,没帮上你的忙。”田恬看着那张苦脸,脑抽地来了一句。   “哼哼!”后面一道冷哼声吓得田恬一把推开骚年。   奚曦黑着脸看着田恬。   “你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田恬看了看日头。   “很遗憾没私奔成?”奚曦咬牙道。   “不是……”田恬欲哭无泪。 第8章 野猪   奚曦大步走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家小子,吓得他直往田恬身后躲。   “哎,偶跟你不熟!”田恬赶紧错开一步,往旁边避了一避。现下这情况,还与这骚年靠这么近简直是作死。   “恬哥儿……”林骚年的眼圈儿也红了,又朝他挪了两步。   田恬虽脑子慢了点,可也知道这“私奔”一事是子虚乌有,这骚年是被原主利用了一把,公正地讲,最多也就是个相互利用的事儿,可惜出师未捷,木有成功。但目的究竟是什么,田恬只得望天,只有原主知道了。他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过去,眼见那骚年顿时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一时之间很是为难。   “奚当家怎回来得这么早?”刘奔家的拿了个针线扁箩过来,一眼见着缩在田恬旁边的林家小子,便道,“哎,你怎么又来了?”   林家骚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埋了头更是哀怨。   奚曦想起扔在山脚的野猪,一时收了收心神,道:“我回来拿个工具。”   “工具?”刘奔家的立马一喜,“奚当家是猎着大家伙了?”   “嗯。”奚曦点了点头。   “什么大家伙?”田恬立马凑到奚曦跟前,很是好奇地问道。   “大野猪。”奚曦看着他滴溜溜的眼睛里一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气顿时便泄了大半。   “偶也要去看!”田恬立马巴巴地看向奚曦。   “这……”奚曦地气彻底消了,看了一眼杵在一边的林家小子,无奈道,“严肃点,正算账呢!”   “有什么好算的呀!”田恬鼓起脸儿,“算账哪有猎大野猪好玩!”   奚曦扶额。   “走,赶紧的!”田恬拉了拉奚曦的袖子,“那些个弯弯绕绕偶路上说与你听。”   “那等我拿个扁担先。”奚曦转身去取工具。   “你还站这里作甚?”刘奔家的推了推林家小子。   “恬哥儿……”林骚年幽幽地唤了一声。   “哎!你这倒霉孩子!”田恬头疼,“让偶想想先!”   林骚年忍了忍泪,眼瞧着奚曦拿了扁担出来,立马咬着帕子踩着小内八跑出去。   “哼!”奚曦见着那背影,轻哼了一声。   “奚当家,够不够人手?”刘奔家的问了一声。   “够了,我与刘奔两人担回来便可。”奚曦道。   “赶紧地呀!”田恬着急地拉了他一把。   奚曦也不多费时间了,赶紧随着田恬往外走,虽说山脚下已安全了,可若是有兽禽循着血腥味追来,也是危险的。如此一想,脚步又快了几分,可嘴上却是不饶:“说罢,今日又是怎么个一回事?”   “偶都不明白呢!”田恬面露几分委屈,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回道,“现下不记事,什么都是听人说,谁知道是真是假?”   “嗯。”奚曦点了点头。   “对了,那林家小子人如何?”田恬问。   “怎的?”奚曦斜睨他。   “问问便是,看看他的话能不能信。”见奚曦那副表情,田恬便呲着牙施手摁别了他的脸,“不许用那副眼神看着偶!”   听田恬这么一说,奚曦便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你也知道,我们到这时间也不长,平日里与村上的人不太打交道。从村民的言语态度里来看,这林家小子应该是个软性子,还算……本份……”说着说着,奚曦都想给自己一嘴巴,本份是用在私奔的人身上的么?   “这么看来,那人不是什么奸滑之辈?”田恬思索道。   “嗯。”奚曦点头,“与奸猾沾不上边。本份不本份另当别论,可平日还算良善。”村里坏名声的人里,倒是没听着有这人。   “他说,偶拿一百两银子,白担个与他私奔的名头。”田恬道。   是傻子么?奚曦诧异地看向田恬。   田恬只得点点头,道:“没错,他便是这么说的。他家情郎被人诬告陷在牢里,为着这银子,他才答应与偶一起担了这名头的。”   “薛志良?”奚曦想了想道。   “约摸是。”田恬想了想,点头道,“听闻他唤志良哥来着。”   奚曦沉默了一下,又道:“薛志良是他情郎?这薛志良倒是确实受了冤枉,老实巴交的汉子,被折进了牢里。”顿了一下,看着田恬别有意味道,“确实是一高大威猛的汉子。”   田恬翻白眼,大叔,楼歪了!   “恬儿花一百两银子,光为了受个私奔的名头,为甚啊?”奚曦道。   大叔,你终于想到这点上了!田恬连翻两个白眼,差点没翻回来:“偶也很好奇!这是为甚!”田恬很是怀疑,难不成原主有私奔癖,反正原主的奇葩癖好奇多。   “哦,恬儿现下不记事了。”奚曦反应过来。   “是!”田恬理直气壮道,“所以,那些个蠢事,偶通通不知情!”   “我就说恬儿肯定是与我闹脾气,绝对不会喜欢上林家那小子的。”奚曦想了想,倒是笑了。既然林家小子这么说了,私奔的事情肯定是个乌龙。   “这么想……也对……”田恬望天,大叔,你的心也好大!   奚曦憨憨地嘿嘿一笑。   “你说,林家骚年那事……”田恬犹豫道。现下名头倒是担了,一百两倒是没给,那骚年时不时地过来晃一下子,糟心得很。   “之前刘奔还与我说起过这事,到底是咱村的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还想法子要救他出来呢。”奚曦道,“我便想想看,有什么法子可以整他出来!”   “是么?”田恬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你接了这茬事,偶便放心了,省得那倒霉孩子整日幽幽怨怨地在偶眼前晃,好似偶是负心汉一般!”   “不是负心汉,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奚曦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大叔!”田恬揉了揉头,“对了,咱家之前存下来的钱有一百两么?”   “没有,”奚曦摇头,“一把铜钱倒是有的。”   “真穷啊!”田恬感叹。   “只要恬儿开开心心的,那些个钱花了便是,存着作甚?”奚曦不以为意。   “嗯,”田恬点头赞同,又道,“可是,没一百两银子,怎的还许给林家那小子?”   奚曦看着田恬不语。   “看偶作甚?”田恬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瓜。   奚曦登时埋下头,只大步走着。   “偶们私奔出来的时候,没揣个银两什么的?”田恬皱眉道。   “揣了。”奚曦应道。   “多少?”田恬眼睛一亮。   “小一千两。”奚曦道。   田恬听闻这数字,也是倒吸一口气,要知道他现下手里就十二枚铜板啊,这小一千两是什么概念!   “银子呢?”田恬捉急地问。   “踩烂了。”奚曦道。   “嗯?”田恬不能理解。   “恬儿怕银票放身上遭偷抢,特特垫在鞋底下,”奚曦道,“下雨时光顾着踩水玩,没想着银票还踩在脚下……”   田恬捂心,特么原主是有多不走心啊!至少,将银票捏在手里再踩啊!   “……等换鞋时,”奚曦嘿嘿一笑,“银票全成渣渣了!”   “还笑!”田恬剐了他一眼,“你怎的也没想到鞋底还有银票!”   “我看恬儿玩得开心,夏日里也不会着凉,便由着去了,也是没想到银票那茬事儿。”奚曦回想起来,脸上的笑容很恬静,“连旱了半月,溪道里都干了。那场雨哗啦啦下来,溪道里终于积起了水,虽不多,可到底是没过了卵石。”他看了一眼田恬,道,“恬儿见水漫上来,很是开心呢!”   “踩溪里的水就该赤着脚,光光地踩在那石头上淌水,穿着鞋子有甚好玩的!”田恬立马指点道,“穿鞋子就该踩青砖上的水,没溅到鞋面上算有本事!”   奚曦立马收起了脸上的恬静,斜眼看他。   “……不赤脚……也成,”田恬见他严肃地看过来,便想起那荡气回肠的姜汤,改口道,“穿……草鞋淌水……也很有意思的,水在鞋洞洞……草鞋缝缝里穿流而过……”   “你什么时候穿过草鞋的?”奚曦道。   “偶……就这么想想!”田恬想了想,回道。   “哦……”奚曦抬了抬眉,看了他一眼,“恬儿的脚太嫩,踩不了草鞋。”   田恬有些心虚,他没见过草鞋。想想八成是草编得不太齐整,难免有茬子扎到脚底。那滋味又痒又疼,酸爽得很,想着想着顿时从脚心里窜出一流奇痒,闪过脊椎,直奔后脑,惊得田恬浑身一扭。   “什么妖?”奚曦一直关注着田恬,自然看到了他的异样。   “毛羽挠脚心,酸爽得全身都舒坦!”田恬笑得很贼,一转脸喊道,“赶紧的!偶要看大野猪!”   奚曦一笑,牵着田恬往山脚赶。   “大叔,”田恬挣脱开他的手,“偶又不是不会走。”说着说着,他的脸便悄悄转向一边。   “是谁要赶紧地去看大野猪的?”奚曦执着地又拉了他的手,“这地上坑坑洼洼的,若是不小心摔着呢!”   田恬有些接不上口,便任由他拽着在田陌里奔跑。   “哟,恬哥儿也来啦!”刘奔老远看到他们两个,便喊道。   “嗯,是哒!”田恬点头应道,撑着膝盖直喘气。   “没甚么事吧?”奚曦道。   “没有!”刘奔笑道,“好歹离山脚有段距离,那些个畜生没那么远的鼻子!”   奚曦点点头,拿了绳子刚要绑那蹄子,田恬便晃到他跟前。   “靠!”田恬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么个庞然大物。   “靠!靠!”田恬伸手碰了碰硬茬茬的鬃毛。   “靠!靠!靠!”田恬拿指尖抵了抵那骇人的獠牙。   “恬儿……要留只蹄来烤着吃么?”奚曦问。   “不!谢谢!”田恬坚决地否定,“这么重的味,偶可不要与它串味儿!”   刘奔:“……”   奚曦疑惑:“山鸡呢?”   “山鸡味小,偶吃完还是香香哒!”田恬道,“这个可以有!”   奚曦扶额,拿绳子捆野猪的蹄子。刘奔也上前帮忙:“这家伙还真大!长这么大还没见人猎过这么大的家伙!”   “可不!”奚曦道,“好几箭才扎死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当时也怪没底的!”   “也就是奚当家有这能耐!”刘奔憨厚地笑道,“我在树上都替你捏了好一把汗!”   奚曦迎上田恬关切的目光,也是嘿嘿一笑,对刘奔道,“今儿个买上坛酒,晚上我家吃饭,压压惊!”   “好嘞!”刘奔也不推辞,爽快地应下了。绑好蹄子,抬头间刘奔细细看了过去:“咦?”   “哎,你家夫郎来了!”奚曦也转身看去,看到刘奔家的赶了牛车正往这儿来。   刘奔赶紧奔过去,迎上他家夫郎。   “刘奔家的,怎地还赶车来了?”奚曦道。   “想着将大家伙抬回来挺费劲的,直接放牛车上去镇里,省力多了!”刘奔家的道,“哟,这么大一头野猪啊!”   “是呢!”刘奔道,“照理说近山是不会有兽禽跑来的,不知这大家伙怎窜出来的,还独独的就一只!要不是奚当家身手好,我们……”   “不说这些!”奚曦一摆手。   “这么大家伙抬下山都费好大劲了!”刘奔家的在一旁看着。   “我们拖下来的呢!”奚曦笑道,“这家伙皮厚肉糙,瞧,拖这么久,皮就蹭了那么一点点!”他本是一人之力也能将这野猪弄下山,可刘奔也在,便与他一起拖了。反正他用劲大一些,面上也显不出。   扎紧了蹄子,奚曦与刘奔又合力将这野猪抬上牛车,老黑牛朝天哼了哼,吧嗒了两下。   “恬哥儿,”刘奔道,“今儿个还去镇上吗?”   田恬立马捂了屁股,便秘脸道:“不不不!你们早去早回!”   “哈哈哈!”刘奔笑道。   “你们早去早回吧,今儿个恬哥儿就在我那吃中饭得了!”刘奔家的道。   “好!”奚曦笑道,“晚上就在我家吃了!”   刘奔家的点头。   “在家好好的,”奚曦看了一眼田恬,“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田恬斜眼看他,大叔,一副关照小孩儿的口气是要怎样?!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田恬别头就走。奚曦看了看他,与刘奔就拉着牛车往镇上赶。 第9章 狡   田恬与刘奔家的回去的时候,走的另一条路,不是来时的那条田间小路。   “你慢着点!”田恬看着刘奔家的走得虎虎生威,不免伸手拽紧了他。   刘奔家的一笑:“这么大一条路呢,这么紧张作甚?方才我赶车也是走的这条道,不碍事!”   田恬朝他肚子上看了两眼,又看了看道路,才放开了他。   “恬哥儿!”刘奔家的一顿,指了一处道,“你看那窗户上是不是挂了个人?”   田恬朝那方望去,只见那人细小的身子,不上不下地挂在窗户上,回不来,又下不去,着实尴尬得很。田恬幸灾乐祸地笑了:“应当是爬墙呢!”   “那户是林家……”刘奔细细看了看,道,“不是林家小子吧?”   “还真是!”田恬往前几步,细细看了一下,更是大笑。   刘奔家的刚想喊一嗓子,林家骚年不知怎的就从墙上摔了下去,紧接着从屋里传来响天的叫骂声。   “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林家骚年约摸是摔着疼了,起了几下没站稳,跌下了两次,被追上来的肥婆一把揪住,追着打了好几下,哭得好不可怜。   “哎!”田恬跟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扯过林家骚年,对那肥婆道,“有话好好说,做甚非要打?”   “恬哥儿……”林家骚年哭得稀里哗啦,躲在田恬身后。   “关你甚么事!”那肥婆一抬手作势将田恬抡了出去。   “恬儿!”刘奔家的快步奔了过来。   “慢慢儿的!”田恬倒是灵活,躲开了那肥婆,眼见着刘奔家的奔过来,生怕他不小心被撞出个好歹,立马冲他的肚子道,“偶好好的!深呼吸,慢慢走!”   刘奔家的看着田恬深吸了两口,缓下脚步。   那肥婆倒是停下了手下的扯打,细盯着田恬看了两眼,扯着嗓子喊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奚猎户家的!怎的?坏了我们家小米的名声,现在想起来心疼了?”   “偶?”田恬伸手指了指自己,突而又明白过来,他与林家骚年私奔的事估计村里都知道了。现下一搅合进来,倒是被她说得更是说不清了!   “别瞎说!”刘奔家的帮着田恬说了一句。他虽与女人一样能怀孩子,可到底是个汉子,做不来与泼妇争辩的事儿。   现下正是快晌午的时候,汉子们下地回来了,婆娘们在家中弄午饭,这么一吵闹倒是将人都引了过来。   “瞎没瞎说大伙儿都清楚着呢!”肥婆伸手朝周围一划拉,插着腰叫唤,底气足得很,“要不是你拉着我们家小米私奔,我们家小米的名声能坏么?”   田恬微一侧头,拧着眉头问刘奔家的:“这肥婆谁啊?”   “林小米的后娘李氏。”刘奔家的轻声回道,又将下巴朝缩在田恬身后的林家小子努了努了嘴,示意那人便是林小米。   “噢!”田恬明了,道,“偶道是谁呢!原来是后娘呢!”   周围立马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哪个亲娘会在这么多人前揭自己儿女的丑事?   “笑甚么!”李氏立马一板脸,道,“我待我们家小米如何,村里又不是不知道!不短吃喝不短穿的,还时常买些胭脂水粉给打扮!村里哪户人家赶得上?”   这倒是真的,周围人纷纷点头。也不是说村里真没人这么待儿女好,但确实是少。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能管一家子吃饱算好的了,吃不饱的人家也是多的。林家就小米一个孩子,比起人家三四个孩子,七八个孩子的,省去许多口粮。虽说不是亲生,可说到底倒是真的没有亏待他。可也有人会扒皮得很:“那也是因为生不出!”生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只有扒着这个继儿子了!   “生不出怎的了!”李氏耳尖地听着了,吼道,“横竖我也没糟践小米呀!”   林小米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喊了一声:“那你作甚要将我嫁给那刘四爷?”   “啥?”周围人倒吸一口气,那刘四爷可是比小米的爹都大,出了名的克妻,都克死八房了!   李氏立马僵了僵脸,一时呐了口。   “刘四爷怎么了?”李氏后面那个花枝招展的婆婆立马上前辨了一句,“人给三十两银子财礼钱呢!”   不说倒好,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炸了。   “三十两银子呐!几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银子呢!”   “前年徐富户家娶儿媳,出五两银子都觉着是顶天了呢!”   “那刘四爷死了八个老婆了呢!给三十两,你肯将儿女嫁过去?”   “哪能!那还能有命回来!”   “冲这三十两就把小米给卖了呢!”   “之前对小米好,说不得也是盼着卖个好价吧?”   “一定是这样!三十两,早就回本了呢!”……   众人的一番议论将一切都掰扯开来,李氏也是没脸得很,狠瞪了一下那媒婆,这么蠢笨怎么做媒婆的!   “那也是你自个儿污了名声,怪得了谁!好好的清白人不做,非要学人私奔!”李氏瞄了田恬一眼,指了林小米骂道,“本指着你嫁个好的,谁想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吓!”田恬立马瞪大了眼睛,道,“明明偶们就是夜里看看风景赏赏月而已,一不小心落了水,怎的说偶们私奔了呢!”   林小米也是一愣,有些迷茫了,看了一眼田恬身旁的刘奔家的,默契地没有言语。   “还狡辩呢!大晚上的看什么月亮!”李氏咬住不放。   “月亮晚上不赏,难不成白日里赏?”田恬朝李氏无辜地眨了眨眼。   围观的村民拊掌大笑。   李氏涨红了脸,大声叫唤着:“那作甚要奔去北宁河?”   “因为……可以看到两个月亮呀!”田恬轻笑一下,道。   “两个月亮?”李氏愣住了。   村民里倒是有人马上明白过来,开口道:“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可不就是两个月亮嘛!”   “是了是了!”开始有人附和!   “看两个月亮也不用去北宁河这么远。”李氏的声音开始低下一些。   “难不成偶们趴在井边看?那若是跌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呢!”田恬道,“还是说,去看那大明湖里支离破碎的月亮?”   村民闻言又是一阵笑。   “谁都知道搭那河上的船便可走得远远的,让人追都追不到。不是要私奔,是要去做什么!”李氏嘟囔道。   “可晚上也没有船走啊!”村民里又有人嘀咕道。   “偶也觉得真是奇怪了,非要给继儿子戴顶私奔的帽子是闹哪样?”田恬摇头。   “不管怎么说,你们私下走一块,就是于理不合,名声就是这么污了的!”李氏偏开脸,看着别处。   “哦?”田恬又是一笑,看了一眼那媒婆,道,“方才您可是私下与媒婆在屋里谈事?”   媒婆一凛。   “自然!”李氏应道,婚娶之事自然是私下在屋里谈的,难不成还去大庭广众之下谈?   “小米他爹不在旁?”田恬道。   “小米他爹下地还没回来呢!”李氏道。   “啧啧啧!”田恬摇头道,“那你与媒婆在屋里谈情说爱,还私相授受,这厢怎么说?”   众人皆是一惊,媒婆抖了抖脸皮,差点昏过去!   “胡说八道!”李氏气得直抖,“我和媒婆都是妇人,怎的……怎的谈情说爱!”   “偶和小米都喜欢高大威猛的汉子,如何能私奔?”田恬反问她。   有些小娘子闻言也是别过脸,羞红了脸。   “你……你……”李氏指着田恬直颤抖。   “偶也是按你的想法这么一说咩,”田恬摊手道,“大家可要小心着点,千万不能与汉子、女子、双儿单独在一块,否则就是有私奔嫌疑呢。”   众人皆是满脸黑线。   “哦,还有,”田恬想了想,诡异地笑了笑道,“也不能聚在一起呢,那样更麻烦,是聚、众、淫、乱了呢!”   众人脸上黑线加粗。   “谁说小米与奚家夫郎私奔的!”村民里有人开始喊道,“整日里瞎说八道,乱嚼舌根子!”   “就是就是!”也有些人应和道。   “就是呢!”田恬轻轻叹息道,“偶们就是看着月色不错,一时起了雅兴,去河边走了走而已。这样都不可以么?”说完,还可怜兮兮地看了一圈周遭的人。   “可以可以!”众人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田恬轻轻吟道,也不顾众人脸上如何,悠悠地离开。   村民们望着他的背影,好久才回神。   “恬哥儿说的,那是诗吧?”   “听不懂的,应该就是诗。”   “恬哥儿是读书人呢!”   “咱宁左村还没有出过读书人呢!”   “有人胆敢说读书人的坏话!”   “差点吓跑咱宁左村唯一的读书人呢!”……   刘奔家的听得满脑袋浸水棉花,赶紧收收神回去。才拐过村头,便看到村民口中的“读书人”两股战战地与一条土狗对峙。   “恬哥儿?”刘奔家的轻轻唤了一声。   “哇……”田恬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时之间大哭起来。   刘奔家的走到他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田恬透过水雾见那土狗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还那么严肃地瞪着他,自然是一动都不敢动。   “大黑!”刘奔家的手一挥。   那土狗垂下头,摇了摇尾巴,一路嗅着拐去旁边了。   田恬终于敢动弹了,抹了抹泪,甚是委屈:“它竟敢瞪我!”   后面跟着跑来的林家骚年眼见这一幕,也是一愣:“读书人还怕狗么?”   “怎么不能怕!”田恬气鼓鼓道,“人骂你,你骂回去便可。这狗若是咬人,偶总不见得上去回咬一口吧?”说完,还使劲吸了吸鼻子。   林小米细细一想,也是! 第10章 烂面   田恬跟着刘奔家的回去,还拖了个小尾巴林家小子。   “你跟着偶们干啥?”田恬回头问还在抽抽搭搭的林小米。   “我……”林家骚年有些茫然。他不想回去面对继母,可也没地儿去,便只有跟着恬哥儿了。   “一百两偶真没有呢。”田恬摸了摸身上的十二枚铜钱,无奈道。   “不是一百两的事儿……”林骚年扭了扭身。   刘奔家的闻言一挑眉,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坦荡荡的,才按捺下插上一嘴的想法。   田恬想了想道:“救你家汉子的事儿,奚曦答应帮你想想办法。”   “哎……不是,”林家骚年期期艾艾地摆手,“我就是……现下没地儿去……”   “那先随我们吃点中饭吧,”刘奔家的道,“晚一些好好与你爹娘说说。”   林小米抬头,有些迷茫。他继母差点将他嫁给一个克妻的老头子,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难不成如村里人说的那样,之前待他的好,都是为了以后有回报?真头疼!林小米强忍住噙在眼里的泪水不落下。   “走,蹭饭起!”田恬勾上林骚年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甭想那么多,吃完就心情好啦!”   “真的?”林骚年的眼圈红红的,顶着木木的脑袋下意识的跟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田恬摇头晃脑道,“你看,身体就那么大,装满了吃食,就装不下烦恼了!”   “嗯?”林骚年半仰着脑袋。   刘奔家的看着他笑了一下,打开了栅门。   田恬点点头:“听偶的没错!吃饱睡饱,就没烦恼立足的地儿啦!”   林骚年将信将疑,却也是点点头。   刘奔家的直走向灶房,翻看了一下道:“午时吃面,你们喜欢劲道顺溜的,还是软绵绵的?”家里的白米也不够多,糙米倒是有一些,田恬吃得精细,刘奔家的便不好意思拿糙米来招待他。眼见着当家的专门留给他吃的面倒是有一些,便准备下面条来招待他们。   “软绵绵哒!”田恬和林骚年异口同声道!   “你们也喜欢?”刘奔家的惊喜得很。   “嗯哒!”田恬与林骚年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我们当家的非说烂糊面是老掉牙的人才喜欢的呢!”刘奔家的从菜篮里挑下面用的菜,“我便是觉着这样的面才好吃呢!”   “我家里就因为祖母喜欢,才常吃的烂面条。”林小米弱弱地说。   田恬伸手一巴掌将林骚年的脸按下:“才不是!只有煮的烂烂的面条,才能将菜汁肉汤融得透透!”   “是呢!我也是这么觉得!”刘奔家的点头。不过,他更多的是觉得同样一把面,烂面能煮成一锅,顺滑的面就只能撩上一碗。   “一般汉子都喜欢吃劲道顺滑的面呢,”林骚年小声道,“说是那样的面吃了扛饿,干活有劲。”   “偶们又不是汉子,”田恬伸了手想做个美人抚面的动作,可惜肉手上几个窝窝太扎眼,一下让他失了兴致,只好改道捋了捋额发,“偶们是身娇体软的美少年呢!干活,那是威猛汉子干的事儿。”   “那我们做什么呢?”林骚年咬了帕子问。   “耍嘴皮子呀!”田恬理所应当道。莽汉做体力活,美人做脑力活,这么搭配着才和谐咩!   “就你精呢!”刘奔家的笑着点了点田恬的额,想了想道,“可惜,今天没有肉呢。”   “菜面也好吃得很!”田恬道,“原汁原味,清清爽爽,铺上一个荷包蛋,更是不错!有蛋没?”   “好像还有一个……”刘奔家的有些不好意思,招待客人的时候,竟是什么都拿不出。刚怀上孩子那会,嘴上馋劲大,正好季节好,当家的跟着奚当家每天都能打些猎物回来,便每日吃着。等馋劲过了,他便不肯再这么吃了,都是有宝儿的人了,哪能那么花用,怎么地都该存些银钱留着养娃娃。好说歹说,当家的才作罢,卖了猎物给他又添上白米面,倒是也能存下点银钱了。就这白米面,刘奔家的也是舍不得的很,糙米杂面不是一样能吃饱?可当家的是怎么都不肯再减了。想到这里,刘奔家的心里也是一暖。   “偶家里有呢,”田恬忙道,“偶回去拿!”   “这……”刘奔家的刚想说不合适,田恬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人说我娘待我好,吃得好穿得暖,”林小米绕了绕帕子道,“我瞧着也没甚差别……”   刘奔家的抚面:“一般人家都只吃糙米粗面,哪能这么吃?”   林小米疑惑地看向他,人都说猎户家没有田地,过得苦呢!要不,爹娘早同意他与志良哥的事儿了。这不是白米面吃着?至于荤腥,他家也不是常吃,村里都是一样。   “以前我们家能吃饱肚子算不错了,那白米面是沾都未曾沾过,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刘奔家的一看林小米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所想了,便叹了口气道,“春日里有野菜,夏日打些猎物,秋日里也能捡些山货,就数冬日最难熬了,又冷又饿,日日望着大山熬。平平安安倒还好,若是一个不小心……”刘奔家的一皱眉,“我这心啊日日都悬着。”   “那现在?”林小米道。   “自打奚当家咱们村住下,与我们当家的一起入山之后,日子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刘奔家的开始有了笑容,“奚当家身手好,托他的福,我们当家的每次上山也能带下猎物来。”   林小米笑道:“你总算能放心了。”   “可不是!”刘奔家的点头,又看了看他的衣衫,道,“你看,你总是穿得漂漂亮亮的,村里哪个孩子的衣衫不是补丁盖补丁的。你娘也算待你好了,一时脑子没拗过去,也是有的。待会儿回去,好好与你娘说说,你娘还是疼着你的。”   林小米犹犹豫豫的,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疙瘩,最后倒是也点了点头。他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衫,道:“我也穿补过的衣衫呢。”   “嗯?”刘奔家的看了看,“倒是一直没见着呢!”   “我给绣了些东西遮住了呢!”林小米摸了摸袖上的花朵,这里本有个勾破的小洞,现下确实一点都看不出。   “嗬,心思倒巧呢!”刘奔家的拉过来看。   “你瞧!”林小米翻到里面,将那处给他看,“先打上补丁,再绣上花盖住。”   “还真是呢!”刘奔家的学到一招,点了点头,想着将来自家娃娃也要如此。又一想,他自小干活,绣活几乎没做过,不免黯了颜色:“我只会缝缝补补,做件衣衫也勉强过得去,绣活……就做得不好了。”   “简单的学起来不费劲,”林小米的颓丧去了大半,扬了扬脸道,“你要学的话,我可以教教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真的吗?”刘奔家的眼里一亮,这阵子当家的不让去山里,实在憋得慌呢!   “嗯,自然是真的。”林小米笑道。   “太好了!”刘奔家的摸了摸林小米袖上的花朵,笑意又浓了些。   “蛋来啦!”一会儿功夫,田恬便拿了两个蛋一阵风似的奔来。   “慢着些,身子才好呢!”刘奔家的从他手里接过蛋,开始洗菜煮面。田恬指了林小米去看火,自己则是在另一锅里煎起荷包蛋来。   “恬哥儿,”刘奔家的道,“奚当家还道你不会做饭的,现下看看,你煎蛋煎得有模有样的呢!”   “小爷无师自通,就是这么厉害!”田恬得意洋洋道。他确实是第一次做,得人夸奖也是得意得很。说着,他便撒了一撮粗盐,将蛋直接翻去面上搁着煮。   三个人扎在小桌上,吃得西里呼噜的。不知是不是因为都喜欢烂面的原因,三人越发觉得投缘,扯东扯西地胡聊,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吃得热热闹闹。   田恬的一碗面还没吃完,却见刘奔家的已奔第三碗去了。他看了看那大肚子,心叹:搅基需谨慎!这儿虽合法了,却是危机重重,分分钟怀孕,也够雷人的!   “双儿……容易怀孩子么?”田恬犹豫着问。   “没女子容易受孕的。”刘奔家的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泛了红晕。   “我们村里就见着两个双儿怀上孩子呢。”林小米也扭捏着答道。   “是呢。”刘奔家的弯了弯嘴角。   “呼!”田恬顿时就舒了口气。   “恬哥儿不用着急,你还小着呢!”刘奔拍了拍他的手,“怀孕这事是最急不得的!”   “嘤……”田恬摇头,一点都不着急好么!   “宝宝还有多久出来?”林小米眼热地看着刘奔家的大肚肚。   “三个月左右吧。”刘奔家的摸了摸肚子,打算舀第四碗来吃。   “真好呢!”林小米咬了咬筷子,也幻想着自己能有这样的福气。   “是呢!”刘奔家的道,“我做了好两身小衣衫,就等着宝宝出来了!”   刘奔家的三两下将烂面呼噜完,丢在一边,拉了林小米与田恬去看他新做的小衣。三个脑袋又凑在小衣衫前,好一阵叨咕,才散开了各自回家。   田恬吃完东西脑袋瓜就容易泛迷糊,一阵兴奋之后更是困得厉害,一回到家,便扎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第11章 招待   再醒来的时候,田恬发现奚曦已回来了,正忙里忙外地张罗晚饭。   “醒了?”奚曦正杀完鱼,拿瓢子舀水冲洗着,见他出来,便抬眼看了看。   “嗯。”田恬伸手压了压额头的一小撮呆毛,一面慢悠悠地晃到奚曦身边,“买鱼了?”   “不是买的,”奚曦拎起那条大鱼,走进灶房,“从镇上回来,刘奔找我一起去河里抓鱼了。”   “这么大的鱼都能抓着?”田恬刚起来的迷糊劲立马一扫而空,尾随着奚曦接茬问,他表示很是好奇。   奚曦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道:“是鱼比较笨。”   “……”田恬头顶升起一朵汗。你用谦虚的口吻说鱼笨,鱼会死不瞑目的!他想了想,道:“下河了?”   “没有!你看,我姜汤都没煮呢。”奚曦立马暗示田恬,要想下河玩,就得喝姜汤,生怕玩性重的田恬想要下河玩。   “那怎么抓的?”田恬怀疑,他没看到鱼身上有扎孔,应该不是叉上来的。   “敲的。”奚曦轻轻一笑。   “敲?”田恬不明白。   “鱼比较笨,一时好奇透出来看,就被我一杆子敲晕了。”奚曦摊手。   田恬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只能说狗屎运太好了!不过,想起他那把大刀,还有早上猎到的大野猪,田恬觉得奚曦拥有的不仅仅是运气,而是武力。他道:“大叔,你以前是做甚的?”   “不做甚。”奚曦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将大鱼摊在砧板上,执了菜刀那么一砍,鱼头利落断下,“鱼头熬汤。”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哎我说,胡子都刮干净了,恬儿怎的还叫大叔呢!”   田恬无视他后面的话,只问:“不做甚怎的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功夫好么?”奚曦觉得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太厉害,在家里,父亲、兄长都比他厉害。   “挺不错了!”田恬凑过去狗腿道,“您怎么练的,说说呗?”   “大约是……”奚曦半仰着头想了想,道,“从小一直替你打架打出来的。”   “偶是结了多少仇!”田恬瑟缩一下。   “不是结仇呢!”奚曦一边熟练地剖鱼片,一边道,“恬儿长得实在玉雪可爱,那些个人争着抢着要与你玩,我便替你解决了他们!”   “嗯?”田恬觉得不对劲。   “刚开始是恬儿觉得烦,我替恬儿打跑那些人。后来……是我嫌他们烦,出手替恬儿解决他们的。”奚曦只好承认。   “你多大开始干架的?”田恬远开他一步,不可思议地看他。   “大约四岁吧!”奚曦望天。再往小了去,他也不太记得。事实上,大哥说他才学会走,就将一个围着恬儿的小娃娃推了一跤呢!   “大侠,这么多年您这是结下了多少梁子?在你身边安不安全?”田恬瞠目结舌。从四岁开始到现在,那得是干了多少架!   “恬儿不怕,打架这么多年,我还未曾输过呢!”奚曦镇定道。当然,被爹打不能算作打架。   “哦,好厉害。”恬儿凉凉道,简直是街头一霸的感脚!   “你看,”奚曦看出他眼里闪现那一分疏离,便讨好道,“练武打架也不是没用处,打猎、捕鱼都顺手得很!”   “嗯嗯!”田恬斜睨他,“你这么拽,人家刘奔一直跟你身旁不要自卑死!”   “不会,”奚曦道,“他很开心,道每次与我一起出去,都会有收获!”   “去抓鱼也不叫上偶!”想到这里,田恬攥紧了小肉拳,“哼!”   “河上风大,恬儿身子才好。”奚曦道。   “哼哼!”田恬偏头,眼角偷偷瞄他。   “下次!”奚曦下定决定道,“下次也带着恬儿去山里,带着恬儿去捕鱼。   听到这话,田恬如愿地勾了勾唇角。   “奚当家!”刘奔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来。   “哎!在呢!”奚曦赶紧应了一声,转而轻声对田恬道,“你看,外人来了,咱就不说这个了。”奚曦有点想给自己一记,得瑟什么!早知道就说鱼是买的了,害的恬儿又惦记着去耍,这身子还没养好呢!他放下鱼,赶紧迎了出去。   田恬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微微嘟了嘟嘴,偶有这么不讲理么?好吧,偶就是喜欢对他不讲道理呢!这么个傻汉,不欺负就觉得过意不去呢!   “我夫郎说早些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刘奔道。   “做两个菜而已,快得很呢!”奚曦道,看到刘奔家的带了一篮子蔬菜,抓了抓头道,“哎,瞧我这脑子,没准备个清爽的素菜呢!”他想起了刘奔之前说的,他夫郎最近不肯沾荤腥了,今儿个准备的可都是荤的。   “我也是想着奚当家怕是还没来得及去买,便从院子里摘了些过来。”刘奔家的笑道。从镇上回来,奚当家可是分了一两银子给他们的。刘奔打猎这么多年,还没哪次能打到卖得一两银子的猎物呢。照理说野猪是奚当家打的,刘奔只是帮着抬下山,一起送去镇上而已,客气一点只需要给点酒菜或米面便可。这奚当家又是请吃饭的,又是给银子的,刘奔夫夫俩很是不好意思。   “谢嘞!”奚曦憨憨一笑。   有刘奔一家的帮忙,晚饭做得很快。鱼头劈开熬成汤,撒上一些葱花,便是美味。鱼身片好入了油锅炸过,再红烧了收汁,色泽鲜亮诱人。原本在镇上买了打算用来煮骨汤的大棒骨,被田恬指点一番做成了酱骨头。加上酒楼里带回来的烧鸡和烤猪蹄,刘奔家的又炒上两个蔬菜,一桌菜就相当丰盛了。   奚曦与刘奔拿了大碗出来喝酒,田恬就和刘奔家的吃菜喝汤,倒也热闹。酒足饭饱,刘奔满脸通红地由刘奔家的搀扶着起身,临走还直嚷嚷着要再干上一碗。奚曦自然不能回应,早已睡趴在饭桌上一动不动。   “呵……这么点酒就趴下了……”刘奔眯了眼笑。   “恬哥儿,”刘奔家的道,“碗先放着,你便扶着奚当家去休息吧,我将我们当家的扶回去了再过来帮你整理桌子。”   “不用不用!”田恬自然不能答应,道,“天色暗了,你便照顾刘大哥早些休息罢。黑灯瞎火的,你大着肚子可不能跑来跑去了。这些东西放水里,明天奚曦会洗的。”   刘奔家的犹豫了一下。   “真没事!”田恬摆手,弹了弹眼皮道,“再说,偶又不是不会洗,只不过是偶们家奚曦喜欢洗碗,每天哭着喊着要干,偶才不洗的。要是洗掉了,明日他肯定要闹的,没办法,偶便只有放着让给他洗了。啧啧!不知道甚么癖好!”   刘奔家的看着田恬调皮的口气,也是满脸黑线,只得埋埋头扶了刘奔赶紧回家。   田恬送他们出去,顺带栓上门,回来便看到奚曦坐起了身,哪里有喝醉的迹象。   “我哭着喊着要洗碗?”奚曦噙着笑问他。   “大叔你醉了!”田恬镇定地告诉他,“刚才都是幻觉呢!赶紧睡吧,乖乖的!”昏黄的油灯下,奚曦那张冷硬的脸变得柔和,配上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傻。田恬想,大约是醉得开始梦游了。   “这破酒能醉倒我?”奚曦拎起那酒坛子,晃了晃。   “你……”田恬伸出一指颤抖,“竟然装醉?”   “不装醉晚上怎么出去?”奚曦直起身,拍了拍衣衫,大步走进里屋。   “晚上去哪里玩?”田恬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去想装醉和出去有什么干系。   奚曦扯了衣衫,拿出一套黑色夜行服准备要换,埋首嗅了嗅,又停住了动作。身上酒味太重,不好隐藏,也容易留下把柄。他拿起黑色衣衫往沐浴处走,轻轻扔下一句:“不救你闺蜜的汉子了?”   “啊?”田恬张开了嘴巴,反应不过来。   “好容易有个一起看看风景赏赏月的闺蜜呢。”奚曦将衣衫放在木桶边,转身去提水。   田恬咬牙,闺蜜个蛋蛋!翻眼之间想起来,中午一起吃烂面那会,一个大肚子,一个弱小受,加上他,叽叽咕咕又拿针线比划,妥妥的闺蜜既视感!田恬扶额,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窝在这里,只能拿绣花针当娱乐?不由得握拳,田小恬,你可要雄起啊!   等田恬回神之时,奚曦已在水桶里扑腾,那个水花四溅,嗨得一塌糊涂。田恬转过身咬着牙道:“贱人!”他不想承认,奚曦的身材还是蛮不错的。   “你打算去劫狱?”田恬背对着他坐到一边,晃荡着脚。   “犯得着么?”奚曦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那怎么救?”田恬好奇。   “谁把薛志良丢进牢里的,就让谁去解决呗。”奚曦轻飘飘一句。   “你有这么大势力?”田恬停下脚的动作,脑补此人是某魔教教主。说完这句话,田恬自觉背后凉凉。   “没有。”奚曦朝他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我可以打到他答应。”   田恬额头掉下一滴汗:“万一人家嘴上答应,转过头又反悔呢。”   “每天晚上去打一顿。”奚曦道,“反正好久没打架了,骨头都松了,正合我意!”   田恬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吧,这是街头一霸独有的风姿!   奚曦“哗啦”一声起身,操起棉帕擦了擦,三两下穿好夜行衣走了出去。路过田恬,只扔下一句:“乖乖在家睡觉,我去去就回。”   “哎……你就把偶这么掉家里?”田恬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恬儿别怕,院门锁得好好的,村里也没甚坏人,我一会就回了。”奚曦道,他早就想好了,早些办完早些回来,明日带恬儿去山上转转。   “大侠,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田恬想搭上他肩膀的,奈何高度不够,跳了两下都没搭上,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攀上他的臂膀。   奚曦偏头看他,略微皱了皱眉:“不妥。”   “偶保证只看戏,不出手。”田恬忽闪了几下眼睛,举起一只手。   “你也出不了手。”奚曦点出事实。他不想带着恬儿去,一点武功都没有,万一看顾不到,磕到一点碰到一点,他都舍不得。   “大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田恬龇着牙,掐了他一把。   “他们不配恬儿出手。”奚曦从善如流。   “偶就跟着去看看呢!”田恬急切地想看好戏,最近都闷出一身蘑菇了。   “不成。”奚曦摇头,眉头死死夹着。   “不!开!森!”田恬摔开他的手臂,狠狠踢了他一脚。   奚曦伸手掸了掸裤腿上被踢到的那处,瞅了他一眼。   “很!不!开!森!”田恬提高了声量。   奚曦伸了一指蹭了蹭额角:“恬儿没有夜行服,会被发现的。”   “呆在角落里看看就可以啦!”田恬闻言,知道有戏了,声音都飞扬起来,“偶去找件深色的衣衫来。”   奚曦默默跟在他身后,恬儿发现他没有深色衣衫会不会就放弃了呢?   “偶的衣衫就这么多?”田恬翻腾了他大半个衣柜的衣衫,很是失望。   “恬儿不喜深色呢。”奚曦道。   “那偶穿白色!”田恬笑了一下,抽出一件纯白色衣衫,“装鬼吓死他们!”   奚曦脑门上青筋一跳,预感此行多舛。 第12章 夜探   奚曦敛了敛头发,用黑布遮住,再戴上面罩,只露了一双眼睛。再回头时,只见田恬巴巴地看着他:“偶也要蒙面!”奚曦无奈,从柜里翻出个白色长巾给他。   田恬摸了摸,笑道:“还是一套的?”   “这是恬儿沐浴用的布巾。”奚曦道。   田恬一顿,一指身上这套摸起来很舒适的衣衫看他。   “这是恬儿的睡袍。”奚曦低头。   田恬嘴角一阵抽搐:“你就让偶穿着睡衣同你去干架?”   “这不是……恬儿自己选的……吗?”奚曦心思一转,立马道,“要不,今日我先去探探,明日给你买上一套夜行衣,咱再去一趟?”   “他若是今日被你打了之后,明日立马放了人,咱还去作甚?”田恬不爽。   “再去打他一顿。”奚曦囧道。   “什么由头?”田恬颠颠地问。   “看他不顺眼!”奚曦望天。   “不错!偶喜欢这个理由!但是不管怎的,今天偶是去定了!”田恬兴奋地拿那浴巾往脖子上一挽,打算等一会再蒙上,“今儿个与你扮黑白无常,明日……嘿嘿嘿……再扮双煞!”   “上来。”奚曦认命,微微往下蹲。   田恬赶紧爬上他的背,想起上次奚曦拿他当披风挂,立马往前压了压,将脚缠到他腰上扣紧。奚曦拍了拍他的脚,手一挥,油灯灭,身子一晃便跃出了院子。   秋夜,风习习而过,沁凉而舒爽。田恬都来不及品味,眯了眼睛只听见耳边一阵呼啸。也不知是因为奚曦蒙住了嘴,还是因为飞奔的速度实在太快,田恬只捕捉到零星的言语声响,却凑不成句子。   “风太大……”田恬吃进一口风,顽强吼道,“偶听不见……”   奚曦飞掠过草尖,在路边一棵树那骤然一停,才清楚地对他道:“今日夜里这么多人!”   田恬缓了几口气,才抬眼张望。只见三三两两的村民这边一簇,那边一堆,散在原野里抬头仰望,或行或止,或嬉或笑,或言或语。田恬抬头向天上张望,一弯新月斜在夜空,星星如碎钻般洒落穹窿,都是在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么?   “是诶,夏日已过,竟这么多人纳凉。”田恬道。   “他们是学你来着,”奚曦无奈道,“你不记得早晨与他们说的了?”   “哈?”田恬诧异奚曦竟将那一茬事了解得如此清楚,不禁摇头道,“都是人来疯啊!”   奚曦撇嘴。   “会被发现?”田恬问。   “我倒是不担心,”奚曦的声音很低,“恬儿你的衣衫太过显眼,我怕……他们被你吓死。”   田恬脑补,漆黑的夜里,一道白影掠过,伴着阴风阵阵,的确是够吓人的。他瘪嘴:“那怎么办?”   “哎你们看,”远处有一道声音,“那是不是奚家夫郎?”   田恬顿时感觉无数道视线向他射来,奚曦立马不动声色地放下他,隐到树的阴影里。他听到奚曦轻轻的话语:“看吧,太显眼,没法跟着我去了。”   “等他们回去了再走。”田恬朝着村民那方微微一笑,话语却是与暗处的奚曦说的。   “不,已经耽搁很多时间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奚曦沉声道,眼看着有人靠近过来,便快速道,“乖,先回家,明日早晨带你去山里打猎。”   田恬不情不愿,可也知道今日机会非常好,只得应下。   “奚家夫郎,今晚又出来赏月?”那人道。   “是啊。”田恬笑。赏你个蛋!老资出来吃了半晌风!   “奚家夫郎雅兴!”另有一人上前。   “不敢。”田恬笑。雅兴个妖!老资想去看干架!   “诶,”又有人定定地看他,“脖子上那是什么?”   “夜凉如水,围条纱巾挡寒邪。”田恬还是笑。诶你个头!就你眼睛贼溜精!   “哦哦……”那人点头,众人眼睛轻轻瞄过。   “怎的没和……”又一人左右看了看,“和人一起出来?”   “偶出来随便走一走,要回去了。”田恬又是笑,“今晚夜色甚美,你们继续,继续。”   众人也是一笑,呼啦啦又是成群结队地仰天长“看”!   田恬愤愤然回身,左看右看没见着奚曦,更是气得踹树一脚。“嗷!”田恬抱脚惨叫,引来不远处各种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差点撸袖子翻找锄头。   田恬镇定地放下脚,淡淡一笑:“木事木事!石头咯着脚了。”   “奚家夫郎要小心那!”   “读书人的脚就是嫩呢!”   “话说俺的脚连个钉子都扎不进。”   “你脚那么厚的茧子,怎能跟奚家夫郎比!”   “俺知道怎么去茧子呢!”   “怎么去?”   “拿刀一削,就没了……”   “……”   田恬蓦然转身,已经不想听他们继续说下去了。眼前一闪,身上一轻,田恬被人拦腰一抱,快速在风里飞跃。   偶尔有人一回脸,只见一道白影掠过田野,再定睛一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他呐呐道:“踏马滴,看星星看晕眼了。”被他夫郎一巴掌扇过去:“出息!”   “大叔,”田恬将脸埋进奚曦的胸怀里,“还以为你将偶丢在荒野里,就跑了呢。”   “怎么会!”奚曦轻笑,话语和笑声被风吹散,贴在他胸前的田恬这次却是听清楚了。   一个轻盈翻身,奚曦将田恬送回家里,点上灯火,道,“门都锁着呢,给你盏灯,早些睡。”   田恬才微点一下头,奚曦便消失在夜色里。找个风之迷男子便是这般悲哀,缓口气再找他倒洗脚水都赶不上。扯下了长巾,田恬郁闷地坐到床上,踢了鞋子,看了看脚尖,袜套上晕了些红色,应该是破了。小心地脱去袜套才看到,指甲踢去了一块,甲肉被撕开了一点。田恬委屈地垂泪,踢的时候忘记了,这边的鞋子不顶事啊!   “云淡。”田余墨从暗处出来。   “吓!”田恬冷不丁听到个声音,吓得飞了手里的袜套。   田余墨扯下扑面而来的脏袜套,嫌弃地抚了好几下胡子,又狠狠抹了好几下脸。   “小叔?”田恬试探道。   “嗯。”田余墨缓了几口气,才走到田恬的床前。   田恬警惕地吞了吞口水,心里有些紧张。这位小叔与他约过私奔,这位小叔还暧昧地亲过他,田恬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可总不会简单。现下三更半夜的,爬墙来作甚?   “上次没私奔成,奚赫奕是否对你有所防备?”田余墨问。   田恬想了想,摇摇头。   “看来他对你上心得很,这私奔的事儿……”田余墨抬了抬眉,说到后面,略微沉吟了一下。   田恬快口地接上:“小叔,偶木有钱私奔了……”他本意是拒绝一切上赶着要与他私奔的,包括眼前这个“暧昧”的小叔,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让他心烦。比起态度不明的小叔,他情愿要个正常的小叔。   谁知田余墨还在暗自思索,没有说话,只抬眼看向他。   田恬伸出一脚到田余墨面前,嘟了嘴道:“还有,你看这里,流血了好疼好疼的,私奔不动了呢!”   田余墨嫌弃地让开两步:“私奔的事儿暂且缓下,免得起疑。”   田恬闻言稍稍一顿,要私奔还要不让人起疑,什么鬼?他立马委屈地看了看自己脚丫子:“小叔嫌弃偶了!脚丫子多干净,偶每天都啃的呢!”   田余墨皱眉,压住心里的恶心,上前道:“怎么会。”心思一转,立马转换了话题,从身上掏银票出来,递了过去:“身边钱不够花了?奚赫奕怎么让你过得如此落魄?”   落魄?今日还吃烧鸡啃烤猪蹄的呢!不过,田恬还是接过了银票,借着昏黄的油灯看了好一会,努力辨认面额。   “云淡?”田余墨略有些疑惑,“你眼睛怎么了?”   田恬一愣,才明白自己看得时间有些久,让人误会自己眼神不好了。于是,他顺坡下,佯装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淹了一回,就什么都不好了……”他放弃辨认面值,因为上面没有阿拉伯数字。   “一百两银子够你用一阵的,”田余墨道,“这银票本来也是打算在那日晚上给你的,你先拿着。”   那日晚上?田恬难得思维敏捷地想到,莫非要给林骚年的那一百两就是由这人出?这么一说,就解释得通了,他与奚曦在这边没有存余银两,如何能答应给林小米一百两,除非有人替他出。田恬看向所谓的小叔,摆了个可怜兮兮的脸问:“小叔,您是真心的要和偶在一起吗?”   田余墨忽而看向他,飘忽的眼神一瞬间落定:“放心。”   没有肯定,只是“放心”两字。田恬淡淡一笑。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原主人品太差,私奔的一个两个都不是真心的。   “小叔,银票使起来不方便,可有铜板碎银?”田恬捏着银票,自然是不会还给他的。跟小叔客气什么,就当提前收压岁钱了。谁知道哪天会被人认出来他不是真正的田恬,跑路的时候可不能没有银两。   田余墨抽了抽唇角,连带着胡子也拉伸出一道不完美的弧线。他伸手掏出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倒在手里,递了过去:“铜板没有,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罢。”   “谢小叔!”田恬露出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接过银子数了数。数着数着,田恬就有些郁闷了,他只能数个数,对这大小不一的银子是压根不知道价值。   “我先回了。”田余墨偏过头,不想看侄子这幅蠢样,“等有新计划,我会再联络你。”   “计划?”田恬抬头,下意识地点点头,“哦。”   田余墨垂了垂眼睑,有些怀疑这么个蠢货会不会坏了他的事。或者,该想想其他办法。他看了一眼田恬,考虑给他个额吻给予安抚是不是还有必要。   田恬一看那人的眼睛定定看向了他额头,便一下子想起上次胡子拂面的窘相。田恬眼珠一转,伸出手掌拿舌头舔了舔,将手掌抚了抚额头,好似认真擦拭额上灰尘的样子,随后才将额头朝他凑了凑,一副十分期待他吻一下的表情。   田余墨瞬间恶心到了,彻底熄了给予他安慰的想法,伸手拍了拍田恬的肩膀:“早些睡。”一转身,便飘然出屋。   室内静默了几息,烛火在跳跃,田恬屏息侧耳听了一会,确定人确实已经走了之后,才“噗”一声笑出来。笑了一阵之后觉得一个人在静悄悄的屋里傻乐挺没意思,便停了下来,真是人生寂寞如雪! 第13章 藏银   奚曦回来的时候,田恬已睡得昏天暗地,一只脚丫子下面垫了一卷被子,翘得老高。他一眼看到那趾尖上的红印,便伸手握在掌内,细细看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才放下。油灯的光晕已是混沌得很,奚曦挑起一点,屋里又亮了些许。   奚曦换下夜行衣,着一身里衣去外面打了盆温水来。绞干了帕子,他轻轻擦了擦田恬的脸与手。田恬哼唧了几下,翻了个身,在趾尖将要落到被上的时候,被奚曦轻轻接住,调整了一下被子的位置,才让脚安然架着。奚曦换了块棉帕,就着水,给田恬擦了擦脚丫子才端水离开。   一切都收拾妥当,奚曦爬上床,将田恬脚下的被子取出,换了自个儿,给两人搭上薄被,才熄火睡去。   田恬是被脚趾尖的一丝尖痛惊醒的,一个翻身之际,脚尖踢到了床板。他马上平躺,翘起脚扳到面前瞅了瞅,伤口没有裂开,田恬轻轻吹了吹,心情甚好。   奚曦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恬儿这幅摸样,笑道:“玩了一会就起来吧,吃了早饭,带你去山里转转。”   玩什么?田恬白了一眼。他明明是检查脚趾的伤口,才没有玩脚丫子呢!不过田恬没有出言反驳,因为他听到了“山里”这个字眼。田恬眼睛一亮,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带偶上山玩?”   “嗯。”奚曦点头。   田恬一喜,赶紧起来洗漱。   吃早饭的时候,奚曦见田恬狼吞虎咽地,便道:“不要急,慢慢吃。吃这么急,待会儿爬山肚子会不舒服的。”   田恬这才放缓了速度,斜眼一瞄,对面那人吃得比他还快!他不满道:“凭甚你吃那么快!”   “我是汉子。”奚曦答。   “对呢。”田恬一扭。身娇体软的美少年与一个皮厚肉糙的汉子比作甚!   奚曦很快吃完,取出一个蛋剥到田恬碗里:“吃吧,剩下两个蛋带着,饿的时候吃。”   “哦!”田恬一勺一勺地舀米粥,答得很乖。   “对了,”奚曦想到了什么遂起了身,从搁地上的一个篓里翻了翻,将一包银钱放到田恬面前,“昨日猎野猪卖的钱,我分了一两银子给刘奔,买了一点菜,剩下的都在这儿了,八两银子,外加四百来个铜板。恬儿,好好收着。”   “真上道!”田恬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三两下呼噜完米粥,将碗推到一边。   奚曦朝他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收了碗去洗。田恬摊开了银子看了看,一个大的,三个小的,约摸大的是五两,三个小的是一两的。他对银子没甚太大感觉,倒是对那一把铜钱喜欢得很,抓起来一大把,数起来更是带劲!   数着数着,田恬眨巴一下眼睛,抓着铜钱跑到奚曦跟前,特开明地问道:“那个,你要不要留一点零花?”   “不用,”奚曦大手呼啦一拨,碗在手掌里旋转了两圈,碗壁被蹭得干干净净,“我要用钱会跟恬儿说的。”   “大叔!”田恬看着他将碗耍得跟二轮转似的,眼睛卟呤卟呤的,“您果然是洗碗的高手!”   “那可不!”奚曦木着一张脸,眼睛轻轻扫过他,“每天哭着喊着要洗碗,没洗出点成就也说不过去。”   “大叔,心胸要开阔!”田恬两手抓着铜钱,不能拍肩,便改了用肩顶了顶。谁知旁边这人跟铁塔似的纹丝不动,倒是田恬没防备将自己顶了出去,跌倒在一旁。田恬不可置信地看向奚曦,铜钱散了一地。   “有没有摔疼?”奚曦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才道,“恬儿,我一动都没动。”   田恬一声不响地爬起来,耷拉着脑袋,埋头捡铜板。连撞个肩都会将自己弹射出去,这事儿也太丢人了。虽然跟碰瓷的没摸着车便飞了出去一样一样的情形,但人家好歹飙的是演技,他是纯属娱乐自个儿。   “恬儿?”奚曦忙低下头去看田恬。   “虚浮中,请勿打扰!”田恬攥着两把铜钱,游魂般离开了。   奚曦:“……”看来恬儿的身子还很虚呢,今日煮山鸡吃吧!   田恬站到桌前,掂了掂银子,眼睛一亮。能打野猪的汉子也是极少的,不是自己异常弱,而是此汉子太彪悍!想了想隔壁刘奔家的,自己似乎稍微柔软了那么一丁点,但相差不大。又想起林家骚年,自己简直底气十足。如此一想,心情便舒缓了过来。田恬撩起下摆将银子和铜钱兜了进去,进了里屋去找藏钱的地儿。   没多久,奚曦便看到田恬抱了个白色物件奔了过来。   “大叔,”田恬两眼晶晶亮,丝毫不见方才的半点失魂落魄,“这摆件用来藏银子,可好?”   奚曦闻言还疑惑,家里什么时候有摆件了?定睛一看,扁圆的白瓷才大馍馍那么大小,上面浅浮着如飞雪般的夜来香花纹。   “这……”奚曦犹豫着要怎么告诉恬儿,那是一只夜壶,不是什么摆件。   “这么漂亮的摆件怎么放角落里蒙尘?”田恬摸了摸上面的浮雕花纹,“摆桌上多好看,插两朵花也是好的。”话说,这瓶子艺术感十足,瓶口斜斜,不管插株花还是草,都是那么雅致,宛若慵懒而卧的美人。   “……不曾用过呢。”奚曦点头。   “原先家里带出来的?”田恬觉得这等物件与这茅草屋子一点都不搭。   奚曦摇头:“恬儿路上买的。”本是买了打算在马车上用的,可后来一直没用上,便这么搁着了。   “那以后就藏银钱吧,大小正合适呢。”田恬喜滋滋地抱着“白瓷扁瓶”往里走。   奚曦忍了忍,以防恬儿炸毛,还是当不知道吧,反正,那夜壶也是干干净净的。   田恬将八两银子一个个填进去,想了想又翻出昨夜小叔给的银两,一并塞了进去,随后才将铜钱丢进去,满了呢!他抱着沉甸甸的瓶子四下里看了看,觉得原本的位置挺不错,便塞回了床下的角落。摆件放角落是蒙尘,可装钱的摆件放角落就十分合适,不起眼才不会招贼嘛。   “奚当家!”外头刘奔的声音响起。   “来了!”奚曦走了出去。   田恬赶紧从床下爬出来,那一百两银票就还垫床板上吧,现下也没时间找藏钱的地儿了。刘奔过来,就是要去山上了呢!田恬着急地跑出去,额头上还挂了一张破碎的蜘蛛网。   “恬哥儿这是干什么活儿了?”刘奔家的一眼便瞧见了田恬头上随风飘摇的蜘蛛网。   “没甚,”田恬似乎感觉到什么东西在额头上飞,便施手上去挥,“咱上山打猎吧!”   刘奔夫夫俩见他着急的模样,也是一乐。奚曦来说今日要带田恬一起上山,他们便说好晚一些出门,就当玩了。反正,昨日收获颇丰,近日无忧。   奚曦回身很快拿来一块棉帕,拂去了田恬头上的牵连,细细擦拭着他的脸与手。   刘奔夫夫见状,又是相似一笑。   “好了好了,”田恬颇不自在,朝奚曦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太阳老高了,偶们快些出发吧!”   “好。”奚曦洗了洗棉帕,连着两个水煮蛋,放在背篓里,拎起弓箭拉着田恬出发。   “你这么大肚子……也去爬山?”田恬见刘奔家的也跟着他们出发,便不放心地看着他的肚子。   刘奔家的饶有深意地看了田恬一眼,才点头:“自然。”   田恬立马瘪嘴看向奚曦,骗子!有大肚子在旁,肯定就不能是打猎了,竟这般糊弄他!   “恬儿,”奚曦立马领会了他的眼神,木着脸一本正经道,“虽说你昨日受伤了,可我们打猎的时候,肯定是能保护好刘奔家夫郎的对不对?”   “小意思!”田恬挺了挺娇嫩的小胸脯。   刘奔家的立马道:“先多谢恬哥儿了呢!”   “嗯嗯!”田恬特特叮嘱了一遍,“看着点路,大肚子可得小心着些。”   刘奔家的点头。今日早晨,奚当家过来说一起上山去捡秋,可是提都没提打猎呢。   田恬想起待会儿上山打猎,便兴奋得紧,遇着村民打招呼也不止简单点头,还会将上山打猎一事带上一句。   “怎么今儿个大伙儿都怪怪的?”刘奔家的疑惑。   “哪里怪怪的?”田恬心不在此,倒是没注意。   “脖子上都套了什么玩意儿?”刘奔家的摸着肚子道。   “诶?”田恬这才发现,一路过去,十之七八都脖子上捆了东西。顿时,伸手托了托额头掉下的一朵汗,眼一偏便收获奚曦不明笑意。   没等田恬有所回答,刘奔家的已经在问人了:“您这脖上?”   “这不秋天了嘛,风呼啦啦刮得生寒,围这个暖和一些。”那人说完还极谦虚地看了一眼田恬。   田恬额头的汗又沉了沉,差点托不住!这日头,竟然说“生寒”?他穿单衣一身正好,这些个劳作的却将脖子围的那个严实,是要焐痱子不成?再看到下一个走来打招呼的村民,田恬简直都不忍直视。黝黑魁梧的一汉子,脖子上围了道红艳艳的巾子。若不是围的巾子够大,他都要怀疑这汉子是图省钱拿了自家婆娘的肚兜围上了。   “奚当家,奚家夫郎!”那汉子的牙倒是很白,一笑便衬得脸越发黑了,他扯了扯掉转了个方向的红围巾道,“这玩意很实用呢!下田干活热了,还能擦汗。”   “吃完饭还能擦嘴。”田恬囧囧地接了一嘴。偶纯洁而美好的红领巾啊,便这么给糟蹋了!陡然间,田恬才发现,昨日为了蒙面方便,便跟系红领巾似得随便一挽。于是,本来是围巾的设定生生地给改成了类似口水巾的玩意儿!   “你们读书人就是懂!”那黑汉子受了点拨,喜滋滋地去广而告之了。   蓦然回首,田恬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宁左村男女老少,皆欣喜地围着各种色彩的口水巾。 第14章 上山   “也就是我们恬儿,”奚曦微微凑到田恬耳边,轻声道,“就算围条沐浴用的布巾,都好看得很。”   田恬斜眼看他,现在想想当初围着个类似口水巾的东西,夜里出来公然游荡,就丢脸得不行!这人竟还拿这来夸他?大叔,脸傻就嘴巴也傻一点,说情话不适合你好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呢!”奚曦定定地看着田恬,表情要有多忠厚老实就有多忠厚老实,“不然,他们也不会都跟着你学了!”   田恬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云亦云是广大劳动人民的传统美德?”   “人云亦云?”奚曦轻念一声。   “自己慢慢体会去吧!”田恬自觉高深莫测地阔步向前。   “奚当家,”刘奔家的问,“昨儿个……去看月亮了?”   “我喝醉了,”奚曦木着脸道,“什么都不知道。”   “那恬哥儿……”刘奔家的担心地问。   “他一个人去的。”奚曦道。   刘奔家的看着奚曦:“你们?”   “没甚么事,”奚曦望天,“可能我喝太多,熏着恬儿了,他便独自出去走走。”   刘奔家的听到“独自”这字眼,便点点头:“下次还是少喝点酒。”   “哈哈……”刘奔大笑,“奚兄弟不会是在桌上睡了一夜吧?”   “哪能啊!”奚曦垂垂眼睑,抓了抓脑袋,“刘大哥倒是酒量不错!”   还未等刘奔得意,刘奔家的斜了他一眼,拆台道:“嗯,还不错呢,吼了大半夜山歌,娃娃都好奇得乱踹!”   “嘿嘿!”刘奔瞅了一眼他的肚子,老脸微红。   他们来到山脚,刘奔家的指使了刘奔去挖野菜,奚曦拿了弓箭在不远处晃荡。   “不是打猎吗?”田恬看着莽汉子蹲在地上挖野菜,便抽了抽眼角。   “嘿嘿!”刘奔看了一眼自家夫郎,继续挖,“这不,我们家的馋了好几日了,今儿个出来挖些回去。”   “就是嘴里馋地丁了……”刘奔家的对田恬道。   田恬看了一眼那大肚子,腰都屈不下,便道:“偶帮你一起挖吧。”若是一直蹲这里挖野菜,还不知能不能去山里打猎了,田恬心里急着,但也不好意思把两人扔这里挖野菜。   “不用不用,”刘奔家的道,“恬哥儿跟着奚当家进山转转,我们在这挖野菜挺好,这儿又安全,不用担心我们。”他挺着肚子本就不打算进山,就准备在这山脚下挖点野菜,采些蘑菇回去。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刘奔家的肚子。   “恬儿,”奚曦点头,“我带你进去转转。”   “好!”田恬便没有推辞,立马站到奚曦面前,看了一眼他的弓道,“偶就空手去打猎?”   “这弓很难拉起来的。”奚曦拉着他进山。   “没有弓箭,偶难不成等着野猪栽倒在面前?”田恬不满。   “自然是不可能的,”奚曦笑,“待会儿恬儿指哪儿,我打哪儿,这出力的事儿哪能劳恬儿玉手!”   田恬撇嘴,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十分好奇。早上的阳光透过树叶,柔柔地照在草地上,林里阵阵清新扑鼻。一切都那么明媚,除了……田恬时不时地瞅一眼自己的鞋子,鞋面上已被露珠打湿,脚趾微微发凉。   “恬儿?”奚曦觉察到他一直看向脚,便喊了一声。   “嗯?”田恬抬头。   “我背你吧。”奚曦作势要将背篓取下来。   “不用。”田恬立马摆手。开玩笑!猎物都没见着,人先背上了,还能指着打到什么?   “脚尖疼吗?”奚曦问。   “不疼,就是鞋子湿了。不碍事呢!”田恬朝奚曦的鞋子看去,才发现他穿了一双草鞋。   “前面有好吃的呢!”奚曦眨了眨眼。   田恬眼睛一亮:“什么?”   “好多好多。”奚曦神秘地没有说。   田恬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走了没多久,他便看到了在枝枝蔓蔓下累累的野生猕猴桃。   “哇!”田恬兴奋地奔过去,挑了个软乎的扯下,剥了皮便咬了一口,“挺甜的呢!”   “是吧!”奚曦笑道,连藤扯下一大串,小心地堆放进背篓,顺手将两个蛋放在口袋,棉帕子握在手里。   “这怎么没人采?”田恬好奇。   “这一片打猎的就只有我跟刘奔。”奚曦又带着他往里走,“村民们最多就在山脚那块挖挖野菜采采蘑菇,倒是没人注意到这麻藤果。”   田恬吃完桃,手上全是汁水,瞅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衣衫没舍得擦,眼睛便溜到奚曦身上,这汉子的衣衫灰扑扑的,擦了也看不出呢!“忽”地一下,田恬张牙舞爪地抓向奚曦,带着狡黠的笑。奚曦感觉到旁边突然窜出的一道风,本能地一个回转,抓住了滴着绿汁水的“爪子”,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呃……”田恬目瞪口呆。本打算擦在这强迫症大叔的衣衫上,让他难受半日的呢!可是,这人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奚曦抓着他的手,要拿棉帕子来擦。   “大叔是嫌弃偶了?”田恬看着自个儿的爪子道。   奚曦抬眼,手里的动作跟着停下:“怎么会?”他拉起田恬的手到唇边舔了一下,赞道,“真是酸甜可口!”随后,跟没事人一样,拿帕子细细擦拭他的手。   田恬自那柔软湿热触到手指,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叔,偶的手上还有桃毛呢!大叔,你这么会撩,跟你的傻脸不配啊!大叔,偶还是未成年呢!一万头羊驼驼甩蹄子踢踏而过……   奚曦擦完田恬的手指,将棉帕扔进背篓,若无其事地道:“晚上松蘑炖山鸡好不?”   “嗯?”田恬愣愣抬头。   没等田恬反应过来,奚曦便从背后捏了一箭直接飞了出去,一只窜过灌木丛的山鸡抽搐了几下栽倒。   田恬道:“大侠,请收下偶……” 的膝盖……   “恬儿,”奚曦道,“练武太辛苦了。”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有什么不对。   “要想学那么一招半式的,不用拜师。”奚曦道。   田恬翻白眼,收起膝盖。   奚曦一笑,大步过去捡起山鸡,抽出箭矢在草地上擦了擦,放回背后。   “笨山鸡!”田恬在奚曦身边晃悠,看着他手里的山鸡。   奚曦随手在一旁扯了根藤将山鸡扎好,递给田恬。   “作甚?”田恬随口一句,手却是接了过来。   “给你玩。”奚曦道。这一圈还算安全,而且有果子什么的摘摘,拿着山鸡当猎物,是不是就可以不往里走了?奚曦飞快地扫了一眼田恬,试图根据他的眼睛光彩来判断。   “玩?”田恬朝着还在滴血抽搐的山鸡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又不是狗,还让偶牵着!”大叔,滴血的山鸡真的可以玩吗?   “不小心扎过头了。”奚曦默默接过捆着的山鸡,“恬儿,前面有板栗树,应该是熟了!”   “那还等什么!”田恬往前走去,“炒板栗、煮板栗、蒸板栗都很好吃呢!”   没跑多远,田恬便看到了长得极茂盛的板栗树,硕大的树冠沉沉坠下,树叶间露出密密挨着的一簇簇板栗。   “地上都有很多板栗呢!”田恬开心地奔过去,就着板栗壳看。   “恬儿小心刺!”奚曦在后面叮嘱了一句。   “哎!”田恬小心地伸了食指去掰壳,那壳上尽是刺,要是不小心扎了,啧啧啧,想想都疼。   奚曦将背篓里的麻藤果先拿出来,对田恬说:“恬儿,待会儿将板栗放这背篓里。”   “好!”田恬头也没抬,绣花似的小心翼翼地与刺壳儿奋战。   奚曦将山鸡扔在一边,在附近找了根木头杆子,开始打板栗。两三下下去,板栗哗啦啦落下一片。   “够啦大叔!”田恬看着落下的板栗,叫道,“背篓装不下那么多!”   “嗯。”奚曦看了看旁边几棵板栗树,点了点头。   “大叔,”田恬道,“改明儿咱们带村民们一起来打板栗吧?”看着大伙儿都过得挺清苦的,板栗不光能果腹,吃了对身体也好呢!   “好,恬儿说怎样就怎样。”奚曦点头笑了笑。此时的恬儿正蹲在地上掰壳,看上去乖巧得很,奚曦心里很是欢喜。   他将木头杆子往一旁一扔,正打算去帮忙,突然听到什么声音正唰唰唰地往这来。但从那声响来看,不会是什么大畜生。他挑高了脖子一瞧,一只狍子正没头没脑地跑来。奚曦捏了一根箭,想了想,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子,在狍子跳跃过矮灌木丛向田恬冲去的那一刻,对着狍子的脑门击了过去。   田恬只听到什么东西冲了过来,回头之时诧异地发现一只“小鹿”直直地撞向他身旁的板栗树上,晕倒在地,顿时囧呆了。   “被偶……帅晕了?”田恬瞪大了眼睛,轻声道。   奚曦耳力很好,闻言一顿,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收回箭矢,向田恬走了过去。   田恬走过去两步,围着那“小鹿”转了一圈,略谦虚道:“大叔,这小笨鹿自个儿把自个儿撞晕了!”   “这不是鹿。”奚曦抿了抿唇忍了笑意道。   “不是鹿?”田恬觉得此笨蛋长得还挺像鹿的。   “是笨狍子。”奚曦道。   “哦!这么笨果然只有笨狍子了呢!”田恬点头,突然又笑起来,“大叔,偶的运气不错呢!知道偶要来打猎,那些个笨家伙就直接栽倒在偶面前了呢!”   “是啊,恬儿运气真好!”奚曦点头。他自然不会告诉恬儿他动的那么一点点小手段,只要恬儿开心就好了,其他并不重要。   奚曦在旁边扯了结实的藤蔓出来,将狍子地四蹄扎紧了。恬儿的注意力都被那笨狍子吸引住了,绕着那家伙看了好几圈。   “身上没有一点点伤,真是自个儿将自个儿撞死的呢!”田恬啧啧称奇。   奚曦一笑,在一边收拾起板栗来。他的手上有茧子,一点都不怕壳上的刺儿,料理得非常快。等恬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奚曦已将掉落的板栗都去了壳,扔进了背篓。   “大叔都不怕扎?”田恬好奇地拉过奚曦的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奚曦看着自己的手,虎口的薄茧是拿刀握剑留下的,食指与拇指的指腹是练箭留下,还有掌心与其他指腹的茧子皆是在练武中留下的,透过薄薄的茧子依旧能感觉到田恬柔软细嫩的触感,很熟悉又很异样的触感,与平日里主动握恬儿的感觉不同。他微微一笑,道:“这么多板栗够吃好一阵的了,咱回吧,看看刘奔他们采了什么。”   “好。”田恬若无其事地放了手,转开脸,只当大叔是被人瞧了手上的茧子不好意思了。这个傻汉!   奚曦将搁在一边的麻藤果小心地放到板栗上面,拎起山鸡和狍子,与田恬往回走。路过一小片松林的时候,又顺手采了一些松茸,掏了一窝鸟蛋,正好将背篓填得满满当当。 第15章 志良   “这是往里走打猎物去了?”刘奔看到奚曦手里的狍子便问道,还以为他不会带恬哥儿往山林深处走的呢。   “没有。”奚曦摇头,见田恬一脸倾诉欲望,便没有说下去,让给田恬去得瑟。   “猜猜这狍子怎么打到的?”田恬神秘地眨眨眼。   “嗯?”刘奔夫夫很奇怪,难道不是用箭射的?   刘奔眉眼一挑,朝奚曦看去,难不成是活捉的?他围着狍子绕了一圈,真是一点伤口都没有!他满眼佩服地看着奚曦道:“奚当家当真厉害!”   “呵呵……”奚曦意味深长地看向田恬,很给面子的笑而不答。   “哼哼!”田恬嘟嘴,“才不是奚曦猎的!”   刘奔夫夫怀疑地看向田恬,他们知道恬哥儿是不通武的,不要说射杀猎物了,恐怕是连弓都拉不起来的。   “笨狍子是被偶帅晕的!”田恬仰着小脸说道。噗噗……怎的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刘奔夫夫瞪圆了眼睛。   奚曦冲着田恬斜眼笑。   田恬立马改口:“咳咳……笨狍子看到偶,一时收不住蹄子撞到树上晕过去了!”他还是将自己的作用强调了一遍!说完又看了看奚曦,奚曦便只得点了点头。   “真行!”刘奔家的赞道。一孕傻三年,他是不会怀疑这狍子怎的撞一下会晕这么久,提溜着晃来晃去都不带醒的。   刘奔相信奚当家为讨夫郎开心,特意弄了这么一出为居多。至于笨狍子撞树死,鬼才信好么?林里那么多树,笨狍子一直在那儿撒欢,有哪只撞到树了?只有恬哥儿面前这只了吧!   田恬对刘奔家的满心满眼的羡慕很是受用,立马拉着他道:“知道么,里面好多好多好吃的呢!偶们去打板栗了,捡了大半篓子呢!”   “真的?”刘奔家的想起那软糯清甜的味道,忍不住吞口水。   “嗯嗯,回去分你一些,可好吃了!”田恬感觉一下子唾沫飞溅起来。   “是啊,我就喜欢炒的板栗,清甜清甜的!”刘奔家的肚子立马咕噜一声。   众人听到声响顿时便笑了。   “现下炒栗子倒是没有,”奚曦从衣衫里掏出两颗蛋,“煮蛋倒是有两个,先垫垫吧。”   “这怎么好意思……”刘奔家的不好意思道,这铁定是给恬哥儿带的呢!   “吃吧,怀着娃娃可不能饿。”奚曦递了给刘奔家的,将另外一个递给田恬。   “吃吧!还跟偶们客气甚!”田恬抓了蛋往奚曦肩膀上一敲,壳裂。啧……骨头真硬!   奚曦:“……”   刘奔家的也是一笑,道谢着接了过来。   “还摘了……那叫什么来着的?”田恬咬了一口,想了想才转头问奚曦。   “麻藤果。”奚曦替他补充,一边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嗯,麻藤果,”田恬对刘奔家的道,“那儿有一片,结了好多好多,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哟,那倒是挺少见!”刘奔家的道,“外面卖着可贵了!”   “是么?”田恬歪着脸。   “你平时打猎怎没摘两个回来尝尝?”刘奔家的问他当家的。   “山果不顶肚子,不如打只山鸡卖钱。”刘奔嘿嘿笑着,“不过,要知道你想吃,我一早儿就摘回去了。”   “那块地方会有兽禽出没吗?”田恬问。   “结麻藤果的那块儿一般只有山鸡来蹦跶。”奚曦道,“再往前板栗树那一带,会有狍子之类,但兽禽出没的事情是说不好的,难保没个万一。”   “是啊,”刘奔跟着点头,“有些荒年,野猪山大虫之类还冲到村里过的。”   “那喊村民一起去采板栗的事儿就缓缓,碰上个万一可就麻烦了。”田恬道。   “是这个理儿。”刘奔道,“没什么事倒还好,大家伙儿念你个好。出了事就说不清了。”   “那偶就受累多跟你们去山里几趟,背些回来分一些给村民。”田恬如是道。   奚曦见他今天玩得开心,便没有出声阻止。即使遇上大家伙,他总能护住恬儿的。   “恬哥儿怎要将辛苦背回来的东西分给大家?”刘奔问。   “啊?”田恬一片茫然。   “这些个东西拿去镇上能卖钱呢!”刘奔道。   “哦,这个啊,倒是没想到!”田恬抓了抓脑袋。   奚曦也是一笑,田恬得了一篓子板栗和麻藤果,能想起来分给大家尝尝鲜,可不会想起这些都能卖钱。   刘奔摇头一叹:“农户人家种田地,能留些粮食冬日里吃,咱猎户人家可不就指着多卖些山货?秋日里不存些粮食,冬日里吃什么?”   田恬想起刘奔家的之前描述的冬日里忍饥挨饿的事,脑袋上又不知怎的飞过那十二枚铜钱,心里顿时无比凄凉。   “恬儿?”奚曦见田恬突然苦哈着脸,便安慰他,“有我在,不用担心。”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想起,大叔刚猎了只野猪,卖了八两多银子呢!加上从小叔那顺的银子,冬日里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田恬抚汗,只怪那十二枚铜钱的阴影太深!   “奚当家身手是好,可能存些就存些,以后还要养娃娃不是?”刘奔看了一眼自家夫郎的肚子。   奚曦听着刘奔的话,眼光落到田恬的腹上。   禽兽!田恬剐了奚曦一眼,盯着他的肚子作甚!不对,这身体是双儿,是可以怀孕生娃娃的!这个,是老天爷不让他当零吧!他本是奔着可攻可受,亦攻亦受去的,现下看来是只能当攻了?田恬突然想到双儿这种生物,假设万一将来看中的人是双儿,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互攻互受来着,到时候会不会一起大肚子?田恬全身抖了抖,雷出一身鸡皮。转眼看到他身旁的奚曦,这应该不是双儿呢!只是,要将这么个硬汉压下,田恬摸下巴,好像有些难度呢!   “再说,秋日里准备的可不仅仅是吃食,穿的棉衣被褥也是要添置的,炭火也要开始准备了。”刘奔对奚曦道。   心思一转,田恬问刘奔:“这儿冬天冷吗?”   “可冷了!”刘奔家的身上一抖,“每年下雪时候,村里都会冻死人。”   “嘶……”田恬倒吸一口气。   “这秋日我多打一些猎物,改明儿去镇上给恬儿做厚一些的棉衣。”奚曦拍了拍田恬,脸上的线条变得很柔。   “嘤……”田恬扎到奚曦怀里。大叔,一个冬天里没暖气就活不下去的人,该怎么暖?   “再多摆几个炭盆,恬儿,我不会冻着你的。”奚曦腾不开手抱他,便用臂膀虚虚揽了揽他。   “好……”田恬含含糊糊地应着。不知为什么,田恬下意识里很信赖这位大叔,似乎只要有大叔在,冬天也没那么可怕。这大叔胸膛里烫烫的,冬日里说不得能当小暖炉呢!当攻什么的,等夏天再说好么!   刘奔夫夫轻笑出声。见田恬露出的耳朵微微泛红,刘奔便道:“奚当家,午后我去山里砍柴,你自个儿去镇上吧!”   “我这狍子不卖了,留着做腊肉冬日里吃。”奚曦看了一眼田恬,道,“下午与你一起去砍柴。”   “也好!”刘奔点头。   田恬恹恹地跟在奚曦身后,一个拐弯之后没注意他停下脚步,便一头撞了过去。   “怎么了?”田恬摸了摸鼻子。   “薛志良?”刘奔望着奚家院门外那人。   “恬哥儿!”那人的身后探出个头,除了林小米还能是谁!   “嗯嗯。”田恬从奚曦身后站出来,点了点头,一边将那汉子打量了一番。喂,这位是你家那个高大威猛的情哥哥汉子吧!当着你家情郎的面,叫得辣么春花灿烂作甚!不过,这汉子的身材还真是……啧啧啧,田恬都替林骚年的小身板捏一把汗!   “奚当家,谢谢你救志良哥哥出来!”林小米扭了扭身子道谢。   “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奚曦道,“是某人自己良心发现,挽回了错误。”   薛志良明白其中的意思,只道:“那薛志良多谢大哥们的关心!”   “志良,这些都不必说。”刘奔曾与薛志良一起打过猎,情分自然好,“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着还是回村里打猎。”薛志良抓了抓脑袋,看了林小米一眼。   “也成!”刘奔道,“咱不识字,容易叫人骗人,还是靠着大山心里实在。”   “是这么一说。”薛志良点头。   “以后咱相互照应,总能过下去。”刘奔道。   “哎!”薛志良点头。   “志良哥,刘大哥,奚大哥,”林小米道,“那我便回了,我娘等着我回去吃午饭。”   “去吧。”薛志良朝林小米微微一笑。   林小米脸唰一下红了,步子扭得都十八弯了。   田恬在他身后扶额,都差点在原地打转了,找不着北了是吧!   “志良,”刘奔道,“家里可拾掇好了?”   “没呢,这不,才到家呢。”薛志良道,“想着先要来道声谢呢!”   “那去我家随便吃些吧,午后再拾掇!”刘奔道。   “还是去我家里吧,”奚曦拎着山鸡晃了晃,“松蘑炖山鸡还是板栗炖山鸡?”   “好!”刘奔笑道,“昨儿个捞的鱼还没吃呢,我回去取条过来,咱炖了它!”   “好!”奚曦也不推辞。   “我……”薛志良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现下只有杂粮馍馍……”   “不用!”奚曦笑道,“午上咱吃米饭,酒么……”他飞速地看了一眼田恬,“就不喝了。”   “嘿嘿嘿……”刘奔也看了一眼他家夫郎,“酒就不喝了!”   “那……我去砍些柴来!”薛志良抓了抓头,很是窘迫。   奚曦没甚表情,田恬倒是“噗”一下笑了出来。   “没事,奚当家不会计较这个的!”刘奔揽了他的肩膀道,“既是要准备住下了,以后就好好的,请大伙儿吃顿饭的机会总是有的!”   “自然!自然!”老实巴交的薛志良点头。   “我去杀鸡!”奚曦抬步回院。 第16章 童养媳   奚曦杀鸡,刘奔烧鱼,刘奔家的将野菜择了择,薛志良看火,有这么多人帮忙,午饭很快就做起来了。至于田恬,他们都不指望他帮什么。   田恬将猕猴桃一个个摆进小扁箩里,剩下的一些放在一边,打算分给刘奔家的和林小米。背篓里的板栗已泡在水里,田恬摆完猕猴桃便去洗板栗。因为田恬和刘奔家的强烈要求,板栗要拿来炒着吃,便没有用作炖鸡。糖炒板栗也不是马上就能炒的,板栗要洗,沥干之后还要将壳划开。   田恬洗完板栗,午饭也可以吃了。松蘑炖山鸡,红烧鱼,清炒地丁,葱花滑蛋,配上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菜式虽不多,可滋味不错,量又够多,白米饭又喷香喷香的,几个汉子添了两碗才罢。   奚曦看着田恬吃完满满一碗饭,心里也是开心,最近吃得比以前都多呢!   一餐饭,没有喝酒,三个汉子倒是也热络地称兄道弟起来!午后,奚曦和刘奔要去山里砍柴,薛志良回去拾掇屋子,刘奔家的和田恬便留在家里。   “拿几个回去尝尝!”田恬递了几个给刘奔家的,又拿几个给薛志良,道,“这几个给小米的。”   “多谢!”薛志良见林小米的份分到他手里了,脸唰一下红了。   田恬见状扯了扯嘴,见过熊脸红么,薛志良现下就是了!傻熊薛志良捧着那几个麻藤果,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恬儿,乖乖午睡,我回来了帮你炒栗子。”奚曦道。   “可是偶一点儿都不困!”田恬的眼睛飘去板栗那儿。   “恬哥儿,”刘奔家的道,“这炒栗子要用炒栗砂来炒呢,等他们砍柴回来的时候顺带回来。”   “可是偶真的不困,”田恬无奈道,“白日里睡多了,晚上便会睡不着呢!”夜猫子表示现下的午觉根本就是浮云!   “那我过来陪你一会儿吧!”刘奔家的道。   “不用不用!”田恬摆手,“你回去午睡吧,这么大个肚子挺累的。”   刘奔家的凑过来轻道:“其实我也不喜睡午觉。”   “是么!”田恬眼睛一亮,有共同语言呢!好像,又是妥妥的闺蜜既视感。田恬囧,托了托额头一朵汗。   “我过来教你制狍子干吧!”刘奔家的道。   “好呀!”田恬点头,只要不拿绣花针来,什么都行。   “那我先杀好狍子再走。”奚曦闻言便道。他也不会晒肉干,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   “这狍子撞得可够猛的!”刘奔自然一起帮忙,再看那墙角依旧晕着的狍子,明了地笑道。   “装死?”田恬拿手指顶了顶笨狍子的脑袋。   “恬儿,这儿血腥着呢,带着刘奔家夫郎去里屋坐一会儿。”奚曦道。   田恬立马明白了,大肚子自然忌讳多,便赶紧拉着刘奔家的回屋。刘奔家的也是哭笑不得,他这一胎稳着呢,又不是娇娇的女子,有哪家怀着娃娃的女子上山下地的?他便是什么都干,还好好的!   再等刘奔与奚曦进来的时候,狍子已杀好洗净,直条条地放在大盆里。田恬一下就跳起来:“杀好了?”   “嗯!” 奚曦点头,“我们上山砍柴了。”   “去吧。”田恬连忙去看那狍子,“啧啧啧……色字头上一把刀!”   奚曦抽了抽唇角,难不成恬儿真以为自己是一头帅气的狍子,帅晕了一只笨狍子?他提上砍刀,与刘奔出门。   “恬哥儿最近倒是胖了。”刘奔家道。   田恬伸手捏了捏腰间:“唔……”好像不对,这是说他脸大?田恬仰头,别以为偶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哼哼哼!偏不如你意,偏生在你面前晃,让你嫉妒死!   刘奔家的轻笑一下,道:“这狍子肉先得腌渍一下,拿粗盐来码上。”   “哦哦!”田恬立马屁颠屁颠跑进去拿盐罐子。   刘奔家的捏着盐往狍子上抹,田恬学着刘奔家的样子码盐。   “用盐腌渍一下,到明日这时候就能拿出去晒了。”刘奔家的道,“趁着这一阵日头好,多晒晒,这肉干就能放很长时间。”   “哦,晓得了。”田恬点头,心里却是默默吐槽,抹这么多盐跟涂面膜似的,到时候会不会晒裂开?可也就是心里想想,毕竟他没这经验,还是听着刘奔家的。   两人将狍子的里里外外都匀匀抹上了盐,才罢手。刘奔家的过去洗手的时候,瞥了一眼沥水的板栗,便道:“恬哥儿,我帮你开板栗壳吧?待会儿他们回来好直接下锅炒。”   “好!”田恬进了灶间里找了一通,只有一把菜刀。奚曦倒是有刀,可田恬用不起来。   “恬儿,就我来划吧。”刘奔家一看田恬的架势,就揽过了活儿。   “嗯嗯。”田恬乖乖在一旁看着。   刘奔耍起菜刀也是飒爽得很,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你学过武?”田恬看着那均匀的切口,问道。   “没有!”刘奔家的道,“一直做菜,这菜刀哪有不会使的。”   田恬点头。   “同样带着刀,奚当家的大刀重了许多呢!咱这菜刀可不能和那家伙比!”刘奔家的又道。   “耍好了一样是武器!”田恬笑道。   “拿菜刀去打架?”刘奔家的笑了。   “未尝不可,不动真格,就端着气势吓吓人也是可以的!”田恬脑补了一番,也是笑个不停。一回神,见刘奔家的笑得落下的菜刀都带着颤,马上紧张道:“专心点儿!小心杀到爪子!”   “有数着呢!”刘奔家的缓了下来,将菜刀放下,伸了手出来看,“你看,不光刀与刀有区别,这手与手也是有区别的。”   田恬看了一眼,刘奔家的手掌宽宽大大,一看就有力得很,没少劳作。反观自个儿的手,小了一半,肉乎乎的手背上还有几个窝窝。田恬偷偷缩回手,却被刘奔家的抓住捏了一把。   “你瞧,这才能称作爪子,还是白葱一般的爪子。”刘奔家的笑道,羡慕地又捏上一捏,真软。   “呃……”田恬囧,任由自个儿的手被人调戏。白嫩,这算是这双手唯一的优点了。可是,这用来夸一个女子,或者小孩儿,才算是赞美吧!他心目中完美的手该是修长的,宽厚的,有力的,微有剥茧。不知怎的,田恬想起了奚曦那日点菜时的那双手,啧啧啧,真不错!   “咦?”刘奔家的很快发现了田恬手背上的小窝窝,伸了手指捅了捅。   田恬赶紧缩回了手,一脸黑线:“男子的手怎么地都是你那样的好,一看就有力!”   “我这样的算好?一直干农活哪能没力。”刘奔家的道,“双儿的手自然是要白白净净的才好看,人都说这样的手才招汉子疼惜。”   田恬瀑布汗:“你当家的也没少疼你!”   刘奔家的一下笑出来:“就你会说!”   “本来就是!”田恬道,“随便一句话,传的人多了,也就当了真。”   “嗯。”刘奔家的点头,不过还是羡慕地看了几眼田恬的手。   田恬只好大方地摊手给刘奔家的看:“你瞅瞅你瞅瞅,这么几个窝窝多丑,跟小孩子似的!”   “恬哥儿本就是小孩子呢!”刘奔家的趁机又捅了捅田恬的小窝窝,“不然,奚当家也不会……”   “嗯?”田恬疑惑,“不会什么?”   刘奔家的觉得恬哥儿小是小,可也该是要通些人事了,便道:“不然,奚当家也不会就这么干养着你,不碰。”   田恬立马就斯巴达了!干养着,不碰!他从没想过,奚曦作为他的当家,为何一直那么守礼!现在这么一说,田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童养媳。   “偶……现在几岁呢?”田恬轻声呢喃。   “听奚当家说,现下是十四。”刘奔家的耳尖,闻言只小小地一笑,知道他现下不记事,便回道,“还有一年就……”他轻轻一笑。   田恬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才十四,还有一年呢!话说,原主的年龄倒是与他一样。至于一年后的事情,一年以后再想。到时候真对大叔没意思,就……背上个小包包,去浪迹天涯吧!田恬挺直了胸,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悲壮哀伤,人生都是这么艰难,想安安静静当个美男子都不成。可是,大叔白养了他那么久,到头来一场空,会不会更艰难?田恬撇了撇嘴。   “恬哥儿,你别着急。”刘奔看着他表情复杂,便拍了拍他的手臂。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哪里看起来着急了?   “虽然村里是有几个姑娘、双儿惦记着奚当家,可奚当家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呢!”刘奔道。   田恬又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招惹姑娘惦记,还招惹双儿惦记,真行啊大叔!而且,一招惹还招惹了几个!魅力还真不赖!亏得他还想着离开的时候大叔会很难过呢!   “所以恬哥儿,你千万别着急。”刘奔家的道,“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与奚当家圆了房,看谁还敢瞄一眼!”   田恬叹了一口气:“偶不着急。”圆房这种事情,在这奇葩的世界是分分钟会有娃娃的好吗!偶真是一丁点儿都不急呢!再想想大叔那个头,那力气,不但当攻的希望十分渺茫,估计想要互攻互受都是做不到呢!   “就是!”刘奔家的拿了菜刀吧嗒吧嗒地杀板栗,嘴里也不停息,“奚当家对你不知有多好,那些个惦记奚当家的人要是知道这些,便该知道没指望。奚当家疼惜你,你们该好好的。”   “哎,小心手,注意着点!”田恬看他漫不经心地使菜刀,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都飞了去。   “不打紧。”刘奔家的道,“这操菜刀的事儿,我闭着眼都能干!”   田恬满头满脑的汗:“这板栗滑溜着呢!这么不当心,你这蹄子还要是不要了!”   刘奔家的动作一顿,张开手掌到眼前晃了一晃:“我这手可不像蹄子!”   “哦?”田恬本就无聊,除了与他有关圆房啥的悲催事情不想听,其他都挺感兴趣的,见刘奔家的又唠开了,便凑过去听。   “称得上蹄子的手至少得是短短厚厚的那种肉手,还得皮厚肉糙的那种。”刘奔家的道。   “嗯嗯!”田恬笑眯了眼,“那您这是?”   “算蒲扇吧!”刘奔家的又是一笑,大手呼啦呼啦地挥。   “凭甚偶这样的是爪子,胖手是蹄子,你就转换了成蒲扇?”田恬眼珠一转,道,“得是蹼才对!   “蹼?”刘奔想了想道,“蹼也不错诶!能划水呢!”   田恬笑得俯倾了身。 第17章 炒栗   “笑甚呢?”院里传来一道声音。   田恬一瞧,奚曦背了一大捆柴进来了。哟,泰山压顶!奚曦哗啦一下卸下柴禾,拎了一个湿答答的布包过来。   “这是炒栗砂?”刘奔家的道。   “嗯。”奚曦点头,“刘奔一会儿来帮忙炒。”   刘奔家的吧嗒吧嗒几下,将最后一些板栗破好口子。田恬只盯着那花里胡哨的布包直看,家里绝对不会有这个色的布,他可以确定。   “恬儿?”奚曦见田恬一动不动,便喊了他一声。   “大叔,”田恬指了那布包问,“那个哪里来的?”   “这个……”奚曦抓了抓脑袋,不明白这个普通布包怎么引起田恬注意了。   “嗯?”田恬看他。   “就是随手借的。”奚曦道,“出了村子才想起来,去掏砂子都没带个东西装,正好碰着人,便问人借了围脖子的布巾。”   “这哪家姑娘的?”田恬戳了戳布巾。   “二麻子的……”奚曦道。   “汉子?”田恬听这名儿就是个汉子用的,“一个汉子戴这么花里胡哨的作甚!红底绿花色儿,这是要去当媒婆吗?”   奚曦抿嘴傻乐:“要不是恬儿弄出来的潮儿,只怕我还要跑回来一趟。真是方便!”   确实挺方便!田恬撇嘴不想说话了。好好的围巾是招谁惹谁了,被村民们玩成这样!抹汗擦嘴的,现在又成方便袋!   奚曦见恬儿这样子,心里也是偷着乐,恬儿连二麻子的醋都吃呢!他抱了炒栗砂去洗了洗,下锅之前还要滤水的。   刘奔回家放了柴禾也赶紧过来了,两个汉子围着铁锅开始炒栗子。柴火轻轻燃着,刘奔将炒栗砂放下去炒了一会,上面便开始缓缓腾起淡烟。刘奔伸手试了一下砂石的温度,便示意奚曦火候差不多,可以将板栗倒进黑砂石里。奚曦倒下板栗,刘奔便拿了大铲开始卖力翻腾。炒了一会儿,奚曦换下刘奔,接了铲子继续翻腾。   田恬和刘奔家的一直在一旁看着,没多久,那股板栗特有的甘香味道四溢,惹得他们直吞口水。   刘奔拿了白糖轻轻撒了一些进铁锅里,又滴了一点儿油,一面肉痛地道:“这么多白糖该多少钱?”   “再放上一些,”奚曦瞅了瞅道,“恬儿喜欢!”   田恬正顺着香味扭脖子,闻言也是点头:“是得多加些糖,一丁点糖被砂子都蹭去大半呢!糖炒栗子就该甜一些好吃!”   奚曦点头,刘奔只得又撒下一点。   没一会儿,甜甜的栗子味飘了一屋。   “啧啧啧……”刘奔闻那味道就觉得舍不得,“这么多糖可以吃上几个月呢!”   “那是奚当家疼恬哥儿呢!”刘奔家的道。   田恬五味杂陈,瞥了一眼正瞅过来的奚曦,便埋了埋头充鸵鸟。后者见状,以为他是害羞了,更是心情大好。田恬装鸵鸟也装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被香味馋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与刘奔家的一起凑在铁锅前看。   “可以了吧?”田恬见壳都裂开了,里面的板栗肉金灿灿的,着实诱人得很!   “马上就好了。”刘奔铲出两颗放在灶台上,自个儿去将火熄了。   “好香好香!”田恬还没吃就唤上了,碰了一下壳便烫得直捏耳朵。   奚曦便拿过板栗剥开,将肉递到田恬嘴边。   田恬见板栗凑到嘴边了,立马咬进嘴里:“好吃好吃!”一边还呼啦抽气。   刘奔家的拿了一个,颠换了两下也剥了壳吃到嘴里:“唔唔……比镇上卖得还好吃!”   刘奔听了也是一乐:“可不!也不看看放了多少糖!”   “糖多就好吃?”刘奔家的道,“这也是咱板栗比较新鲜!”   “是!”刘奔笑着应道。   奚曦拿了个扁箩过来:“这……”   “等着,”刘奔家的道,“我回去拿个漏筛来!”话还没说完,人就风风火火地跑回去了。   “火一般的男子!”田恬望着他的背影啧啧摇头。   刘奔不明白,看向奚曦。   奚曦却是不语,从锅里又捏了一个出来,剥壳喂给恬儿。   刘奔家的拿来了漏筛,刘奔接了过来。奚曦从锅里铲出混着砂石的板栗倒在漏筛上,刘奔便开始端着漏筛晃,一颗颗黑色的砂石顿时从筛孔里掉下。清理掉了砂石之后,板栗装进扁箩,个个程亮喷香。   “趁热吃!”田恬招呼一声,伸手去捏板栗,现下是一点都不烫了。   “恬哥儿!”林小米站在院门外喊了一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田恬道,“尝尝这板栗,刚炒出来的呢!”   林小米看了一眼奚曦,才蹭到田恬跟前,小声道:“谢谢恬哥儿的麻藤果。”   “呵……多大点事儿!”田恬抓了一把炒栗给林小米,“尝尝!”   奚曦眼睛一瞥,也蹭到田恬身边。   “诶?”田恬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傻汉,“大叔你拱偶作甚?”   “噗……”刘奔家的笑了,提醒道,“奚当家还没尝过栗子呢!”现下是知道林小米与田恬没甚干系,可看眼下这情形还以为奚当家又在吃林小米的醋了!昨儿个从当家的那儿知道林小米与薛志良的事后,他着实吃了一惊,这么多年一直没发现呢!   田恬轻声嘀咕了一声:“自个儿家里的栗子,自己拿不就得了?”不过,他还是抓了满满一把,递给奚曦。   奚曦顿时满足地傻笑,握着板栗吃得很享受。   刚炒出来的栗子的确是香,可也不能多吃。吃了一把之后,也便罢手了。田恬将那扁箩里的炒栗分作三堆,两堆少一些,一堆多一些。   “拿回去吃,可以放几天呢!”田恬将其中一堆少的分给刘奔家的,拿了那块奚曦从二麻子那借的花里胡哨布巾包上。   奚曦无奈,比了口型对刘奔道,还给二麻子。   “这些给你。”田恬将那堆多的给林小米,让众人都有些诧异。他却不紧不慢道,“一路过去,见着小孩就摸两个给他们尝尝。”   “哦哦!”林小米都有些不好意思,本不打算接的,可恬哥儿将散发板栗的事儿交给他了呢。他傻傻地问了一句:“为啥让我发?”   田恬抬眼看他。   “不是!”林小米摆手道,“你亲自去发,乡亲们还能念你的好呢!”   “呃,这个……”田恬抓了抓脑袋,“偶又不认得那些个小屁孩,再说,你不是顺路么?”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怕那些个在村里游荡的大狗!   “哦哦!”林小米点头,也对!   “明儿个偶还要上山采栗子!”田恬转身便对奚曦道。   “好。”奚曦点头,“明儿个都一起去,那儿还有很多很多。”   “采了再这么送给小孩儿吃?”刘奔家的问。   “当然不!”田恬“贤惠”道,“今儿个是尝鲜,大家一起跟着尝尝。明儿个采的就卖掉一些,剩下留着冬天里吃!”   奚曦看着他一笑。   “一文钱卖三个呢,还是四个呢?”田恬伸了一指戳下巴。   “卖这么便宜?那么多糖,还有油呢!”刘奔家的皱眉道,“怎么地也得一文钱五个!”   “嗯嗯!”田恬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一文钱五个!”   奚曦闻言抿嘴一乐,刘奔也很快反应过来,却是不语。   这时,林小米埋头扒拉了手指一番,弱弱地抬起头:“可是……一文钱五个不是更亏了吗?”   田恬:“……”一只只羊驼扭着甩臀舞从头顶移步而过,顺带甩了个鄙视的小眼神。   刘奔家的从脖子往上一点点泛红:“我……我……”   田恬望天,及时挽尊:“生板栗一文钱五个!”明知道一孕傻三年,怎的还接那么快!他数学肯定是体育老师教的!不对,他连体育老师都没有!跟一个连体育老师都没有的孕夫计较什么呢?   “嗯,”奚曦为了田恬的面子,压嘴角压得很辛苦,“恬儿说怎么卖就怎么卖!”   “就这么说定了。”刘奔拉了自家夫郎回去,“明儿个一起上山!”   奚曦点头。   林家骚年见刘奔夫夫回去了,便也埋着头端了个小扁箩回去,一边小声地嘀咕:“我错了?”心里不免有一点点失落,原来他们已从炒栗子跳跃到生板栗上了,自己一点都跟不上节奏呢。   田恬内疚地擦汗,辛苦这孩子了,错的不是你呢!有汉子当靠山,有错也是没错!等你有了靠山,也会恃宠而骄的!失宠而骄?田恬看了一眼奚曦,突然想起来:“大叔!你昨儿个答应给偶买夜行衣的呢?”   “呃……”奚曦一顿,今儿个吃那么欢,怎么还会想起这茬事的,“你还想去打那人?”   “昨儿个是哄哄偶的?”田恬咬牙。   “这不是……忙忘了嘛!”奚曦道,“你看,上午上了趟山,下午去砍柴,回来又是炒栗子,还没停下喘一口气!”   大叔,你这一口气还真长!田恬斜了他一眼。   奚曦见田恬这幅模样,立马想辙:“昨儿个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就放人的,即使放人还以为薛志良会在镇上待一段时间的,没想着今日他就回村了。你瞧,我们住这么近,还称兄道弟地一起吃饭,明日还要一起上山打猎,若是今日再去打他一顿,难保不被怀疑到这儿。”   田恬收回了怒目,开始思索他的话。   “你看我这身形……万一认出来,咱在这儿没什么根基,人家给你找点小鞋穿也棘手得很。”奚曦装可怜,想了想又道,“再说人被打了一次,最近肯定会加强防范,不如过一阵再去。”   田恬垂目,说的也对。   “再说,明儿个咱都与人说好了要去采麻藤果打板栗,今日要早些休息,明日才能赶早!”奚曦道。   “哦。”田恬这才点头。   那厢林小米扭着小内八,一路遇着小孩儿就发糖炒栗子,还与人说,这些都是奚家恬哥儿从山上背下来,炒了分与小孩儿解馋的。   村里人三两个凑在一起,对奚家夫郎又是赞叹。   “今儿个早晨奚家夫郎跟着去山里了呢,看样子要开始存冬日的口粮了。”   “这么早?”   “肯定今年冬日来得特别早,奚家夫郎一早知道就准备上了。”   “那咱也要开始做腌菜了!”   “我午后见着奚当家和刘当家去砍了好些柴禾呢!”   “莫非今年冬日特别特别冷?”   “嘶……”   “跟着奚家夫郎总是没错的,读书人就是比咱懂!”   “就是这么说,以前见着刘猎户家日子过得多紧巴,冬日里都差点饿死。自奚家来了之后,我可闻着刘猎户家好几日都是鸡肉香味呢!”   众人闻言俱是相视一点头,那日起家家户户都开始制腌菜、修葺茅草屋子。刘奔家的走在村里也是奇怪得很,好像过年还早呢! 第18章 卖山货   接下来几日,宁左村三家猎户天天往山里赶。今儿个背一篓子板栗下来,明日背了满满一筐山菇树耳,后天又是野红苕薯蓣,时不时地还会提上只山鸡野兔去镇上,惹得村民频频侧目。   “今儿个找到的野红苕也够多的,一条藤一扯,下面吊了十几个!”刘奔笑道。因山路不稳妥,刘奔没让自家夫郎跟着。这要是跟着来了,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多能卖好些个铜钱了吧?”田恬见他如此开心,便问。   “哪能?”刘奔道,“值不了几个钱,农户人家一块地可以收十几筐,都是留着自己吃的。麦子稻谷能卖好价钱便都卖了,剩下些红苕、玉米面、高粱面,都留着自家吃,冬日里就指着这个过活。”   “这红苕煮着吃,烤着吃,还是挺好吃的!”田恬道。   “等你吃了一冬红苕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刘奔笑哈哈道,“不过没吃食的时候,闻着人家煮红苕,就羡慕得很!那味儿甜生生的,可好闻了!”   “可不是。”薛志良道,“还记得有一年雪特别大,爹也没法出去打个什么回来填补。宁二爷拿了两个红苕给我,我那时便觉得红苕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宁二爷是个好人。”刘奔也道。   奚曦也转过来看他们。   “不在了。”刘奔道,“一年雪下得特别大,村里好多人家塌了屋。”   奚曦了然,想了想道:“若是有后辈,得用的时候帮上一把,也算是报恩了。”   田恬点头,瞧了奚曦一眼,这大叔心眼就这么善良实在!   “是这么一说。”刘奔点头。   “留下夫郎独自带着个小娃儿,那小娃儿叫甚来着……蛋娃?”薛志良道。   “是蛋娃,”刘奔笑道,“长得虎头虎脑的!他们日子倒是过得还成。”   “宁二爷家夫郎有力气,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倒是能存些粮。”薛志良道。   “也得亏有个老来子,不然也挺难熬的。”刘奔道。   “那上头的宁大爷什么的呢?”田恬道。   “都没了。”刘奔道,“听村里老人说的,宁二爷的爹娘生了五个,夭了两个。有一年逃水灾,再回来就只剩了宁二爷一家。”   田恬没想到会是这样,静默了没有说话。   奚曦见田恬这样,便伸手握住了他。他们私奔出来,都是远离了亲人,只剩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若是老了,是不是也跟宁二爷一般?奚曦想到这个,就有些苦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恬儿。   田恬见奚曦握住他的手,只看了一眼,却没有挣脱。他在前世有热闹的一大家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俱在,爸妈和睦恩爱,稳重的大哥,臭屁的姐姐,他是幺儿最是受宠。可现在才发觉,自己这么一穿越,便成了落单的一个,来这里这么多天,心里竟是将这次穿越当成了一次旅游。好似旅行结束,他又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他的亲人身边。可现下,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再无法回去,再无法见到自己的亲人,往后孤零零地就剩他一人了。田恬轻轻叹了一息。   “恬儿,我会努力让你怀上娃娃的!”奚曦轻声在田恬耳边道。不管怎样,有了娃娃就有了依靠,不会再是孤零零的。   田恬满头满脑降下黑线,斜了一眼身边这人。大叔,你脑洞是有多大!他像是着急生娃的人嘛!不过,有个娃娃好像也不错。   “奚当家,你们还小呢,现下还不到担心的时候。”刘奔笑道。他都是堪堪过了三十才有了这么个娃娃,双儿在十几岁就怀上孩子几乎是没有的。   傻熊薛志良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林小米,嘿嘿笑个不停。   田恬见状,直接飞了奚曦一脚。奚曦也没躲,让他踢个结实。   “嘶……”田恬抱脚跳,疼死爷了,这人是钢铁侠吗!“你身上这么硬,你娘知道吗?”   奚曦认真想了想:“我娘估计不知道,但我爹知道。”   田恬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回:“为甚?”   “娘从来不打我,爹倒是老打我,不知打断了多少根棍子。”奚曦道。   田恬立马接口:“不良少年!像偶从小就乖,爹娘从不动一个手指头。”   “别以为关起门来打,我就不会知道。”奚曦斜瞅他。他本以为田恬的爹田为砚田宰相温文尔雅,一副提不起棍棒的样子,可关起门,打起来也是虎虎生威的,一点都不比他爹差。   “谁关起门来打了?”田恬不服气。   “有一次我偷偷来找你玩,还没下屋檐呢,就见着你爹将你关在屋里打得哭爹喊娘的。”奚曦垂眸道,“第二日,我光明正大来找你,你竟推说风寒了,不想过病气给我,直接将我打发了出去。”   田恬气结,那根本不是他爹妈好吗!不过,他没法说出来!真憋屈,比万年老鳖还憋!   奚曦以为田恬因被人揭了底而羞了,便安慰道:“谁儿时没被爹娘打过?都是从棍棒之下顽强钻出来的,恬儿不必害羞。”   害羞你姥姥!田恬仰脖呼气,步子跨地特大。   刚下山,他们便见着林小米与刘奔家的在那处等了。   薛志良意见林小米,便将手里的野兔递了过去:“给,拿回去吃!”   田恬看见那灰扑扑的兔子就笑。不知怎的,这傻熊尽招兔子,回村这么些天,除了兔子从没打到过其他,一只山鸡毛都没有。   “不要。”林小米扭了扭。   “拿着呗,今儿个又打了两只呢。”薛志良提着兔耳朵要塞到林小米手里,“我这背上还有蘑菰,待会儿抓点儿回去。”   “卖了存些钱,作甚非要给我。”林小米将手背在后面,脸红了几分。   “这不是……这不是……”傻熊薛志良嘟囔了好久都没说出个东西。   “好了,林家也不短吃,”刘奔笑着拍了拍他,“多攒些钱上门提亲才是正理。”   其他人都点点头,林小米更是脸红。   “以后成了小米他靠山,有的是献殷勤的机会。”田恬道。   “靠山?”林小米红通通的小脸终于抬了起来,忽而明白,脸上更是红了几分埋了下去。当家汉子可不就是靠山!   薛志良一张熊脸也是棕红棕红的,两人如出一辙地扭捏。   田恬弹飞额顶一滴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指的便是这样吧!   “既然都有东西卖,那咱一起去镇上!”奚曦道,转而看向田恬,“恬儿,今儿个也去,给你做两身冬衣。”   田恬下意识地摸了摸臀,无比苍凉。   奚曦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便道:“走着去镇上也没多少路。现下身子好了,多走动走动也能结实一些。”   “是这么说。”刘奔点头,“走不动了往牛车上坐一会儿,或者让你家靠山背着。”   “哦。”田恬应下,这里的村民都挺会现学现用的!   “也别等午后了,现下去还能卖个好价!”奚曦想着既不必回去给恬儿做饭,那便索性去镇上吃饭吧。   “现下倒是还早,正好赶上酒楼午上一顿。”刘奔点头。   “也不必赶回来做饭了,咱去吃面,吃完正好在街里逛一圈再回去。”奚曦道,“刘奔家的也不必回去了,跟着一起去镇上吃。”   “你们去就是了,家里还有早晨留下的馍馍呢!”刘奔家的推脱。   “去呗,正好让大夫看看,这娃娃在肚里老实不?”刘奔道。   “可老实了!不用看,我都知道!”刘奔家的道。   “去吧,”奚曦道,“正好去看看有甚软乎的布,给娃娃做两身。”   “这……”刘奔家的听到这,才有些犹豫。娃娃出来就在冬里,他做了两身小衣衫,可小长衫倒是得多备两身。   “去吧去吧!”田恬拉了拉他。   “好,那我也去看看。”刘奔家的终于点头。   “你呢?”奚曦看了一眼林小米。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林小米看了一眼他的志良哥哥。   “那回来给你带甜糕。”薛志良知道林小米若是跟着他出去,他娘肯定要找来了,便也识趣地没有劝。   “不用买,好好存着!”林小米急了。   “哦哦!知道!”薛志良立马点头,“存钱上门提亲!”说完之后,才红了脸。   “嘤……”林小米彻底红了个透,咬着帕子转头拐着小内八跑。   田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林小米也是兔子属性,傻熊果然最招兔子了!要说除了第一次见林小米觉着妆容太惊悚,之后的林小米倒是都清清丽丽的,还算个美少年。不过,田恬不好这款,不管是要做攻还是做受,他都希望找一个硬气强健的!   大伙儿也没耽搁,回家放下一些留作自家吃食的,又带上些这几日晒的山货,刘奔牵上牛车,便往镇上去了。   到酒楼,那位姓陈的管事看到他们牛车上的一筐筐一扎扎也是乐开了,直招呼送进去。   “一闻就是刚晒出来的,新鲜得很!”那陈哥喊了刘叔刘婶出来过称。   “是呢!”刘奔笑着应道,“板栗是当下正好成熟,顺带摘了山菇树耳。我们也是拿过来看看,若是陈哥看着可以,便卖,若是用不着,咱自家吃也是好的。”   “要!”陈哥捏了个板栗摩挲了一下,“自然是要的,炒个菜炖个汤都能用着。只要新鲜,多少拿来都成。一会儿我去前头与掌柜的说一声,这次给个好价!”   “谢陈哥!”刘奔欢喜道,奚曦和薛志良也紧跟着道谢。   那陈哥摆着手,去了前头。   刘奔带了两筐干货,一只山鸡。薛志良带了一筐干货,两只野兔。奚曦只拿了两只山鸡,干货都留着冬日里给恬儿吃。一个个过称,一个个去掌柜那算钱,快得很。   “面在哪里吃?在这酒楼里吃吗?”田恬见三个汉子到前头去拿钱了,便问看着牛车的刘奔家的。   “哈?”刘奔家的瞪大了眼,“哪能在这里吃?这酒楼的菜可贵着呢!一顿下去,这几日上山赚的钱全都没了。就是光吃面也贵得很!”   “是吗?”田恬想了想觉得也对,上次来酒楼买三个菜,就剩十二枚铜钱了,那次还猎了大头羊了,辛苦钱就这么一下子没了。个败家娘们!哦不!个败家汉子!   “咱一会去街头面摊上吃,那儿的面也很好吃呢!”刘奔拍了拍他道,“吃完正好在街里逛上一圈!省下的钱可以买好多东西呢!”   “嗯嗯!”田恬点头,米面要买,油盐要添,冬日的被褥还没订,棉衣也要做,花钱的地儿多着呢,可不得紧着点用。突然发现,自个儿还是蛮贤惠的!田恬一副呆傻仓鼠脸,轻轻翻了个白眼…… 第19章 添置   从酒楼里出来,大伙儿绕到前街,牛车栓在大树上,走去面摊。   很快,田恬发现这面摊的好,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儿原先应该是有棵巨树,锯掉了只留个巨大的树墩,被面摊占做桌用,客人们点了面便围着这树墩坐,倒也惬意。树墩旁边便有一口简易的锅灶,一个清瘦的老头正在下面。   “这摊主挺有一番来头的。”田恬看了看围着树墩吃面的人,轻声道。   “哦?”刘奔家的就坐在田恬身边,笑着看向他。   “你瞧,这地段!”田恬点了点树墩桌面,这里正是街头,上街里大多打这里过。   “嗯。”刘奔家的微微点头。   “这摊位!”田恬朝这树墩上扫一圈,排排坐,差不多能坐十几号人,还是纯天然的树墩做桌子。摊位多大!   刘奔家的又是微一点头。   “这人气!”田恬看那摊主正不紧不慢地撩起面落进碗里,客人等着,有稀里呼噜吃面的,有笑颜交谈的,也有安静等待的,却没有一个找事催促的。   刘奔家的凑向田恬,轻声道:“因为这摊主是咱县令的爹!”   田恬一抬眼眸,了然。不过,县令他爹不好好享福,却在街头摆面摊,倒也是稀奇!   “这一块地原先本就是县令家的,主街往这里扩,推了县令家的宅院,连院里这棵大树也砍了去。”刘奔家的道。   “这么大的树怎舍得砍的!”田恬摇头,“那得是多好的一个景观。”   “这主街长了阔了,上头也长脸不是?”刘奔家的又压低了几分声音。   田恬了然,到这里便不太好多说什么了,人多口杂。   老头拿长筷一撩,往装了面汤的碗里一拐,一碗面就出来了。五碗面出来,老头捏了葱花冲面上一一撒去,又给夹上烧肉片,对着面前的刘奔道:“五碗烧肉面,得了!”   “唉唉!”谢志良连连点头。   “你们先给端过去。”奚曦对刘奔和谢志良道。两人便一人两碗先端走。奚曦掏出荷包,数了五十个铜钱递了过去,才端走最后一碗自个儿的面。   “味道还不错!”田恬冲坐到自己旁边的奚曦点点头。   “肉够不够?”奚曦拿筷子撩了两下面松活松活,“不够我再去买一碟子来。”   “够了!”田恬道,“肉也多,面也分量很足!估计都吃不完……”   “没事儿,吃不完给我。”奚曦见恬儿喜欢吃,心里也高兴。自方才从山里出来,恬儿的兴致都不怎么高,他正想着法子让恬儿可以开心些。   吃完面,大伙儿起身拉了牛车往街里走。   “奚当家,这是二十个铜钱。”刘奔拿出铜钱递给奚曦。   “我的十个铜钱。”薛志良也将钱递了过来。   “今儿个我请,”奚曦推了回去,“下回吃你们的!”   “这……”刘奔有些不好意思,他还带着一口子呢!   “奚当家帮我们够多的了!”刘奔家的道,“下回请归下回请,这次的面钱还是要给的。”他想着这两日都是奚家吃的,这面是实在不好意思不给钱的。   “是啊,奚当家!”谢志良也点头。   “是不是兄弟?”奚曦知道这两户实诚,便也愿意帮扶一些,虽然他也没什么钱。   “自然是!”刘奔和薛志良立马点头。   “是兄弟就别这么唧唧歪歪了。”奚曦拍了两人的肩,“我上山打猎,还劳烦你家大着肚子的夫郎来照顾恬儿,也没少借你家牛车用。兄弟间哪有那么多算来算去的!”   “哎,这不是……”刘奔抓了抓脑袋。   “走了!”奚曦牵着恬儿的手,指了前面米粮店,“不是说要买些面吗?赶紧的。”   “哎哎!”刘奔应道。   薛志良也神色复杂地跟上,他连自个儿人都是奚当家救出来的。   “恬儿,买上二十斤精米,两斤小麦面怎样?”奚曦问田恬。   “嗯嗯。”田恬连每日要吃多少粮都不知,自然只能胡乱地点头。   奚曦又拿了些油盐,让店里伙计将东西搬去外头的牛车上,回头对刘奔道:“看吧,又劳用你家牛车了!”趁着刘奔夫夫和薛志良在店里头,奚曦凑到田恬身边道:“恬儿,我身上的钱不够了。”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吧,两只山鸡换这么多粮食也是差不多了。哦,忘了,还有那五碗面。他从衣里掏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奚曦,里面是回家的时候抓的一荷包铜钱。   奚曦掂了掂,全都是铜钱,沉默了。   “不够?”田恬见他神色有些莫名,便问道。这一荷包钱呢,沉甸甸的!   “没事,”奚曦道,“待会儿给恬儿定下棉衣和被褥,付下定金,等拿的时候再付余下的就成了。”   “你的呢?”田恬问。   “过两日卖猎物的时候,再来一趟就是了。”奚曦道。   “嗯。”田恬点头。反正离冬日还有段时间,也就是多跑一趟的事。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就一大把铜钱没了呢!   刘奔看奚曦这么买粮,也是瞪圆了眼。他摸了摸铜钱,咬牙买了两斤精米,五斤杂粮面,两斤小麦面,又拿了一小包盐。   “作甚要买精米?家里还有好些糙米,吃着也挺不错的。”刘奔家的舍不得钱。   “怀着娃娃呢,多吃些好的。”刘奔道,“娃娃也能长得结实些!”   “嗯。”刘奔家的听到“娃娃”便抿了抿唇,点头。他昨日在奚家吃了白米饭之后,还挺馋那味道的。   薛志良不用买粮,家里还有些杂粮面。   大伙儿从米粮店里出来,奚曦已经拎了一包点心从糕饼店出来了,还举了个红艳艳的糖葫芦。   “恬儿,给!”奚曦将糖葫芦塞到田恬手里。   “偶不是小孩儿!”田恬羞道。   其余四个目光垂垂地落到田恬身上,意义不言而喻。   田恬收到一众下视的目光,愤愤然,身娇体软不代表幼小好么!他偏过脸,将糖葫芦塞回奚曦手里。他才不要这么丢脸,傻傻地举着个糖葫芦舔上一路呢!   “以前很喜欢的呢……”奚曦小声嘀咕了一下。   “现在不喜欢。”田恬一笑,看着人高马大的奚曦举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糖葫芦还真是……呆!   “都说起一次热,心智会变成熟一些,看来是真的。”刘奔家的道。   田恬瞟了他一眼,别以为这么说就以为他听不懂,幼稚的是原主,又不是他。果然,他与原主的不同还是有人看得出的,除了那十二文铜钱的区别,他比原主成熟呢!田恬挺了挺胸,四十五度角迎风淡笑。   “那……”奚曦为难了,特特买来讨恬儿欢心的呢!他可不吃这玩意儿,现下举着算怎么回事。他朝另外三个看去:“你们吃不?”   “不。”三人齐刷刷地摇头。   奚曦更是为难。   “要不……”薛志良扭了扭衣角道,“都不吃的话,就给我吧。”   奚曦只当他是要带给林小米的,便立马塞到他手里。   于是,傻熊薛志良迎着一路异样的目光,喜滋滋地举了一支小糖葫芦。   镇是小镇,主街也带着浓浓的乡土气。一路过去,田恬便见着几家农具店,还有铁铺,卖菜籽山货的店铺也有,只是书局墨斋很少,瓷器店也只有一家。   终于到了一家卖布匹成衣的店铺,奚曦道:“恬儿,去看看,喜欢什么衣衫。”   田恬草草一扫。一片大红大紫,绿底红花、红底绿花之类,妥妥的媒婆村姑系,弹指一飞,过!另一片灰扑扑,沉沉的墨色青色,一点都不符他青春飞扬的性子,又是弹指一飞,过!剩下的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皆是浅色,花色也颇是清新优雅,这才符合他的气质嘛!田恬眉眼一弯,冲那块走去。   刘奔家的刚想劝上两句,又立马止了话语。恬哥儿不必下田耕种,也不必收拾家里,穿这等清浅的颜色也是不打紧的。   田恬挑了一款水绿色,清清澈澈,清新得紧。没荧光黄,鹅黄也能凑合,田恬又拿上一款鹅黄的料子。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俱是抬了抬眼睑,奚曦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道:“恬儿真会挑颜色!”   “嗯嗯。”田恬瞥了他一眼,算你有眼光!   “客官,要做什么式样?”店里的伙计上前问道。   田恬看了一番,选了两款比较顺眼的。   “恬儿,”奚曦看了看他挑的衣裳,垂眸道,“辛苦你了!”不记事的恬儿遵从了本性,挑了他真正喜欢的衣衫。恬儿原本就喜欢女装,出了京还没怎么穿过漂亮衣衫呢!   田恬不太明白。   “恬哥儿都是选的女子衣裳?若是去山上,还是男子衣衫比较方便。”刘奔家的道。   “什……什么?”田恬目瞪口呆,这么好看的衣服是女装?他看着街上男女穿得都差不多,最多就颜色和绣花的区别,款式都没甚差别。   “这都忘记了?”刘奔家的迟疑地看了一眼奚当家。   “没事,恬儿,你喜欢就好,再挑上一身男子的备着就成。”奚曦按着恬儿的喜好又挑了一套,随伙计去看被褥。   好久,田恬才回过神,微微侧身,他小声问刘奔家的:“偶看有些男子也穿的这种,怎的成女装了?”   “双儿自然是男女衣衫皆可穿得。”刘奔道。   田恬扶额,这该死的双儿!这也怪不得他了,这大街上男子穿男装,女子穿女装,还有一群亦男亦女的家伙乱穿着衣衫混淆他。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亦男亦女的身份摆在那儿,穿女装也是可以的,田恬便没有硬去换了订下的那两套女装。至于那些个男装,要么是庄稼汉装扮,上身短衫下身长裤,活像个拉黄包车的,忒丑;要么是长衫套长裤,跨个大步都怕扯到;又或者是直裾和曲裾深衣,跟女裳有什么区别?田恬摊手,反正他是傻傻分不出来。   刘奔家的直接买了块白色棉布,便是够了。   从这店铺出来,要买的东西已买齐全了,他们便往回赶了。田恬来回都是用双脚走的,没有坐牛车,也没有让奚曦背,被他们夸了一句。田恬斜了他们一眼,一副夸奖小孩子的口气是闹哪样?不过,他心里也是开心的。最初扑腾了几下就会觉得头晕,现下是跑镇上都不累了,说明体力好了!体力好了要作甚?体力好才有机会做攻!   奚曦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恬儿的身体比以前好,他是乐于见成的。   牛车经过村子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薛志良会在林家停下,奉上那一根被瞩目了一路的糖葫芦,没想到他却是走去了另外一家。   “那是宁二爷家。”刘奔家的对田恬道。   “哦。”田恬明白,那糖葫芦肯定是给蛋娃了。   傻熊薛志良红着脸过来,眼神还有点飘,见他们几个在等着他,便道:“蛋……蛋娃娃真可爱!”   “赶紧攒钱生一个!”刘奔道。   薛志良的脸更红了,他本就是想到了这些才羞得呢。   “我还以为糖葫芦是给小米留的呢。”刘奔家的也哈哈笑了。   “小米……他不爱吃这些个……”薛志良抓了抓头。   “那些个人啊,往往嘴上不要不要的,心里都是想得紧。”田恬道。   “是么?”傻熊抓了抓头,赶紧地朝林家看了看。众人见状,又是一阵乐。   “奚家夫郎,你家靠山带你上镇啦?”   田恬冷不丁被突然岔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那人竟将青围巾兜了头,下摆在脖子那围了一遭。“嗯。”田恬轻轻应了一声,缓过神来才想到,靠山不靠山的,你们学得真快!还有,你真是来打招呼的,不是来炫耀你那出类拔萃的围巾的?   “奚家夫郎,你瞧,这布巾多好用,地里干活的时候头发就不会脏了呢!”那人献宝道。   果然!田恬只好勉为其难地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的确很不错!”   那人立马窜到一边,与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村民道:“我就说了,我这打扮就是极风流的,奚家夫郎也点头了呢!”   “读书人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   “咱家也有块大布巾呢,回头找出来用!”   “我有大团花色儿的,你们有么?”……   田恬差点被黑线淹没,围巾要被你们玩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穿女装什么的,福慧双修里玉儿穿女装都那么自然就是这个原因,他们是一国的。还有,田恬这只受真的还小,穿越前也是初中生年纪,吃白食神马的完全不会多想,要自力更生更是好遥远…… 第20章 病了   回到家,田恬往床上一横,扑腾着脚丫子。   “恬儿,”奚曦替他脱了鞋子,道,“我去烧一锅热水,一会儿你好好洗一洗去去乏。”   “好。”田恬施手一扯拉过被子,将头埋了进去,鸵鸟状不动了。走的时候没觉得,停下来就觉得腿酸麻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奚曦往烧水的灶里添了柴禾,便着手料理留在家里的山鸡。已经好几日没吃猪肉了,奚曦想着待会可以去屠夫那切一些回来。排骨可以煮汤,肉可以片成片炒松菰。   奚曦将料理好的山鸡放在灶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返回房里。他坐到田恬身边,轻声唤道:“恬儿?”   “唔?”田恬不想动,只应了一下。   “我去买一些排骨回来,钱在哪里?”奚曦道。   田恬的头还是那么埋着,提起手腕,伸出一指冲床下指了指。   奚曦马上伏到地上,从床底下找到了那个……夜壶。看了看壶口,奚曦微微偏过脸,伸手进去掏出一把,装进荷包里。将夜壶放回原处之后,他起身又看了一眼恬儿,轻轻摇摇头,不知者不尴尬!若是恬儿将来发现他藏银钱的东西其实只是个夜壶,会怎么样?奚曦望天,掂了掂荷包,出门买猪肉去了。   奚曦买了肉很快就回来了,看了一下锅里翻腾的水,立马熄了火。他进里屋喊醒了田恬,转身将水倒进浴桶。   “恬儿?”奚曦再回来时,只见田恬迷瞪着脸,半睁着眼睛,嘴角还延下一道口水。他大掌附上田恬的脸蛋,开始揉搓起来。柔柔的,软软的,滑滑的,手感相当不错,他轻轻一笑。   “玩够了没有?”田恬掰开他的手,拯救自己的脸蛋。当他是面团吗?   “恬儿,水准备好了,赶紧醒醒去洗一下。”奚曦退后了一步,正直的脸,正直的声音。只不过,手背在身后,相互摩挲了一下,感受着残留的滑腻感。   田恬已经醒神,不过还是慢吞吞地伸出脚够上木屐,晃去沐浴的屋子。   “恬儿,衣衫。”奚曦适时地递上干净衣衫。   田恬接过,这是得多久训练得出这么贴心的,难不成以前是这原主的贴身小厮?田恬甩了甩脑袋,扯了衣衫坐进浴桶。一沾水,人倒是没那么乏懒了。   等田恬洗完澡,奚曦已开始炒菜做饭了。   “饿了吗?”奚曦一边挥着铲子,一边问,“点心放在里屋桌上,先吃两块。”   “还好。”田恬支着脑袋看奚曦忙活。   奚曦往锅里撒了几粒粗盐,又翻炒了两下,就可以出锅了。他端上这盘菜,又拿了早做好的红烧山鸡块并着一双筷子,一起放到田恬面前:“那就先吃些菜。”   “等你一起吃。”田恬道,反正还不饿。   奚曦闻言也很是开心,眼睛亮晶晶的。他去灶里加了些柴火,风风火火地炒了个小白菜。菜出锅,细细迅速地刷了一下锅,将浸泡在一边的米倒入锅里,开始煮饭。   空气里弥漫着油烟的味道,还有暖暖的肉汤味,也有清新的蔬菜味,混着柴火的味道,田恬一时间有些迷茫。   “奚曦。”田恬喊了一声。   奚曦好久没听到恬儿叫他这个名字了,一时之间愣在那儿。   “恬儿,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奚曦站到他面前。   “大叔,你以前在家经常做饭?”田恬问。   “没有。”奚曦诧异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恬儿不记得了,我以前从未曾做过饭。”   “看你很熟练呢!”田恬道。   “因为……”奚曦失笑,“做得不好吃,恬儿就不肯吃饭。”   田恬抿了抿嘴。   “恬儿,”奚曦站到他身边,道,“我很欢喜,能与你这么过日子。”   田恬心里有些不知什么滋味,便将脸靠在奚曦身上,奚曦很快伸手揽住了他。这个傻汉都不知道,他所关心着的,所爱着的人,早在那一场私奔中殒命了。   “大叔,”田恬埋在奚曦怀里,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你想不想家?”随即,他感觉到奚曦的身体一颤。   “恬儿,你怎么了?”奚曦没有回答田恬的话,却是这么问。   田恬想,他一定是想过的。因为一起私奔出来,他们之间肯定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便只好岔开这个话题,道:“看你做饭那么辛苦,就那么问问。”   “做饭有什么辛苦?”奚曦笑道,“若是觉得我做饭辛苦,那恬儿只要赏脸多吃一些?”   “好。”田恬点头,从奚曦怀里钻出来。   “饭马上就好了,”奚曦道,“我去将洗澡水倒了,便过来与你一起吃饭。”   “嗯。”田恬又是点点头。   奚曦倒了洗澡水过来,掀开锅看了看汤,先舀了碗肉汤给田恬:“挺香的,喝喝看。”   “嗯。”田恬接过碗,拿了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真的很香。”   “放了板栗一起煮的。”奚曦道,“板栗清甜,我猜田恬会喜欢这滋味的。”末了,有加了一句,“要不要放些赤糖?”   田恬瞬间黑脸:“不要!”   奚曦嘿嘿一笑。   “大叔,你看着偶吃,偶亚历山大啊!”田恬道。   “啊?”奚曦傻眼。   “没甚,”田恬摆手,“一起吃吧。”   “好。”奚曦赶紧回身去将汤舀出来,又盛了饭过来。   两人吃了晚饭,奚曦便收拾了桌子去刷锅。田恬感觉一顿饭后,身上还有些疲懒,便躺回床上。待奚曦洗过澡过来,田恬已睡熟。奚曦拿了棉帕给田恬擦了擦脸和手,也躺上了床。   半夜里,奚曦感觉到身边的人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烫得惊人。他立马搂住田恬,轻声喊道:“恬儿?”   “唔……”田恬皱着眉头,又贴近了几分。   奚曦拍脑懊恼,恬儿身子才好,就又是上山,又是走着去镇上,真是没脑子!他赶紧起身,去灶间取了些热水来,给田恬喂了些下去。田恬喝完一碗水,却是一点汗都没有出,还是红着脸昏睡着。奚曦便搅了棉帕给他擦了擦脸,田恬的眉头却是一直皱着。   “老爹……”田恬轻轻呢喃了一句,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滚落,“……难受……”   “恬儿别怕,很快就会好的。”奚曦拿起外衫给田恬穿上,从柜里又拿出一件薄披,包裹着抱起他翻过墙。奔走了没多久,他才想起钱没有拿,又只好翻回去。他从床下夜壶里抠了两枚一两的银子,带着田恬往镇上飞奔。   不出意料,田恬的确是因为身子元气还未复原,加上思虑过重,才起了热。大夫开了方子,药童便拿着药方去煎药。奚曦皱着眉头看田恬,思虑过重?   田恬迷迷糊糊地在一片黑暗里行走,周围什么都没有,静得出奇。仿佛被抽空了思维,他只是不停地走,什么都没法想。隐隐地,他看到前面有幽幽光亮,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走向那里。普普通通一张木桌,摆着两张椅子。田恬感觉身上疲乏得很,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蜡烛,白色的蜡烛,火苗静静燃烧。   “恬恬……”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人。   “老爹……”田恬看着对面的人影由模糊变得渐渐清晰,努力张了喉咙喊道,出声却是那么低。   “恬儿,我和你妈妈那么担心你,还有你哥哥姐姐,你怎么了?”老爹的语气很急切,带着些悲凉压抑。   “一线天那儿……不小心摔下去了……”田恬撑着沉重的脑袋慢吞吞回答。   “哎……”老爹大掌抚到面上,再移开时,眼里面上皆是湿漉漉,“从小就让人操心,现在……”说到后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即使你考得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你老爹和妈妈什么时候骂过你打过你?”   田恬费力想去,好似去玩之前确实有考过试,考什么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考得不怎么样,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出去玩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会连命都丢了。田恬有些难过,可脑袋沉得连说话都费劲:“老爹……”   “你现在……”老爹压抑着自己,语不成句,“你妈妈该多……难受……”   “老爹……”田恬仰起脸,泪水却是再含不住了,不停地涌出,“偶好好的呢。”   “能把你招来,怎么算是好好的……”老爹埋下头。   “真的好好的!”田恬道,“有鸡汤喝,有排骨吃……”   老爹听到他的话也是笑哭了:“你啊!”   “真的老爹,偶好好的!”田恬扯了扯脸蛋,却没觉着疼,“你看,偶都胖了。”   老爹抬起头,视线却怎么都对不到他的脸。   “老爹?”田恬伸手费力地在老爹面前挥了挥,发现他根本看不到自己。视线再落到老爹放在桌上的手,田恬很想将自己的手塞到那大掌之内,跟以前一样。快接近的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一只手,按住了田恬的手,那触感冰凉却有力。   田恬看过去,那人站在白色蜡烛之后,与手的触感一样,面若冰霜。那人扫了他一眼,另一手向着蜡烛按去。   “恬儿,好好照顾自己……”老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地赶着说道。   “老爹……”田恬一急便赶紧站了起来,随着那人按灭蜡烛的同时,一切都消失了,连方才坐着的桌椅一并消失地无影无踪。还没有问问家里好不好,还没有问老爷子有没有念他,还没有……有太多想问的都没来得及问,一切竟消失了。方才是幻觉吗?田恬难过地小声抽泣,最后越想越悲,哭声也越来越大。一阵天旋地转,田恬从黑暗中抽离……   在一阵晃颠中,田恬艰难地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那张熟悉的脸,不禁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大叔……”   “恬儿?”奚曦顿住脚步,慌忙地看向怀里这人。   “唔……”田恬这才发现,自己被奚曦抱在胸前,他脚下一顿,那颠簸便也跟着停止了。   “恬儿,难受吗?”奚曦急切地问,看着田恬眉头越皱越紧,怎么敷额按摩都没有缓解,他都急死了。再看着田恬由小声抽泣到大哭,便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直接抱着奔去大夫那屋。   “有些冷……”田恬往奚曦胸口贴了贴,轻声道。   “冷?”奚曦闻言,将田恬揽得更紧了,想了想道,“恬儿起热了,咱马上将药喝了,身子就舒坦了。”   “嗯。”田恬的眼皮有些沉。   奚曦将田恬又抱回房,将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转身拿了温在炉上的药给他喝。田恬身上沉沉的,昏昏沉沉间将凑到嘴边的药乖乖喝下。奚曦放回了药碗,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田恬的脸,还是热热的。田恬感受到手的温很舒适,便紧紧抱住,又拿脸轻轻蹭了蹭。奚曦用指腹摩挲着他眼角,脱了鞋扯开被子将田恬抱在怀里。   田恬在奚曦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睡吧,我在。”奚曦亲了亲田恬的发顶,小声道。   田恬便不再动了,沉沉睡去。 第21章 散热   再次醒来的时候,田恬觉着身上没那么难受,只是脑袋还有些昏沉。   “喝口水。”奚曦见他睁眼,立马拿了温水过来。   田恬喝了两口,便偏过了脸。   “恬儿,饿不饿?”奚曦放回碗,凑到他面前小声问,“想吃些什么?”   “烂糊面。”田恬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奚曦愣了一下,想着街上有哪家卖烂面,也许酒楼会给煮上一碗,又或者借用医馆里的炉子做一碗出来也是可以的。   “刘奔家的煮的烂糊面。”田恬道。   “刘奔家的?”奚曦微微皱眉,“要不我给做一碗?保证炖得烂烂的。”   “哦。”田恬垂了眼睑,应了一下。   一会儿工夫,奚曦便端了一碗面过来。他买了青菜,切得碎碎的,又加了一些爆炒过的肉丝,临起觉得太过寡淡,又煎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覆在面上。他将面搁在桌上,扶了田恬起身:“面煮好了,先尝尝?”   田恬巴巴地看过去,瞧这面的卖相好似还不错,蛋煎得也漂亮,不禁有些期待,见奚曦要喂他,便伸手接了过来:“偶自己来就好了。”   “正病着呢,手上没那么多力气,我给你托着碗,你吃!”奚曦替他捧了碗。   田恬撩了一筷子面吸溜进嘴里,抿着嘴动了一下,又喳吧了两下。   “怎么?”奚曦紧张地问,“不好吃?”   “好像……”田恬又喳吧了一下,道,“不够烂。”   奚曦朝碗里看去,方才一筷子撩起的时候,下面都直接断掉了,这还不烂?不过,田恬说不烂,那就不烂。奚曦赶紧道:“锅里还有,我再煨一会儿。”   “算了。”田恬想着奚曦做饭也不容易,便想凑合着吃吧。他又撩起第二筷,吸溜了进去喳吧了两下,“好像淡了点,加了肉丝就跟青菜窜味了,油腻了些,不够清爽。”   “哦。”奚曦点头应下,轻声嘀咕,“出锅我还尝了一下的,一点都不淡……”见田恬茫然又疑惑地看来,就道,“恬儿别吃了,我重新去做一碗,很快的。”   “别!”田恬皱眉,“多浪费!就这么吃着吧。”   奚曦看着田恬继续吃面,可他吃了一筷之后,便放下筷子了。   “可能睡迷糊了,没胃口。”田恬抱歉地看了一眼奚曦,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他却是吃了三口就吃不下了。   “都一上午没吃东西了……”奚曦皱眉担心。   “没事,现下也不觉着饿。”田恬有气无力道。   “那怎么行?”奚曦道,“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养病!”   田恬委屈地看着他。   “恬儿是不是想吃刘奔家的做的面?”奚曦问。   田恬想起那日吃的味道,点点头:“他做的面挺好吃的,烂烂的,菜汁都浸入面里了。”不知怎的,现下就想吃一碗刘奔家做的烂糊面,简直跟执念一样。他看了一眼面前这碗面,道:“煮一锅的吧?不吃好浪费。”说着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不打紧,可以给医馆的大夫和小药童吃,他们很喜欢这味道的。可是……”奚曦端着碗为难道,“我若是跑回村,恬儿就一个人在这儿了……”   “偶还是奶娃娃不成?”田恬嘴里越是没味道,就越是想当初那碗面的味道。   “那我回去跑一趟,很快回来的。”奚曦道,“大夫在前面堂里,外面就有药童,若是有什么事就唤他们来做,我跟他们说一声。”   “没甚事。”田恬摆手,“偶就再睡一会儿。”   “好。”奚曦点头,扶田恬躺下之后端了碗就出去。   田恬听着外面时而走过的脚步声,心情有些低落。回想起与老爹说话的那一幕,田恬自己都搞不清,那究竟是幻觉,或者是做梦,还是真的与老爹说话了。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这个,他越发落寞了。   “云淡。”身边冷不丁地出现一道声音,吓得田恬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小叔……”田恬赶紧捞回飘散开的三魂七魄。   “听说你病了……”田余墨缓缓道。   “听谁说的?”田恬看他,晚上生病,就只有奚曦知道,连隔壁刘奔一家都不知道呢!   田余墨张开的嘴一时都合不拢,这人难道是听不懂他说的是客套话吗?他嘴巴一闭想了一下,道:“说顺嘴了。我只是早晨在街上看到奚赫奕,才跟过来看了才知道的。”   “哦,偶还以为你布下的细作遍布满宁左村呢!”田恬道。   “怎么可能!”田余墨的声音明显大了一些。   “哦,难不成是有暗卫?”田恬瞪大了眼睛。   “你想太多了!”田余墨扶额。养暗卫他也想,可是去哪里筹这么多银子!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怎么能掐得这么准?每次奚曦一离开,你就出现了。”田恬诧异道。   田余墨捏了捏拳,想说什么来着的都忘记了,倒是一下被他扯开十万八千里!田余墨沉沉压下气性,放柔声音道:“云淡,我想过了,你在这儿也吃了好些苦,也不必找什么村里的一起私奔了。现在你留封书信说你另有心爱之人,我便带你离开这里吧。”田余墨实在不想在这穷乡僻壤里耗费精力了,他受够了!而且,他也没时间待这儿等机会了。   “啊?”田恬瞪大了眼睛,“现在?”   “是,写好书信,我们马上离开。”田余墨道。   田恬眨了一下眼睛,“哇……”直接哭开了!   “又怎么了?”田余墨头大,赶紧捂了这人的嘴巴,“祖宗,哭什么?!外头都要听见了!”   “小叔……”田恬眨巴着眼睛,拉开田余墨的手,抽抽搭搭道,“你都不爱偶!”   田余墨的眼角带着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以“仙”字誉满京都的美须也扯出了个不完美的造型。他从来都没爱过这臭小子好吗!这臭小子是越来越嚣张了!对着他竟说出“爱”这个字!田余墨气得直冒烟,可对着田云淡又不能显在面上,一口气在肺腑里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生生压下,当真是荡气回肠!   田恬没等田余墨反应过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扑扑滚落:“小叔,偶昨夜起了一晚上的热,你都不问问偶是怎么熬过来的!偶全身都酸痛啊,昏昏沉沉地差点死过去!索性命大。今儿个终于醒了过来,早饭都没吃一口,你竟然说要带偶马上离开!若恬儿晕死在路上,小叔,您上哪儿再去找偶这么天真活泼,貌美如花的美男子!哇……”   田余墨见他又扯开嗓子哭,立马又上前捂他的嘴巴。起个热而已,说得跟得了绝症似的!还说什么没吃早饭,那牙上的菜屑怎么说?难不成是昨夜留下来的!还美男子?简直脸大!田余墨没那么多耐心,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烦躁,当真愚不可及!计算了一番还可以利用的价值,田余墨耐着最后的性子问他:“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田恬赌气地趴到床上,双手锤着床板愤愤道。   “云淡,冷静点想一想,现在可不是撒脾气的时候。”田余墨循循善诱道。   “不跟!”田恬将脸偏向里面,拿后脑勺对着田余墨。   “你看,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吃食粗鄙,衣裳也没个好看的。”田余墨又道,“我们回京都,有最好吃的点心,有最漂亮的衣裳。”   “偶不听偶不听!”田恬带着哭声道,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田余墨本就已经很不耐烦了,这么下来更是耗尽了最后一点耐性,直接站起身道:“最后一遍,跟不跟我走?不走的话我就回京都了,再不来看你!”他以为田云淡会识趣地收起小脾气,乖乖随他走。本来嘛,使小性子使得恰到好处是情趣,若是超了那就讨人厌了。以前云淡偶尔也会冲他使一下小性子,可不敢太过,他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现在看看这么一番,应该是闹够了。   田恬还是恨恨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你!”田余墨一指田云淡,气得直抖!个给脸不要脸的!他可没时间在这乡洼洼里耗了,“哼”了一声直接甩袖离开。   田恬趴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好似真的走了,没有回来的意思,这才舒了一口气。田恬坐都坐不起来,却觉着脑袋一阵眩晕:“呃……演过头了!”方才又是哭又是喊的,劲头太大,现下仿佛脑袋被抽空了一般,还一跳一跳地疼。演戏也是个体力活!嗓子都有些哑了,像他这么敬业卖力的有么?   “头疼?”奚曦道。   田恬吓一跳,赶紧翻过身来,只见奚曦端着砂锅站在床前:“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才你大哭大闹的时候。”奚曦就那么看着他。   “呃……”田恬努力回想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恬儿,你若是想家了,我便陪你回去。”奚曦想起昨夜田恬昏睡时喊的那一声声“老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回去。”田恬道。一帮子生活了十几的人,很容易看出他与原主的区别,过去了就是芭比烤肉的节奏!   “要是因为我,让恬儿如此难受……”奚曦抓了抓脑袋,一张傻脸表情甚是纠结。   “大叔,你再唧唧歪歪下去,偶就要饿晕过去惹。”田恬双手抱着脑仁道。   “哦!”奚曦赶紧将锅放到床边矮柜上,盛上一碗递给田恬,“刘奔家的刚做出来的,我跑得快,还热乎乎的。尝尝看!”   田恬感觉颈边有些黏腻,便拿袖子擦了擦,方才太卖力了,都出汗了。   “恬儿吃,我来替你擦擦,这汗不擦干,又得受寒了!”奚曦将碗递给田恬,回身拿了一块干棉帕替他擦拭。一整晚,甚至喝下一碗热汤药都没出一滴汗,方才那么嚎上两嗓子倒是出汗了,看来被他小叔刺激得不清!手指触到田恬颈脖边的皮肤,温温凉凉,热度总算是散去了!奚曦失笑。 第22章 回家   田恬尝了一口,嘴里的味道与记忆里的碰撞在一起,那么吻合!田恬简直热泪盈眶,若不是要维持美男子的形象,他都恨不得将碗舔上一舔了。   “这么好吃?”奚曦有些受伤,他煮的面里还撒了肉丝,恬儿却喜欢只有青菜的烂面,还一副恨不得将碗吞下去的表情!   “唔……很好吃!”田恬点头。   “锅里还有呢,慢慢吃!”奚曦从田恬手里接过碗,舀了又递给他,自己瞅了瞅锅里的面,好奇地凑着大勺尝了一口。   “好吃不?”这一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田恬的眼睛。   “唔……”奚曦品了品,没觉得有多好吃,就青菜味重了一点。可是,既然田恬喜欢,他便暗暗记下了,下次做就按照这做法来。   大概是热度退散了,身上也舒坦了许多,连着胃口也好了,田恬一连吃了三碗才罢。放下碗,田恬抚了抚肚子,满足地捂嘴“嗝”了一声。转眼一瞥,看到奚曦落寞地收拾碗筷。田恬这才想到,奚曦煮的一锅面是一点都没开张,他却是抱着别人煮的面吃得稀里哗啦。   “大叔的手艺也是很好的!”田恬不好意思安慰道,“偶今儿个病了,口味也变得怪怪的,吃着油星的就觉得腻味,才想着吃清淡的。”   “没事,恬儿!”奚曦立马抬头轻轻一笑,“是我不好,忘记了恬儿病着,该吃一些清淡的。”   “哪有,”田恬道,“不吃些有营养的,病怎的会好。况且,大叔的面里就放了一点点肉丝而已。”   “恬儿说的,自然都是对的。”奚曦傻傻一笑。   田恬:“……”忠犬加妻奴!妻?田恬翻白眼,必须得是夫奴才对!可是,他姥姥的这具身体是双儿,会生娃的那种!一股迎风流泪的冲动翻腾而起……   “恬儿躺一会,我去把碗洗了。”奚曦端起碗出去,步子虎虎生风。好像田恬就那么稍稍抚慰一下,方才的落寞一扫而空,马上就满血复活了。   田恬点头。大叔怎么能这么可爱!从指缝里漏下一丝阳光,他都能在石头中挣扎出一颗参天大树!田恬托着脑袋在床上发呆,既然没办法回去,那有大叔这样的亲人在身边,倒是也不错。至于小叔之类,实在不敢恭维。   “恬儿,”奚曦一会儿就回来了,“外头廊下阳光正好,我扶你出去晒晒?”   田恬想了想,道:“大叔,偶觉得身上好多了,偶们回家去吧。”   奚曦一听忙道:“恬儿千万别担心银子的事儿,银子花了我可以打猎物再攒!”   “你……花了多少钱?”田恬闻言警觉地问了一句。   奚曦一见他这神情,顿了一顿才伸了两指出来。   “二十文?”田恬想二文钱是不太可能,便自觉添上一个零,好歹也算是住院。   奚曦摇头。   “二百文?”田恬倒吸一口气,治个发烧而已,竟是一只山鸡的价格了?   “恬儿,”奚曦低头不敢看田恬,只道,“起了热要开方子熬药,大夫说恬儿的身子弱,我又让大夫开了一些温补的方子……”   “个败家……汉子!”田恬扶额,“那是花了多少钱?”   “二两。”奚曦低声道,同时拿手指又比了个“二”。   “什么!”田恬瞪大了眼睛。   “恬儿,”奚曦道,“这很便宜了,在京这二两银子只够个打赏。那温补方子里,我可是看得好几味不错的药材,二两银子真的很值!”   “你也知道那是京都!”田恬道。   “只要恬儿身子好,银子甚么的,没必要计较。”奚曦咕囔道,“大不了入山多走一段就成了。”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偶非常讨厌吃药,你竟还上赶着买药?!身体偶吃两只山鸡就补回来了,作甚要去买药!”田恬吸了吸鼻子,无比委屈。有本事你吃给偶看啊!好吧,傻汉根本不怕吃药!   “可恬儿一会儿起热,一会儿头晕的,也不是个事儿。”奚曦抓了抓脑袋为难道。   “还有,入山深了多危险!咱打些山鸡野兔够过日子就成了,别冒那个险。”田恬越说声音越小,别别扭扭地揪着扯着被子。   “恬儿,没事的。”奚曦听着田恬的话,嘴角泛起了笑,“那些个兽禽我足足能应付得了。”   “话哪能说这么满!反正,你买了回去,偶也是不会喝的,你看着办!”田恬偏过头。   最后还是奚曦妥协了,什么药都没抓,背着田恬回家,只是心里默默合计着要怎么给田恬食补。   “大叔,”田恬将下巴搁在奚曦的肩膀上道,“偶好热,这薄披能不能脱了?”   “不成,会受凉的。”奚曦托着田恬的屁股,走得十分稳健。那么长一段路,他竟一点都不喘,脚步也不曾乱一步。   田恬歪脸看了看日头,无奈道:“偶感觉偶的头顶在冒烟,你身上又热烘烘的,偶快要晕汤啦!”   “晕汤?”奚曦木着脸思索,很快又嘿嘿一笑,“恬儿,快要到了。实在热就边上拉开一点点,不能多,只能一点点。”   田恬无语,侧脸枕到他肩上,看着远处连片的田地。过了一会儿,他道:“大叔,是不是要秋收了?”   “嗯。”奚曦点头,“乡亲们就这两天要开始割麦子,收高粱。”   “秋收之后是不是也是要交税?”田恬问。   “是。”奚曦点头。   “那咱们呢?”田恬问。   “咱没有田地,不用交这些,只需交一定的户税和人头税便可。”奚曦道,“恬儿不必担心,有我呢!”   “哦。”田恬闻着田间飘来麦子的香味,微微一笑。   一入村里,背在奚曦身上的田恬便招来一众村民的围观。   “奚家夫郎的福气就是好,有奚当家这么结实的靠山。上镇都不用脚的,舒舒服服背着就成。”头围碎花布巾的大叔凑了过来,笑得比那碎花还碎。   田恬吸了吸鼻子,这算是羡慕的口吻,还是奚落的口吻?他嘟嘴:“你个头顶碎花布巾的,表说话!”   “陈大憨,在奚家夫郎面前也敢这么出挑!”旁边一汉子拉住那围碎花布巾的大叔,好似还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那碎花布巾。   田恬气极,难道他会嫉妒人围碎花布巾?!   “我们家恬儿昨日起热,这不刚从医馆回来,精神头还不好。”奚曦立马在旁给田恬说了句话。   “哦……”周围人纷纷点头,精神头不好才听不得周围嗡嗡嗡地叨咕,更是受不得一点委屈。   田恬见他们一副明显是想歪了的表情,气血一翻涌,拍了拍奚曦的肩头,示意放他下来。众人也不知田恬要做什么,本着照顾读书人体弱的想法,凑了上去,省的他说话费力。   田恬扫了众人一眼,从中找出个带着纯水绿色围巾的男子,再看那身材那脸,倒也是不错,便伸手指了过去:“你,过来。”   那男子看了看手指方向,好似正中自己,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两步,警惕地看他。   “站到偶面前,”田恬道,“给你的布巾换个系法。”   “常哥儿,赶紧去啊!”众人羡慕地看向那男子,恨不得换了自己上去。   那常哥儿便几步站到田恬面前,又是看了他一眼。   田恬可没注意他的小眼神,只是注意着这人的走姿,应当是很沉着很安静的一个人,走姿很稳。再看这布巾,也是长方形的那种,不是三角巾,纯色的,丝毫不张扬。田恬探手上去,解下缠绕在常哥儿脖子上的布巾,扯了扯皱褶,给他搭到脖上,垂下的一端甩到后面。退后一步看去,此人的脸还算清秀干净,配着洗得平平整整的衣衫,以及颇具民国风围法的长巾,显得整个人都清隽了几分。这种围法倒是很适合他。   “像个读书人!”   “瞧着挺好看。”   “常哥儿买不起碎花巾,要是换了碎花巾就更好看了!”   田恬差点一个趔趄,你们是对碎花巾有多大的执念!他摇着头问奚曦:“他们怎么这么喜欢碎花布?”   “碎花布贵呢!这单一个色儿的便宜,又不漂亮!”旁边立马有人替奚曦回答了。   田恬望天,你们追崇的绿底红花和红底绿花到底是有多漂亮?!莫不是染花的工艺比较复杂,才卖得贵的?田恬道:“纯色有纯色的出彩,碎花有碎花的情怀,只要围的好看,就成了。”   “读书人就是懂!”   “奚家夫郎,”有人问,“这不系着,不怕风吹跑吗?咱下地干活,野风可强着呢!”   这时,风正好背着常哥儿一吹,甩在背后的一端吹到了前面,常哥儿瞅着胸前肆意的两条,看向田恬。   “这个简单!”田恬将布巾从常哥儿脖子上取下,对折一下,又围上他脖子,将尾端的那两截从对折孔穿出。   “好简单!”   “这围法好适合冒充读书人!”   田恬扶额。个赤脚大汉,再怎么围也冒充不了读书人好吗!   “奚家夫郎,”围碎花布巾的陈大憨,揪着自个儿对折了就围不住脖子的碎花布巾,着急地问田恬,“咱这布巾绕不了,怎么折腾?”   田恬瞧着那碎花布巾抗拒了一下,最后伸出手。陈大憨立马将布巾递过去,又往田恬面前站了站。田恬看着那傻大个的憨头,攥了攥布巾,道:“你个头太大,我给这常哥儿围,你们看着。”心说,脸那么傻,用爱马仕巴宝莉也挽救不了,说不得还糟蹋了自个儿的手艺。   在众目睽睽之下,常哥儿只得又贡献自个儿的清秀的脑仁。田恬将围巾对角围上常哥儿的脖子,两端一系,又将垂下的两角分别往上缠绕。   “啧啧啧,”田恬退后一步看了看,“得亏这脸生的好!”碎花布巾妥妥驾驭!一条碎花布巾,就立马变身花样美男了。   常哥儿一脸平静,可脸上却是慢慢地泛红。   “奚家夫郎手真巧!”   田恬觉着不能白瞎这张脸,又迅速结下这布巾,又重新给扎了朵蝴蝶结:“漂亮!”   常哥儿这次却是看向奚曦,脸带羞色问:“好看吗?”   田恬有点懵,再迟钝了好像发现了什么。   奚曦镇定地看了一眼那围巾,道:“我们家恬儿的手艺自然是漂亮的。”丝毫未提及常哥儿此人。   众人很快又围紧了几分:“好难,怎么围?”   “自个儿去解开试试。”田恬指了常哥儿,说着退后了几步。   众人赶紧将常哥儿围了个一圈又一圈,揪着常哥儿的脖子拆。   “哈……”田恬乐了,拍拍奚曦的背。奚曦默契地弯下身子,将田恬背到背上,往家走。   “那个常哥儿……”田恬用手指点点奚曦的脑袋,“是不是喜欢你?”   “不知。”奚曦道,“我的眼里只有恬儿。” 第23章 养病   一到家,田恬趴到床上,虽然一路由奚曦背着,可还是觉得身上疲乏得很。   “是不是累了?”奚曦拿了热水过来,给田恬洗脸擦手。   “嗯。”田恬应了一下。   “就该在医馆多住两日的,偏生不听。”奚曦摸了摸他额头。   “偶要洗澡!”田恬生怕奚曦说着说着一言不合就将他拎去医馆,立马岔开话题。   “生病还没好呢,等身子好了再洗,乖!”奚曦自然是不肯的。   “方才出了汗,身上黏黏的,不舒坦。”田恬不满地摸着脖颈。   “那我去打水来给你擦擦,再换身干净衣衫。”奚曦道。   “好吧。”田恬只得妥协。   奚曦出去换了盆热一些的水过来,顺带拿了身干净衣衫。田恬本是想衣衫一扯,光着身子来擦的,手伸到衣襟上,眼睛扫过面前的二十四孝好……汉子,竟有些扭捏了。   “偶自己来。”田恬道。   奚曦倒也没有勉强,将热水里的棉帕搅了一下,递给田恬。田恬接了帕子,从衣襟里伸进去擦着前面。擦到后面的时候,田恬张牙咧嘴了好久,都没擦利索,只好将棉帕递给奚曦:“大叔,给擦个后背。”   奚曦大掌一捞,垂眸给田恬擦背。   力度刚刚好,擦得田恬舒服得直哼哼。   “奚当家……”刘奔家的正要跨步进来,听到这声音便顿住了,“哎哟,什么都没瞧见。”   “刘奔家的。”奚曦将棉帕从田恬的衣衫里拿出,扔到水里搅合。   “哦,原来是在擦身,”刘奔家的松下一口气,“还以为打扰你们了。”就是说嘛,若是做些什么,怎可能开着一路的门。况且,恬哥儿还小呢!   “打扰什么?”奚曦和田恬看过去,下意识地问,又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下,又很快红着脸别开。   刘奔家的见状,立马摆着手道:“看着恬哥儿没事,我便安心了。今儿个我们当家的去溪里抓鱼,得了条鳝鱼,已经放到你家灶间了,奚当家做了给恬哥儿补补身子。还有一把黄花地丁,听说起热的人吃了极好,恬哥儿尝尝看。”   “谢刘奔家的!”奚曦道,“这么费心!”   “哪儿的话!”刘奔家的道,“晚些想吃烂糊面直管来喊我,我一直在家呢。”   “好,谢谢嘞!”奚曦道。   田恬也笑着点点头。   刘奔家的赶紧退了出去,顺带替两人关了关门。   “脱裤子吧。”奚曦转头便对田恬道。   “嗯?”田恬瞪大了眼睛。   “要不,把裤腿撩上去也成,撩上一点。”奚曦想了想道,“脱裤子也难免着凉。”   田恬舒了一口气,将裤腿网上揭。   奚曦认真地将田恬的腿擦了一遍,又按着脚丫子洗了一把,看着他把裤子拉整齐,将他塞进被窝,又按了按,才放心地端着水盆和换下的衣衫出去。   身上这么一擦之后,疲乏倒是减去了大半,田恬觉得似乎还精神了些许。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拿了外衫穿上,走了出去。   院子里,奚曦拿了水,光着膀子冲澡。耀眼的阳光,水珠顺着皮肤的肌理滑下,下身的裤子湿答答地帖在身上。奚曦冲了上身,便脱了下裤,接着冲起来。几瓢子水下去,才罢了手。一个回身,奚曦便见着呆立在门口的田恬。他微一皱眉,恬儿不会惦记上这吧,于是赶紧回屋擦水换衣。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身材真好啊!他摸了摸下巴。   奚曦穿戴整齐之后站到田恬面前,道:“恬儿,我用的是热水,绝不是冷水。”   “嗯?”田恬看他。   “好吧,是温水。”奚曦补上一句,“但我的身体比较好,冬天里洗冷水澡就没事儿。恬儿的身子一直娇养着,可不能如此。”想了想,又道,“就算喝姜汤也不许这么洗。”   田恬望天,这是怕他有样学样?他凉凉道:“知道!等偶将身子练好了,再这么洗!”   “恬儿要怎么练?”奚曦诧异道。   “随便练练。”田恬想了半天,也只有跑圈和……广播体操了。想起奚曦八成是从什么扎马步甚么的开始的,再看自己只会个广播体操,就囧了一脸。   “恬儿可不能太累。”奚曦着急道,“练武功虽好,可也是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的。恬儿,千万别着急。”   谁说他要练武了?武术什么的,他根本不会好吗!田恬翻了个白眼:“大叔,不如你教偶练武吧?”   “不不!”奚曦连忙摆手。   “嗯?”田恬斜眼看他,这是看不起他咩?   “恬儿,我是绝对下不去手的。”奚曦道,“恬儿只要多吃些,多散散步就可以了,不用练武那么辛苦。”   “哼!”田恬一撇嘴。不教偶还不学了,学武那么辛苦,还不如广播体操轻松,每天练练不也挺不错的!反正他也没想着要当大侠,只要体质上去一点就可以了。   “恬儿,我给你搬个椅子,你坐这儿晒晒太阳。”奚曦狗腿地赶紧进屋拎出一把椅子,放到树下。   “嗯嗯。”田恬满意地点点头,不再计较大叔看不上他这个徒弟的事儿。秋日午后的阳光很明媚,晒得身上暖融融的,树影婆娑,光影在他脸上晃动,很是十分舒坦。   奚曦打了水,将衣衫按在水盆里洗。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洗完衣衫搭上竹竿,他又开始杀鳝鱼。田恬在后面看着都直叹,拉弓耍刀,打山鸡,猎野猪,烧得一手好菜,理得一手内务,这是怎么养出来的?   奚曦感觉自己后背被盯得太久,便匆匆将鳝鱼冲了冲,大步走进灶间。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聊地转而看向天空也这般懒散的云。   一会儿,奚曦端了一碗水,站到他面前:“恬儿,晒了太阳,喝些水下去。”大叔好贤惠!田恬心里默默感叹,伸手接过碗。   奚曦回灶间将鳝鱼炖上,转身将前几日砍的柴禾摊到院里晒。喝了几口水之后,田恬全身舒坦,搁下碗,看着奚曦将柴禾搬来搬去。也许阳光很暖,也许风也很轻,田恬慵懒地睡了过去。   奚曦忙完一阵后,洗了洗手上,转眼一看田恬已睡熟,便将他抱回床上,轻轻盖上被子。   这一觉便是睡到太阳落山,田恬使劲伸了伸拦腰,发出舒适的声响。旁边奚曦见他如懒猫般的轻吟,便笑出了声。   “笑甚?”田恬听着声音偏过头,又恼又羞道,“不知道每日这么拉伸一下有助于长高!”   “嗯,不知道。”奚曦一本正经答道,眼神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田恬到他肩头还不到一点,不过奚曦觉得这样正好,也不必长太高   “个……没文化的!”田恬拿枕头挥他,叫他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奚曦拽过枕头,安抚炸毛的猫咪:“饿了没有?刘奔家的过来做了烂糊面,温在那儿。”   田恬立马揭过,摸了摸肚子:“有点儿。”   知道饿就好!奚曦乐颠颠地将枕头放到床上,拿了外衫给田恬穿上,拉着他去灶间吃烂糊面。   青菜碎碎的,连面汤都带着绿色,面条已足了汤汁,软绵绵得很。田恬巴巴地看着奚曦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立马拿筷子吃起来。   看着田恬胃口不错,奚曦便凑过去问:“除了烂面,晚饭想吃点其他的吗?”   田恬点点头,感觉睡了一觉之后,病都好了,胃口都回归了。   奚曦赶紧去将炖好的鳝鱼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放到田恬面前。   “白煮?”田恬看着面前这碗鳝鱼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不是红烧鳝鱼、酱爆鳝鱼比较好吃吗?   “恬儿,白煮的鳝鱼味道也甚美,而且更能补血益气。清热解毒。”奚曦继续哄他,“要不要先尝一口试试?”   白煮鳝鱼想想都腥,田恬嫌弃地往后让了让:“你怎的不说放点赤糖?”   “恬儿要用赤糖?”奚曦一愣,“赤糖还有一些的,我去拿来。”说着就要起身去取。   田恬扶额,拉住了他:“听不懂偶说笑哒?”   奚曦迟疑地看了看那碗鳝鱼汤,“那……”   “看着就腥……”田恬皱眉。   “一点都不腥,恬儿放心。”奚曦舀了一口汤,送到田恬嘴边,“试一下?”   田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张开嘴吞下。咦?田恬眨巴了一下:“怎么做的?真的一点都不腥,还蛮好喝的!”   奚曦满意地点点头,给田恬舀上一碗,还夹了一段肉放在里面:“吃吧。”   田恬本也是随口一问,并非不知道答案。这做鱼类要不腥,也就靠香料了。没有实践经验,可理论经验还是足足的!   奚曦见田恬吃得香,这才回身去炒了个黄花地丁,端上昨晚剩下的排骨汤和红烧山鸡块过来吃饭。   饭后,田恬的精神还好,并不急着睡觉。奚曦洗完碗,就带着田恬消食溜圈。   原本,山村里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自受田恬影响,现下村里走几步就会看到几根柴禾堆在一处燃着,村民们也是不睡觉在村里望天瞎游荡。   田恬远远那么看着,并不打算晃过去。可他不过去,不代表人家不会晃到他面前。田恬绕着自家院子几圈之后,精神头越来越好,开始做起广播体操来。   “恬儿,你这是哪儿学来的招数?”奚曦好奇地绕着田恬转了一圈。   “想知道?”田恬做着体转运动,扫了奚曦一眼才道,“不告诉你!”   “依我看来,杀伤力全无,约摸也就个强身健体的作用。”奚曦兴致勃勃地点评道。   “对!”田恬转身的时候顺带白了他一眼。要是广播体操带强悍的杀伤力的话,他倒是要为学校捏把汗了。   “转的时候,上身还能挺直一点。”奚曦在一旁指点道。   “你学过么就这么瞎指挥?”田恬瞪他。   “不绷直了,怎么练你腰肌?”奚曦虚心求教道。   “练柔韧度不成嘛!”田恬强词夺理道,见奚曦怀疑地看他,更是瞎扯道,“偶这是跳舞,不是练武!”   “是么?”奚曦又绕着田恬转了一圈,这时候的田恬正做跳跃运动,他便稍稍有些相信了,“果真是在跳舞吗?这舞真丑!”   “什么!”田恬果断换成健身操,气势汹汹地挥舞着手臂,抬脚就给了奚曦一记。   “读书人果然什么都懂!”关键时刻,总会有人来插上一脚。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得田恬差点收不住脚,差点直接劈叉了。奚曦身手了得,稍稍一让躲过田恬的一脚,还能趁手扶上一把。   “奚家夫郎,这舞能强身健体?”从黑乎乎的夜色里钻出一个人来。   “是。”田恬收拢了脚,道,“不然,偶在这蹦跶是吃饱了撑着”   奚曦眼观鼻鼻观心,可不就是因为吃饱了撑着。   “嗯,咱也要跟着学学。”   “奚家夫郎,你就教教咱呗。”   “是啊是啊,我们很喜欢奚家夫郎跳的这舞呢!”   田恬扶额,谁来告诉他,这么多人是什么时候窜出来的?他只得无奈道:“你们要是喜欢,便跟着学吧……”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挖坑自己埋的错觉?   得到田恬这一声应,汉子们嗓子一扯吆喝上了。村里的村民一听,立马涌了过来,奚家门口那块空地瞬间围得水泄不通。田恬哭笑不得地看向奚曦,奚曦凑到他面前轻声道:“别担心。”   看着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奚曦站到前面,开始带着他们做……广播体操。田恬顿时目瞪口呆,就看了那么一遍,他竟然就记住了而且,看那姿势,好像比自己做的标准多了。天哪!田恬捂脸,第一次见到将广播操做得如此帅气的人!大叔,膝盖软了,求接住! 第24章 来袭   第二日田恬很早就起来了,绕着院子跑了两圈,开始做广播体操。   “恬哥儿一大早就跳舞啦?”刘奔家的拿了个杂粮馍馍在啃,边啃边围观。   田恬正蹦跶地欢,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一个趔趄栽倒。他扶额道:“你一个大肚子就别凑过来了,小心踢着碰着你。”   “嗯,所以我昨儿个夜里特特没有出来看。”刘奔家的站远一步,示意他继续,道,“恬哥儿这舞果然好看,英姿飒爽的,很适合汉子来跳!”   “是吧?”田恬得意一笑。   “嗯,早晨去村里走了一圈,大伙儿都在说你这舞呢!”刘奔家的道,“还说着,今日还要请奚当家领着他们跳舞呢!”   “是咩?”田恬停下脚步,既然大伙儿这么喜欢,他也不能不表示一番!田恬摸了摸下巴,笑得很贼。   奔家的嘴巴一抿,瞄了瞄田恬嘴边诡异的笑容,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过了两日,整个宁左村男女老少晚上都在跳舞了,而且是一边唱一边跳的那种。那曲儿琅琅上口,乡亲们很快就学会了。始作俑者恬哥儿坐在一边,眯着眼笑。奚当家便是那个领舞的,汗倒是没出一滴,可表情古怪得很。刘奔家的听了两回,倒是也会哼那么两句,“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啧啧啧,看不出来,恬哥儿还挺奔放呢!   “怎的?”田恬瞄了一眼在身边哼哼唧唧的刘奔家的。   “恬哥儿,你还不知道吧?”刘奔家的停了哼唱,笑道,“你现在可是咱宁左村的名人!”   “你们这儿从没见人唱过歌,跳过舞?”田恬的眼角都抽抽了。   刘奔家的思索了一番,红着脸扭捏道:“咱也去不起最好的酒楼,也不曾去过花楼……”   田恬脸上一僵,酒楼还好,花楼什么的……他赶紧道:“偶这舞都是正正经经老百姓跳的,可不是甚妓子伶人什么的跳的。”   “自然。”刘奔家的一挥手道,“只肖看看就知道了,据说那些个舞都一味的奴颜媚骨,怎能与恬哥儿教的比!”   田恬冲刘奔家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人都说,跳了恬哥儿教的舞,砍柴更有力了,下地更有劲了,十亩田地随便锄锄就过了!”刘奔家的道。   “吓!都亢奋了?”田恬瞪大了眼睛,这比新盖中盖高钙片都厉害!   “可不?”刘奔家的道。   “也就晚上跳一会儿,咋能兴奋成这样?白日里不是跟以前干一样些活儿?”田恬诧异道。   “活儿也是那么多,可锄地的时候哼上两句,也是蛮有滋味的!”刘奔家的道,“就说我吧,和以前一样做一顿饭,现下是一边做饭一边哼小曲儿,兴起还能跳上两步,我就觉着光是做个饭都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哦。”田恬默默地点头。原本是准备做什么来着?田恬想了想,就做广播操挽救一下这瘦弱的小身板而已,怎的一下子造福了广大群众了呢!果然,他不是无缘无故穿越过来的,他是上天派来拯救乌压压一片山里村民的吧?如此一想,田恬不由地挺直了胸膛望向远方,深邃眼ING,任重而道远兮……   远方确实有道,田恬的深邃眼立马捕捉到几个连滚带爬的汉子冲这边而来,嘴里扯着嗓子喊:“野猪下山啦!”   刘奔家的立马身上一晃:“我们当家的还在山上,野猪……”   “他们会没事的!”田恬皱眉,本能地相信奚曦是安全的。他扫了一眼刘奔家的肚子,马上拍了拍他:“发什么愣!赶紧的回去,关上门,千万别出来!”   “你呢?”刘奔家的见田恬有些异样。   田恬又是挺了挺身板,他可是拯救苍生的男主角呢!他道:“回家……”想起这个大肚子可能会拉着扯着不让他表现,便生生咽下了两字“拿刀”。英雄都是高冷的!   “哦!好!”刘奔家的知道恬哥儿也回家去,便不磨蹭了,捧着肚子往家里走。   田恬立马跑回家,翻找着大刀。恰!那傻汉把大刀藏哪里了?田恬听着外头纷乱的脚步,头上急得落汗。不管了,没大刀,就拿菜刀吧!田恬跑进灶间,将菜刀举在手里,好似……有那么一点点弱!不管了!民族危在旦夕,还计较甚!田恬转眼一瞥,又捞过一柄菜铲,一手举刀,一手持铲奔了出去!   那几个汉子奔去村里,早已无影,只听见村里乱糟糟地哭爹喊娘,还有乒乒砰砰的金属碰撞声。田恬目光一凛,看向汉子奔来之处,野猪似乎拐弯了,并没有跟着奔来,而是去了田地里。   田恬深沉地点了点头,至少村里是安全的,只是会糟蹋些粮食。下面就该轮到他出场了,介于两手都握着“武器”,甩下摆都没法潇洒地甩出去,只得伸脚一大撩!玛淡!田恬扑地,手肘好疼!谁做的衣衫,下摆那么窄,出来!保证不打成猪头!影响英雄帅气出场的,通通拖出去扁!   田恬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捡起那两件“武器”!前面还有野猪未杀,子民未救,不能就这么倒下!田恬深吸一口气,甩起脚丫子呈“之”字形往那处野猪攻陷处蹦跶而去。   “吓!”田恬看到被拱成一片狼藉的玉米田,呆愣了一下。一只浑身褐色鬃毛的野猪在地里拱来拱去,身形很是壮硕。“哐!”手里的菜铲落到地上,呈虚握状的手抖如捣蒜。   野猪听到声响“忽”地转过身,獠牙向上翻转,十分骇人。   “畜……畜生……”田恬的声音跟手一般颤抖,“谁……准你……吃玉米哒!”好歹,煮熟了再吃……   野猪似乎只盯着田恬手里的那把菜刀,扒拉了两下蹄子,“哼哼”两声便向田恬冲去。   看着野猪凶猛地奔来,田恬瞬间出戏!甚么英雄?甚么拯救?他连奚曦的大刀都抱不动,举个菜刀能顶什么事?不作死就不会死,后人诚不欺我!现下想起来要逃,脚都迈不动了!田恬看着越来越近的野猪,眼睛一闭,心下一横!   奚曦飞奔而来的时候,便是见着那头大野猪正冲向田恬。一瞬间,奚曦眼里迸出杀意,执了一枚石子,使出十二分的力道飞弹向野猪的脑门。   石子飞旋着射入野猪头部一侧,又飞快地从另一端迅猛飞出,带出一道白花花血糊糊。奔到田恬面前的野猪顿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迎头便遭了一通乱砍。   “呀呀呀呀呀……”田恬闭着眼,哗嗒哗嗒地朝前砍。砍了一会儿,刀下一轻,接着听见“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田恬犹豫着缓缓睁开眼。只见面前的猪头已一片血肉模糊,很是惨烈,再看手里的菜刀,田恬吓得将菜刀飞了出去。往左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奚曦,眼睛也瞪得老大,正看着自己。   “奚家夫郎真威武!”   “读书人果然什么都会!”   “奚家夫郎砍死了一头野猪呢!”   “这野猪老大了,比老姜头家的牛还大!奚家夫郎真是了不得!”……   乡亲们将田恬围起来,眼睛闪闪地将他夸了又夸。田恬是彻底懵了,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轻(你)轻(确)松(定)松(?)将这么凶猛的野猪给撂倒了!   “嗯嗯,野猪虽凶猛,可大家只要坚持锻炼,便是不怕的!”田恬缓过神,冲大伙儿谦虚道。   “是是是!”大伙儿俱是点头,“咱也觉着最近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呢!”   “好了好了,把野猪扛回去,家家户户都分一些,今晚好开开荤!”奚曦见田恬声音还有些虚,便赶紧解决了唧唧歪歪的一帮人。   “这怎么行!这野猪可是奚家夫郎杀的,合该全给你们家!”村民都摆手不受。   “这事儿我做主,赶紧的,找里正分一下,田地受灾的人家多分一些。”奚曦将人拨开,把田恬掏了出来。   气喘吁吁的刘奔和薛志良赶来,听了村民们的话也是一惊,没想着恬哥儿娇娇嫩嫩的,还能打死野猪呢。他们帮忙安排村民将猪抬回去,又使人处理了田里的一滩血迹。   田恬淡笑着看着最后一个村民离开,转过头,唰地垮下脸。   “恬儿怎么了?”奚曦早就看出田恬的不对劲。   田恬埋到奚曦怀里,确定没缝了之后,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奚曦失笑,搂着田恬拍了拍:“恬儿不怕,我在呢。”   田恬将心里的后怕全都哭出来之后,在哼哼唧唧地从奚曦的怀里挣扎出来:“谁说我怕了!野猪还是我乱刀砍死的!”   “是是!恬儿最勇敢了!”奚曦安抚道,突然眉眼一凛问道,“你拿着菜刀冲到这里作甚?”   “这……”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个问题好复杂!   “咦?”奚曦看向田恬,“恬儿的口齿不清终于好了!”   “欸?”田恬立马惊喜,这么一吓就吓好了! 第25章 杀猪菜   奚曦捡起地上的一把菜刀,一柄菜铲,严厉地道:“若野猪奔偏了那么一点点,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会有多危险!”   田恬耷拉着脑袋,也是知道是自己鲁莽了。   奚曦见田恬这副样子,只得无奈道:“下次不许这么胡来!”   田恬也想替自己辩两句,对上奚曦手里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就瘪了下去,低声嘟囔道:“知道惹。”   “走得动吗?要背吗?”奚曦冲他示了示后背。   “不用!”田恬仰头,好歹是杀过一头野猪的英雄!   “嗯,那咱回去!”奚曦道。   田恬跟在他身边,左右看了看道:“大叔,今儿个没猎着东西?”   “野猪下来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奚曦道,“本想着撞上来的就打了带回来的,没想到这蛮家伙一路冲到山下,停都没停,活像饿了好几个月的!”   “可不!”田恬道,“拱了那么一大片玉米!”   “恬哥儿!”还没到家,就见着刘奔家的腆着肚子快步过来。   田恬见他气呼呼的,立马顿住了脚,双手往下压了压:“慢慢走,深呼吸,别生气!”   “你跟我说回家的,怎的会冲过去杀野猪?”刘奔家的压低了眉道。   “本是想回家拿刀……”田恬老实道。   “你不知道那野猪有多凶,连人都吃的!”刘奔家的道,索性人还是好好的,要不他肯定愧疚死了!   “这不好好的吗?”田恬大约是觉得奚曦在身边,也没那么后怕了,喜滋滋地得瑟道,“你瞧,我还将那畜生砍死了呢!”   奚曦淡淡朝田恬一瞥。   “咳咳……”田恬瞬间变回乖乖脸,改口道,“我就是一时脑抽,冲出去了。”   刘奔家的嘴角一抽。   “奚当家!”远远有人往这走来。   “里正宁可贵大叔。”奚曦在田恬耳边轻道。   田恬汗,里正你名字真豪!   “宁大叔!”奚曦拱手喊道,田恬也乖乖跟在后面喊了一声。   “奚当家,奚家夫郎!”里正也是一拱,才道,“今儿个多亏奚家夫郎出手,不然咱这不知要遭多大灾!”   “赶巧赶巧。”田恬谦虚地笑道。   “咱村里以前野猪下山祸害,都是众人联合起来杀的,得了野猪自然就一起吃顿杀猪菜再每家每户分肉。这次是奚家夫郎一人杀的……”里正询问地看向奚家夫夫。   “自然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吃杀猪菜,再分肉!”奚曦道。   “是是!”田恬点头,“自然是要大家一起热闹一番的!”   “那咱就安排下去了,大家午饭时候早些来!”宁可贵朝奚家夫夫说了之后,不忘看一眼刘奔家的道,“刘奔家的大着肚子不用赶来赶去,午饭时过来就成,刘当家和薛当家都在村上,会通知到的。”   “好嘞!”刘奔家的笑着点头。原本的全村一起吃杀猪菜,每家都会带一把自家地里的蔬菜过去,夫郎婆娘们过去帮忙做菜,就连大肚子的都会过去看看火什么的。这么说,也是看奚家夫夫的面上照顾他的。   “对了宁大叔,”奚曦叫住了宁可贵,“以防兽禽再跑下来祸害田地,是不是可以在山脚处布上一道桩子?”   宁可贵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可行的,午后我召大家伙儿一起来商量一下,奚当家可否来指点指点?”   “自然是好的。”奚曦点头,“咱也是宁左村一员嘛。”   “说的是说的是!”宁可贵笑着点头离开。   奚曦提溜着田恬回家,打了热水来给他擦脸。田恬看着棉帕上灰一道红一道的,脸色立马就囧了。敢情他方才扮英雄那会儿,是顶着一张花脸扮的?真够多姿多彩的,看客也是够配合的,笑场都没有。   “恬儿,要沐浴吗?”奚曦问。   “要!”田恬立马道。作为英雄,待会儿还要出席谢宴呢!   奚曦自然是不知道田恬所想的,立马抬了热水到浴桶,又拿来了换洗衣衫。   田恬洗完出来,奚曦立马拿了帕子给他擦头发。一通揉搓之后,田恬才睁开眼,入眼便是一个硕大的猪大腿。“嚯!”田恬一跳。   “方才使人送来的。”奚曦道,“说是恬儿拿下的猪,就该给个大份的。”   “这要多久吃得完?”田恬道,“这野猪肉一股子腥味,我不太爱吃。”   “奚当家,恬哥儿。”刘奔家的从大门进来。   奚曦点了点头。   “你家的猪肉分到了吗?”田恬问。   “分到了。这头野猪壮得很,我家分得了好大一块,肥瘦相当,很不错呢!”刘奔家的一眼便看到那只硕大的猪腿,恬哥儿是头功,得最大一块猪肉是惯例,所以也没好奇,“这猪腿你们一下子也吃不完吧,我正想来问,要不下午咱一起做腊肉?”   “腊肉的味道会这么腥膻吗?”田恬问。   “不会。”刘奔家的道,“放到冬日里吃,味道不知道又多好!”   “那成,午后咱做腊肉!”田恬点头道。   “嗯,正好这几日日头好。”刘奔家的道,见奚当家给田恬梳顺了头发松松一挽,便道,“差不多到饭点了,咱过去吧。”   “好。”田恬看了一眼奚曦,应道。出门后,发现就他们三个,便问刘奔家的:“你家当家的和薛志良呢?”   “在村里帮忙,”刘奔家的道,“杀杀猪,唠唠嗑什么的。”   “大叔,你怎的没去帮忙杀猪?”田恬道。   “我……不会杀猪。”奚曦道,“我只会……杀死猪。”   刘奔家的笑了,看了看两人,凑过去小声道:“哎,说真的,那野猪真是你砍死的?”说完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奚曦。   “自然是真的!”田恬昂着头,斜了他一眼。竟然瞧不上他!好吧,其实他也有些怀疑,那么凶猛的禽兽怎就这么乖任他砍了。不过,事实就是那野猪被他砍得血肉模糊!他想了想看了一眼奚曦,那人还是那样淡淡的笑。   刘奔家的瞟了两人一眼,也是轻轻一笑。   田恬一抚脸,也朝他们淡淡一笑:“知道你们嫉妒我!”若他长得人高马大,他们还会有怀疑吗?不会!谁叫他长得如此身娇体软,连砍死头野猪,都没人信!这么一想,心里莫名有些怅然。作为英雄,总会经历这一关的,不被人理解,不被人承认!田恬深吸一口气,人生真是坎坷,英雄的人生更是坎坷!   奚曦有点懵,为什么恬儿的脸色有些不对?恬儿还小,什么都得哄着点,可不能拆他台,恬儿会不高兴的!   “奚家夫郎来啦!”   “奚家夫郎请上座!”   “我们就等着奚家夫郎过来了,好开席呢!”   田恬回望了在身后那两人,看吧,这才是迎接英雄的正确方式!   奚曦见田恬回望过来,以为是要等他拿主意,便上前对里正道:“宁大叔,我们不必讲究那些个,大家随意坐!再说,咱都是小辈,使不得!”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大叔好会抢风头!好吧,现在他是当家的,抢风头抢得理直气壮!   “奚当家当真随和!”众人点头。   田恬升腾起一股气,到了喉口又压了下去。一个低调的英雄是有多难得,田恬脑袋里的小人掐着奚曦的脖子使劲摇晃,会不会来事儿!会不会来事儿!   “恬儿,咱就坐这桌吧。”奚曦指了刘奔和薛志良站的那桌子。   田恬点头,与刘奔家的一起走了过去。众人皆入座,开始吃席。田恬看着桌上的菜也是吓一跳,菜式是不多,可都是用面盆装的呢,吃得完吗?扫了一圈众人吃菜的气势,才觉得自己想多了。大约是很少沾荤,大伙儿吃得很是凶猛!   “恬儿尝尝这个。”奚曦夹了块白肉,蘸些麻酱,放到田恬碗里,“甜的,你肯定爱吃。”   田恬一头黑线,甜的猪肉?他仔细辨认了一番,那深牙色的东西不像是赤糖,这才放入嘴里尝尝。不是很甜,带着芝麻特有的香味,混着肉香,倒是别有滋味。   “好吃吧。”奚曦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便又在盆里夹了几块,肥多的就放自己碗里,瘦多的就给田恬。   田恬正吃着,忽闻不远处一桌在嚷着要里正拿酒出来。再抬头,只见这一桌的汉子除了奚曦都眼眸闪闪,伸长了脖子往那方看去。田恬与奚曦对视一下,有些不明状况。   “你们才来没几个月,自然是不知道。”刘奔家的小声地笑道,“里正家的酒可好喝了,非大场合不拿出来的。你说,这酒镇上得卖好几十文一斤,一般庄户人家哪舍得买。就是寡淡的水酒也得二十五文一斤不是?这里正家的酒可比那些个好喝多了!”   奚曦抬了抬眉:“是吗?”   “与你从镇上酒楼里买回来的那种差不离。”刘奔家的道。   奚曦笑:“那便是得尝尝了。”   果然,里正没经得住大伙儿喊,从家里搬出一坛子酒,给喝酒的都满上一碗。大伙儿都小口地抿着,舍不得一下子喝掉。虽说每人就一碗酒,可挡不住人多,这么分下去倒是分掉好多。   “里正乃是真土豪!”田恬赞道。目测那坛子酒少说也得要两三两银子,在这样贫穷的山村里,能拿出这么大一坛子酒招待乡亲们,已经很豪气了!   “听说里正的祖上的确是土豪,出过个知县,那一阵宁左村很长脸。可那知县的子女一个都没能将书念好,之后全都返回了宁左村,再没出头的人。”刘奔家的轻声道。   奚曦垂眸,眼神颇为复杂。田恬不记事了,连个县丞的没落子孙都奉为土豪了。   “哦哦。”田恬的眼神也颇为复杂。他本意是觉着里正挺慷慨,拿出那么多酒来分给大家喝,没想着这里的“土豪”有另外的意思。幸好没莽撞地当面夸,不然人家要以为他故意嘲讽人了。汗流滴滴嗒!   “奚当家,来!” 宁可贵带着酒坛子过来,给奚曦斟上酒。   “谢宁大叔!”奚曦赶紧站起来,承过这碗酒。   “奚当家客气了!”宁可贵爽朗地哈哈笑着,“咱也是沾奚家夫郎的光,聚在一起好好乐上一乐!”   “奚家夫郎吃肉呢?”跟在里正后头的村民自然不会忽视田恬。   “唔唔!”田恬笑着点头,“这肉味道不错!”   “咱陈大憨婆娘的手艺人人都称赞呢!”有人道,“奚家夫郎,那手拆肉的滋味也不错呢!一定要尝尝!”   “哎!”田恬点头,抬头望去,见着一盆拆得碎碎的肉,“咦?是这吗?”手拆肉不该是瘦肉吗?这盘看着不像是瘦肉嘛。田恬兀自嘀咕。   “这……是猪头肉。”有人解惑。   “欸?”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   “猪头被砍得太……碎,就这样子了。不过,味道是不差的!奚家夫郎,蘸那蒜酱试试!”后面有人道。   “奚家夫郎身手太好了!”又有人捧道,“砍得这头野猪连它亲妈都保准不认得!”   田恬伸向那盆猪头肉的筷子差点都抖落了,砍成这副鬼样,还要食其肉,怨念该有多重,晚上会不会来找他?   奚曦握住田恬的手:“也就当时发狠,平日里恬儿胆子可小了,连只鸡都未杀过,大家别吓着恬儿了。”   “果然是练了那舞才如此的?”   “俺就知道,跟着读书人干,总是没错的!”   “咱可得坚持!以后再有兽禽来,可不能让读书人挡在前头了,咱得保护咱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呢!”   “是是!那是自然!话说,我觉着那踢踹招数与那转身防范的招数得合一起!”   “什么什么?”田恬不明白。   那汉子立马将碗放在桌上,往旁边一些开始演示起来。旁边那些个推波助澜的立马点头,齐齐看向田恬。   田恬扶额,踢腿运动的确是在踢踹,那体转运动……好吧,勉强可以当成防范背后的招数。他只得道:“武学就在于推陈出新,你们开心就好!”   “奚家夫郎也觉得对?”那人兴致勃勃道,“还有,我觉得还有一招是自曝弱点了呢!”说完,他就将扩胸运动耍了一遍,又道,“这胸口都袒露给人攻击了,那制敌之处在哪里?”   “也许……没人发现这漏洞。”田恬听着周围人小小讨论,不禁伸手托了托额顶垂下的一朵汗,只道,“你们都很有天分!继续努力,我看好你们!” 第26章 腌肉   午后,当家汉子们都被里正叫去开会,商量在山脚拦一条桩子的事儿。田恬见刘奔家的起身,也立马拍了拍手起身。虽然他很英武不凡,可是,村口有大黑在,现下他手里又没有武器,连柄菜铲都没有!识时务的,还是紧跟着刘奔家的比较好!   “恬儿,”奚曦凑到田恬身边轻声道,“里屋桌上有点心,或和刘奔家的一起做碗面吃。”   “哦。”田恬点头。   身边的刘奔家的也是一笑,坐在同一桌,他自然看到田恬吃的很少。   回到家,田恬拿了点心出来,与刘奔家的一起吃了两块。   “杀猪菜不爱吃?”刘奔家的问。   “不是,”田恬摇头,“只是不太喜欢野猪的味道。”   “野猪比家猪好吃呢!”刘奔家的道,“肉比较结实!”   “……”田恬无奈道,“所以我之前问你,腌好的腊肉会不会有野猪的那股味道,如果有的话,你就直接把这猪腿给抬回去吧。我都不太爱闻那味道,腥得很。”   “不吃的话拿去镇上卖掉也能得些银子,真是……”刘奔家的笑着摇头。   “呃……忘了。”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儿个被野猪吓了一遭,贤惠的品质才偶尔放了一下风!   “腌吧,好吃着呢!”刘奔家的道,“冬日里煮上一个白菜炖锅,切一些腊肉进去,滋味好得很!汉子们都很喜欢呢!”   “行吧。”田恬点头,“你家那块肉也拿过来一起腌,我看着你学。”   “好。”刘奔家的点头。   很快,刘奔家的端了一个木盆过来,里面正是放着那块分到的肉。田恬拿出了一包盐,冲刘奔家的道:“这么多盐够不够?”   “够。”刘奔家的点头,“上次见你们买那么多油盐还犯嘀咕,那么多油盐要吃到何时,这不,正好用着。”   “我们也是懒得经常跑过去买。”田恬嘿嘿一笑。   刘奔家的走过去看看他们家调料:“你家香料挺齐全,那咱今儿个腌个不一样的吧!”   “听你的!”田恬摊手,“反正我就知道将肉拿盐撒撒的那种。”   刘奔家的一笑,开始生起火来。   “要洗吗?”田恬指了指那粗壮的猪腿。   “不用,毛都刮干净了。”刘奔家的洗了手过来,掂着重量将盐倒进锅里,又撒下花椒、茴香、八角、桂皮等香料。   田恬站在一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都没想出刮毛跟洗肉的联系。他见刘奔家的挥起大铲炒盐和香料,便赶紧上去:“放着,让我来!”好歹杀了一头野猪,这等力气活怎能让一个孕夫来做?   “呃……”刘奔家的看了一眼他的细胳膊,很想说他炒不了几下的,不过看着他撸袖子的架势,便咽了下去,将铲子递了过去。   田恬鼓起腮帮子,迈步过去,接了铲子翻炒。炒着炒着,田恬便略微皱了一下眉。为什么看人家炒得很轻快,他却是恨不得用两个手来铲!所以,这武器是一点都不衬手,田恬现下的手是不得空,不然肯定得摸摸下巴做思索状了!英雄都是喜欢思考的!   刘奔家的见他费劲,又不好意思消他的兴致,便压小了火,过来指点了一番。过了一会儿,锅里的香料味越来越浓,赶紧让田恬停下。   田恬背过身,默默瞅了瞅自个儿的手心,都红了!铲个盐都成这样,真能杀死一头野猪?突然想起刘奔家的之前问的,还有那复杂的目光,难不成杀死野猪跟奚曦有关?明明他能将野猪帅晕过去的,那傻汉要站他身边作甚!难不成那野猪是被奚曦吓傻了,才任他这么砍的?不管!反正野猪是他砍死的!   “恬哥儿,怎么了?”刘奔家的见他一直背着他托着手,便问。   “没!”田恬立马转身,“就是替这猪身可怜,乱刀砍死不算,还要被腌。”   “噗……咳咳!”刘奔家的正拿热盐抹猪腿,闻言立即偏过脸猛咳。   “不过,能死在我的刀下,也算是没有遗憾了。”田恬道,他学着刘奔家的样子,伸手去抓盐,烫得差点撒自己一脸,“哇!好烫好烫!”   “给我看看,”刘奔家的赶紧捏了田恬的手看,“太嫩了这手!”说着,还摸了一把。   “别用嫩这个字好吗?”田恬瞪他,抽回自个儿带着小窝窝的手。英雄的手能用嫩来形容吗?没文化真可怕!   “那……可爱?”刘奔家的思索了一下道。   田恬望天舒气:“……”英雄都是大度的,跟一个没有语文老师的孕夫计较什么!   “好一点了吗?”刘奔家的瞅了瞅田恬的手,“要不拿凉水冲一下吧?”   “没问题了。”田恬看着自己微红的手,只是烫了一下,应当没有烫伤。   “你就看我做吧,我手上有茧子,不觉得烫手。”刘奔家的见他真的没事了,就又接着涂抹猪腿,直到猪腿上厚厚的涂均匀了,又拍了一通才停手。   “啧啧啧!”田恬看着那沾着香料的盐粑粑,“到时候一咬下去会不会直接齁哑了?”   “不会!”刘奔家的斜了他一眼,竟这般质疑他的手艺,“到时候保管吃了之后连爹妈都不认得!”   “我现在就不认得啊!”田恬理直气壮道。关于原身的亲人,他是一个都不认得。哦,认识一个暧昧兮兮的小叔。   刘奔家的:“……”   “就这样搞一层盐壳子就好了?”田恬戳了戳那猪腿外面的和着香料的盐巴。   刘奔家的见好不容易涂满的盐巴被戳得扑簌簌地掉落,便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自然不是,就这么腌了一周之后还要用松枝熏烤呢!”说着又拿盐补平了。   “哦。”田恬抓了盐巴涂到刘奔家拿来的那块肉上。   “欸?我这脑子!”刘奔家的拍头,“竟用的都是你家的盐!”   “也差不了你这一把盐了!”田恬无所谓,跟玩泥巴似的正玩得欢。   刘奔家的见田恬正在兴头上,便由着他去,自个儿出去找了块石头来,压到腌猪腿上。   “我说,你要搬石头怎不叫我!”田恬张着两手,站到刘奔家的面前。   “那石头恬儿你搬不动。”刘奔家的直接道。   田恬顿了一下:“好歹我砍死了一头野猪!”   刘奔家的闻言想笑,可看着恬哥儿鼓鼓的小脸,硬是忍了下去:“嗯!田恬刀功不错!像搬石头这类粗活就交给咱办了,不然咱都不知道做什么呢!”   “说的也对。”田恬点头,又马上反应过来,“你这大肚子凑什么热闹!这么重的石头是你一个大肚子搬得的?”   “哦,下次我就靠边站。”刘奔家的配合着点头。   “嗯。”田恬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也别气馁,终会有你发光发热的地儿!”   “好!”刘奔家的憋笑憋得差点肚子抽抽。发光发热?是要当蜡烛吗?   田恬拍了拍手上的盐,打算功成身退。   “哎哟!”刘奔家的才反应过来田恬手上的可都是盐!   “怎的了!”田恬吓一跳,以为是他肚子有什么不妥了。   “这是盐啊!”刘奔家的抓住田恬的手腕。   “我……我知道这是盐……”田恬看着刘奔家的恨不得一口咬上他手的眼神,微微有些瑟缩。   “盐就是银子啊!你这……”刘奔家的又凑上几分。   田恬又退后一步,弱弱道:“那不是猪肉都腌好了吗?”   刘奔家的连连摇头,抓着他的手朝着木盆一通拍。   “轻点儿轻点儿!”田恬看着手上微微泛出粉色,赶紧道,“好了好了,拍干净了!”   “你们小两口初来乍到的,万事得节省着点儿。你是哥儿,你得管着点你家当家的。”刘奔家的道。他毕竟是个外人,不能说太多。   “知道啦!”田恬点头,他知道刘奔家的也是为他好,自然只有应的。不过,他自觉很贤惠了呢!以前存钱都没有,现在有满满一罐子呢!好吧,现在只有半罐子了,不过也是可以用好一阵的!   刘奔家的将自家那块肉看了看,又拿盐巴擦了又按才停下,将剩下的一丁点盐拢在一起。   “这盐还要?”田恬见他细细地将木盆抚了一圈又一圈。   “自然是要的!”刘奔家的道。   “方才擦猪肉的呢!”田恬道,“那猪肉都没洗过!”   “有甚关系?”刘奔家的抬眼看他。   “不脏吗?”田恬不好意思瞪那么大的眼睛。   “哪里脏”刘奔家的道,“还剩小半勺子盐呢!怪我,没少放一点来炒。”   “不怪,放少了猪肉会坏,还要再加盐来炒热。”田恬安慰他道,“剩下的盐估计炒道菜都不够。”   “少也是盐,也是可以晚上炒菜用的。”刘奔家的坚持道。   “不用这么省吧!”田恬望天,这会有细菌吧?   “你不要,我要!”刘奔家的见他嫌弃,便道。   “这说不得沾着猪肉上的脏东西呢。”田恬试图再劝一下。   “沾着盐巴的猪肉都可以放好久,还怕那些个脏东西?”刘奔家的道。   田恬想了想,盐好似能杀菌,那么应该吃下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他道:“你个大肚子,该小心着些。”   “没事儿,咱打小就这么吃惯了!”刘奔家的端着自己那木盆回去了。 第27章 秋收   奚曦回来的时候,提了一条肉。   “怎的去买肉了?”田恬瞅了一眼。   “野猪肉你不爱吃,我便去屠夫那切了些家养的猪肉回来。”奚曦拿了瓢子洗肉。   “本想着晚上就煮一锅烂糊面吃的。”田恬拐着手指玩。   “中午回来没做了吃?”奚曦顿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提了肉进灶间。   “没有。”田恬放下手,仰着小脸鼓得嘟嘟地,“一下午在腌肉呢!与上回的狍子干味道不一样,刘奔家的说这么腌上七日后,还要用松枝烤!”   奚曦看着他邀功似的,不免笑了笑:“那过两日我砍些松枝回来。”   “好!”田恬看着奚曦洗了手煮面,“大叔,今儿个桩子都做出来了?”   “村里的汉子都去了,自然做得很快。有了那桩子,村里应该是能安稳一些。”奚曦盖上锅盖,转身拿起菜刀吧嗒吧嗒几下,将那条肉切成匀匀的大小。   田恬瞪着那一块块肉,想起那惨不忍睹的猪头肉,不禁又是感叹,刀功不一样啊!可是,他要是将那野猪切成匀匀的小块块,还能砍死那头野猪嘛!田恬深吸一口气,惨就惨一点吧,好歹也是将猪给砍死了!自从见着宴席上砍得不成样子的猪头肉,田恬便心生了怨念。   奚曦利落地将肉块倒进油锅里翻炒,一把菜铲也是舞得很是轻巧。田恬盯着奚曦手中的菜铲,思索着晚上是不是要做几个俯卧撑!   “恬儿,别溅着油星子。”奚曦将田恬拉后一些,一手翻炒的动作却是没有停。看着成色才差不多,他抓了些香料撒下,又放了一点点粗盐。随着香味飘出,奚曦倒入一些酱油翻上两铲,再加些水压小了火煮。   “奚当家!”刘奔在院外喊。   “来咧!”奚曦应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田恬眼睛滴溜溜一转,朝外看了一下,迅速地拿起赤糖陶罐,舀起一勺放进煮肉的锅里,盖上锅盖之前还不忘拿铲子翻了一翻。动作迅速又敏捷!田恬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没有观众叫好真是寂寞……   奚曦拎了条鱼回来,见田恬在锅灶边转悠,便道:“刘奔拿来了一条鱼。”   “明儿个吃吧。”田恬立马无辜脸看了过去。   “那我养在水里。”奚曦转身出去。   田恬又翻开锅盖看了一下,赤糖都化在汤里了,顿时舒了一口气。   奚曦回来的时候,看到田恬在灶边转悠,便拿碗给他盛了一碗烂糊面:“是不是饿了?”   “嗯。”田恬眼睛飘过旁边那口锅,阵阵肉香泛出,似乎还能闻到一丝丝甜香。眼眸里笑意流转,他端了面到一旁,吃得很香。   “慢些吃,一会再吃两块肉。”奚曦道,回身揭开锅盖看汤汁收得如何。   田恬探头贼兮兮一瞧,嘴边泛着狡黠的笑意。   奚曦感觉到田恬的探头探脑,一回头便撞上他探究的目光:“是不是馋了?”   “才不!”田恬连忙偏开脸,将烂糊面吃得那个香。   “恬儿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了,怎的,今儿个没胃口?”奚曦道。   “被野猪肉窜去胃口了。”田恬想了想道。   “哦。”奚曦不以为意,菜面吃下去缓上一缓又转回胃口也是说不定的。他看着肉汁全都收干了,才将红烧肉盛了出来,特特摆在田恬面前:“尝尝,新鲜热乎的,正好吃!”   田恬闷头吃面,丝毫不理会。   奚曦盛了碗烂面过来,见田恬这副饿惨了拼命吃面的样子,心疼道:“屋里的点心都没吃吗?怎饿成这样?”   “没有,”田恬赶紧抬头道,“今儿个面太香了,一时没忍住!”   “呵……”奚曦笑,恬儿终于认可他做得烂面了,“香也得慢慢吃。”   “嗯。”田恬点头,继续埋头吃面。   奚曦吃了口面,夹起一块肉放嘴里。田恬虽埋着头,却是偷偷瞟过去看他。   “嗯?”奚曦嚼了两下,顿了一下,又嚼了两下。   田恬总以为奚曦会一下吐出来,等了好久还没等到预想中的反应,便忍不住抬头去瞧。   奚曦见田恬看过来,便又嚼了两下,道:“恬儿,尝尝今儿个的肉,滋味不一样呢!”   田恬狐疑,难不成被他发现了,故意说这样的话好让他也尝尝这奇葩的甜味肉?   “真的呢!”奚曦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恬儿肯定喜欢吃!”   “我一会儿再吃。”田恬想起原主放赤糖的赤豆煮鸡,便果断推却。   “现在趁热吃比较好吃呢!”奚曦又夹了一块。   “真那么好吃?”田恬看着奚曦脸上的神色,开始辨别他话里的真假。不可能这么变态,为了骗他尝这怪味道,连吃这奇葩味道的肉两块?   “真的!”奚曦点头,“也是奇怪,我也就跟以前一样做做,怎的这次就这么好吃!”   “那我尝尝。”田恬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喔尻~田恬嚼了一下,仓鼠脸望向奚曦。   “好吃吧!”奚曦又夹了一块塞嘴里,见田恬如此表情,以为他是被震惊的,眼里马上泛出得意的笑。   田恬目无表情的嚼了两下,好吃得很!他怎么忘了,红烧肉加些糖不会变得怪异,相反会将肉香吊出,变得更加鲜香!再看向奚曦那张得意的傻脸,一股气翻上翻下几回,最终泄了出去。   “也许这次收汁收得好,味道才这么美的!”奚曦嚼着肉思索着今日做肉的细节,打算下次要照着这次的做法来做,“将来没饭吃的时候,可以去街上卖红烧肉,保准引得人排出一条街!”   田恬张了张嘴却是又按下,筷子伸过去又夹了一块肉吃。明明这是他的功劳,他竟是不能说!难不成与他说,要不是我想捉弄你,放了点赤糖在肉汁里,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红烧肉!田恬愤愤然,一不小心吃了三碗烂糊面下去,这愤愤的情绪直到看着奚曦带村民们跳了好几遍小苹果,才又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自山脚下拦起一道桩子,村民们倒是安心不少。秋收在际,金灿灿的稻米,火红火红的高粱,绿茵茵的玉米,甚至不起眼的大豆、红薯、花生都成熟了。   奚曦背上篓子,带着田恬去了山里。秋收一开始,薛志良就去林小米家帮忙秋收了。林小米与田恬那么一折腾,李氏也不能给他找好人家了,索性这薛志良上头无长辈,她就只当将来多个儿子了,倒也不吃亏!而刘奔是去大户家帮工收粮,好趁着这段时间赚些钱。于是,去山里的就只剩奚曦,带着个无聊的田恬。   “今儿个刘奔也不去,薛志良也不去,哎……”田恬被奚曦牵着慢吞吞地走着山路。   “嗯。”奚曦望着四周,轻轻应了一下。   “真冷清!”田恬随手拽了一根长草捏在手里。   “要不,逮个野兔给你玩?”奚曦冲他一笑。   田恬冲他翻了个白眼,道:“大叔,咱怎么不种些田地?”看着人家都在田里热火朝天地收粮,他们两个却是在山里晃荡,真是孤单!   “刚到这里,身上的银子都没了,田地自然是买不起。”奚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再有,我也不会种地。”   “你,不会种地?”田恬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我一定要会种地?”奚曦看着他不可思议的眼神,略有茫然地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大叔什么都会!”田恬道。   “怎么可能?”奚曦笑呵呵道。   “即使不会,我想这种田也不是难事,再不济,村里旁人做甚,咱也跟着做总不会错。”田恬道。   “也是。”奚曦点头。   “那咱也置些田地吧!”田恬道。   “恬儿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买田”奚曦看向田恬,他将田恬初到这山村的种种不适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在这里不会久待,自然就没有了置地的念头。也就最近,他瞧着田恬好似没以前那么排斥,也许就是不记事了,自然心中没了比较。可万一哪一日想起来,这儿能呆得久吗特别是田恬现下这话,是有常住的意思,更是让他有些诧异。   “刘奔家的说,猎户都过得苦,不像庄户人家秋收时可以存下些粮食。猎户没猎着东西,就只能挨饿。”田恬道。   “恬儿不必担心,我总不会饿着恬儿的。”奚曦闻言一笑,“即使山上连一只山鸡,一只野兔都没有了,我也不会饿着恬儿。”   田恬抬头望向奚曦。   “这山上随便翻翻,都能翻出些东西卖钱。”奚曦道。   “比如?”田恬问。   “板栗,薯蓣,野果儿等等,之前我们采过的。”奚曦道。   “就那么几颗板栗树够你卖两次不?”田恬道。   “这山里有很多药材,往深里走走还能见着一些名贵的。”奚曦道。   “你见过?”田恬问。   “嗯。”奚曦点头。   “灵芝还是人参?”田恬瞪大了眼睛,“见着还不采回来?”   “暂时也……用不着……”奚曦道,“打些猎物完全够生活,作甚要去卖那些个?”   “也是。”田恬点头。   “恬儿若是觉着买了田地才能安心,那等秋收之后,咱就找里正买一些。”奚曦顿住脚,张弓,射箭,一只野兔扎在地上。   田恬望去,那兔子离这远超一里,而且周围灌木野草甚是丰茂,若不仔细看,他都注意不了那只兔子。   奚曦牵着田恬走向那处,拔下箭在草地上蹭了蹭,收到背后,又弯腰拎起兔耳扔进背后的篓子。   “大叔,说实话,平常与刘奔薛志良他们出去,你都是掩藏了实力了吧?”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奚曦闻言一笑:“自然。打这么几个小东西,还用得着用全力?”   田恬:“呵呵……” 第28章 卖粮   秋收之后,官府会派衙役来各村收粮,剩下的粮食,或卖或留,全在各家决定。   这一阵子,宁左村家家户户大多谈的都是有关卖粮的话题。粮自然是得卖的,稻米麦子之类都是卖出去的,村民们都舍不得吃这精细粮食的,只会留下一些高粱、红薯、玉米之类的杂粮。   可这卖粮也是大有乾坤,官府来收粮的时候,也接受村民们卖粮,这价格却是比商家低一文。商家收粮的价格高一文,就是得村民们自行担着送去镇上。宁左村离镇上远,路也不太好,有牛车运去镇上还得装浅一些以防颠洒了,挑着去镇上更是费力,一不小心翻了担子更是得不偿失。   村里有牛车的人家很少,数来数去就三户人家有。刘奔家的牛车是他父亲在世的时候置办下的,刘奔再苦的日子都没舍得卖。里正家是辛辛苦苦攒下钱,买了头牛来免去耕地辛苦的。另外一家却是劳力多,多种一些田地卖了粮来改善生活的。牛是金贵物件,运粮这类重活,自然是要付钱才干的。就是如此,乡亲们大多都情愿自己挑去镇上,好歹也能省些钱。   官府来收粮的时候,田恬跟着刘奔家的去村里看热闹。奚曦从山里回来,找到这儿的时候,田恬正呆呆地流口水。他好像从没饿过恬儿吧,怎对着一筐筐未脱壳的麦子流口水?   “恬儿?”奚曦站到田恬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嗯?”田恬不舍地收回目光,望向奚曦。   奚曦无奈地伸手擦掉田恬嘴角的口水:“我饿着你了?嗯?”   田恬一愣,转而红了脸。方才看到麦子,就想到了现代的蛋糕,好久好久没吃到了,好想念!一时情难自控,就垂涎三尺了!英雄的脸面该如何挽飞快地看了一圈,大伙儿都看着衙役称量,并未注意到这里,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瞪了奚曦一眼:“幻觉!”   奚曦一顿,随即轻轻笑了:“嗯,我看错了。”   “大叔,这儿,麦子七文钱一斤,稻米九文钱一斤,”田恬指了指那衙役,压低声音对奚曦道,“听说镇上麦子收得比这儿贵一文。”   “哦。”奚曦点头。   “这次还多收粮了。”田恬又小了小声道,“每亩田多收十斤呢!”   “为甚?”奚曦道。   “据说是上头有文。”田恬道。   奚曦若有所思,既是多征粮,怕是有事发生了。   “若是不在这儿卖,他们就得挑着去镇上卖呢。”田恬道。他觉着光走着去镇上就累得很,何况还要挑上一担粮食。   “嗯。”奚曦轻轻一应。   “卖粮的不多。”田恬道,“哎,路要是好走些就好了。”   “好走些,恬儿去镇上玩也方便些。”奚曦道。   “对啊!”田恬顺口道,很快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来瞪他,“什么玩!我明明是为乡亲们卖粮考虑!”忧国忧民脸ING……   “哦哦。”奚曦点头,“去镇上玩也是顺带。”   “就是!”田恬顶着忧国忧民脸点点头。   “那我来想想办法。”奚曦的唇边带着笑意。   “还有要卖粮的没有?”这时候衙役大声喊了一声。   村民们三五个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却是没人站出来应一声。   衙役又是喊了两声,才收了粮走人。   奚曦走去里正那,道:“宁大叔,大伙儿是准备挑镇上去卖?”   宁可贵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今年涨了税,一下子少那么多粮,可不得挑去镇上卖,也好多拿几个钱。”   “这道若是修整一番,大伙儿上镇就方便多了。”奚曦道。   “修整?”宁可贵认真想了想。   “这路作甚要拐那么多弯,费力不说,路还难走。”奚曦道。   “这路是咱祖祖辈辈留下的,那会儿拐的地方还有人家住着,后来遭了灾就绝了户,现下是什么都不剩了。”宁可贵道。   “既是现下不用拐,咱就索性拉直,挑方便的田埂稍稍加宽,”奚曦道,“府衙每次下来也会抱怨咱这路,咱修了路,他们更是不会说什么。”   田恬听了一阵,眼眯眯笑。   “那……我想想。”宁可贵没有马上应下来。   村民们倒是听了这话茬开始又一阵叽叽喳喳。   “修了路咱倒是去镇上卖粮方便了许多!”   “可不!读书人的靠山到底不一样!”   “咱活这么大岁数,也就每次抱怨这路不好,可从没想过要修路。奚当家就是脑袋瓜子灵活!”   “走最近的路可不就得从俺家田埂过?”   “是欸!走你家田埂省了那九拐十八弯了,真好!”   “我家田连着你家的,那就是也从我们家田埂过了!”   “田埂加宽,不就得少种些粮食?”   “没听里正说么?这修路也得报备府衙,搭到的田地自然也是得重新量过的。”   “是这样么?”   “是的。再说大路从你家田地过,你们家收粮可不方便多了?”   “也是!”……   里正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那咱下午开个会,大伙儿都同意的话,咱就去府衙报备一下。”   乡亲们纷纷应了个好,奚曦却是又道:“现下卖粮,我倒是还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快说来听听?”宁可贵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乡亲们也是两眼闪闪地望着奚曦。   “咱这不是有条河,叫北宁河吗?”奚曦道。   “是是!”众人点头。   “顺着北宁河往南便可到甘棠镇。”奚曦道。   “往南竟是甘棠镇?”   “甘棠镇离咱这里这么近?”   “据说甘棠镇可富着呢,那镇上人牙都是金子做的!”   “嗬……那还敢啃萝卜?”   “可不是,万一咬下豁了一点点,不得心疼死!十斤水萝卜都抵不上那一点点豁口!”   “那些个富人可不吃这水萝卜!”   “怎不吃呢?这水萝卜多好吃,生的好吃,煮的好吃,腌的好吃,晒成干都好吃!”……   奚曦看着周围唧唧歪歪的乡亲们无奈地望天,话题被带歪十八里,还能拐回来么?   里正宁可贵乐呵呵地听着乡亲们唠,时不时还应上一声。   田恬听着大伙儿从水萝卜红薯玉米之类唠到布面花样,就笑不下去了。   “咳咳……”田恬道,“咱正说着往南的甘棠镇呢!”   众人回神:“是是!正说到甘棠镇人的大金牙!”   “甘棠镇富有,田地却是很少。”奚曦本就汗流滴滴答,趁势便及时插入,生怕他们一下子拐到九天去,“所以粮价比我们这儿高!”   “我们是要卖粮给他们?”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嗯。”奚曦道,“我们搭船去甘棠镇卖粮,可不比镇上划算?”   “甘棠镇离咱这儿多远,坐船到甘棠镇得多久?”宁可贵道。   “约摸一个时辰不到。”奚曦道,“走顺了,咱把地里种的菜,自家养的鸡鸭也带过去卖,也是一笔进项。”   众人也是一番议论。   宁可贵点点头:“那咱明日在岸边杆上挂红布,探探情况去。”   众人有犹豫的,也有点头的。   奚曦见状便道:“明日可以先指派个机灵些的过去看看情况,觉得可行,咱再带粮过去卖。”   宁可贵觉得对,点了点头。   “最机灵的自然是咱村唯一的读书人!”   “咱信得过奚家夫郎。”   “是!奚当家也信得过!”   “可是奚家没有粮食要卖……”   “也是……”   奚曦失笑,看了一眼傲娇脸田恬,道:“咱家里倒是存了一点山里采的干货,要不,咱去瞧瞧?”   “好!”田恬立马应道。卖干货不是重点,他就听到坐船出去玩了!   “奚家夫夫就是良善,为了咱村里卖粮,特特跑那么一趟!”   “就是,奚当家提出这想法也就是为了咱村里着想!”   “奚家夫郎,咱家刚收的玉米可好吃了,一会儿送你两个尝尝!”   “咱家的红薯特别甜呢,奚家夫郎吃咱的!”……   田恬正直脸:“大伙儿别客气,咱都是一个村的!”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叨叨。现下正值午时,大伙儿叨咕了一阵便各自回家做饭了。田恬从乡亲们中出来,整个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怎的了?”奚曦过去扶着他。   田恬深吸一口气:“做英雄累,做名人更累!”唧唧歪歪也是力气活!   刘奔夫夫还在那儿等着他们,见他们出来,刘奔家的走过去道:“明日就你们两个去?”   “大概是吧,具体看下午大伙儿商议下的结果。”奚曦点头。   “那甘棠镇都富人,咱这儿……”刘奔家的有些担心。   “明儿个,我跟你们一起去!”刘奔明白自家夫郎的意思,立马道,“多个人也有照应不是!”   奚曦刚想点头,那头薛志良也窜了出来。   “咱也去!”薛志良攥了攥拳头,道,“咱力气也大得很!昨儿个还新做了个耙子呢!”   不光奚曦垂汗,田恬和刘奔夫夫也偏过脸擦汗。这傻熊是想扛着铁耙子去甘棠镇?   “我们就过去看看行情,不是去打群架。”奚曦道。他虽说知道那甘棠镇富有,粮食卖得贵,可具体行情是不太清楚的,确实得去好好查看一番。   薛志良熊头熊脑道:“咱就是脑子笨一些,力气还是有的……”   “行吧,一起去看看。”奚曦也没再拒绝,生怕这老实的汉子误会排斥他刚回来。   “傻熊,不在家帮林小米家干活?”田恬道。   “小米家的粮都收拾妥当了!”薛志良傻脸泛笑,后知后觉那个称呼,“傻熊?”   旁边的三人抿嘴咽下笑,心里却是都想,真是像!   “嗯?”田恬眨巴了一下眼,“夸你高大威猛呢!林小米最爱你这款的了!”   薛志良果然被绕了过去,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是么?呵呵……”   “回吧回吧,不早了,肚子饿了!”田恬赶紧挥手往回走。没走几步,他顿下脚步,不远处大黑正高贵地看着田恬,一眨不眨。有你这么看砍猪英雄,宁左村最风头浪尖的名人的!田恬的脑袋里不知掀了几回桌,可面上却是讨好地笑,牙齿还颤颤地伴奏。   奚曦见状马上将田恬揽在怀里:“不怕。”恬儿从小就怕狗,不管多温顺的狗,都怕!   田恬柔柔地贴着奚曦,在大黑的注视下一点点靠近。走近几步,大黑忽地站起来,咧开嘴,舌头耷拉在外面,奔了过来。   “……”田恬抓紧了奚曦的衣衫,脚步是一步都不敢动了。   大黑奔到他们面前,却是睬都没睬田恬,直接凑到奚曦面前,又是舔鞋子,又是绕圈圈。   奚曦拿脚拨开死缠上来的大黑,自顾自往前走。走出老远,那死狗才耷拉了脑袋,灰溜溜地放弃。   田恬回头看了一眼,怎的到奚曦面前就这副狗腿样!个欺软怕硬的!不掀桌都不行! 第29章 搭船   天还没亮,奚曦带着田恬,与刘奔薛志良站在北宁河边。奚曦背了一篓子昨儿个刚腌的山鸡和野兔,还有一些山菇。刘奔也是背了一只腌的山鸡,还加大半篓子早晨刚去挖的黄花地丁。薛志良昨儿个没去山上,只背了一篓子林小米家的玉米。田恬什么都没背,握了个热乎的山鸡蛋,兴致勃勃地看着河一方。   “船什么还没到?”田恬瞅了瞅岸边杆子上摇曳的红布,焦急地又探头看去。   “那方是南面。”奚曦提醒道。   “哦。”田恬点点头,却是不解。   “甘棠镇在南面,船是从北面来的。”奚曦见他不明白,便只好继续说。   田恬朝天翻了个白眼,将头拐向另一面。浪费感情!巴望了这么久,竟然跟他说方向错了!   “待会儿我们坐大船还是小船?”刘奔道。   “这儿还有几班船?”奚曦微微挑眉。   “大船是商船,小船是艄公撑的。”刘奔道,“小时听父亲说过。”   “这大船小船价钱怎么算?”奚曦问。   “不知。”刘奔摇头,“这不是……从没坐过嘛。”   田恬望着奚曦央求道:“都坐咩!”   “大船行的快些,小船行的慢。”奚曦想了想道,“大船价格一般来说是比小船贵一点点。”   “去的时候赶早市,就坐大船。回来时候不赶,就坐小船。”田恬看向奚曦,眨巴了几下。   奚曦看了看另外两人,道:“行吧。”看田恬这么好奇,就应了下来。刘奔和薛志良都是老实而直爽的人,一般都是听他的,若是有什么意见,就直说了。至于船费,奚曦想着回去打猎时可以适当照顾他们一番,不用摊明面上说。   “我从没坐过大船呢!”刘奔既兴奋又紧张,也开始朝着北宁河北面张望。   “咱也是!”薛志良蹭了蹭草鞋,不好意思道,“大船会嫌咱的鞋子脏么?”   “呃……”刘奔收回期盼的目光,也是狠狠蹭了蹭鞋。   “不会,咱付钱坐船,怕甚!”奚曦微仰了头,一脸沉静。   “就是就是!”田恬点头应道。花钱的是大爷,大摇大摆上去谁敢说甚!   终于看到了大船的影子,四人拼命挥手,才见那船渐渐靠了过来。一条木板搭到岸上,看着有两丈之余。四人对视了一番,只有奚曦还是那番镇定。   “上不上?”船上有个大汉吼了一声。   “上!怎么不上!”奚曦应了一声,牵了田恬最先踏上木板,同时对后面的刘奔和薛志良道,“跟在我身后。”   “好!”刘奔和薛志良应道。   田恬被奚曦牵着,颤颤巍巍地小步走着。   “恬哥儿,”后面的刘奔道,“别害怕,奚当家牵着你的。”   “我……没害怕……”田恬道。   “那你别打抖,颤得我们直打晃。”刘奔又道。   “我抖的吗?!”田恬不敢回转身子与他对峙,只得一指上天,“那明明是薛志良太壮,颠着木板了。”怎么这么没眼力界,一个砍死野猪的英雄上个木板桥会抖吗!   薛志良:“……”   “我还没上木板呢!”薛志良替自个儿辩白一句,大脚马上踏上木板以示存在感,整个木板晃了三晃,田恬直接一晃往旁边一栽。他真是料事如神!上船果然是大摇大摆的,可惜,摆过头了!   “瓯~”薛志良看着被他颤下木板,又被奚曦拎住的田恬,顿住了动作,“俺是不小心的……”   “小心你姥姥!”一阵眩晕又立马定下的田恬鼓着腮帮比了个中指,可惜对不上薛志良,只看到哗啦啦的流水,立马吓得哇哇大叫,“坚持住啊大叔,偶真的真的不会凫水啊!”一时紧张,又开始口齿不清了!   薛志良一脚踏着木板,一脚还在岸上,兀自想着:我姥姥都死好多年了,要小心作甚?   奚曦眉头一紧,手一翻将田恬翻了身,提着他几步跃上船。   田恬惊慌之余,在空中转体180°,随后眼前一花,对上一个壮硕的大汉。他迷糊道:“感谢上帝……”   站在船栏边的大汉一笑,这小孩儿真有意思!他对上奚曦,道:“兄台,功夫不错。”   “不敢,雕虫小技!”奚曦道,“敝姓奚,宁左村人,兄台贵姓?”   大汉笑着指了田恬:“这娃儿都叫出我名了,姓尚名棣。”   “……”田恬抿了抿嘴道,“久仰久仰!”很是真心!   奚曦:“呵呵。”   紧跟着,刘奔和薛志良也很快到了船上。刘奔看了一眼田恬,关切地问了一句:“没事吧?”   “木事!”田恬站直了身子,努力维护自己的英雄形象。   傻熊薛志良从刘奔身后探出了脑袋:“那你怎的一副想哭的样子。”   “过来!”田恬咬着牙道,“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打不死我的……”薛志良说了一句,见田恬的眼睛吓人,便躲到刘奔身后,还轻声嘀咕了一句,“明明瞧着眼睛都红了,怎的不承认想哭呢?”   “你!”田恬瞪大了眼睛,“我这……明明是丢了蛋,才……”   “什么蛋?”薛志良探出脑袋。   “山鸡蛋!”田恬道,“放口袋好好的,就被你那么一脚,掉河里了!”   “欸……”薛志良蔫巴巴缩回脑袋。   “呵……”一直站在一边的尚棣看着木板拖上来,便道,“你们还真热闹!”   “让尚兄见笑了。”奚曦冲尚棣一拱手。   “呵呵……”尚棣豪爽地一摆手,“话说,你们上来作甚?”   “嗯?”四个人相视一眼,奚曦道,“我们想搭船去甘棠镇,这……”   “你们……认错船了……”尚棣道,“我这船是商船,只接货不接人。”   四个人又是一阵沉默,我们一挥手,你就靠船,怎这么好说话!田恬抿嘴皱眉,枉他为了在一帮莽汉里刷存在感,一边挥手还一边卖力蹦跶!   奚曦最先反应过来,看了看船上的标识,倒是认识,便对尚棣道:“这是……齐庄的船?”   “是。”尚棣点头,看着另外三个又懵又呆的样子,便笑道,“正好心情好,看你们也是有趣之人,顺路捎你们一程吧。”   田恬继续晕圈,你才有趣,你全家都有趣!不过,这人名“上帝”,说不得一家子真是有趣之人!   “谢谢尚兄!”刘奔回神过来,与奚曦一起向尚棣道谢,这船主倒是和善人!   “你们这是去甘棠镇卖东西?”尚棣注意到他们背上的篓子。   “这不听说甘棠镇富,咱拿了些山上的东西去看看,能不能卖。”刘奔道。   奚曦点头,道:“现下秋收了,咱村里存着粮,想看看那儿卖划算不。”   “是是!”刘奔点头。   “背篓里是山货?”尚棣冲他们背篓看了过去。   “自家打的一些猎物,”奚曦将背篓卸下,“还有一些山里采的山菇野菜。”   刘奔知道奚曦这么做肯定是冲这船的标记,便也跟着卸下背篓给尚棣看。薛志良终于从懵圈中爬出来,犹豫着放下背篓:“俺只有些家里产的玉米。”   尚棣凑近看了一下:“腌过的?”   “昨儿个刚打的,腌了一下,也算是新鲜。”奚曦道。   尚棣点点头:“不如卖给我吧,正好午上做了尝尝!”一直在河上漂,倒是好久没吃着这野味了!   “尚兄喜欢吃就挑一些。”奚曦将篓子递过去,“这山鸡甚么的都鲜得很,放山菇一炖,滋味就更好了!”   “行!”尚棣看品色不错,便大手一挥,吼道,“苏二,抬下去,给兄弟们加餐!”   “是!”那个叫苏二的窜了出来,一手拎一个篓子,把奚曦和刘奔的篓子都拎手里。   薛志良抓了抓脑袋,看着自个的篓子,道:“俺……没有山货,只有地里收的玉米。”   苏二将两个篓子并在一手抓着,一手提过薛志良手里的玉米篓子:“只要新鲜就成!”说完,便轻松地提着三个篓子下去了。   那些个野味没有讲价也没有犹豫,都给了他,尚棣看着面前的汉子,便问道:“你们村里要卖什么粮?”   “麦子稻谷之类都有。”奚曦道。   “你们打算怎么卖?”尚棣问。   “官府来收粮是麦子七文钱一斤,稻米九文钱一斤,拉镇上商铺里去的话会高上一文。”奚曦将实情告诉他,“我们也就是听说甘棠镇富有,粮食却卖得贵,才来看看。”   “甘棠镇的确卖得贵一些,可收粮价格并不贵,那贵出去的是店铺租金和来往的脚钱。你们若是担着米过去卖,最多也就比你们镇上贵一文。”尚棣看他实诚,便道。   “一文钱也不错了!”奚曦思索了一下,“就算除去船上的费用,也能赚上一点。今年多征粮,咱庄户人家日子也不好过。”   “也是。”尚棣想了想,一担米也能多卖几十文钱,对他们来说不觉着什么,可对于穷苦百姓来说,也是一笔大钱了。他便多说了几句:“你们若是人多,可以包上一条船,会划算很多。”   “我们看着如果价格合适,村里人都是要卖粮的。夏收和秋收的粮都囤着,应是有不少的。”奚曦道。   “这样啊。”尚棣想了想,道,“那便卖与我吧。”   “嗯?”奚曦看他。能卖与齐庄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价钱几何。   “价格与你们镇上一般,地儿就在你们上来的那处,到时候我们船来装,不需要你们担着去甘棠镇。”尚棣道。   “这倒是方便……”奚曦想着,“倒是省了脚力和船资了。”村里到北宁河边倒是很近,比去镇上方便很多。   “但我先说好了,价格也是要看品相的,干净无杂石,麦子八文钱一斤,稻米十文钱一斤。”尚棣道。   “那我们回去跟乡亲们商量一下。”奚曦笑道,“多谢尚兄帮扶!”   “也就是碰巧了。”尚棣笑笑,“你们几个是种了多少田地?”   “我们……一亩地都没有。”奚曦和田恬表情还比较正常一点,刘奔和薛志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们赶个什么劲?”尚棣虽也是一早看出这个姓奚的不简单,不是一般庄户人家,可也没想到会这样不一般。连个田地都没有,还一口一个庄户人家!   “都一个村的,能帮一把,自然就帮上一把了。”奚曦道。   “那你们……”尚棣将奚曦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们就是猎户。”奚曦道。   “哦。”尚棣笑着点点头,“你们若是背些菜和野味,倒是保管赚得比担米去卖好。”   “嗯?”刘奔眼睛一亮。   “菜和野味价格倒是卖得贵,而且背那么一篓子,船资也就收一个人的,可不划算多了!”尚棣笑道。这菜和野味藏不住时间,自然是比粮米卖得好。   “多谢尚兄指点!”奚曦明白了,立马道谢,刘奔和薛志良也跟在后面道谢。   “谢甚!”尚棣的笑意渐浓,他爹早年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也是挑粮卖菜的,自小跟在爹身边学着,不然后面也没机会得主子赏识。他道:“你们回村和乡亲们商量好,若是觉着卖粮与我划算,便……跟这次一样,在那杆子上系红带,我这船逢五便经过你们那儿。”   “好好!”几人连连应下。   那叫苏二的倒是又回来了,将银子分给三人,还挨个儿报数,奚曦六百文,刘奔三百文,薛志良一百文。   “这么多!”薛志良立马瞪大了眼睛。   奚曦有些复杂地向尚棣看了过去:“这……太多了吧?”   “按甘棠镇的价格算给你们了。”尚棣道。   奚曦看着手里的一串铜钱,抿了抿唇。他有想过便宜卖,没想到这人按照甘棠镇上的价格算给他们了,一时有些神色莫名。想了一想,还是道:“这……怎么好意思……”搭他的船都没说要收多少船资,现下还赚了一点小钱。   “也就有缘。”尚棣笑眯眯道,“跑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拦船的。”   “那要怎么搭船?”田恬眨巴着眼问。   “你们那儿码头都没有,大船是不靠的。”尚棣道,“小船倒是可以接。”他想起当时那几个人挥舞手臂的劲头,还夹杂着个小孩儿乱蹦跶,就想笑。   “我还以为大船小船都停呢!”刘奔有些茫然地想着以前父辈们说的。   田恬更觉丢脸了,他蹦跶得最欢,上船时还差点掉湖里,想到这就觉得英雄的一世英名尽毁。一抬头撞上尚棣正望着他笑,更是羞得扎进奚曦的怀里:“嘤……” 第30章 甘棠镇   船很快就到了甘棠镇,这次不用搭木板,直接靠到岸上。田恬看着脚下的宽阔的衔接板,神色很是复杂。   “够近了吧,小孩儿?”尚棣笑眯眯道,“跟着你家大人,不会掉湖里的。”   “他是我当家的!”田恬瞪了他一眼,有见过这么大的小孩儿吗?找一个来看看啊!这么身娇体软的美男子看不到,竟说他是小孩子!小孩子能砍死一头野猪吗?若不是看在他叫“上帝”的份上,他就要好好与他理论一番了,而且一定要让他明白,他可是砍死野猪的英雄!   “哦?”尚棣抱歉地看了一眼奚曦,以为这是带小孩儿出来玩,便逗上一逗。   奚曦微微一笑,朝尚棣点了点头。“当家的”一词从恬儿嘴里说出,还真是美妙!奚曦感觉全身都舒坦得如沐春光。   尚棣摸了摸嘴,对着一个小夫郎就不能再逗了。奚曦他们与尚棣道了谢,下了船。   “果真是只接货不接人。”薛志良走在最后,一回头,便看着船上的货物一箱箱地搬下来。   “嗯。”奚曦应了一下,看了一圈,打算去粮米店探一探。不管怎么说,都到这镇上了,问问清楚好回去跟乡亲们说上一说。   问了两三家店铺之后,他们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与尚棣说的一样,卖出的价格倒是比他们镇贵两三文一斤,可收粮价格只稍稍比他们镇高那么一丁点,而这么个一丁点是基于卖粮多。就拿稻米来说,五百斤以下的价格与他们镇上收粮的价格是一模一样的,若是超过一千斤,那卖五百斤比他们镇上多卖得三百文,若是超过五千斤,那卖五千斤就比他们镇上多卖得两千文。   “那还是卖与尚船主比较划算。”刘奔与奚曦道。   “嗯。”奚曦点头,看了一下里头挺热闹的深巷,便拐了进去,“咱去看看这儿是怎么卖菜的。”   几个人也没有上前问价,只是见着别人问价的时候,听上一嘴。如此一路,倒是也有了个数,与尚棣说的一模一样,菜价很贵,有的几乎翻了个倍。像那不值钱的鸡毛菜,他们那儿卖一文钱一斤,这甘棠镇却是二文钱一斤。至于那些又要吃食,又要看护的鸡鸭猪之类,卖得更是贵。   “到这儿卖菜倒是可行的。”刘奔道,“自家菜园子里有多余菜过来卖卖,好歹能贴补一下家用。”   “嗯!”薛志良笑道,“咱回去捉些鱼来卖!”   “走吧,咱去主街上看看别的。”奚曦道。   几个人便回头出了深巷,在主街上溜达。   “垦块地出来种些菜倒是不错。”刘奔还回味着方才听到的价钱。   “怎么不想着种田呢?”奚曦问他。   “我爷爷没种地,我爹没种地,”刘奔道,“我自然也就没种地了。”   “种地了好歹有收成,空闲的时候上山打猎,采些山货什么的。”田恬道。他可是知道刘奔家的一直都不安心呢,也不知道这傻大个知不知道。   “再说,咱也不会种地。”刘奔道。   “前几日不还去帮人收粮的吗?”田恬道。   “我那是只管出力气,照着人家做的跟着就成。”刘奔道。   “种田不一样吗?”田恬道,“瞅着人家插秧,你也去插秧,人家锄草,你也锄草,到时候人家收粮,你也跟着收粮便是。再不济,多问问村里老人,哪能学不会!”   “也是。”刘奔点头,仰起了脸刚泛了几丝笑,却又很快沉了下去。   “怎的?”田恬问。   “买地要银子呢,咱手里没那么多钱。”刘奔道。   “田地要多少钱?”田恬问。   “三两五两一亩的都有吧。”刘奔想了想道,“没买过,听乡亲们提过,大概是这个价位。”   “那就借你银子,咱一起种田。”田恬道,“你看这次秋收,家家户户都能拿出一筐筐粮食,就咱三家没有粮。”   “没看到收粮也要收去好些?那些个一筐筐的都是要交出去的田税和田租。”刘奔笑了,不管怎样,这奚家夫郎做什么都想着他们家,也很是让他感动,他道,“再说,那银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起,咱还是慢慢攒着,等有银子的时候再买地吧。”刘奔家以前温饱都成问题,虽说现下跟着奚曦攒了一点点钱,可要背着债度日,他却是不太敢的。况且,他夫郎肚子里的小崽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总要留点钱备着。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一下奚曦。   “那咱一起租田来种,除去租金,好歹能剩一半。”奚曦道,“咱只要辛苦一点多种几亩地,吃粮就不必上镇买了。”   “租田?”刘奔顿了一下,村里大部分人是买上一两亩地,再租几亩一起种的,全租的也不是没有,只是猎户家很少打听这事儿。   “嗯,租田。”奚曦点头,“等收成时才交租,现下只管种。”   “这倒是不错。”刘奔傻笑了一下,“以前怎的没想过!”   “我也要种田!”薛志良冒出来说了一句。   “一起种呗!”奚曦道,“以后种了粮自个儿吃也好,卖了也成。”   “好!”刘奔想着就觉得浑身有劲。   “我说,”薛志良眼睛滴溜溜看了一圈,道,“乡亲们不是说这儿的人都是大金牙吗?”   奚曦:“……”   刘奔:“……”   田恬:“……”   “有哪里不对?”薛志良看着他们三个面色不对,便问。   “你声音太大了。”田恬道。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要轻一点吗?没见着周围的人一副看鬼的表情!   “你掰人家嘴看了?”刘奔道。   奚曦不想说话,稍稍往旁边让了一步。   “乡亲们的意思,就里面镶个金牙,没说是满口金牙。”刘奔道。   田恬也往旁边让了一步,看着旁边一个成衣铺,立马走了进去,总比站在大街上,被人用奇异的眼光打量好。   “这儿的棉布倒是比咱镇上便宜一点。”刘奔大致看了一圈。   “是么?”田恬对价格没怎么注意。   “恬儿,这狐皮大氅真暖和。”奚曦想着田恬那么怕冷,便瞅着一件银白色大氅不动。   “客官眼光真不错,这大氅可是新到的货,毛色好看又稀少。”店里的伙计上前道。   “多少钱?”田恬问。   “两百两,很划算的。”伙计道。   “好贵!”田恬瞪大了眼睛,可不是吗,狐皮呢,还纯银白色的,看着就像是拿银子堆起来的!   “很值啊客官!”伙计道,“前阵子到了一件灰色的狐皮大氅,开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两位客官为了争得这件大氅,抬了价格抢的呢!”   “那都是土豪啊!”田恬抿嘴,“没银子,大叔!”   “恬儿,过两日卖些东西,咱来买一件!”奚曦轻声在田恬耳边道。   “卖甚?”田恬茫然。   “卖甚……”奚曦琢磨着,山里见过的一支人参好似有些年岁了,应当可以,还是卖那株崖边树根处的灵芝?   “卖肾?”田恬大惊。   “卖甚……”奚曦又琢磨,是不是两个都采回来卖,恬儿那么怕冷,一件只怕不够呢!   “卖肾?”田恬听着奚曦肯定的话语,眼眸一缩,大叔竟然为了给他买一件大氅,就要去卖肾!   “恬儿不必担心,冬日必不会冻着恬儿的。”奚曦道。   “做什么要卖肾!你知道肾有多重要么!”田恬本想掐着奚曦的脖子使劲摇晃的,可惜矮了那么一点点,于是改为挠他的前胸。   “肾……”奚曦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下,疑惑道,“肾也可以卖?”   “恬哥儿的想法……好奇特!”刘奔和薛志良惊讶道。   一旁的伙计也是颇为复杂地看着田恬,难不成这家当家是屠夫要靠卖肾来买这狐皮大氅,好心酸!   田恬顿住动作,随后拍了他一记。忘记了,这儿没法卖!他咬了咬牙:“猪肾!”   “就算是按斤卖,也卖不了多少呀?”薛志良道,“猪肾多少钱一个来着?”   刘奔偏过脸笑。   “过来!”田恬狠狠对薛志良道,“给我打一顿!”   “为甚?”薛志良缩了缩。   还跟他提肾?!田恬咬牙道:“我手痒!”   薛志良愁眉苦脸。   奚曦一笑,扯了扯田恬的衣袖,被甩,又腆着脸扯了上去:“恬儿……”   “你们得卖多少肾啊!”伙计叹息。   田恬捂脸,奔了出去。   奚曦和刘奔也没多留,赶紧追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就麻烦了。   薛志良抓了抓脑袋,也缓缓抬步。   “客官,卖够了肾记得来咱家店啊!”伙计客气地将他送出店。   薛志良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们又不是杀猪的,哪来那么多肾可卖?   “咱难得来一趟甘棠镇,好歹吃一顿再走。”奚曦揽住原地打转的田恬。   田恬不语。   “方才走过的酒楼看着挺热闹呢!”奚曦继续哄。   田恬眼珠微微一动。   “那香味啊闻着就馋,那菜肯定比咱镇上酒楼的好吃!”奚曦又哄。   田恬咽下口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奚曦一笑:“好咧!走!咱去那酒楼尝尝!我请客!”   刘奔和薛志良相视一下:“看着就好贵!”见奚曦回头用眼神喊他们,只好立马跟上。这奚家夫郎好不容易哄好的,万一被他们坏了兴致,奚当家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呢!   四个人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便吃上了。吃完结账的时候,田恬看着奚曦数出去五百个铜钱,登时就肉疼得发颤:“个败家……汉子!这么贵还把我扯进来吃!”   “别气别气,咱给补上!”刘奔和薛志良赶紧得掏钱袋子。   “不用不用!”奚曦立马止住他们,他们是被他拉进来吃的,哪能要他们付钱,“咱恬儿又不是小气人!”   “嗯。”田恬温柔一笑,转而对奚曦道,“明儿个去山里打两只山鸡卖钱,顺带问问鸡肾能卖多少钱!”   “是是!”奚曦点头,随后又抬头,“山鸡有肾吗?”   “呵呵……”田恬笑。   作者有话要说:   怎的没人留言呐?摸下巴。。。   你们看了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呐?望天猜测。。。 第31章 回村   到码头的时候,正有大船卸完货离开,余下了几条小船,上头还坐着些船客。   “我们是去宁左村的,请问哪条船走?”奚曦问。   “我这儿往北走!”一个艄公坐船头应了一声,“快些上来,再等一会儿咱就出发嘞!”   “好!”奚曦拉着田恬上了船,刘奔和薛志良紧跟在后面。   “多少钱一位?”奚曦问。   “到宁左村二文钱。”艄公道。   刘奔和奚曦赶紧将铜板塞到奚曦手中,奚曦接过,数了八枚铜钱递了过去:“谢咧!”   艄公笑呵呵地接过钱,又等了一会儿,坐上两个人,才抽了木板,撑了一篙离开码头。   途中经过几个码头,陆陆续续放下几个人,到宁左村的时候已走了大半。   田恬下船的时候,腿肚子颤了好一会儿。   “光坐着也害怕吗?”薛志良瞅了瞅,问道。   田恬攥了攥拳头,奇迹的发现,被他这么一说,腿肚子一下子不颤了。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吼道:“谁说的害怕!”   奚曦抿了抿嘴,咽下笑意。刘奔忠厚地没有提醒傻熊,只默默走路。   “我……”薛志良缩了缩,老实答道。   “你个手脚不协调的!”田恬道,“我这是放松肌肉,谁害怕了!”   奚曦和刘奔埋头暗笑。薛志良的手脚不协调有出处,乡亲们一起跳舞的时候,薛志良伸手伸脚总会碍着身旁的人。出手与旁人相反打着人啦,出脚出错踢到人啦,连转个身都会与人面面相觑。在一帮子人中,总能很快找到他,就跟一锅粥里掉了一颗老鼠屎,那么鲜明,那么突出!可就算跳得很异类,也不能打击他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不是!大伙儿一边跳,还能看个乐呵,没人会打击他,只会临走前鼓励他一句。   “放松肌肉?”薛志良思索了一翻,突然眼睛一亮,由上至下一阵颤。   “鬼附身了?”田恬正看着他,被他吓了一跳。   “果然好放松!”薛志良笑得好天真,“读书人果然见识多!”说着,又颤了几下。   田恬:“……”   奚曦顺路将田恬送回家,随后与刘奔、薛志良一起去里正那将甘棠镇的情况说道说道。宁可贵自然又是将村民们召集过来共同讨论一番,粮食怎么卖,都是由自家做主。   田恬到家立马去了刘奔家,把从甘棠镇带回的点心放到桌上。   “怎么样?甘棠镇热闹不?”刘奔家的坐下来。   “比咱这里稍稍热闹一些。”田恬道。   “那卖粮的事儿?”刘奔家的问。   田恬只好将今儿个的一路情形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话:“咱以后得了山货可以到甘棠镇去卖,得的钱多。”   “那镇上酒楼……”刘奔家的有些为难,“都照顾我们那么多年了呢!”   “那便这样子,”田恬道,“上山打猎回来早,那便去镇上酒楼卖,回来得晚,那便腌着拿去甘棠镇卖。”小船早晨只一趟经过这儿,下午也只有一趟回的。   “也成。”刘奔家的点头,再一琢磨,“以后咱得多垦些菜地出来,多卖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好!”田恬点头,“以后你教教我,我也种着。”   刘奔家的点头:“自然!”   “给,尝尝好不好吃?”田恬将点心推了过去。   “买的?”刘奔家的瞅了瞅。   “嗯哼!”田恬打开油纸包,捏了一块吃进嘴里,“可好吃了!”   “贵么?”刘奔家的犹豫着没动。   “好像是付了二十个铜板。”田恬啜着手指,“贤惠”道,“也就好奇,买了尝尝味道,下次就不买了,咱镇上的点心也一样好吃的。”见刘奔家的不动,便拿了几块放到刘奔家的手里。   “嗬!果然那镇上都是富人!”刘奔家的也就不推辞了,拿起一块尝尝,“这价钱都能买斤肉了!”   “等咱种的菜卖过去,不要多久,也是富人了!”田恬笑哈哈道。   “是!”刘奔家的也笑了。   “我们家的还与你家刘奔说的,咱一起租田来种,将来就不用买粮。”田恬将听到的话与他说了一遍。   “早该如此!”刘奔家的顿时心里一松。将来,小崽崽出来,也不必怕饿着了吧!   “平日里侍弄侍弄田地,偶尔带我们去山里打些猎物摘些山货。”田恬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   “咱平日就在家侍弄侍弄菜地,时不时地去甘棠镇卖卖菜!”刘奔家的笑道。   “是这么一说。”田恬点头。   “光想想都美。”刘奔家的笑了笑之后看向田恬,“自从你们一家来了之后,我们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   “什么话!老天饿不死勤快人!”田恬谦虚脸,心里却是乐开了。算你聪明,上天就是派我来拯救黎明百姓的!他完全没有想起,这主意是奚曦想起来的。   等奚曦回家,一切如他们所料,大伙儿都是觉得在北宁河那等着卖给那齐庄的商船好,方便又实惠。至于甘棠镇,大伙儿打算明儿个就带着自家菜园子里的菜和攒的鸡蛋去试试。   “我们已经跟里正说了租田的事儿,里正说这两日正好要收户税口赋,上交府衙的时候,顺带替咱办这事儿。”奚曦道。   “租了多少地?”田恬问。   “每家十亩地先种着。”奚曦道。   “等我生了娃,明年与你一起种!”刘奔家的对刘奔说,“说不得交租之后的粮,节省一点够咱吃一年的。”   “不用不用,你在家看着崽崽便可。十亩地又不多,我一个人就成。不是说还准备种菜吗?”刘奔立马摆手。他看了一眼自家夫郎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个崽崽,还有什么比崽崽重要?   “成!”刘奔家的一笑,抚了抚肚子,“那我就清闲一两年。”   田恬听着也微微一笑,不禁望向奚曦。他不会种地,可想着也就是耍耍耙子锄头之类的玩意,学起来应该很简单!砍死过野猪的英雄,种地算什么!   “恬儿,咱很快也会有崽崽的!”奚曦真挚地看着田恬,说完还点了点头。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有什么不对!不是在说种地的事儿吗?大叔,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地你自个儿种吧!至于崽崽,自己怀吧!田恬掉转了头,拔腿就走,脸上还带着微红。   “又害羞……”奚曦微微一笑,心里扒拉着手指数日子。   刘奔家的抿嘴乐,拿起桌上的点心递过去:“奚当家,恬哥儿落下的。恬哥儿面子薄,好好哄哄就是了。”   “好!”奚曦点头接过,悠悠然踱回去。哄么?奚曦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早!提气跃起,几步便踏至山脚,奚曦没有停顿,直接闪进深山里。没有刘奔薛志良在,他便行得毫无保留,才一会儿功夫,便将上次标记的那株人参和灵芝采到手,又很快返回。   出山之后,奚曦并没有回家,而是飞跃过北宁河一路往南。到甘棠镇不过用了一刻,奚曦找了家最大的药房,将人参和灵芝换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带着银子,他站到了那家有银狐大氅的成衣店门口。   伙计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客人,见他又返回来也是一惊,这么快就将银子凑齐了?这得卖多少肾!他上前道:“客官是来买那件狐皮大氅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位客人将一张银票直接按到他脸上,等他抓了银票看清了面额再抬头,哪里还有那客人的影子,连同那客人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件银狐大氅。   “真爽快!”伙计捧着这张二百两银票亲了一口,就爱这种二话不说直接甩银票的客人!   奚曦一刻都没有停,抱着大氅在路上一闪而过。回到家的时候,天刚黑下。   “恬儿?”奚曦刚翻进院子,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蹲在家门口。   那黑影听到声音忽地站了起来,呼吸声也重了几分。   “怎不点灯?”奚曦准确地找到田恬的手,拉着他进屋,“站这儿别动,小心撞着,我来点灯。”说完,奚曦找到油灯,点上。一回头便看到一张眼泪汪汪的小脸,奚曦心里一阵揪心:“怎么了?怎的哭了?”   “大叔,你去哪儿啦!”田恬哭得稀里哗啦。   “我……”奚曦手足无措起来,这是担心他呢!想到这里不禁敲了一下脑袋,出去的时候光顾着要给个惊喜,也没跟人说一声。捏了捏手里的大氅,他赶紧递到田恬面前,“你看,这大氅喜不喜欢?”   “大叔,你去抢店了?”田恬擦了擦泪,开始着急起来,“人家做点买卖也不容易!”   奚曦唇角直接抽了抽。   “赶紧的,马上还回去,说不得人家还没发现。”田恬拉着奚曦要往外走。   “我就这么像江洋大盗?”奚曦哭笑不得。   “欸?”田恬顿下脚步看他,然后飞快地跑回里屋,翻找着床底下的那个藏银的罐子。数来数去,一个都不少。况且,这么几个银子也买不来这大氅啊!   奚曦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票,递了过去:“喏,买大氅剩下的银子。”   “多少?”田恬接过银票翻来覆去地看。   “一百五十两。”奚曦道。   “哪儿来的?”田恬仰头。   “山里找了一株人参和灵芝。”奚曦道。   “山里人参灵芝多么?”田恬眼睛闪闪望着奚曦。   “不多,就见着这么一株。”奚曦道,“你要买甚,缺银子?”   田恬摇头:“没甚要买的,就这么问问。”他将银票塞进藏银罐子,微微皱眉,“还是铜钱抓着爽,晃晃沉甸甸的还有声响。”   奚曦失笑,一低头看着手中的大氅,道:“这大氅不试试?”   田恬抿了抿唇,放下罐子,伸手摸了摸那大氅,心里甜滋滋的:“甘棠镇好远的,怎的非要在这一时半会儿赶过去买?”   “不费力,”奚曦摆手,“都说哄人不带点礼,显得不够底气。”   田恬:“……”   “恬儿试试这大氅,我去做饭。”奚曦赶紧往灶间走。   “我吃过了,你做你的就成!”田恬接过大氅,摸了摸,真舒坦!   “嗯?”奚曦回头,“我还道你方才是饿哭了呢!”   “我去刘奔家蹭饭了呢!”田恬白了他一眼,“谁会傻到白白饿着!”他不会承认,原是担心这人怎的还不回来,问到刘奔家被留下来吃晚饭了。   刘奔知道奚当家是想哄人法子去了,却是不知道他离开这么久。奚曦笑了笑,走去灶间:“没饿着就成!”   晚上,田恬将脑袋拱到奚曦身边,蹭来蹭去好一阵还没睡着。   “怎的了?”奚曦轻声问,将田恬揽到怀里。   “大叔,”田恬瓮声瓮气道,“你会不声不响离开我吗?”   “不会。”奚曦揉了揉田恬的脑袋,看来今天恬儿被吓着了,奚曦心里一阵懊恼。他亲了亲田恬的额头,“我一直在恬儿的手心里,恬儿不放手,我便不离开。”   “嘤……”田恬羞得脸烫烫的。这傻汉,难得说句好听的,就这么招人稀罕!田恬将脑袋钻出来,搁到奚曦的肩膀,温温道:“大叔,再说句好听的。”   奚曦很认真地想了想:“恬儿,我想跟你生崽崽!”   田恬:“……”   田恬一巴掌拍过去,臭流氓!   奚曦有点懵,这是他想到的最好听的情话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奚曦没有觉察出田恬的芯子已经换人了,蛛丝马迹之中可以看出,田恬和原主性子是差不多的,甚至有些习惯是和原主以前一模一样的,只是原主喜欢的人和田恬不同。 第32章 加税   第二天,村民们并没有去成甘棠镇,因为半夜就下起了大雨。大雨一直下到午时才停,船只有清晨一趟,所以大伙儿便没有去北宁河边,而是留在家里做些家事。   午时雨停没多久,镇上府衙里派官差带了文过来,大致的意思便是要加税。宁可贵好不容易将官差送走,沉着脸往回走。没走几步,便见着村民们围上前,巴巴地望着他。   “唉!”宁可贵叹气,冲着那一圈人挥了挥手,“回去说。”   乡亲们知道官差过来准没好事,而且从几个胆大的村民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了解到大致是与马上要交的户税口赋有关。   “可贵,”有心急的村民问,“是不是要加税了?”   “嗯。”宁可贵点头。   周围的人脸色一难。   “今年春日里雨水少,夏日里干旱,收成本就不好!”   “就是,之前田税便已多收了,怎的户税口赋还要多收?”   “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让。”   “……”   “里正,这次要多收多少税?”   宁可贵道:“原先三百文户税,现在收五百文。原先口赋一百二十文一人,现下是一百五十文一人。”   “一下子涨那么多!”众人惊讶道。   宁可贵也是苦恼得很,他家十口人,户税口赋一共要交去两千文铜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有时候干上一年都攒不上这么多!他与老伴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娶的是女子,都生了个小子,小儿子是娶的夫郎,还未有子嗣,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并没有分家。他家在村里算是还算好的,买有三亩地,租了三十五亩地,交去一半田租,再交上田税,剩下的米粮换成粗粮,才刚刚够吃而已。村里大多数村民都是租的田地种的,交出去的更多,现下田税涨了,户税口赋也跟着涨了,家里能不能拿出这税钱不说,估计还要挨饿。   “读书人肯定有办法!”   “对!咱找奚家夫郎想想办法。”   宁可贵看着乌泱泱的人瞬间跑开了,徒留他一个站在以往开会站的位置,好生萧条。罢了,也跟着去看看奚家夫郎有什么说的吧。宁可贵抹了一把老脸,迈开步子朝山脚下猎户住的那块走去。   “什么?”田恬看着那么一帮子人为了户税口赋挤到他家院门口,便有些懵。   “咱能指望的就只有奚家夫郎你了!”   “是啊是啊,奚家夫郎给想个辙吧!读书人总比咱有法子!”   田恬望天,为甚别的穿越者只要带着一家子脱贫致富就好了,他却是背负着整个村数百号人的生计?果然,他是带着使命来的!田恬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咱不是刚刚找到路子吗?”   “什么?”   “去甘棠镇卖菜呀!”田恬道,“每天背一箩筐菜去卖,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几百文了。还有,家里的鸡蛋,河里捞出来的鱼虾,都是可以卖的。”   “卖菜能赚那么多?”有人有些怀疑。   “嗯,差不多。”田恬点头。   看着田恬点头,众人便心下一安。   “读书人的靠山都是不一样的!”   “可不是!”   “但是,菜也不能一直卖,现在地里还有各式的菜,等再过两个月就没了。”   “能卖两个月也是好的!”   “就是,用这钱买些红薯,一个冬日省着点吃,兴许能熬过去!”   “现下地里你们打算种什么?”田恬问。   “紧接着要种麦子!”   “还会种白菜!”   “照理说种的也不少……”田恬摸下巴。   “咱种得确实不少呢!红薯﹑玉米﹑土豆甚么的都种呢!”   “是呢,但是瞧着大伙儿不管种什么,收了粮交了税,留下的都不多。”   “自己有地的有多少?”田恬问。   “最多也就买那么一两亩地,大多都是租地种的呢!”   “可不是,买田地多贵啊,咱能吃饱就不错了,能剩几个钱!”   田恬沉默,种地都没保障呢,怪不得奚曦一开始都没打算种地。庄户人家除了种田,那就只有卖菜什么的了。他道:“其实,就算天气冷也不是不能种菜。”   “菜不会冻死?”   “咱给菜安个暖暖的家,就不会冻死啦!”田恬道。   “读书人就是有想法!”   “难不成是给菜地盖上茅草屋?”   “差不多!”田恬点头道,“简单点搭个暖棚,既不挡阳光,也能抵住寒冷!”   “咱这菜可真金贵!”   “可不金贵嘛,冬日里种出来的菜,听都没听说过!”   “盖这屋要花好些钱吧?”   “是啊,咱家二小子成亲的屋子都没钱起,这……”   田恬扶额,好吧,想得太过美好了,现实处处束手束脚!他看着面前淳朴善良的村民,道:“容我想想法子。”   村民们闻言纷纷告别,各自回家想交税的法子。   “奚家夫郎。”宁可贵看着人都走了,便上前来。   “宁大叔,您怎么也来啦!”田恬听到声音抬头望去。   “哎,也来看看。”宁可贵抓着脑袋站到田恬近旁。   “呵呵……”田恬看着里正这副不自在的样子,手脚也很不自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怎的找上我了。”作为一个砍死野猪的英雄,作为一个保护一方民众的英雄,就怕高调过了,遭人嫉恨那!这里正大小算是骑在他头上的小官呢!他这么受村民们爱戴,里正不会想掐死他吧?   “奚家夫郎,若是可以,便想想法子帮帮咱宁左村村民吧。”宁可贵咬了咬牙,将意思直接表达了出来。   “嗯?”田恬瞅瞅他脸上,好似真挚得很,便道,“那是自然,我定会好好想想的!”田恬正直脸下的小人已在狂舞,人品太好了,不扭两下简直过不去!来来来,羊驼驼们,伴舞!   “那好那好,老夫替宁左村村民谢谢奚家夫郎!”宁可贵拱手。   “宁大叔千万别这么说!”田恬严肃脸。   “奚家夫郎慢慢想,咱先回去了。”宁可贵点着头,也退了出去。   田恬见人出去,小人舞也散了,立马蹲下揪头发:“卧巢啊!学渣渣表示不会解!”   “恬哥儿?”刘奔家的见一帮子人走干净之后,才犹豫着晃过来,不料一进院门,就见着田恬正埋头揪发。   “嗯?”田恬苦大仇深地抬起头。   “你这是……头上长虱子了?”刘奔家的关切道。   “嗯?”田恬有点懵圈。   “有虱子不怕,咱有药!”刘奔家的拍胸脯,“往头上一浇,再包住,闷死!”   田恬抽搐着嘴:“美少年怎么可能有虱子!”   “没有作甚要揪头发?”刘奔家的诧异。   “你是孕夫,回去数手指吧。”田恬道。   “为甚孕夫要数手指?”刘奔家的好奇道,“脚趾不能数?”   “隔着这么大一个肚子,你能数得着?”田恬抬眉。   “自然能!”刘奔家的得意道。   “那你回去数数脚趾吧。”田恬偏过脸。跟一个孕夫计较甚!数脚趾算什么!下次让他见识一下他啃脚丫子的功夫,看还能这么得意么!   “哦!”刘奔家的点头转身回去,一边还想着,作甚要数脚趾?孕夫要数脚趾……刘奔家嘀嘀咕咕到家,突然拍额,难道是现下数了脚趾,娃娃在肚里也能跟着学?!恬哥儿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刘奔家点了点头,一回家就到里屋床上,正儿八经地坐下来盘腿数着脚趾头。   这些田恬都不知道,他更不会知道刘奔家的会坚持天天盘腿数脚趾。他正满腹心思地蹲在家门口,扒拉着几根被揪了头的野草。   “恬儿?”奚曦背着一个篓子回来。   “大叔……”田恬一下子站起来,不禁抱脚,“嘶……”   “怎的了?”奚曦赶紧上去扶他。   “腿麻了!”田恬苦逼着一张脸,作为一个英雄,容易嘛!田恬深吸一口气,然后拉着奚曦将午后的事情说了一通。   奚曦顿住动作。田税加了,这户税口赋也要加,那些个人的动作是越来越大了!   “怎么了?”田恬发现他的走神,便推了推他。   “哦。”奚曦看向他,“恬儿说,想给菜地搭个暖棚?”   “嗯。”田恬点头,“有了暖棚,菜就不怕挨冻啦!”   “京里有些庄子里会置上暖棚,的确是冬日里都能吃上新鲜的菜。”奚曦点头。   “本来就是可以的!”田恬鼓起小脸。   “嗯,真办起来,宁左村村民的日子能好过些。”奚曦见田恬的腿好了些,便放开了他,走去院落一角卸下背篓。   “嗯,是啊!可是村民们自个儿的屋子都建不起,怎能拿出建暖棚的银钱?”田恬道。   “这个……”奚曦手下又是一顿,认真思索了一下。   “还有,”田恬问他,“你见过京里人家庄子里的暖棚吗?”   “嗯,怎么?”奚曦望向他。   “他们是用什么材料盖的暖棚?”田恬问。玻璃是不可能的,在这里还没见过一点玻璃渣子。塑料纸也不可能,没这等工艺。   “有些是热泉庄子,本身庄子里比较暖和,整个庄子便是一座暖棚了。”奚曦笑道,“没有热泉的,便是拿钱砸出来的,盖一座透气的暖房,里面炭火不断。”   “村民们没钱,怎么办?”田恬又想揪头发了。   奚曦无奈地拉住他的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恬儿作甚要这么愁,交税是各家的事情,恬儿管了这宁左村村民的税,也管不了这天下人的税不是?”   “我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一方水土的英雄!”田恬忧国忧民脸。   奚曦笑:“嗯,是!恬儿天资聪慧,总会想出办法来拯救这方子民的!慢慢儿想!”   田恬认真地点点头,继续缩到一边,想他的拯救子民法子。   奚曦失笑。恬儿不记事了,却是与他那左相老爹越来越像了!不过,眼下日薄西山,拯救子民的英雄也是要吃饭的!奚曦洗了洗手,进灶房去做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税,不知大家有没有看出不同来。这田税的收法,与福慧双修里是不同的。福慧双修写的是占领了樊厦的莫桑国,君主实施轻徭薄赋,税收得少,租田的人不必交税,税是由收田租的交的。这文恬武嬉写的是若弥国,税收比较乱,因为皇子在争权嘛,同样租田,税是由租田人交的,而且各种税收得比较重。斯水流年里是写的樊厦,没怎么提到税,但从侧面反映出来,老百姓日子是几个国家中过得最舒坦的,可惜帝皇太弱,被灭了。 第33章 初出   次日,田恬跟着奚曦,与刘奔夫夫、薛志良一起去甘棠镇。到北宁河畔,早已有好些个村民背着篓子等候在那儿了。   “奚当家、奚家夫郎早啊!”   “大家早!”   “奚家夫郎也去甘棠镇卖菜?”   “不是,卖一些山货而已。”田恬道,“怎么就你们去卖菜?”目测,也就十几个人。   “不是不是!”村民们赶紧摇头,又拉着田恬好一阵叨咕。原来,村里并不是家家户户都种那么多菜,一般也就够种了自家吃。往返甘棠镇的船资要四文,怎么地也该背一篓子菜去才好。大家各自算了算,卖便宜的鸡毛菜,一篓子十几斤,去了那四文钱,一天才能赚上几十文钱。可也就想着凑满一篓子才觉着不亏,自家菜地里菜不多的,自然不能天天去了。于是,村民们商量好,挨个轮。   “你们都卖些什么?”田恬凑过去看。   “咱卖鸡毛菜,咱家地里就鸡毛菜多!哦,还带了几个攒下的鸡蛋。”   “俺是带了小半篓鸡毛菜,还有几颗莲花白和菘菜。”   “俺拿了半篓子菘菜,半篓子土豆。”   “咱拿了鲜玉米,能卖么?”   “咱放了好几根水萝卜呢!看看甘棠镇人的大金牙能豁口不!嘿嘿嘿……”   “……”   “你想太多了!”田恬白了那人一眼,“我就没见着甘棠镇人有大金牙!”   “说好的大金牙呢!怎的骗人嘞!咱还等着看人的大金牙呢!”   田恬扶额,这样的傻货跟着去卖菜真的没问题吗?跟他站一起会不会很丢脸?田恬想了想道:“大伙儿回来时可别落了某些个,好好数数人数,回村的船午时过一会儿就得走。”说完还看了一眼心心念念大金牙的那个汉子。   “不会,咱不会丢。”   “是嘞,咱出去多好认啊!”   田恬看着那人抖了抖脖上的布巾,再一扫,出来卖菜的那些个都围了布巾,一个不落,顿时脸上一僵。这是打算走出宁左村,往外招摇!很不想站在他们旁边,怎么破!田恬往奚曦怀里一钻,埋住脸面,“嘤……”   村民们不知所措,奚家夫郎没带布巾,见着他们都戴都不开心了呢!村民们面面相觑,想着是不是要匀出一条给奚家夫郎戴!匀的自然得是花色最好看的!众人默契地将目光落到陈大憨脖子上的那条碎花布巾。   “欸……”陈大憨眨巴了两下眼睛,手握到布巾上。   这时,奚曦揽着田恬,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田恬立马从奚曦怀里钻了出来,面上笑颜如花!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这读书人的靠山就是不一样,几句就哄好了!   田恬努力将脸上怒放的花朵示给村民们瞧,生怕他们要把碎花布巾让出来!都吓死了好么!奚曦跟他说,他再“嘤嘤嘤”的话,村民们就要忍痛让出他们的碎花布巾了!谁稀罕红底绿花,绿底红花了!   很快,吱呀吱呀声从河上传来,船适时地过来了!艄公见今儿个这么多人也是一惊:“你们这是……”划船几十年,几乎就没见这儿的人上过船,初见那摇曳的布条,还以为是看错了。   “去甘棠镇卖菜呢!”大伙儿笑着告诉他,一个个往船上排排坐。   轮到田恬他们五个上船的时候,艄公认出来了,前天就接的他们几个:“哟!你们几个呐!”   “是,老伯!”田恬乖乖地应了一下。才坐定,便听着周围村民又开始小声嘀咕了。   “咱第一次坐船呢!”   “咱也是!”   “不知咱这么坐对不对?”   “我便是挨着你坐了!”   “俺也是看你们坐,挨着坐了!”   “咱也是……”   田恬眼皮一抬,那几个汉子果真端端地排排坐,姿势都是一模一样,不禁抹了一把额。   “你们几个!”艄公指向排排坐的村民。   “难道坐船不让说话?”   “那还不闭嘴!”   “……”   “说你们呢!”艄公见那些个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好似没听见他说话,便走了过去,“你们挨那么近做什么!都坐分散点,船也好稳一些!”   “欸?”   “原来是可以说话的?”   “赶紧的,别发愣,要开船了!”艄公又喊了一嗓子。   村民们揪着背篓带子,哒哒哒地在船上窜来窜去,赶紧分散坐开。   “……”艄公无语,船在他们的哒哒脚步里一阵乱晃,好久之后才稳下来。   众人坐定,艄公一路走过,一个个收船资。艄公收了一大把铜钱,又见船满当当的也是开心得很,撑了一篙离开宁左村岸头:“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你们村的过河呢!”   “是呢!”这人暗想,总算是能说话了!   “最近税收得多,咱不得多走走么!”   “是啊!”艄公也是点头,“就连咱这撑船的,也加多了税!”   “这是都涨税钱了?”   “可不是!”艄公撑了一篙,抽出,朝另一边撑了一篙,“前几日听开包子铺的说也涨了税!”   “嗬!”   “这世道可真难!”   村民们与艄公从包子铺唠到点心铺,从鸡毛菜唠到帕子布面,好生欢腾。直到下船,大家才刹下来,还颇有意犹未尽之意!   村民们一下船便四下里打量,这可是传说中的甘棠镇那!街道路面是宽宽的,比他们镇上的阔。店铺整整齐齐,各色招子飘摇,看着热闹多了。街上走动的,好些个都是穿着绸子衣裳,都是富人呐!   “走,咱去卖菜!”奚曦他们带着一众村民走去卖菜的深巷里。   村民到了深巷里,便找了地儿放下背篓,与其他卖菜的一般,坐在地上叫卖。   “水灵灵的鸡毛菜嘞!婶,这是大侄子呗,长得真壮实!”   “大哥,看看咱这甜甜的玉米呗,婆娘夫郎最喜欢啃了呢!”   “新鲜的莲花白嘞!煎炸爆炒煮,样样好吃嘞!” ……   田恬:“……”宁左村真是埋没你们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大伙儿背来的一篓一篓菜都卖了个精光,连带着坐在他们身旁的奚曦他们五个,连吆喝都省了,也卖了个精光。   “他们这么厉害,里正知道么?”刘奔家的也是第一次见他们出来卖菜。   “估计……不知道。”田恬从懵圈中出来。   “奚家夫郎,”立马有人站到他面前,拍了拍钱袋子,“菜都卖掉了呢!”   “嗯。”田恬点头。   “真能赚这么多钱呢!”那人喜滋滋道。   “钱财收好。”奚曦站起来道,“离船走还有段时间呢,大伙儿随便转转。”   “唉唉!”大伙儿背上空篓子,起身走出深巷。   “好早!”田恬看了看日头,这么早吃中饭都不好意思呢!   大伙儿晃晃悠悠地走过大街,却没有进一家店铺。   “恬儿,要吃点心么?”奚曦问。   “不用了,这儿的点心好贵。”田恬贤惠道,眼睛从那点心铺瞄过,又恋恋不舍地移开。   奚曦看那眼神儿就知道他口是心非了,便拉着他进了点心铺,买了一包枣儿酥。田恬捧着一包点心走出铺子,见着乡亲们都在门口候着,一个都没有离开。可能是在异乡,所以都拘束得很,一点都不敢乱跑。田恬也不嫌弃他们的布巾花样了,道:“怎的不进去看看?”说完之后,就想狠狠抽自个儿一嘴巴。人家肯定舍不得银钱才不进去,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田恬愧疚地看了一眼奚曦,又看了看乡亲们。   “不进呐,”乡亲们脸上却是一点异色都没有,还那么乐呵呵道,“咱脚上有泥巴,踩脏了人家的地呐!”   “地摆那,不就是给咱踩的!”田恬道。   “奚家夫郎说的是!”   “对,咱去见识见识!”   众人说着,便一起走进点心铺,脚步却依旧那么谨慎。   “这铺子的点心比咱镇上的贵许多呢!”田恬望着他们的背影,不好意思道。   “没事,看看又不要钱!”刘奔家的也没进铺子,站在田恬身边道。   “要不,你也去看看有没有爱吃的?”刘奔蹭到自家夫郎面前道。   “点心还能没见过?”刘奔家的道,“咱不用看!”   “那卖两个尝尝呗……”刘奔道。   “花那钱作甚!”刘奔家的道,“回去煮碗面吃,比这点心实在多了!”   “嗯嗯!”刘奔点头,“再给你摊个荷包蛋!”   正说着,那帮进点心店见识的乡亲们呼啦啦涌了出来,伴着熟悉的唧唧歪歪声。   “好香呢!我打赌,肯定没少放糖!”   “没听着人说么,好多钱一包呢!几文钱一包的几乎就没几种!”   “咱卖一次菜都买不了多少点心!”   “怕甚,等卖上两个月攒够了钱,咱是一定要来买一点回去,给婆娘小子尝尝的!”   “是这么说!咱也尝尝这富人吃的点心。”   某富人望着自个儿手里的点心,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奚曦看着田恬这幅模样,也是一笑。   “恬儿,看那方。”奚曦指了一处,要转移田恬的心思。   “油纸伞?”田恬望去。一柄柄画着各种图案的油纸伞挂在店外头,在一排店铺中很是显眼。   “好看不?”奚曦道,“去挑一把带回去?”   田恬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动,来自现代,什么样的伞没见过,卡通的、刺绣的、防紫外线的,对这油纸伞还真没什么感冒的。油纸?油纸?!田恬很快就不再是无动于衷样了,而是跑过去拿起一把撑起,横看竖看。   “老板……”奚曦以为田恬喜欢,正想招来掌柜,却是被田恬一扯,顿住了话。   “买这作甚!我就看看。”田恬笑眯眯地放下伞,拉着奚曦离开这店。   “看着是挺好看的,就是不方便干活。”刘奔家的也往那瞧一眼。   “就是这么一说。”田恬道,“咱庄户人家不兴撑这伞。”开玩笑,一下雨地上就泥泞得很,他才不要出门!   “是!”刘奔家的笑道,“撑着伞,手就做不了什么了,穿着蓑衣还能继续做事。”   奚曦看他,努力辨认他的神色。   “我就突然想到,”田恬见这人一直盯着自己,便道,“这菜地的暖棚,咱可以用油纸来建!又透光,又挡寒!”   “嗯?”奚曦思索。   “可是……”刘奔家的道,“这油纸很贵欸!”   “啊?”田恬下巴掉了。   “纸张本就很贵,这油纸更是贵。”刘奔也应道。   田恬想着他们的话,托回自个儿的下巴:“没事!咱自个儿做,就省钱了!”   “你会做油纸?”刘奔家的惊道。   “将纸制厚一点,涂上一层桐油呗!”田恬道。   “会制纸?”刘奔家的依旧很惊讶。   “嗯……”田恬警惕地看他,再一看奚曦,解释道,“我也不知怎的,想想制纸应当是很简单的。”   “嗯。”奚曦并没有多说话。   “他们是打算直接去码头等船?”刘奔望着前面那一帮子村民。   果然,他们直奔码头而去,找了空地坐下来。   “就等着回家了!”   “是呢!方才大街上,咱踩都不敢踩实呢!”   “嘿嘿嘿,俺也是呢,就半个脚掌踩下了!”   “咱就知道,到这儿卖菜午饭都赶不上回去吃,特特带了两个窝窝来吃!”   “俺也是带了个馍馍来!”……   你们这么聪明,里正一直都不知道呢!田恬望着离正中还有段距离的太阳,眨巴了一下嘴。   “饿了么?”奚曦问他。   田恬看了看手里的点心,摸了摸才打开。“给!”田恬捏了一个给奚曦,又分给刘奔夫夫和薛志良,刘奔夫夫和薛志良自然推辞了一下才接过。   “欸?”田恬望着薛志良。   薛志良往后缩了小半步。   “上次说得挺欢的,怎的这次这么安静?”田恬问他。   “怕又惹你生气。”薛志良看了田恬一眼,抿嘴答道。   “个傻熊!我生你气作甚!”田恬白了他一眼,见他将点心拿帕子包着并没有吃,便问,“藏着作甚?”   “拿回去给小米尝尝。”薛志良不好意思道。   田恬扶额,又捏出两块给他。一回头,见村民们偷偷地看上一眼,又埋头啃窝窝,田恬也不好意思自个儿吃了,拿着给村民们一人一块的分。分到最后,就剩一个,田恬捏了放进嘴里,味道果然不错!   “这点心好贵啊!”   “感觉是在嚼金子呢!”   “金子有这么甜嘛!”   “奚家夫郎真善良呢!”   “我特特吃完了才说话哦!生怕点心沫子飞出去!”……   “吃也塞不住你们的嘴!”田恬笑道。众人又是一阵哈哈笑。   “给。”奚曦的那块点心到现在都没吃,见田恬就吃了一块,便递了过来。   “不用,你吃,我不饿。”田恬拿起油纸对着阳光照了照,笑得一脸灿烂。 第34章 筹备   田恬本以为要在码头上晒好长时间了,却是低估了这帮村民的嘴皮子。村民们吃完窝窝和馍馍,嘴巴一闲便在码头上转悠,时不时与艄公走贩聊上几句。   “宁左村的!”有人吼了一嗓子,“上船,咱回家了!”   “咦?”脖子戴布巾的村民们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赶紧的上船!”艄公挥起篙子,喊道,“送完你们,再赶回来接一趟客!”   众人大喜,涌上了那条船。   田恬被奚曦牵着上了船,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站在船尾的那村民。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早知道他们能说,却是不知道能侃到说动艄公单独替他们跑一趟船!   那人见田恬看他,便咧开嘴笑:“奚家夫郎放心,咱在这点着数,保证不落下一个!”   田恬汗,只得点点头。   于是,他们赶在吃中饭的时候就回到了宁左村。   奚曦一到家,就马上开始煮饭炒菜。田恬见帮不上忙,便打了些水,搅了块棉帕递给他。奚曦见他这么乖巧,咧嘴一笑,拿帕子朝脸上好一通擦。   “很快就好,恬儿坐旁边歇歇。”奚曦对他道,“这边油烟大,去那边坐!”   “嗯。”田恬没有过去,却是跟在他旁边绕来绕去。   奚曦炒了一盘菘菜,一盘秋葵炒鸡蛋,又做了个红烧兔丁便成了。田恬很快把炒好的菜端去桌上,奚曦舀来两碗饭,两人便坐下吃饭了。   “多吃些!”奚曦夹了一块兔丁到田恬碗上,又夹上两块鸡蛋给他。   “嗯。”田恬埋头扒拉了两口饭。   “是不是有什么要说?”奚曦捉到了几次田恬瞄过来的小眼神。   “我不知怎的,会造纸……”田恬望向他,小心道。   “嗯。”奚曦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奇怪?”田恬抠了抠筷子。   “你二叔就是开造纸坊的,儿时我还跟着恬儿一起去过呢!虽说恬儿现下不记事,可自小耳濡目染的,现下想起些东西也是有的。”奚曦道。   “我二叔开的造纸坊?”田恬惊讶道。   “嗯!”奚曦点头。   “真好啊!”田恬笑道。感谢二叔全家!   同时,京都某造纸坊,正在用午膳的田笔酣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米粒子飞了正坐在他对面扒饭的夫郎李镇一脸。李镇施手往自个儿英武的脸上一抹,道:“谁想你想那么狠!”田笔酣眨巴了一下眼:“大约是恬儿那小子!”   “快吃!”奚曦见他笑了,夹了筷秋葵过去。   田恬飞快地扒完一碗饭,巴巴地看着奚曦,道:“大叔,你说我们开个造纸坊,制些油纸出来,给菜地搭暖棚,可行不?”   “可以。”奚曦点头,“冬日里菜价要翻两三番呢!”   “就是不知道桐油贵不?”田恬问。   “不贵,山上有油桐树,已经成熟了,摘了下来榨油就是了!”奚曦道。   “真好!”田恬两眼亮晶晶的,“那就叫上刘奔和薛志良一起去摘呗!”   “这是自然,那油桐树可不在近山脚,也只有他们去,其他个村民我也不放心。”奚曦道。   “山上竹子多吗?”田恬问。   “北面有一片竹林。”奚曦道。   “那咱用竹子造纸!”田恬拍板。   “好。”奚曦吃完最后一口饭,道,“一会儿我去找里正商量这事儿。”   “对哦,这山是属于村里的,难得砍一些竹子回来是没问题,一直砍的话,村里说不得该有意见了。”田恬苦恼道,“可买下一个山头要花好多钱呢!”   “为甚要买个山头,包上一片地就够用了。”奚曦道。   “也是!”田恬眼睛一亮,“大叔你真聪明!”   奚曦:“……”普通人都会这么想吧,谁会那么豪气随随便便就买下一个山头。好吧,若是没离家,买下这样的一座山的确不难。想了想,又道,“正好,竹林那边也有块空地,一起买下,用来建造纸坊!”   “好!只是,银子不知够不够。”田恬想起他那藏银钱的罐子,道,“大叔,咱就用上次你卖肾……噗噗……卖参的银子包地!”   “也成。”奚曦点头,反正新棉袄已做了,狐皮大氅也有了一件,先挪用一下银子也没甚。等将来要用,再想办法。   “光造纸就要好长时间,怕是做出来,都冬天了!”田恬盘算着时间,然后脸色一紧,“时间不等人啊大叔,赶紧去办吧!”   “好好!”奚曦收拾了碗筷去洗,“你好好想想,还需要什么。”   “嗯。”田恬埋头思索去了。   等奚曦洗完碗出来,田恬又蹭了过来。他道:“大叔,我想过了,竹子造纸时间太长,咱用麦秆,比较快!”   “好。”奚曦想了想点头。他不会造纸,但田恬这么说,便按照他说的去做吧。   “地还是要包的,竹子做出来的纸比麦秆做出来的好一些,除了做油纸,咱也可以卖!”田恬兴奋道。终于要开始大展身手,叱咤异世,救一方水土黎明百姓于水火了!   “嗯,我马上去找里正。”奚曦向院外走去。   “我去与刘奔家的商量一番,以后少不得麻烦他们帮咱干活!”田恬也跟了上去。   “也成!”奚曦点头,往村那块走。   田恬拐去隔壁,拉着刘奔夫夫说了一通。   “你要开造纸坊?”刘奔家的闻言诧异不已。   “嗯。”田恬点头,“你不是说油纸贵吗?那就我们自己造纸,麦秆子花不了多少钱,试试看呗!”   “读书人果然什么都懂!”刘奔家的说了一句村民们常说的感叹。   “表这么说!”田恬羞赧道,“也是碰巧我知道这么一些皮毛。”   “恬哥儿,”刘奔在一旁听了好久,才开口,“你确定这油纸能做暖棚?薄薄一张纸能挡住风寒?”   “应该可以的。”田恬道。一层塑料纸都能保住一定温度,更何况油纸呢!   “这……”刘奔还是有些犹豫,对那么薄薄一层东西能抵寒表示怀疑。   “再则,”田恬道,“即使成不了,纸可以卖去书局,油纸可以卖去做油纸伞,担心甚?”   “奚当家也是认同的?”刘奔问。   “自然!他已经去找里正了。”田恬点头。这时,他才发现,不管是做暖棚,还是造油纸,奚曦都没对他表示怀疑,一挺到底。怎样的感情支撑着,才能任他这般折腾?田恬略微有些迷茫。   “既是奚当家认可的,只消说一声,咱没有推辞的!”刘奔道。   “嗯,”刘奔家的也点头,“这麦秆也是现成的,等奚当家与里正说好了,我带着你去村里与大伙儿说一声,麦杆子留着给你用。”   “再好不过了!”田恬道,“不知道怎么个给钱法。”   “砍的柴禾,一百斤是十五文。”刘奔家的道,“这麦秆子应该是要便宜一点。”   “那成,就算十五文。”田恬道,“先买上一百斤试试!”若不是为了赶时间,他是要拿竹子造纸的。先赶一批纸出来,以后可以用竹子来做。   “成!”刘奔家的点头。   很快,奚家要开造纸坊的事儿马上传遍了整个宁左村。大伙儿都知道纸造出来是要做油纸的,奚家夫郎说了,那油纸是准备做暖棚用的!这暖棚还不是为了能让大伙儿冬日里卖上菜!大伙儿感动得直拿脖子上的布巾擦眼泪,奚家夫郎实在是良善人,为了他们的生计简直操碎了心!   里正宁可贵带着奚曦上镇办妥了买地的事,顺带还将造纸坊也去府衙登记上,回来见着村里人太多激动,还告诫了一翻,让人千万别出去乱说。这暖棚的事真成了,可是独一份的生意,可招人眼红了!村民们马上闭紧了嘴巴,狠狠点了点头。   当日下午,里正让村民们来交户税口赋,大伙儿一扫之前的颓废,各个脸上还带着笑意。这户税口赋的钱虽说是家里七拼八凑连带借出来的,可奚家夫郎在整暖棚呢,做出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在冬日里卖菜了!   当夜,里正宁可贵瞅着这一筐子铜钱,神色莫名。当里正这么多年,第一次收税收这么快!第二日,里正便带着一筐子税钱去府衙,受到上面好一番夸赞。   奚曦自然是没闲着,一早就带着刘奔和薛志良去山里摘油桐子,顺带还打只傻头傻脑冲过来的大头羊。田恬也没闲着,和刘奔家的在村里招人挖塘。虽说这初衷是为了让大伙儿在冬日里种出菜,日子能好过些,可毕竟属于他自个儿的事业,所以村民们直接扛上铁锹去帮忙的,都被田恬给拦下了。   “大家的好意我就心领啦,可也不能白耽误大伙儿的工夫!”田恬站在里正平日开会的地方,对村民们说道,“地里刚收了东西,难不成空着不种了?”   “自然是要种的!”   “那不就结了。”田恬摊手,“自家地里能忙得过来的,上我这报个名,一日给三十文工钱,包一顿中饭。”   “三十文工钱,还包饭呢!”   “是嘞是嘞!就挖挖塘而已,咱会干!咱报名!”   “俺家里种地人手足够,俺也要报名!”……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田恬道,“造纸坊以后常年要用人,若是家里得空能常年做工的,到我这签个契,月俸一千个钱,也是包一顿饭的。”   “啥?没听错吧?一千个钱!”   “俺也听到了!一个月俺从没挣过这么多钱!”   “是嘞,一两银子了!”   “可是咱不会造纸……”   “哟,俺也不会呐……”   “怕甚,奚家夫郎会,肯定会教咱的!”   “是的!读书人什么都会!咱只要跟着就成!”……   田恬:“……”感觉招了一群跟宠,抹汗! 第35章 招工   田恬将招工的信息与村民们说了之后,便与刘奔家的回去了。村民们还围在那块儿,聊得热火朝天。种田、种菜、卖菜再有这上工的事儿,得好好合计一番才能作下决定!   田恬一路上一直在琢磨这契约的事儿,连路边望了他好半天的大黑都没注意。虽说宁左村民淳朴和善,可也怕万一有个偷奸耍滑的,这上工的时辰、工作内容、报酬以及劳动纪律都该写上,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对造纸坊里的工艺得保密!   “恬哥儿?”刘奔家的想了想问田恬,“你打算什么时候挖塘?”   “招到人马上开挖!”田恬是想着时间紧,要在冬日里卖上菜,可不得马上开干?   “可这动土是得请人看日子的,”刘奔家的道,“哪能说干就干。”   “还有这一步?”田恬抓脑。   “是。”刘奔家的道,“村里都是在乔半仙那看日子的,我们过去一趟。”   “好!”田恬应道,跟着刘奔家的去了那所谓的半仙那儿,得了个日子。索性也不晚,四日后就是个好日子。   到家后,田恬便开始翻箱倒柜找纸笔写契。被村民们叫了那么长时间的读书人,家里竟然连一支笔一张纸都找不到,真是汗颜!随后,田恬马上想到了一件更加汗颜的事,他根本不识这里的字!   奚曦背着油桐子回来的时候,就见着田恬一屁股坐在里屋地上。他赶紧卸下背篓,三两步走到田恬跟前,将他抱了起来,紧张道:“怎么了这是?”   “大叔!”田恬抱着奚曦的脖子,瘪了嘴,“我不会写字怎么办!”   “多大点事儿!”奚曦一听松了一口气,道,“不会写就不会写,没甚大不了的!”   “可是马上要有人来签契约了!”田恬道。   “我给田恬写就是了!”奚曦道。   “大叔会写字?”田恬道。不怪田恬,村里人都叫他读书人,还道是唯一的读书人,就以为村里没人识字了呢,原来奚曦也是个会认字的!   “自然会。”奚曦点头。   “哼哼!”田恬仰起下巴,“我也是识字的,只是……”只是不识你们这儿的字罢了!   “嗯,恬儿当然识字的,只是现下不记事了而已。”奚曦看着他孩子气地嘟起嘴,欢喜得很,直将他的脸蛋好一阵揉搓。   得了奚曦肯定的田恬也是好脾气地没计较这番揉脸,好不容易扯开他的手又道:“大叔,咱家里怎的一支笔都找不到,契约怎么写?”   “咱这儿也用不上纸笔。”奚曦笑道,“待会儿刘奔去镇上的时候,让他给带一些回来。”这大头羊还挺壮的,才刚死,比较新鲜,得赶着卖掉。   “好。”田恬点头。   刘奔是马上就要去镇上的,奚曦不敢耽搁,赶紧去找刘奔说这事。回来之后,奚曦挽起袖子开始做饭。田恬在奚曦身边绕来绕去,将上午办的事儿与他一一说来。   “四日就四日罢,办事儿也就图个顺顺利利。”奚曦道,“这两日正好将要用上的工具都去招人制出来。”   田恬点头。纸浆槽最简单,直接砌个浴池大小的池子,只高度稍稍高一些就成,干活起来不会太累。纸帘街上应当就能买到,只消找细密平整的就成。晒纸架很简单,待他画个图纸出来制一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至于大灶和舂臼就更常见了,现下就只待挖塘了。   “恬儿,你在家待着,我去村里找人榨桐油。”奚曦道。   田恬点头:“去吧。”   “若是有村民来立契,便先等一会儿,刘奔去镇上很早,应该很快就能回。”奚曦道。   “知道啦!”田恬摆手。真是啰嗦呢!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些小事都不知道么!   奚曦出去没多久,村民们就陆陆续续地在他们院门口徘徊了。   “签契的咩?进来呗!”田恬在院子里挥了挥手。   乡亲们挤进院子,想上前却又微微瑟缩,瑟缩了一下觉得不甘,又往前了小半步。   “咱就是……想先问问,”其中一人走上了一步,道,“这签契是签十年,还是二十年?”   “十年二十年?!”田恬瞪大了眼睛。   “俺们听说卖身做工的都签那么长呐。”年长一些的村民倒是没多少反应,倒是年纪轻的有些犹豫。   “契约只是一年期的,”田恬笑了,“我这里签契约可不是卖身,做了一段时间,你们若觉得可以,便继续做着,若是觉得不适合,也可以向我提出。”   “一年!”村民们瞪大眼睛,“这么说咱不会成奴仆?”   “自然。”田恬点头。   “那咱做拿月俸的!”   “俺也是!一个月能多拿一百个钱,一年能多拿一两银子!哇!好多!”   田恬拍了拍手,道:“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有偷奸耍滑,干事情不卖力,光想着拿银钱的,我可是要解除契约的。”   “自然自然!奚家夫郎这么帮咱,咱怎能做这等事!”   “是这么一说!若有人不老实,不用奚家夫郎出面,咱们就直接将他打趴下!”   “还有,大家都知道,我们开造纸坊是为了做油纸,用来盖暖棚的。冬日里的菜难种,菜价自然会很高。有了这暖棚,咱宁左村就有了一项营生。”田恬道,“若是有人学了这手艺,偷偷卖与外人,那本属于咱宁左村的卖菜营生就会被人抢了去。到时候被我知道,我可是要凭这契约送这人去下牢的。”   “咱怎能做自断前路的事儿!”   “是啊,这个俺们也是不能答应的!”   “到时候甭劳动奚家夫郎,咱将他拖出去打一顿,沉塘填井火烤,怎么狠怎么来!”   “要不要这么凶残!”田恬咋舌,“我就是这么一说。”   “咱们也就是这么一说,嘿嘿嘿……”   田恬:“……”→_→   “奚家夫郎放心,里正可是说了,若是有人做了对不起咱奚家夫郎的事,就是咱宁左村的公敌,是要直接逐出村子的!”   “其实,我也不能保证,明年会不会有人学了我们这法子来种菜。”田恬道,“人来人往,难保不让人瞧见。”   “那怎么办!”   “是啊!好紧张怎么办!”   “要不要在咱村子周围建一座城墙?”   “对对!咱要建高一点,让人爬不进来的那种!”   “你们要造反嘛!”田恬抓狂,为了卖菜就要建城墙,都是吃饱了撑着了!他道,“我们用暖棚来种菜也就占个先机,即使有人学了去,今年也是种不来了。可是,明年会不会有人这么种,就说不定了!”   “那明年咱怎么过?”   “是欸,被人学去了,咱明年的菜价就卖不起来了呢!”   “好好种地,明年夏收秋收不就又有粮了?”田恬道,“建暖棚卖菜本就是为了解决涨税之后的饿肚子问题,今年冬日过去了,明年冬天的事明年在想!”   “是啊,差点忘了,咱本就是为了今年冬天不挨饿呢!”   “果然读书人的脑子比较清楚!”   “有奚家夫郎在,咱就什么都不怕!”   田恬扶额!   “恬哥儿,你要的笔墨纸砚!”刘奔捧了一个盒子进来。   “买来了?”田恬站起身,接过盒子。   “咱第一次买这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是墨斋掌柜推荐的呢。”刘奔抓了抓头。   “嗯,写几张东西而已,没甚大关系。”田恬点点头,道,“多少钱来着?”   “四百三十文。”刘奔看了看田恬,也不知道这买贵了没有。   “嗬!好贵!可以卖一担多玉米了!”   “所以读书才贵呐!随便那么一写就一担玉米没了!”   “……”   田恬自然是看不出好坏的,进里屋拿了钱递给刘奔:“谢啦!”   “不谢不谢!”刘奔总算放下心,看来没买错。   田恬将盒子放到桌上,见着乡亲们也跟着进了屋,正虎视眈眈地瞅着自个儿面前这盒子,顿时心里一紧。奚曦去村里还没回来,他又不会写字,这乡亲们又这么盯着,感觉压力好大!   “奚家夫郎,写契约呗。”   “别催!听说读书人写字前还要焚香沐浴的嘞!”   田恬:“……”你这么懂你来啊!写个字还要焚香,香没有,蜡烛倒是有一根!田恬翻了个白眼,尽量文雅地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摆好。   “要写字了要写字了!”   “嘘!读书人写字,旁边不能吵的!”   田恬顿时觉得屋子里的人呼吸都跟着一滞,那些目光犹如十万伏强光打到身上,搞的自己像……变魔术的!玛德,要真会变魔术就好了!好歹能变份合同出来!田恬深吸一口气,屋子里的村民也跟着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囧囧地看到田恬将摆好的笔墨纸砚摆来摆去。田恬摆弄着面前的砚台,正中,好像不方便,往右移了移,好像又太过了,又往回挪了那么一丁点。目光落到那个黑色的条条上,就随手拿起压到面前铺的一叠纸上。   田恬拿起笔,琢磨着奚曦是不是该回来了!往前一扫,一个个的都等着自己落笔写契,那么真挚的目光!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砍猪英雄不会写字,该会有多奔溃!没有信仰,就没有斗志!没有斗志,就没有未来!田恬又是深吸一口气,为了宁左村的子民,为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他再辛苦也得继续装!话说,这支笔都捏了好久了呢!   “奚家夫郎是在净心?”   “写字之前还要净心?”   “没有焚香沐浴,自然心中烦闷。”   “是咱宁左村对不起唯一的读书人!连写个字都没有香焚!”   田恬心中掬了一把泪,想了想,好似笔上白花花的,要不,就先替奚曦蘸好墨!田恬向那砚台望去,里面干干净净,没错,的确是又干又净,毛笔上去扒拉了几下都没墨。哦,对了,估计干掉了!田恬赶紧去取了一勺子水,滴了几滴上去,再用毛笔上去蹭了几下。咦?笔头是湿了,可为甚还是那么白呢?回想了一下电视里看过的古装剧,貌似人家还要拿东西在砚台上磨的。田恬端起砚台,拿笔头蹭了几下,十分怀疑这么个石块上能磨出墨汁来。难道是笔头太弱了?这墨斋掌柜也太不靠谱了,连个磨墨的物件都没配!   墨条兄无奈地看了田恬一眼,无缘对面不相识呐!   “恬儿!”奚曦见自家屋里挤了这么多人,便知田恬肯定等久了。   “来得正好,这契你来写吧,”田恬飞快地搁下笔,“你写完了我再看看有什么要添的!”   “嗯。”奚曦走过去,看了一眼砚台,拿起纸上的墨条开始研磨。   “欸……”田恬微红了脸,那条条竟然不是镇纸?但是,抓起来好适合拍啊!   墨条鄙视眼:适合拍的不是镇纸,而是醒木!个没文化的!   奚曦执笔蘸了几下墨,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读书人的靠山都跟着学会了识字呢!”   “奚家夫郎教出来的,自然是差不了的。”   “就是,咱看着那些个字规规整整的,跟一个个萝卜坑似得,真好看!”   “奚家夫郎有靠山帮忙,咱也能放心了!”   “是啊!咱不能累着咱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呐!”   田恬闻言心里无比熨贴,再看那奋笔疾书的奚曦,脸上不免淡笑着点点头。有个助理的感觉还真不赖!而且,这助理十分全能,炒菜做饭,洗锅刷碗,杀人越货,上山打猎,下河捞鱼,唱得小苹果,跳得广场舞。再看那契约,写的字也好看得很!目光再次上移,田恬点了点头,一张脸长得也不错。还别说,胡子刮掉之后,那张脸清隽又帅气!流口水ING…… 第36章 签契   “恬儿,饿了吗?”奚曦看了一眼田恬,无奈地顿住笔。   “嗯?”田恬回神,感觉嘴巴湿漉漉地,赶紧擦了擦。再抬头便不意外地看到一帮掉下巴群众。他尴尬地咳了两下,机灵道:“午上着急这事,吃得少了。”   村民们赶紧托回下巴,颇为心疼地看向田恬。   “奚家夫郎辛苦了!”   “是啊,奚当家得替咱们好好照顾夫郎啊!”   “会的会的!”奚曦神色复杂。为甚他要替这么一帮子人来照顾自个儿夫郎?恬儿明明是他的,不是他们的!   被众人“疼爱”的田恬点了点头,向村民们道谢,严肃脸对奚曦道:“快写。”   “嗯。”奚曦只得又疾书。过一会儿,契约写好了,他掇齐了给田恬,道:“暂时写了十份,不够再写。”   田恬接过契约,睁大眼睛去看。呃,又忘记自己不认字这茬事了!   奚曦感觉到了田恬的怨念,便拿了过来,道:“我来替大家念一下这契约的内容,大家伙听一听,若是可以,便过来按个印。”   村民们纷纷点头。   奚曦看了一下田恬,才开始念契约,念完还问田恬一句:“恬儿你看,还需要添什么?”   “没有,写的不错,继续努力!”田恬欣慰脸。暗系小人疯狂抽打小奚曦,哒~抽你个假文盲!叫你咬文嚼字,拽得偶什么都听不懂!问偶要添什么,偶连你说什么都不知道,怎知要添什么!不会写字已经很伤感了,还要来打击偶!看着上面为数不多的字就知道,一定都是古文!你们古人就是懒,用一个字表达好些个意思,多些几个字能怎么地!可惜,不管心里如何怒吼,田恬脸上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好歹写那么多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么通情理的上司已经不多了,珍惜吧大叔!   “咱就第一个签契吧。”有人正要上前去,被人拉住小声询问,“喂,你听懂契约上说什么了吗?”   “不懂。”   “不懂你就签了?”   “奚家夫郎说不错,就是真的不错!”   “也是,咱听奚家夫郎的。”   随后,好几个都上前去签了契约。   “欸!”田恬叫住了签好了往外走的村民。   “怎么了,奚家夫郎?”村民们望过来。   “这契约不该一式两份吗?”田恬疑惑道。   “这用工契只有一份,咱留着就成。”奚曦道。   “给村民们也留一份,这也是他们的保障。”田恬道。   “听到没有,奚家夫郎说这是咱的保障呢!”   “咱就说,奚家夫郎什么都为咱考虑好了!信奚家夫郎就成!”   “正宗的读书人就是比较懂!”   村民们用一种看假冒读书人的眼光看着奚曦,还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奚当家,跟着夫郎好好学!”   奚曦:“……”契约要一式两份,写的这些就不太够了。于是,奚曦又开始奋笔疾书,埋头写契约。   田恬神色莫名。信仰的力量好强大!可是,怎么有一种踩着奚曦上位的感觉!田恬愧疚地看了一眼埋头苦写的某人,做人助理就是辅佐衬托上司的,他该有这点觉悟,算了,以后好好弥补他!这也算是为了宁左村村民的信仰而牺牲,他该引以为豪的!感觉自己好无耻怎么破?脸皮薄的田恬无措地对手指。   很快,村民们签完了契约,与田恬道谢一番才离去。田恬数了数,一共十三份。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地,要分出个劳力常年做工也是不易。有的家里不光种田,还种菜,现在去甘棠镇卖菜收益也不错,便放弃这边上工的机会。也有的是胆子小,只在旁观望,不敢奢望那月俸银钱。不过,这么些人也够用了。   “恬儿,”奚曦见人都散了,便问道,“想吃什么?”   “欸?”田恬没反应过来。   “方才不是饿了吗?”奚曦道。   “哦,那个啊……”田恬心里一暖,这人做完助理秒变保姆,真的好贴心!他看着奚曦清隽的脸,一时心动,往上亲了一口,然后道:“吃完了!”唔,滋味还不错,心跳有点快!田恬捂了捂心口,不着痕迹地望向别处。   奚曦摸了摸亲过的地方,一时受宠若惊,这还是恬儿第一次亲他呢!!!   “恬儿……”奚曦看着田恬,眼里尽是柔情。好想扑过去啃一下,可又怕恬儿生气。纠结了一阵之后,奚曦决定还是忍住!   “咳……”田恬顿时红了脸。若不是他现在体格不够,肯定是要捞过奚曦的腰,然后俯下身亲晕他的!都怪原主这身子太受了,连带着心理也跟着受了!   奚曦两眼闪闪,深吸一口气,意气满满地往外走去。   “欸!”田恬搞不懂这画风的突变,连忙叫住他,“做什么去?”   “砍柴去!”奚曦挺了挺胸,仿佛血槽爆表。   田恬:“……”个傻汉!哪个被亲的汉子会举刀去砍柴的!   傻汉奚曦满面春风,在山里砍柴砍得虎虎生威,一时间,飞鸟扑腾,山鸡奔走。   次日,奚曦带着田恬上镇去,还背上一篓子在砍柴之余打的山鸡野兔。没错,是一篓子!昨儿个,田恬看着奚曦扔下好大一捆柴,又放下七八只山鸡野兔也是惊得差点掉下巴。他就亲那么一口,这傻汉就去山里大屠杀了?   猎物卖出,奚曦并没有接银钱,而是贴了些钱买了一坛子酒。酒坛子不方便拿,奚曦跟掌柜说好了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再来拿。   “昨儿个还跟刘当家说,最近猎物少了,今儿个就逮这么多!”陈哥笑道。   “秋收嘛,总是比较忙的。”奚曦道。   “也是。”陈哥点头。   两人寒暄了一阵,奚曦便带着田恬离开了酒楼。   “祭品要什么东西?”田恬问,“我都忘记问刘奔家的了。”   “我知道,走吧。”奚曦笑笑。   “真贤惠!”田恬赞了一句。   “恬儿,贤惠是说夫郎和婆娘的。”奚曦纠正道。   “哦!”田恬马上安抚道,“大叔真能干!”   奚曦神色不明地看着田恬,能干不能干,以后就会知道了。他带着田恬先去了佛品店,买了蜡烛供香、一捆金纸还有爆竹等。田恬对这类东西没有接触过,自然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出了佛品店,奚曦去点心铺买了些福饼和发糕,又称了五品糖果。问了田恬一声,又给他买了些喜欢的点心,才离开。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公鸡可以在村里养鸡的人家买,现下只需去屠夫那买个猪头,切些肉就成。   回家的路上,奚曦手里抱了一坛子酒,后面背了满满一篓子镇上买的东西,走得很是轻松,连呼吸都没有重一分。   “哎!”田恬瞥了奚曦一眼,有种拿助理当牛使的错觉。   “恬儿是走不动了?”奚曦问。   “走不动你还能背我不成?”田恬歪着脸看他。   “我把背篓背在胸前,恬儿还是可以背着的。”奚曦乐呵呵道。   “大叔,你前面已经有个酒坛子了。”田恬提醒他。   “嗬!”奚曦一掂,一掌将半人高的酒坛子托在手上,稳当得很。完了,还看了看田恬,满脸的求表扬。   “嘶!”田恬被那神力刺激道,恨不得上去拍一掌,又怕花了好些钱的酒坛子打破了,只得骂了一句,“耍杂技吗?!”   奚曦无辜地眨了眨眼,只好将酒坛子又抱在手里。   “一坛子也好些钱呢!小心着些。”田恬见他那小眼神,心软地安慰了一句。   “哦。”奚曦点头,然后想了想道,“恬儿实在累,坐我肩上也是好的。”   “不累!”田恬白了他一眼。好歹是砍死野猪的英雄,区区一点点路算什么!好吧,就脚底有点疼而已。他这么善良,不是一个死命压榨助理的坏上司好吗!没听到他现下多受村民们爱戴?   “我……”奚曦没有手可以抓头,只得往下埋了埋头,道,“我不想恬儿因为跟着我,受一丁点苦。”   “欸?”田恬闻言一愣,很快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喃喃道,“没吃苦。”   “恬儿最近操了很多心呐。”奚曦偏头看了看他。   “这不是碰上了嘛。”田恬慈悲脸,“都一个村的,若大家都过得好,咱也能过得舒心不是?”我会告诉你,我是上天派来的救世主吗?!   “若我想到其他赚钱的法子,恬儿就不必这么操心了。”奚曦的眼里满是疼惜。   “你……已经够好的了。”田恬偏过脸,“身手好,做的菜好吃,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优秀的助理该派发胡萝卜了!田恬深吸一口气,我真是一个称职的上司啊!   “真的么?”奚曦偷偷瞄了田恬一眼,马上不好意思地偏向别处,“那……对恬儿呢?”   “很好!”田恬实话实说。奚曦对他简直没的说,跟他亲生爹妈有的一拼了。想到这里,田恬心里有些小得意,这么全能的汉子是他当家的呢!当家的,就是他男人!男人!田恬脸上一红,眼睛飘去别处。   奚曦瞥到田恬粉粉的小脸,见多了恬儿柔柔的样子,这么眉目含情的模样却是很少见。一瞬间,血槽直飙顶尖,“嘭”的一声,天女散花般……爆表。 第37章 挖塘   动土那日很快到来了,村民们乌泱泱地围了过来看热闹。那片空地连个屋子都没有,祭品的桌子便摆在空地正中。吉时一到,里正过来代表长辈说了几句吉利话,随后奚曦带着田恬磕头,点爆竹燃金纸 ,两人扶着铁锹挖上第一铲,这动土仪式就算全了。   今儿个既是动土的日子,也是上工的第一日。签契的十三个村民拿了铁锹过来,另外有六个村民准备来打零工。田恬与奚曦寻了一处贫瘠的土地来挖塘,指了四个村民在那挖塘。   剩下的村民问道:“那咱干什么?”挖个塘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他们生怕被退了回去,做不了工拿不了月俸银钱。   “建作坊。”奚曦指了后面的一块地道。   “哦!”村民们顿时放心下来,准备去大明湖畔,“是要去砍芦苇吗?”   “不,”奚曦止住他们,“茅草屋子不够扎实,我们建木屋子,结实些,现下去山里找粗一些的大树来。”   “用山里的大树,要给钱吗?”田恬闻言马上问。   “买地的时候,我与里正说过了,明年春天的时候补种回去就是。”奚曦道。   “哦,难为你还想着这些。”田恬点头。他想着造纸的一系列工具什么的,倒是没想过建作坊的屋子。   “哪个作坊没座屋子?”奚曦笑道。   田恬埋了埋头:“那你们小心些。”他知道,粗壮的树一般都是往深山里去的。   “嗯,会的。”奚曦听着田恬柔柔的声音,心里也是软得一塌糊涂。   很快,奚曦带着剩下的十五个村民,还有刘奔薛志良两个跟屁虫,拿着工具和绳索上山去了。刘奔和薛志良没有来签契,却是什么事都来帮一手。奚曦和田恬心里也是有数,到发月俸钱的时候自然不会少了他们。   “恬哥儿,”刘奔家的挎了一篮子菜过来,“今儿个中午的饭食可要准备着?”   “欸?”田恬一拍脑,还说着包中午一顿饭食的,却是忘记准备这茬事了,“亏得你提醒,我都给忘了!”   “事儿多难免会忘。”刘奔家的笑道,“看,咱这篮子里的就能整出两盘子菜了,一个炒鸡毛菜,一个炒菘菜,只要再做些杂粮馍馍出来就齐全了。”   “两个菜不太够吧?”田恬看了一眼不远处挖塘的汉子,个个人高马大的。   “外头做工也是这待遇,馍馍还只有一个。不信,你去问问薛志良看,看他是不是顿顿都吃不饱。”刘奔家的笑道,“念着都是一个村的,咱多做些馍馍,管饱就算很不错了,不要太出挑。”他知道奚家夫夫两人都是不走心的,平日里吃的不错,可都是存不住钱的主。   “那成,”田恬没再多说,他也明白太出格也不是好事,而且身边银钱也没那么多,“你帮我看看村里哪个夫郎婆娘家事不多,晌午有时间过来做顿饭赚几个小钱的?”不是他懒得做,炒鸡蛋已经是极限了,其他菜就怕炒出来猪都不吃。   “就十几个人的饭食,我帮你做就成了!”刘奔家的道,“费那钱做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可别!”田恬立马盯着他的肚子道,“等你肚里的宝贝疙瘩出来了,想做什么活都成,现下还是安稳些吧!”   “欸……”刘奔家的犹豫地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肚子,好不容易才有的娃娃呢,最后才点了点头,“这儿每天要用这么些菜,我想采买蔬菜的事儿也一并交给这烧菜的比较省事。”   “嗯?”田恬看他,思索着,“说的也对,咱这儿用的菜不算多,对于种菜多的人家自然划算把菜卖去甘棠镇,可对于种菜不多的人家,倒也是个进项。每日拿不出这么多菜,可以几户人家轮着送。村里这些人家很多,厚了这家薄了那家总是不太好说。”   “是这么一说。”刘奔家的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去村里说说,看看谁有空来做,咱看着再决定,选个麻利的。”   “成吧!”田恬也不在这儿多耽搁了,赶紧回去收拾菜。好在今儿个有祭品,撤下来就能当菜。猪头和公鸡是蒸熟了的,切切撕撕,奚曦回来拌上酱料就能当菜。只是这饭……   “二十来个人吃饭,是要煮多少米?”田恬问刘奔家的。   刘奔家的瞪大眼睛看他:“你要煮白米饭?!”   “今儿个动土,吃点好的也是正常。”田恬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做馍馍,米饭比较好做,放水煮就成。   “那么多人得吃多少!”刘奔家的扶额,“你那么点米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我帮你做些饼子,再煮个汤就成。”看着田恬迷糊的样子,又念叨道,“村里吃白米饭的人家很少很少,大伙儿都是杂粮馍馍,粗面饼子。咱都知道奚当家疼你,难保大伙儿看了那些个心思会变味。”   “嗯。”田恬闻言点了点头,“那你教我怎么做吧。”   “成!”刘奔家的与田恬赶紧回家去。这边连个屋子都没有,更别说灶了,屋子没起出来之前,只能在奚家吃了。   一进灶房,刘奔家的就闻到灶间有浓浓的肉香味:“哟,这一大早的做什么这么香?”   “不知道啊!”田恬也是很茫然,寻着香味找到了那小炉上的汤锅,敲成三截的骨头旁还沉着些大栗。   “奚当家一大早就煲了骨头汤呐!”刘奔家的闻了闻。   “吃早饭的时候都没闻到,”田恬看了看汤色,“这么看看,好像煮得很透了。”   “棒子骨倒是也不贵,煮起来味道也不错!”刘奔家的记在心上。   “是嘞,昨儿个与咱当家的一起去买的,好像是二文钱一根骨。虽说上头肉都剔得光光的,可营养好哇!”田恬点头,“像你这样子的孕夫就该多喝点,将来娃娃出来也能壮实些!”   “真的?”刘奔家的看他。   “嗯!”田恬点头,“来,反正来得及,咱先喝上一碗。”   于是,两个夫郎凑着小锅,一人一碗汤喝得十分满足。   “哎!瞧我这脑子!”刘奔家的拍脑,“面粉该早一点饧在那的!”   “没事,”田恬拿出一袋面粉,“不差这么一碗汤的时间!”   “呵呵……”刘奔家的接过一看,“你们家是一丁点粗面都没有?”   “没有……”田恬摇头。   “我回去拿些来。”刘奔家的放下面粉袋子。   “昨儿个上镇倒是没想起做饭这茬事,”田恬道,“咱买了就还你。”   刘奔家的一笑,赶紧回去拿粗面。   随后,刘奔家的在揉面,田恬在一旁洗菜,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欸,我说,”刘奔家的揉好面,过来瞧他,“你这是揉菜,还是洗菜呢?”   “不该是一张张叶子洗?”田恬握了一根被揉得蔫巴巴的菜叶看他。   “这菜多干净,哪需要这么洗!”刘奔家的抓起一把菜,往水里涮两下,摔去水珠子,放到一边的扁篓里,“这么涮涮就成!”   田恬无语。他拿手指一片片擦过去,正反面都细细地洗,连凹处都不放过,这么长时间就洗出了两颗菜。刘奔家的随便这么一涮就一把菜洗完了。田恬睨着那扁篓,有些纠结,这菜叶上总会有灰尘的,再有,这边没有化肥,都是拿粪水浇出来的呢!   “前两日下雨,我洗菜就漂了一下水,涮都不用涮,干净得很!”刘奔家的道。   “嗯。”田恬点头,再往那扁篓里一看,那叶子绿油油的,却是干净得可爱。他只能想,这粪水早就吸收完了!   开炒了,田恬在刘奔家的指点下,加油,翻炒,加盐。等出锅的时候,刘奔家的尝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   “难吃?”田恬瞧向他。   “上次见你煎鸡蛋煎得不错,这鸡毛菜怎么会炒成这样子?”刘奔家的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鸡蛋比较小。”说完,田恬还点了点头。鸡蛋小,比较好驾驭,这一锅子鸡毛菜,炒两下,就缠在一起难分难舍的,真是难办。   “没事儿,大锅菜也就这样子了,”刘奔家的只好安慰他道,“也就齁了点而已,就着饼子吃,也没甚大不了的。”   本来田恬还没觉得太差,至少,那菜看上去是熟了,被刘奔家的这么一说,简直心如死灰。那帮汉子累死累活得给他干活,他却整了一盘类似□□的东西出去,简直丢死个人。   “你放着,我来炒吧,不费力。”刘奔家的看田恬耷拉着脑袋,便道。   “菘菜里切些肉片吧,吃了干活也有力气!”田恬拿了祭品里供的白煮肉给他。有了好吃的肉片炒菘菜,好歹能遮掩一下那个难吃的鸡毛菜。   “成吧。”刘奔家的想了想,接过肉,切下一小段,“这么点就够了。”肉片煸出油,再将菘菜扔进去翻炒,加上一点盐,就香得很了。   田恬埋了埋脑袋,去洗了手,拿了只碗,默默地撕鸡。   “恬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刘奔家的洗了锅,过来做饼子,这才看到田恬正撕着鸡肉。   “手撕鸡,就是把鸡肉撕下来做成菜。”田恬道。   “还有这吃法?”刘奔家的连酒楼都没怎么去过,自然没见过这等菜。   “嗯。”田恬终于感觉可以吐气扬眉了,一想到那酱料,气又缩了回去,“就……酱料不会调……”   “酱料?”刘奔家的忽而明白,“就跟那手拆肉一样?”   “是。”田恬点头,差点忘了,这儿拿猪骨煮熟了,肉撕下来,跟这手撕鸡的道理是一样的。   “哦。”刘奔家的一笑,掌下擀出一个个饼子,速度快得很。   “真厉害!”田恬越发觉得自卑,同样是做夫郎的,人家什么都会干,他只会吃!想到这里,不免脸色一赧,他们家一直是奚曦在做饭,他想着自己不会,也就理所应当地没有干过。他道,“让我试试呗?”   “成!”刘奔家的点头。   田恬赶紧去洗了手上的油腻过来,抓起擀面杖,学着刘奔家的样子,一压一滚。咦?面饼子都卷到擀面杖上去了!田恬神色莫名地看了刘奔家的一眼,怎的人家擀出一个个饼子又圆又薄,到他这儿就连个饼都不是了!田恬愤愤地将小面团从擀面杖上扒拉下来,小嘴嘟得老高。   刘奔家的早想笑了,又怕伤了恬哥儿的自尊,便死命憋着。缓了好几下,他才道:“恬哥儿,我来教你……”   田恬轻轻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憋着,我就不知道你想笑了,说话声音都变了呐!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凑到刘奔家的面前,虚心地看着。   总算,田恬也能擀出不卷上擀面杖的饼子了,虽说饼子不圆,形状有些奇怪,可到底也算是成功了。   刘奔家的热起了锅,将饼子一个个往锅里贴上,贴完一圈又飞快地一个个翻身。翻了两次身之后,饼子熟了,透出蓬松的香味。田恬拿了个扁篓在旁边,刘奔家的将饼子一个个揭起,丢进扁篓里。   饼子做好,刘奔家的就煮上一锅饭,这是替奚家夫夫煮上的。转头看到一边的猪头,便道:“我帮你拆猪头肉吧,与这手撕鸡一般,都只消用蘸酱蘸着便能吃。”   “好啊。”田恬点头。   奚曦回来的时候,就见着刘奔家的在拆猪头肉,田恬在撕鸡,菜也炒好了两盘放在灶边,旁边还有一扁篓饼子。他笑道:“我上山了才想起来,中饭都没找人来做,你们倒是都捣鼓出来了!”   “是呢!”田恬甜甜一笑,想起自己炒的唯一一盆菜,只得道,“就这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刘奔家的功劳。”   “是么?”奚曦就听到那盘菜是田恬做的,立马伸手捏了一根来尝。   “欸!”田恬想阻止都来不及,脸一下子红了。   “呃……咳咳……”奚曦还是将菜咽了下去,“挺下饭!”   田恬的脸更是红了,可不下饭嘛,吃一口菜得吃三口饭来缓。   奚曦看了看他们手下的猪头肉和鸡差不多了,便调了一碗蘸酱出来。他对刘奔家的道:“方才与刘奔薛志良说好,一会儿在我这儿吃的。我把菜端去那边,刘奔和薛志良一会就过来。”   “嗯。”刘奔家的点了点头,动土算是大事,奚当家邀请,自然是在这儿吃了。   奚曦将菜都分出一些,盛上一大碗肉汤,放在扁箩里端去挖塘那边。 第38章 初吻   从挖塘处回来,奚曦将切掉一点点的那条肉红烧了,才招呼大伙儿来吃饭。   “有次我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之后再也没能做出那等味道。”奚曦惋惜道。   田恬闻言,心虚地埋头扒饭。   “这已经很不错了!”刘奔夹了一块塞进嘴里,赞道,“油多,酱也多!”   “关键是肉!”薛志良道。   “嗯!”刘奔点头,“只要是肉,怎么做都好吃!”   “嘶……”刘奔家的挑眉,“怎的,不是肉就不好吃了?”   “哪能!”刘奔机灵地拍马,“咱家夫郎做什么都好吃!”说着,就近夹了一筷子鸡毛菜。才刚到嘴里,脸色一下子变了,“嚎……”   田恬郁蹙地埋头,他是一点都不敢碰那盘鸡毛菜。   “怎么了?”奚曦给刘奔使了个眼色。   “你家盐是自个儿晒的吧?”刘奔连扒三口饭,一点都没接到那个眼色,“嗷!你掐我作甚?”   刘奔家的往田恬那儿抬了一下眼,夹了一筷子菜不说话了。   “恬儿,他们口味不对,你这菜对我胃口,我特别爱吃,真的!”奚曦为了抚慰田恬,赶紧把菜挪了个位置,放到自己面前,还夹了好大一筷子,放到碗里。开玩笑,这可是田恬第一次下厨,一定得给面子!   “这是……”刘奔终于明白过来,窘了一脸,描画道,“早晨吃齁了,一直齁到现在……”   田恬闻言更郁闷,听到身边大口吃菜的声响,赶紧抬眼望去,只见奚曦大口吃着鸡毛菜,眼都不眨一下。顿时,喉头一卡,正想叫奚曦别吃,却被傻熊一句截了过去。   “这菜有什么问题吗?”薛志良觉得他好似错过了什么,便也尝了尝这鸡毛菜。   桌上三个人连眼色都省了,因为冲这傻熊使了也没用,只能静候接下来的状况,奚曦甚至都做了田恬会大哭的预想,都开始打起安慰什么话的草稿了。   “这菜不是挺好吃的吗?”薛志良吃了一口又一口。   众人见他的表情不似作假,有些奇怪。   “不觉得……咸?”田恬问。   “不咸!”薛志良道,“其他都太淡,就这个最适合了!这菜谁做的,真是好吃!”薛志良小时日子苦,爹娘为了省些菜,直接把菜腌得特别咸。那时候腌的萝卜,简直就跟吃盐粑粑一样。于是,薛志良的口味一直很重!   “……我。”田恬心中一畅,果然风雨之后现彩虹!   “想不到恬哥儿的厨艺这么好!”薛志良一脸真诚!   “算你有眼光!”田恬激动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千里马遇伯乐,这鸡毛菜就赏给你吃了!”   众人神色复杂。自那一盘鸡毛菜之后,田恬对薛志良亲厚许多,奚曦猛灌陈醋,那也是后话。   饭后,奚曦借了刘奔家的牛车赶去镇上,杂粮面要买一些回来,油盐什么的也是要备着,砖瓦也得去买一些。挖塘和建作坊的事情,奚曦便交给刘奔和薛志良看着了。   田恬本来是打算下午招个卖菜做饭的,奚曦直接建议去问问宁二爷家夫郎。于是,他便决定跟着刘奔家的去村里宁二爷家。出门前,田恬去里屋,拿出藏银的罐子。罐子里的钱已经少了一半了,具体多少,田恬也没点过。只要还有钱花,管他剩多少呢。他数了三十个钱出来,蔬菜差不多十文钱,杂粮面估计二十文,田恬生怕自个儿一个转身又忘记了,就赶紧要给刘奔家的。至于采摘油桐子的事儿,田恬是忘记了,刘奔家的也没想起。   田恬将钱递给刘奔家的:“今儿个菜钱和面粉钱。”   “怎的还要给钱?”刘奔家的推辞,奚当家时常帮他们,前两次还请吃饭来着,便不打算接这钱。   “哪能不给,你攒些面粉和菜也不容易,别人给我拿来,我也是要给钱的。”田恬道。   刘奔家的也是不拿,最后田恬拿要替肚里娃娃存些钱来劝,刘奔家的这才接下了钱。   田恬转身去灶间拿了福饼发糕,还有一袋子糖果出来,分出两份比较多的递给刘奔家的:“这些个给你家和薛志良家的。”   “哎,我们少拿点,你得多留点到村子里分发。”刘奔家的说着就要掏些出来。   “多着呢!”田恬道,“福饼发糕每户一块,糖果抓上一把,足足够了。你也知道的,咱村里大多数都是没分家的,看着人数多,但户数不多。”   “也是。”刘奔家的点点头。   两人拿着糕饼糖果一路散发过去,到宁二爷家的时候,正好过去说那买菜做饭的事儿。   很顺利,中午那么一点点时间总归是能抽出来的,而且田恬也允许蛋娃跟着一起去,宁二爷家夫郎自然是同意了。田恬许了宁二爷家夫郎三百个钱月俸,宁二爷家夫郎也比较满意,毕竟只要干中午半个时辰。至于供菜的事儿,宁二爷家夫郎选了几户人家轮着,当然,他自家也在内。价格自然是平日村里买卖蔬菜的价格,不可能和甘棠镇相同的。   刘奔家的听到那几户名字,也是点点头,都是和善的人家。田恬便点头了,让宁二爷家夫郎就这么办。   这事儿办妥,田恬与刘奔家的发完糕饼糖果便回家。刘奔家的身子重,田恬让他呆家里休息,自个儿去了挖塘处。   四个汉子很是卖力,塘子已挖了大半,渗出的水混着泥土很是浑浊。田恬蹲在不远处,托着脑袋发呆。这水真脏啊!田恬可以想象得出,麦秆竹子扔进去漂塘捞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瞅一眼前面挖得热火朝天的一帮汉子,又瞅了一眼身后刚开始整地基的十来个人,算了,就他一个人比较清闲。   田恬站起身随意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向山脚竹林。竹林的边缘倒是有条小溪,水流很畅快。田恬欢笑着奔过去,甩开了鞋子和袜套,踩入水里。“嘶!”山水很凉,那股凉气自脚心窜上,激得田恬好一阵颤!   溪流正没过脚踝,清清粼粼的,在大青石上潺潺而过。田恬蹲下身子,细细看着溪底,突然一拍脑,塘子里也垒上这大青石不就好了!田恬自觉十分聪敏,欢快地在溪里好一通踩!这边小溪很少有人过来,有些青石上已泛了青,田恬一时没踩稳,滑倒在水里。   水不深,却凉得很。全身上下湿漉漉的田恬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经风便更是冷了。   “噗!”田恬吐出呛进嘴里的溪水,揉了揉手肘,“嘶……一定是老天嫉妒咱天资聪慧!”   田恬摸着青石爬上岸,拎起袜套和鞋子抖抖索索地往回走。才一拐弯,便看到奚曦冲这走来。   “怎么回事?”奚曦见他身上湿漉漉的,赶紧快步上前。   “大叔,好凉爽!”田恬打着抖过来,强撑着笑脸道。山风挺凉,吹到身上越发冷了。   奚曦一把抱起他,摸到那冰凉的触感,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身子虚,怎么还下水里耍!”   田恬接触到热源,顾不得其他,死命往他怀里扎:“我就看看而已,谁曾想那青石上长绿苔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跑去山脚,那处可没有桩子拦着!”奚曦感觉到田恬的动作,便搂得越发紧了,一个转身快步朝家走去。   “大叔,咱那塘子里也可以排下青石,漂塘时还能干净些!”田恬埋在奚曦怀里,瓮声瓮气道。   “这副样子还有心思想那些个?”奚曦气乐。   “自然!”田恬探出脑袋,“这关系到我们做出来的纸好不好,关系到咱宁左村的大暖棚!”   “这些个事情都交给我来办,田恬只要安安稳稳地看着便可。”奚曦道。   “这点子是谁想出的!”田恬鼓起脸蛋不服道,“凭甚我就看看!”   奚曦眼眸一闪,改口道:“田恬是咱宁左村的智囊呢!这么些个小事怎好劳烦田恬亲自出手?只消吩咐一声,咱们保管给田恬办得妥妥贴贴!”   “哼哼!知道就好!”田恬得意地仰起小脸。   奚曦的脚步很快,很快到了家。他赶紧往浴桶里加了热水,将田恬放了进去。   “衣服还没扒呢!”田恬愤愤地开始扒衣服,“有没有这么夸张,都等不及扒衣服了!”其实,出了山脚之后太阳暖暖照着,身上倒是没那么冷了。   奚曦偏开脸,垂着脑袋往外走,一边道:“我去煮姜汤!”   顿时,田恬面如死灰。求放过!   上工第一日,汉子们回去自然免不了乡亲们的一阵问询。   “包的饭食可好了!今儿个的鸡毛菜据说还是奚家夫郎亲自下厨做的呢!”   “奚家夫郎怕咱不够力气,特特放了好些盐!”   “咱们都听说了,每日菜里都要切些肉进去呢!”   “是呢!今儿个吃的杂粮馍馍可热乎了!”   “咱干了一天还浑身是劲呐!”   “一定是咱每日跳的舞起的作用!”   “是!没见着奚家夫郎还洗冷水澡么!这天都这么凉了,奚家夫郎一点都不怕!”   “嘶……你竟敢偷看奚家夫郎!开揍!”   “俺……没有……嗷……”   “他是没有偷看呐,咱也看到了……”   “咦”   “咱是看着奚家夫郎湿漉漉地被奚当家抱回去的!”   “就是!肯定是去那边洗冷水澡了!”   “你们没瞧见,奚当家看着夫郎那娇娇的小模样,奔得是有多快!”   “啧啧……奚家夫夫感情真真好!”……   议论中的田恬被奚曦强灌了一碗姜汤,然后塞进被窝里。   “嘤……”田恬砸吧了一下嘴里的怪味道,“大叔不疼我了呐!”   奚曦闻言顿住脚步,回到田恬面前。田恬看着一下子凑到面前的奚曦,顿住了嘤嘤嘤。有……什么不对吗?   奚曦看着面前这人,眼圈儿还微红着,鼻翼轻轻地一吸一吸,惹人怜爱。奚曦小腹一紧,故作淡定亲上了那肖想了许久的红殷殷的唇儿。   “谁说不疼恬儿的?”奚曦缓了口气,见田恬一副懵呆呆的样子,又上去啄了一口!   “味道不错咩!”田恬回过神来,砸吧了一下嘴,“One more!大叔!”   奚曦一傻,还要摸吗?于是,傻脸一下子就红了!奚曦伸手摸了摸田恬的脸蛋,飞快地亲上一口,匆匆忙忙奔了出去。   田恬仰天躺倒,初吻啊初吻,大叔!话说,曾经看一眼都羞的大叔,什么时候学会耍流氓了!一边耍流氓,一边害羞脸,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大叔!啧啧啧…… 第39章 琐事   次日,田恬便没有去塘子处,因为昨日凉水里一过,他病了。   “恬儿,好好躺着,我去塘子那一会儿就回。”奚曦叮嘱道。   田恬将手伸出来,无奈地挥手。感冒而已,这傻汉非要他躺着,孵蛋都没说不准挪窝的!这身体真够差劲的,做攻无望啊!空洞眼……   “手不许探出来!”奚曦赶紧上前,将他的手塞回被子,还替他掖了掖被子。   “大叔,”田恬只留了个头在被子外面,想了想道,“记得那塘子的周身都用大青石填一遭,将来漂塘时能省事些。”   “知道了,别操心,好好养着身子。”奚曦点头。   “没有我坐镇,怎么能放心!”田恬鼓了鼓脸蛋。一早上说了多少遍了,奚曦就是不同意他出门。   “今儿个没甚要指导的,就填填石头而已。恬儿可得好生养着,之后的事情还等着您亲自教导呢!”奚曦顺毛道。   “唔!”田恬严肃脸,“好好干,这么简单的事情可得给我干好咯。”   “是是!”奚曦配合地点头,“那我给你看塘子去了!”   “去吧去吧!”田恬没法挥手,只得扬了扬下巴。   奚曦关上院门,向竹林那处走去。昨日看下来,这些个汉子都很卖力,倒是可以找个不错的提上来当总事,他也可以抽身做点儿别的。横竖漂塘要漂上两月余,屋子建成也得月余,刘奔和薛志良刚租了地,自然也是不能耗在这儿的。   刚经过刘奔家,便见着院门一开,刘奔拿着锄头出来,那边薛志良也应声出来。   “锄田去?”奚曦看着他们两个的工具。   “是嘞!”刘奔点头,“这不麦子马上要下种了,那田地得锄上一锄。”   “是,我瞧着别家也在锄地了。”奚曦点头,“赶紧去吧,十亩地也不少呢!”   “哎!”刘奔点头,“你若是有事要咱帮忙,只管来喊一声!”   奚曦一笑,道:“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今儿个没甚么事,我去塘子那看一遭,抽空去山里转转。”   “那咱就去地里了!”薛志良走过来,与刘奔一道去田地干活。   奚曦走去塘子处,汉子们早在那儿干活了。他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指了一人出来。   “奚当家!”那人颠颠地过来,一边还拿脖子上的灰布巾擦了擦汗。   “你叫什么名?”奚曦瞅了两眼,发现这人就是那日说动艄公单独出一趟船送他们回村的那个。   “俺叫牛大力!”牛大力的声线又沉又粗,听起来有些憨声憨气的。   “嗯,大力!”奚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昨儿个看你干活也卖力,还能招呼着大家伙儿一起干,是个好的!”   “帮奚家夫郎干活,自然得卖力!”牛大力星星眼。   奚曦抽了抽唇,看他这么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就继续道:“我让你当个工头头,管着一帮子人干活,你愿意不?”   “奚家夫郎信任,咱一定能干好!”牛大力绷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奚曦顺在嘴边的话被压了回去,踏麼我让你当工头头,怎的扯到我夫郎身上去了!看着这人一脸的忠诚老实,才没一掌拍过去,只得点点头,将大家伙儿叫了过来,宣布了这一件事。   这些汉子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牛大力力气大,嘴皮子耍得好,关键人也很好,大家都服。   “今儿个塘子那儿挖得差不多了,趁着水不多,周边和塘地都得垒上石头。”奚曦对牛大力交待道。   “哎哎!”牛大力点头。   “建作坊屋子只消盯着别出叉子就成。”奚曦道。   “哎哎!”牛大力点头。   “其他……没甚事了!”奚曦道,“去干活吧!”   “好嘞!”牛大力笑呵呵道,“保管让奚家夫郎满意!”说完,就奔回去干活了。   奚曦捏了捏手指,真是手痒啊!算了,上山打猎去!恬儿病了,抓只山鸡来熬汤吧!脚步一转,奚曦便从这边山脚上山了。   这会儿,田恬正抽抽搭搭地在院子里跑圈做操。是的,奚曦前脚走,他后脚就穿衣下床了。田恬吸了吸鼻子,感冒就这点不好,要不堵得死死的,鼻子都吸不进气;要不畅通得仿若泄闸,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掉。这具身子一点都没有他前世那具好,哪哪都比不上。田恬望天长叹,目光落下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谁来告诉他,这是谁家孩子,是怎么出现的!   “你你……是人是鬼!”田恬一急,鼻子突然畅通了,一滴鼻涕吊在鼻尖,晃了两晃落了下来。   那孩子没有说话,目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平下,快的仿若是错觉。   田恬受不了鼻涕晃荡的感觉,顾不得其他,赶紧跑回屋拿帕子来擤。那孩子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这屋子,遂缓步跟着走了进去。   田恬擤着鼻涕,一边瞧着这人打量屋子。他想了想,伸手上去捏了捏这人的脸蛋。这孩子倒是对他并未防备,冷不丁被掐了一记有些懵,很快瞅了一眼田恬的手,十分嫌弃地赶紧出去找水洗脸。   “啧……”田恬拿小帕子揉出两个小尖,塞到鼻孔里,然后跟了过去。既然这人的脸蛋是热的,那肯定是人,他就不害怕了。   “喂!小屁孩,你哪儿来的?”田恬打量着这孩子,长得倒是十分漂亮,跟女娃娃似得,可惜小了点。   那孩子刚洗过的脸上还布着细密的水珠,闻言又是一皱眉,随后细细地打量他。   “难道是哑巴?”田恬疑惑道,拔下塞在鼻孔的小帕子,道,“我问你话,你点头或者摇头,会吗?”   那孩子依旧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   “嘶……”田恬往后一让,被他打量得有些毛骨悚然。想起初来乍到连番有人要与他私奔,便抖着唇问,“你也是要与我私奔的?”   那孩子的脸终于崩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这么小也要闹私奔?”田恬一想又有些不对,不过这地方的人都早熟的很,十来岁成亲的比比皆是,守礼的,如田恬与奚曦,准备待十五生辰之后才行敦伦。   那孩子的脸又崩了一下,只得无奈地偏过头,又继续打量屋子。   蔑视!纯属蔑视!田恬看明白了这眼神,之前在小叔眼里也见过。真不明白,明明心里不屑,却还要巴着他私奔,这是为什么呐?难道他是某大家族的嫡子,众人哄抢的香饽饽?田恬已开始脑补一场刀光剑影的宅斗剧了,完了还深吸一口气,人生真是艰难!隐于山了还不放过,难不成他的使命不止救一方子民这么简单?   灶房也没甚好看,那孩子看了一圈,又转回去,看到里屋就一张床榻的时候,眉头又轻轻一皱。田恬一直跟在他后头,见他在床那儿顿一下,难不成他在考虑三人行了?啧啧啧,等奚曦回来,看不把你扔出去!漂亮又怎的,大叔眼里只有我呐!   “奚家夫郎!”院外喊了一声,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哎!”田恬哒哒哒地奔出去,“宁二么么!哟,这是蛋娃娃!”   “叫……”宁二爷夫郎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让蛋娃叫什么。按村里辈分来说,刘奔和薛志良这等都要管蛋娃叫叔,这奚家夫夫与刘奔薛志良交好,算平辈的话,也得跟着管蛋娃叫叔呢!   “叫田哥哥啦!”田恬捏了捏蛋娃的小脸蛋,开心地笑道。小脸蛋白嫩嫩的,跟白煮蛋似得,怪不得叫蛋娃!   “田哥哥!”蛋娃乖乖叫道。宁二爷夫郎也是一笑。   田恬乐呵呵地应着。随后,他便听着宁二爷家夫郎说着今天收来的菜,这家收的土豆,那家收的韭菜。   “嗯,”田恬点点头,这些个菜倒是都很下饭,“多少钱?”   “十七个钱。”宁二爷家夫郎答道。   田恬点点头,宁二爷家夫郎便拿着菜在院子里洗。田恬转身回了里屋,毫不避讳地从床底下拿了藏银罐子出来,数了五百个钱,找了个小布袋子装上。   谷梁钰看着这人从夜壶里掏钱,眉眼一抽。   田恬一回身,看到这孩子神色莫名,才想起自己露财了。但看了看这人全身上下,只怕全身的佩戴扒扯下来都比他那一罐子值钱,便顿时放心了,临走还拿了一包桌上的点心。   “宁二么么,”田恬将铜钱袋子递过去,“先给五百个钱,不够跟我说一声就成。”   “哎好!”宁二爷家夫郎接过,“能用一个月呢!”   田恬笑笑,又把点心给蛋娃:“给,吃吧!”   “谢田哥哥!”蛋娃犹豫了一下接过,道,“我会帮爹爹一起干活的!”   “哈?”田恬一愣,敢情是拿这点心当月俸了?他逗蛋娃道:“那你会干些啥?”   “烧火做饭都会!”蛋娃挺了挺胸。   “这么小就会做饭了?”田恬眨巴了一下眼。   “嗯!”蛋娃点头。   田恬表扬道:“真厉害!”他都不会做饭呢,就只会煎个鸡蛋。尊是打击人!   谷梁钰站在里屋没有出去,却是静静地听着院里的声音。模样还是那模样,性子也是还是差不多,怎感觉上有些怪?听暗卫打探来的,之前田云淡生了一场病,随后就安份了,可他总觉得这安份的田云淡有哪里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玉儿:怎的又是配角!   某斯:斜眼笑/   玉儿:朕怎么地都该当回主角吧!   某斯:请看题目   玉儿抬眼看去:甚?   某斯:文恬武嬉啊,你是文官呐还是武官呐?   玉儿咬牙。   林渊摸头。。。 第40章 表弟   奚曦从山上下来,拎了三只山鸡,一只狍子。一进院门,蛋娃听着声响就从灶间奔了出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奚哥哥。奚曦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和地一笑。   “奚当家去山里啦?”宁二爷家夫郎也出来瞅了一眼。   “嗯。”奚曦点头,“宁儿么么,菜还没炒吧?”   “是呢,刚把馍馍蒸上。”宁二爷家夫郎道。   “那等我一会,把这山鸡料理了。”奚曦将猎物扔地上。   “我来吧!”宁二爷家夫郎抢了过去。   “大叔!”屋里田恬喊了一声。   “欸,来咧!”奚曦点头,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奚曦便看到田恬站在那儿,顿时皱眉道:“不是说不准下床的吗?”   “欸?”田恬本想说家里来了个孩子的,奚曦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忘记在他回来之前躺回床上了!都是这破孩子害的!田恬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孩。   “表哥。”谷梁钰道。声线清清灵灵,仿若溪水流淌。   “啧……”田恬撇嘴,这破孩子竟不是找他的,难不成是找奚曦私奔的?古代就这点不好,什么表哥表妹的,什么亲上加亲的,一不留神就滚一块儿去了!   “钰儿?”奚曦这才发现了站在一边角落的谷梁钰,“你怎么来了?”   “多亏云淡的小叔田余墨。”谷梁钰道。   田恬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会说话的,一下子能说好几个字呢!方才对着他,竟装哑巴!什么人呐,这么高冷!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奚曦道。   “表哥,回去吧。”谷梁钰道。   “哒!你个小妖精!”田恬冲过去抱住奚曦,虎虎地瞪谷梁钰,“大叔是我哒!你想都别想!”   谷梁钰眼角一抽,默默地看向奚曦。   “恬儿?”奚曦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你说!”田恬揪着奚曦的衣襟晃了晃,“你是要他还是要我?!”   “欸?”奚曦有些苦笑不得,“自然是要恬儿!”   田恬闻言立马傲气地朝谷梁钰望过去,挑衅地哼了一声。   谷梁钰:“……”   “钰儿,”奚曦微微笑了笑,看向谷梁钰,“你看,我们在这儿过得挺好,暂时就不回去了。”   谷梁钰默然。   “替我与父亲母亲道一声安。”奚曦又道。   “你……”谷梁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走咧走咧!”田恬不满地打断他,“大叔是我的,你抢不走的!”   “恬儿,”奚曦搂了搂田恬道,“我跟钰儿什么事都没有,别瞎想。”   “谁信!哼哼!”田恬搂着奚曦不放手。   奚曦哭笑不得。   谷梁钰淡淡一笑:“既然表哥觉得好,那……就祝表哥诸事顺遂。”虽然觉得表哥在这山沟沟里算是埋没了,可只要是表哥欢喜,他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奚曦微微点头。   于是,田恬看着那孩子一瞬间便消失在屋里,惊呆之余喃喃道:“这是人吗?”   “恬儿怎么了?”奚曦满意地紧了紧,怀里的触感真是不错。   “一瞬间……就木有了……”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   “钰儿虽年幼,可武功是不差的。”奚曦笑道。   “真跟他什么事都没有?”田恬仰脸逼问他。   “绝对没有!”奚曦又笑。   “我瞧着那孩子倒是挺好看的。”田恬嘟囔道。   “田恬也很好看!”奚曦道。   “那是自然!”田恬终于满意了,一放松下来,鼻涕又垂了垂。囧……   “恬儿,来说说,你怎么又下床了?”奚曦道。   “那不是……”田恬道,“有人过来,难不成我就躺着?”   “躺着又没事,钰儿又不是外人。”奚曦道。反正,钰儿也是哥儿身份。   田恬吐了吐舌头,大叔,你心真大!   “今儿个抓了山鸡,一会儿多喝一碗汤。”奚曦拿帕子给他擦鼻子。   “不喝鸡汤!”田恬闻言立马道,“宁二么么拿了土豆来,咱把山鸡切成块烧鸡呗,土豆透着鸡汤味可好吃了!”   “成!”奚曦点头。他让田恬回床上躺好,自个儿出去帮宁二爷家夫郎一起料理山鸡。   “啥?”宁二爷夫郎正在洗杀好的山鸡,闻言也是惊讶得很,“切一整只鸡放在土豆里烧?”上工能给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舍得给鸡肉吃!   “是,恬儿想吃土豆烧鸡块,也是碰巧今天打着山鸡,咱就煮了,大伙儿一起吃。”奚曦道,“吃点好的,干活也有力气!”   “啧!”宁二爷夫郎笑着摇头,“你这样会把大伙儿喂叼的!”   奚曦一笑:“现下也就偶尔打打牙祭,以后咱们这造纸坊若是挣钱了,自然是要造福乡亲们的。”   宁二爷夫郎笑着点头,这后生倒是心善!若是真如此,倒是大善事一件!   本来土豆就挺多了,加上一整只肥鸡块,煮了满满一大锅。虽说鸡块少土豆多,可宁二爷夫郎将土豆都炖烂了,滋味鲜香得很。塘子那儿自然得盛一大盆去的,余下的分了两碗给刘奔和薛志良家,还能剩下好多。奚曦又让宁二爷夫郎装了一碗,留着带回去晚上吃。   这日午上,上工的乡亲们吃着土豆烧鸡块,清炒韭菜,配着大大的杂粮馍馍,很是满足。   午后,奚曦将洗的干干净净的山鸡拿盐里里外外抹了厚厚一层,腌在罐子里。   “这狍子不杀?”田恬在他旁边蹲着看。   “家里有一只狍子干了,这只就拿去卖了吧!”奚曦道。最近花钱挺多,竹林那儿一片地二十亩花了四十两,建造纸坊用的砖花了十多两,制工具花了三两银子,一个月之后要付月俸十三两,平时陆陆续续要付一些零工钱、米面菜钱什么的。这造纸坊到能卖纸的时候,怎么地也该要三个月,这期间不该只出不进,马上就冬日了,炭也得要备着点。差点忘了,新做的恬儿的棉衣和被褥也可以拿了,一会儿也得记得去成衣铺一趟,付个余款。   “也成!多吃也腻。”田恬点头。   “恬儿在家好好歇着,不许乱跑!”奚曦洗了洗手,念了他一句。   “哪里乱跑了!”田恬争辩,“我就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恬儿还病着呢,得躺着多休息。”奚曦抚了抚他微红的鼻头。   “躺多了身上酸乏!”田恬皱眉道。   “那不许出院门,不许吹风。”奚曦又念了一遍。   “知道咧!”田恬望天。   奚曦还是有些不放心,被田恬不耐烦地拍了一掌,只得提起狍子往外走。   田恬看着院门一关,心里立马雀跃起来。可他没有马上就出去,只在院子里背着手兜兜转转,估算着时间,这会儿奚曦大概是出村了,才开心地欢呼一声,撒脚丫子打开院门冲了出去。   正在不远处与刘奔说话的奚曦:“……”   田恬一冲出去就看到了奚曦,登时斯巴达了!谁来告诉他,那个人磨磨唧唧地怎么还没出村!完了,被当场抓包了!田恬顿了一下,火速退了回去。   奚曦无奈地拎着狍子又折回去,只见田恬正一本正经地做弯腰踢腿地运动。   “怎的又不听话?”奚曦站到田恬面前。   “什么?”田恬动作没有停,无辜地望过去,“大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奚曦木着脸瞪他:“……”   “大叔,听说秋乏时容易产生幻觉!”田恬想了想道。   奚曦还是木着脸瞪他:“……”   “大叔,我一直在这儿做运动呢!”田恬懵懂仓鼠脸,“年纪大了就是精神头不太好,产生幻觉了都不知道!”   奚曦:“!!!”   奚曦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院门。   “咦?”田恬眉眼一笑,真信了?幸福来得太突然,真是不知所措!下一秒,田恬听到院门关上落锁的声音。锁门了?田恬赶紧奔过去,拉了拉门,惨叫道:“大叔,我错了!”   奚曦听着里面鬼哭狼嚎,眼角使劲一抽,最终也是心一硬,转身往镇上去。恬儿实在不听话,不这么做,肯定是要出去撒野的。受了寒邪虽说不严重,可不仔细养着,也是要加重的。   日子四平八稳地过去,塘子挖出来了,青石铺齐整了,水开始渐渐清澈起来。买来的一百斤麦秆全部被浸入塘子里,得泡满整整两个月。麦秆泡在塘子里没什么事要做,原先在塘子这忙活的四个人便被指派去帮忙建作坊。作坊建的地基已挖好,三开间的,每个房间很大,有平常两个屋子的大小。   而这时,又一个逢五的日子到来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打算将米粮卖给那商船,奚曦便索性给上工的汉子放半日假。汉子们很是感激,毕竟他们也很想见识一下大商船!凑在一起看看热闹,唠唠嗑,是宁左村村民的一大爱好呢!   天才亮,乡亲们将粮全部挑到北宁河畔,系了红布,翘首以望。田恬靠在奚曦身上,打着哈欠,一边懒懒道:“我就说还早呢!”   “嗯。”奚曦并没有多言语。上次出门的确没这么早的,可架不住村民们很早就过来了,大伙儿都等着奚家夫夫,好似有了主心骨一样。奚曦想让田恬守在家里,可他又偏不肯,只得也早早跟来了。   等了小半时辰,挤在前面的村民开始叫嚷起来了:“奚当家,见着大船了,是不是咱卖粮的那个商船?”   奚曦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到那个标记才点点头:“就这条船!”   “船来了!”乡亲们欣喜地相互告知。   “船好大!”   “那么远能看到我们吗?”   “使劲挥手,蹦两下,人家就看到你们惹!”田恬道。   于是,河畔等候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挥手蹦跶。   站在船首的尚棣眉眼抽了抽:“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招船姿态都是一个样儿。   乡亲们很快看到大船渐渐靠近,随后停下,放出了一艘小船靠到岸边。小船上以尚棣为首下来了五个人,见着奚曦刘奔他们,便抱拳一拱,好一番寒暄。   “大家都知道价钱了吧?干净无杂石,麦子八文钱一斤,稻米十文钱一斤。”尚棣道。   “是,咱们都知道咧!咱的粮食都挑拣得干干净净呐!”乡亲们马上应道。跟大商船船主搭话,真是好兴奋!   尚棣指了身后四个人,拿着称去给大家伙儿称粮。   “哎呀,带我去山里转转!”尚棣一个背身,笑着对奚曦搓搓手道。   “要野味的话,我家里存了几只杀好的山鸡野兔。”奚曦道。   尚棣却摆手,优哉游哉道:“看这阵势,没个半日也不会结束。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找点乐子!”   奚曦点头:“尚兄请!” 第41章 卖余粮   奚曦﹑刘奔和薛志良带着尚棣去山里转转,田恬留在河畔看收粮。跟在尚棣身后的四个跟班倒是各有分工,配合无间。站第一个的只管验粮,手伸进米篓子里抓了两下,捻一捻,再看一看。第二个人只管称重,验过的粮一一过称,唱数并报于第三个拿簿子记录的人。最后一个便是专门给银钱的,听着之前报的数字,付钱出去。   “你们就卖这么点粮?”田恬听着这些个数字有些疑惑。   “咱把稻米麦子都拿出来卖了呢!”站在旁边的村民道   “你们这是种多少田地?”田恬一惊。   “咱家十二口人,种三十五亩田地。”   “咱家八口,种二十八亩地。”   “俺们家十五口人,种四十八亩。”……   “挺多的呀,怎就收这么点粮?”田恬乍一听亩数,觉得挺多的,难不成这儿的一亩地面积小?   “交税交租去了大半哟!”   “那也不该只有这么多……”田恬扒拉着手指,问道,“一亩能收多少粮食?”   “半石。”   “就这么点?!”田恬不可置信。   “咱这儿土地贫瘠,今年春日少雨,夏日干旱,还受了虫灾,得半石米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是,有些田地遭上虫子一袭,是颗粒无收啊!”   “嗯。夏日那场旱,枯死了一片粮田呐。”……   田恬一时有些怔愣,没想到这儿亩产这么低,看着村民们习以为常地穷哈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村民看着田恬脸色不好,一时感动,反过来安慰他道:“现下想起来,自从奚家夫郎来了这儿之后,倒是一切都好起来了!”   “说的是,那时下了透透的一场雨呐!”   “是呐是呐!咱瞧着村头原本要干涸的小河都满了起来!”   “特别是,同样干那么多活,没以前那么累了!”   “咱觉得,有奚家夫郎在,明年一定会风调雨顺!”   “是是!”一众人点头应和。   田恬苦笑不得,这是被尊为宁左村吉祥物的节奏哇!听着以往的亩产,田恬顿觉亚历山大!不过,能找出个赚钱的新路子,总不能比今年差!那造纸坊可千万不能出错,这些个村民还指着这呐!   带着尚棣去山里的奚曦倒是心情不错,刘奔和薛志良也是两眼闪闪的。这尚棣看着一副精明商人样,没想到武功也是出奇得好。奚曦看着他一拳砸死了一头熊瞎子,那一声“尚兄”也是满满的诚心。顺手,奚曦他们三个捡了个与熊瞎子斗了一半死得差不多的大野猪。奚曦自然是隐藏了身手的,但看到尚棣这般的人物,也是心里暗自点头。   下山经过他们猎户屋子的时候,尚棣被他们邀请进去歇歇脚,洗一洗尘土。   尚棣洗过手脸,看着不远处的大山,再看看院中挂着的腌肉,一笑:“等咱老了干不动了,也这么靠山脚盖座小屋,白日里打打猎,晚上烫一壶老酒!”   “咱就想过以后手头宽了,就将这茅草屋子换成青砖大瓦房,想想就舒坦。”刘奔在一旁笑道。   “哦?”尚棣回头看他,“还以为你会说,去镇上买座大宅子呢!”   “要买镇上大宅子,得卖多少肾?!”刘奔瞪大了眼睛。   “哈?”尚棣一笑,“你们这兴卖肾?”   “杀一头猪,得一个肾!”刘奔一本正经地算着,“怎么地也得猎好几十头猪呢!咱一年都不一定能猎着一头。”   尚棣笑得仰了天,又向奚曦那看了一眼。   “我就只想过和恬儿在一起,过上一辈子,不拘着在哪儿。”奚曦道。   “不错!”尚棣的笑意淡了些,点了点头,“奚当家倒是性情中人!”   奚曦嘿嘿一笑,抓了抓脑袋:“尚兄,在这儿吃过饭再走罢?”   “下次罢!”尚棣笑道,“咱船上一帮子兄弟都等着呐!”   “一起下来吃呗!”刘奔指了指那大野猪,“咱整一桌杀猪菜!”   “船上一百来号人呐!”尚棣眯了眯眼。   “那也够吃了!”刘奔想着上次村里一起吃杀猪菜那次,估算了一下。   “嗯,够了。”奚曦道,“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腌的狍子山鸡什么的呢!”   “俺家有腌兔子!”薛志良也道。   “下次,下次一定留下来吃一顿!咱还要赶在入夜前到下一个码头。”尚棣之前也是觉得这几个汉子都纯朴得很,现下更是觉得人不错,“你们存着冬日里吃,或者卖了换钱罢。”   如此一说,奚曦他们便没再留,歇了一会儿便帮着尚棣将熊瞎子抬去北宁河畔。路过造纸坊,尚棣看着这架势不像是家宅,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建什么呐?”   “造纸坊。”刘奔笑道,“咱奚家夫郎想出来的,好让村里人赚些银钱过活。”   “哦?”尚棣眼眸一闪,想起那瘦瘦弱弱的小孩儿,笑道,“他倒是挺有想法!”   “嗯!”薛志良狠狠点头,还是他恩人呐!   “也就是一时兴起,想起来就这么干了。”奚曦脸上满是笑意。   尚棣心思,上次背着菜去甘棠镇也是他们想的法子,卖粮也是为了这儿的乡亲们,现下办造纸坊亦是如此,要怎样的家族才能养出这样的人?他看了看远处的村落,若有所思道:“奚当家,你们是自小在这村里?”   “不是。”奚曦木了脸道,心里却是思量着有没有不妥之处。   “才来没几个月呢。”刘奔道。   “哦。”尚棣也没多问,心里却是有了点数,这两人身后怕是不会简单。他道:“纸出来,若是想卖,还那般系红布头就成。”   “能卖?”刘奔一喜,好似这作坊是他的一样。   “这纸造出来不用来卖,难不成用来吃?”尚棣笑道。   “不是,”刘奔抓头,“咱还以为你就收粮呢!”   “好东西都能收。”尚棣道。   “多谢尚兄!”奚曦道,“现下作坊刚建,纸出来大约该是在三个月之后了。尚兄若是有销路,就再好不过咯!”   “不同材料制出的纸各有用处,自然,价格也是不同的。”尚棣道,“你们怎的就突然想起造纸了?”   “咱奚家夫郎聪慧!”刘奔道,薛志良在一旁用力点点头!   “呵呵……”奚曦只得道,“也是正好我们家恬儿会这个。”   “哦。”尚棣也没再多问。   几个人来到河畔的时候,收粮已近尾声。乡亲们对他们抬来的一头熊瞎子吓了一大跳,瞬间让出了道来。   “哇!”田恬一下子蹦起来,“这是谁猎的?!”   “自然是尚兄弟!”刘奔笑道。   尚棣噙着笑看他。   “真够厉害的!”田恬赞了一句,然后立马皱眉道,“人家傻熊也不容易,眼看着劳累了大半年养出这一身肉,马上就能冬眠了,一不小心被你逮住了!”   傻熊薛志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哈?”尚棣眼眸一闪,前一句还在赞他,紧跟着就在数落他了。   奚曦抿嘴笑,扯了扯田恬。田恬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给全村提供方便的大恩人呐,只得违心加了一句,“欸,身手还可以。”   “嗯,谢谢您夸赞!”尚棣苦笑不得。   “不用谢,下次继续努力!”田恬点了点头,凑到黑熊旁边瞅了瞅,轻叹道,“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熊呐!”伸手摸了摸,“啧啧啧……长这么胖也不容易,竟便宜他人了!”   “为什么说便宜他人?”尚棣凑过去轻轻问。   “本来是储存脂肪好过冬的,没想到成了别人家盘中餐,替人家储存脂肪去了!”田恬又是一阵咂舌。   “你要舍不得的话,我分些肉给你。”尚棣抽了抽唇角道,伸手要去掏刀子。   “欸?”田恬终于从黑熊身上移开眼,见他掏了刀子出来,马上阻止道,“别,我这是替傻熊不值,没想要吃这肉。”   尚棣一顿,道:“那我立马让人扛他回山?”   “傻不傻?”田恬白了他一眼,“死都死了,熊掌熊胆好歹卖掉,也算造福人类了。”   “哦……多谢指点。”尚棣只差摇头了,他看了一眼眼里坦坦荡荡的田恬道,“你还真善良!”   田恬立马深沉脸,点了点头。救世主能不善良嘛!尔等没见识的凡人!   “怪不得奚家夫郎上次杀猪菜都没怎么吃,原来是怜惜那头野猪!”   田恬心中暗自抹汗:那是嫌弃野猪味道重啊~   “咱听说奚家夫郎进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只摘些板栗野果就回来了!”   田恬望天:有奚曦在,要他打什么猎?还有,蚂蚁在哪里?   “读书人就是这么心善!”   “咱宁左村的大善人就是这么不一般!”   “奚家夫郎,咱家有水萝卜,比大黑熊好吃多了!”   “奚家夫郎,待会儿咱给你拿一篮子鸡毛菜来!”……   尚棣托了托即将掉下的下巴,对田恬道:“小娃儿,人缘不错!”   “尚船主,咱……还是离开吧!”已将粮全送去大船的跟班回头拉了尚棣一下。   “是!”尚棣点头,万一这些人再唠上两句,回头要撕了他这杀熊的不善之人该如何是好!   “今日多谢尚兄相助!”奚曦见尚棣拖着黑熊就走,便上前与他道别,“望尚兄一路顺风。”   “不谢不谢!”尚棣摆手,“咱今儿个正好是要逆风而行!”说着,赶紧上了靠在岸边的小船。   “欸,你们不吃了饭走?”田恬眼尖地看到他们正准备离开,“正当饭点呢!”   “不了不了!”尚棣摆手,“不用客气!”   “咱正准备今日煮烂糊面吃呢,就放青菜,可好吃了!”田恬道。   “我们赶时间,下次再会!”尚棣又摆手。   “不喜欢素吗?要吃肉,咱家里腌的肉也有的呢!”田恬挽留道,“帮了咱这么大一个帮,怎么地也该用了饭再走呐!”   “不了,这次赶时间。”尚棣憋了个笑,道,“下次,下次一定来吃饭!”   “那好吧。”田恬点头。   “下次咱切了肉等着您呐!”乡亲们热情地挥手。   尚棣无奈地点头,赶紧支了船走。 第42章 上梁   “这野猪是你们捡的?”田恬一回家就看着院子里的大野猪。   “这野猪也是运气不好,被熊瞎子撞死了。”刘奔点头道。   “那熊瞎子运气更不好!”薛志良打抱不平,“好不容易干死了野猪,就交待在尚船主手下!”   “唔~”田恬点头,“能理解,为同族打抱不平嘛!”   傻熊薛志良点了点头,然后又抬眼,什么叫同族?!   “尚船主逮着那黑熊高兴得很,转身遇着这野猪就便宜我们了。”奚曦笑道,“不费一分力气,白捡一头野猪!”   “是!”刘奔笑道。   “你们是要拿着腌了冬日里吃,还是怎么地?”奚曦问刘奔和薛志良。   “卖了。”刘奔道,“换了银钱,买些粮存着好过冬。”   “咱也卖了!”薛志良扭捏了一下,道,“咱要存礼金呐!”   “那成!”奚曦点头,“那就吃过饭拖去镇上卖掉!”   刘奔和薛志良欢欢喜喜地应了,各自回家去。   “今儿个想吃烂糊面?”奚曦问田恬。   “嗯。”田恬点头。   奚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去洗青菜。   “笑什么?”田恬看他。   “听说,”奚曦抿了抿唇道,“爱吃面条的容易怀上男娃娃!”   田恬懵圈。怀娃娃?怀娃娃!田恬红了脸,拍了奚曦一掌:“大叔,你张口闭口怀娃娃,什么意思!”   “明年怀娃娃。”奚曦埋了埋头道。   “大叔,”田恬有些急了,“双儿没那么容易怀娃娃的!”他一点都不想挺个大肚子!   “不用急,恬儿,我一定会努力让你怀上娃娃的!”奚曦定定地看着田恬,信誓旦旦道。   “嘤……”田恬捂脸,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急!佛祖上帝什么的,随便来个神救偶吧,偶不要呆在这个怪地方!   “恬儿,”奚曦立马转换了话头,“今儿个尚船主说了,咱们的纸做出来,他也能收下。”   “是么?”田恬的脸立马从掌中探出来,“省得咱花心思找出路了?”   “是呢。”奚曦点头。   “不错不错,人品爆发的时候,好运气是挡也挡不住!”田恬握拳。转而一想,现下泡的一塘子麦秆是打算做油纸的,等两个月后麦秆取出,再泡竹子下去,尚船主怎么地也得在五个月之后才能拿到纸呐。田恬一拍掌,倒是忘记这茬了!难不成以后在漂塘的两三个月之内,乡亲们都巴巴地看着塘子没活干?看来得挖两三个塘子才搭得够,塘子可以小一点,省的到时候后续的活儿来不及。想到这里,田恬立马对奚曦道:“大叔,我想过了,咱一个塘子不够。现下麦秆漂塘的两个月,乡亲们可以建作坊,等第二批竹子下水的时候,乡亲们就没活干了。”   “呃?”奚曦想了想也对,小时见田家二叔的造纸坊可是一直有活在干的。   “咱这塘子可以小一点,多挖两个,这样就不会有活的时候累死,没活的时候干等着。”田恬道。   “恬儿真是聪慧呢!”奚曦赞道。   “哼哼!”田恬高傲脸。跪舔吧,凡人!   于是第二日,奚曦指了五个人开挖第二口塘子。大伙儿在干活的时候,田恬又撑着脑袋,蹲在地上思索。奚曦说竹林那边一大片空地都被他们买下来,那么一大片土地,明年得种些树和竹子出来呢!在田恬看来,种树最好是得在春天进行,现下也就这么一想了。   两口塘子挖好,又是拿大青石垒好,田恬便让他们去砍竹林里砍竹子。竹子一捆捆砍回来稍打理一翻,就敲开了放入池塘里泡着。   作坊也建得很快,地下用大青石块镇着,墙角用青砖砌上半丈高,柱子和梁木是山里抬回来的大圆木,其他便是厚厚的木板。一个月之后,奚曦上镇买了瓦回来,便可行上梁仪了。   上梁前几日,奚曦采买了米面糖果,请了村里勤快的妇人做福饼发糕。这上梁仪是要请大伙儿吃一顿饭的,毕竟是一桩喜事,奚曦拿银子买了半头猪,一只羊,十只肥鸡,又去河里捞了些鱼上来,到时候再整些蔬菜,就齐全了。   隔天夜里,田恬将罐子拿出来,便觉得里面空了大半,扒拉着按大小数数,约摸是二十多两,还有一把铜钱。哦,差点忘了,底下还有一张卖参得来一百两的银票。那银票摸着薄薄一张纸,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在田恬眼里,那沉甸甸的银子和铜钱才算是钱。   “怎的了?”奚曦进来的时候,看到田恬正抱着那夜壶冥思状。   “明日得付月俸钱和零工钱,月俸钱是十三人共计十三两,零工是三十二人,共计二百三十九日,是……七千一百七十个铜板。”田恬想着奚曦报给他的数字算道,“我算得好快!”艾玛,数学竟然还没有还给体育老师!田恬十分开心。   奚曦:“……”他这个学武的也很快就算出来了,何况恬儿是当朝丞相亲爹一手教出来的!转而一想,田恬现下不记事,说不得早把丞相教得全忘光了,现下这点子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算出来的了。于是,奚曦朝田恬笑着赞道:“我们家恬儿天资聪慧,非一般人能及!”   田恬仰起脸,高冷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可是,高冷脸没装多久就塌下了。田恬捧着藏银的夜壶晃了晃:“没钱了呢!明天付完钱就没银子了!”   “怎么会没银子了?”奚曦稍稍一算,觉得不太可能。   “哦,”田恬将手伸进夜壶底部,拉出一张薄薄的银票递给他,“还有张这个,拿去换银子吧,这纸轻飘飘的,没银钱实在。没银子心慌得很呐!”   奚曦:“……”银票就不是银子了吗?   “好,”奚曦想起恬儿比较喜欢铜板,又问了一句,“要不要换成铜钱?”反正,明日要发工钱,那些个零工得用上铜钱。   “好!”田恬一喜,沉甸甸的一抓一大把的只有铜钱能给他这感觉,不过,他立马垂下脸道,“算了,换银子罢,再换个两把铜钱就成。这罐子小了点,装不下那么多铜钱呐!”   “咱用箩筐挑回来就成!”奚曦无条件宠溺。   “摆阔吗?!”田恬虎着脸拍他一掌,“挑那么一箩筐的铜钱回来,让乡亲们瞧见了该有多难受!最重要的是,路上撒了那么几个,多亏!”   “是是!恬儿说的是!”奚曦点头。以他的身手,哪里会撒出来!不过,恬儿说什么,顺着就是了!换还是要换的,只不过不会换上一箩筐。   “个败家……汉子!”田恬怒其不争脸,“没有我,你怎么办哟~”   “是是!自然不能没有恬儿!”奚曦挨到田恬身边,蹭了蹭。   次日,村民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涌到奚家的造纸坊看上梁仪。上梁仪之后,妇妪和夫郎从家里带些个自家种的蔬菜,帮着收拾奚当家买的鸡肉鱼羊,制备席上饭菜。造纸坊建一半的时候,奚曦便分了一些人在三开间旁边简单建了个灶间,专门为上工的人做饭。现下倒是方便了许多,不用跑村里找灶头,也不必挤在奚家的小院落里。田恬撸起袖子也想要帮忙,可被大娘么么们挡了回去,他们怎么都不肯让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来干灶上那点事!造纸坊门口空地很大,上梁席面自然就选在这儿摆桌了,汉子们回村里各家搬大桌来。   菜式是田恬定下的,羊肉炖萝卜、土豆烧山鸡块、酱烧鱼块、菜干烧肉、山菇肉片算是大菜,碎蛋韭菜、肉末菘菜和油渣烧莲花白比较清口,再奉上一碗排骨炖薯蓣,一桌菜就很丰盛了。汉子们搬完桌椅,就过来帮忙切肉砍骨,妇妪夫郎们也勤快的很,大伙儿凑在一起免不了一阵嘀咕。   “奚家这上梁席可真是大手笔!”   “可不是,哪家办席面有这么多肉菜的?”   “俺吃的最好的席就是杀猪菜席面了,可到这些个菜面前,就土掉渣了!”   “多亏了奚家夫郎,咱也算开了眼界!”   “就是,俺从没见过,这韭菜拿蛋末儿一起来炒的!闻着就香!”   “见过你也舍不得这么炒!咱家都是韭菜炒韭菜,哪里会想着放点什么进去一起炒。”   “还真舍不得,咱家鸡蛋都攒着拿去卖呢!”   “是咧!咱这镇上三个蛋卖一文钱,拿去甘棠镇两个蛋就一文钱呐!”   “可不是,多亏奚家夫郎,咱三天五日的去卖一趟菜,一个月下来能攒好些个钱嘞!”   “奚家夫郎是大善人呐!”   “说到奚家夫郎,看,他站那儿作甚?”   众人纷纷探头望去,只见田恬迎风而立,风姿清雅,默然思索。   “奚家夫郎如此忧国忧民,定是在想有什么法子让大伙儿每日都吃上肉!”   “嗯!”众人点头,决定小声些,免得打扰奚家夫郎的思绪。   田恬看着塘子沉思,上回溜达到竹林那的小溪,没注意看溪底有没有虾子。虾子水煮就很清甜,红烧很鲜香,油炸也非常好吃!现下里偷偷过去瞅一瞅,会被奚曦发现么?不去,又百爪扰心,真是好生纠结!   “恬儿,过来入席了!”奚曦喊了一声。   “嗯。”田恬深沉地点了点头,泡汤了!   众人坐得端端的,眼见田恬一脸严肃地过来,都非常感动!奚家夫郎为了给他们想法子,连菜香味都未闻到!要知道,他们都差点含不住口水了呢!   奚曦请里正上去象征性地讲两句套话,随后就宣布开席。因是喜事,自然是有酒的,可顾着午后有活儿干,便只分每人一碗。汉子们看着酒坛子上来,都两眼直直的了。   田恬夹了一块土豆,顿觉听到了除吃菜外的其他声响,类似吮口水的声音!抬眼四下里一望,除了他们这一桌比较正常外,其他都是饿狼扑食一般。嗬!这都饿几顿了?!田恬扶额,造福这一方百姓,任重而道远呐!   席后,妇妪夫郎们留下来帮忙收拾碗筷锅勺,汉子们将自家桌子扛回去。之后,在这造纸坊做过工的汉子都被叫去新建的作坊里,等着奚家夫郎派发工钱。   先发的是拿月俸的汉子,一两一个,田恬拿银子付,奚曦拿着簿子给他们挨个儿按印。之后的零工便是先去奚曦那对天数,看着日子是对的,便按下个指印,再去田恬那儿给钱。   外头有的是观望的乡亲们,看着人拿着银子铜钱出来,免不了一阵羡慕。   “果真有那么多银钱呢!”   “咱现下已经把麦子种好了,菘菜也种上了,有空来做小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收?”   “是啊,咱家也能腾出人手了,之后的腌菜砍柴不费什么事,咱也想来做小工呢!”   “现下作坊都起出来了,俺看着这么多人够干活了,咱……”   “急甚,一会儿问问奚家夫郎呗!”   看着做小工的都领完银钱,门外的乡亲们朝里问了一声:“奚家夫郎,还要用小工么?”   田恬正心疼空下去的一扁箩银钱,闻言也是一愣。他看了看外头满心满眼期待的乡亲们,皱了皱眉道:“现下估计是用签契的小工就够了,等我看着作坊做起来之后,若是用着再说罢。”   众人微微有些失望。   田恬想了想又道:“我估摸着明年开春,要在竹林旁种树种竹,到时候要加些零工。”   “种什么树?”   “白杨树之类。”田恬道。   “现下就能种呢!”   “是,白杨树可容易活了,现下还暖着,正适合种呢!”   田恬不太懂这些,下意识地望向奚曦。奚曦想了想,点头道:“那我明日就去买树苗,趁着现下大伙儿空闲,把树都种好了。”   “成啊成啊!”众人欢喜点头。   田恬自然也不会有意见,早点种,还能早些用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某斯在纸上写道:×月×日 卖××得××银钱   ×月×日 买××花××银钱……   田恬:你怎的对我家银钱这么清楚?   某斯:恬娃娃,你这么不上心,只得我费力帮你记账咯   田恬:。。。。。。像我潇洒的男子,哪里去找!   奚曦点头! 第43章 造纸   发完月俸银钱,田恬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看了一遭。这造纸坊建好,里面的相应设施也得跟上了。等着干活的汉子们,以牛大力为首巴巴地看着奚家夫夫。   田恬指了第一间屋子,让盖上一口方形大灶,用来蒸煮原料。大灶上用的铁锅打算去镇上铁铺订一个,大圆桶则方便得多,找村里木工活最好的汉子来做便是。奚曦让人做了两个,以防不时之需,结果倒是真用上了,省去了好一番手忙脚乱。   第二个屋子田恬打算用来舂捣浆料,石臼很容易买得,他便让奚曦上镇的时候去寻一个。奚曦寻了一圈,觉得手力舂捣太过费力,想起曾在田家二叔造纸坊里看到的舂臼,便画了张图纸,订做了脚力舂臼。拿回家的时候,田恬也是一愣。在现代,一大家子去云南旅游时,巧逢傈僳族过阔时节,他看到过那儿的人用这种脚力舂臼来舂籼米粑。   “有这种舂臼卖?”田恬笑道,“倒是能省不少力呐!”   “没有。”奚曦道,“我订做了一个。”   “大叔你真聪明!”田恬赞了一句,他都没想到这茬呢!   “我在你二叔坊里看到过,有些印象。”奚曦傻脸一红,抓了抓脑袋,“这儿镇上确实没有这种脚力舂臼。”   “嗯,村里也是没见过。”田恬点头,“亏得你还能想起来。”   第三个屋子田恬让人砌了纸浆槽,用来打浆抄纸。竹子有现成的,田恬便没有去买,而是让能干的乡亲们用剖的极细的竹丝编扎成帘子,用来滤纸浆膜。至于晒纸这一道工序,田恬让人在三开间另一侧,灶间的对面起一件简单的棚屋。晒纸架还是在村里会木工活的汉子那做,到时晒纸打算便在这空地上晒,反正地方够大。   汉子们领了活儿,由牛大力带着去干。田恬抽空去塘子那瞧了一眼,拿杆子挑了看看,麦秆吸足了水沉得很,颜色也是越发深沉,而旁边的竹子是一点都看不出软化的迹象。   “这儿有石灰吗?”田恬问。   “山里有。”奚曦想了想道。   “反正蒸煮的时候也是要加的,早点找人挖点下来。”田恬道,“这塘子里加一些。”说不得颜色还能白亮一点,现下这色泽……反正田恬是很嫌弃。   “这个简单,晚一些我便去。”奚曦点头。   “现下要去做什么?”田恬看他。   “那些个福饼发糕得一家家去分发呢!”奚曦道。   “这个交给我!”田恬拍了拍胸脯,“你去找人挖石灰吧。”   “这糕饼重得很,恬儿抬不动!”奚曦摇头。   “我就不能找帮手?”田恬仰头,“随便村里找两个汉子来抬着,我找刘奔家的与我一起去分发,一点都不会累着。”   奚曦想了想田恬在村里的威望,点了点头:“好吧。刘奔家的身子重,稍稍看顾着,别让人撞了。”   “知道!”田恬白了他一眼,他也是个细心而谨慎的人呐!   “哦,差点忘了,”奚曦临走又回来,“刘奔和薛志良虽说没签契,可时不时地便来帮忙,咱得记着点儿。”   “嗯,这个自然。”田恬道。   “还有当初去摘油桐子,他们两个一人帮我背了一箩筐下来,正好趁这时候,给一些钱。”奚曦道。   “哎,我给忘了。”田恬拍脑,问,“你说,这个月一人给一两银子成不?或者刘奔家多给两钱银子?”   “可以。”奚曦点头,“晚些我打着山鸡什么的,给刘奔家送两只去。”   “好。”田恬点头,刘奔家的大着肚子也是帮他做一些活,两个人在帮着他们,总该比薛志良一个人多给一些的。   果然,田恬就这么说一声,要找两个苦力,立马有汉子自告奉勇过来帮忙了。刘奔家的陪着田恬一家家发福饼发糕,这一次发的比上次动土要多一点,未分家的成家汉子也能得一份,看着家中孩童多的也会适当多给一两个。   发到宁二爷家的时候,田恬拿了三串钱递了过去:“宁二么么,这一个月多亏有您帮忙!”   “哪儿的话!”宁二爷夫郎接过这三百个钱,笑道,“咱也是靠奚家夫郎赚几个钱来花。”每个月能拿三百个钱不说,每日中午做了饭还能在那儿吃,省了一顿口粮。有时正逢奚当家上山打猎,给大伙儿加餐,菜多了还能带一份回去,晚上就不用操心了。这么好的事也是奚家夫郎挑了他才能做得的,再想到跟在奚当家身边的刘奔和薛志良,心里也是隐约感觉到,这怕是自家死去的老汉平日里积下来的善果。   临走时,田恬看着蛋娃的白煮蛋脸忍不住捏两下,真好捏!   “奚家夫郎是个有福之人,定能生个健康可爱的娃娃!”宁二爷夫郎笑道。   “嘤……”田恬捂脸。不就捏了一下脸吗,怎的绕到他生娃娃的事儿上的?他看上去很想生吗?   刘奔家的笑呵呵地看着田恬望过来,也是点了点头:“是啊,别着急,娃娃一定会早早到来的!”   田恬彻底红了脸!刘奔家的和宁二爷家夫郎以为他是脸皮薄,便不再多说。刘奔家的多给了蛋娃两块福饼发糕,才拉着田恬出门。   日子四平八稳地过去,作坊里一点点充盈起来,只待塘子里泡的麦秆出来。三开间旁的棚屋也已布置妥了,阳光很是充足。竹林那边的空地上已种了一大片白杨树,个个一人高,剪去的枝叶隐隐透了新绿,差不多都已成活。   田恬算着时间,差不多满两个月了,麦秆已泡得发了肥,便使人捞出来放入大灶上蒸煮。一次是不能把塘子里的麦秆都取出来煮掉的,只能分批来进行。用来盛放这麦秆的大圆桶里也放了石灰,以使麦秆能更快变烂成浆。这一轮的蒸煮并不能使麦秆彻底变烂,只得将煮上四五个时辰的麦秆取出,放在日头下晒干之后再行第二轮浸泡蒸煮之事。而这时候,第二轮浸泡却是不能再回那塘子里,恰好奚曦多订个大圆桶,便派上了用场。   第二轮的浸泡是用不着两个月的,只消七八日。经过两浸两煮的麦秆开始差不多熟烂,这时候便可以倒入舂臼里捣。这道工具是最枯乏的,不停地在那儿捣,时不时翻动一下,挑着没成浆的部分继续捣,直到全部成了浆。   田恬站在一边,看着捣浆的两个汉子,神色莫名。奚曦站在他旁边不明其义,便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田恬撇了撇嘴,开口问那正在踩杆的汉子:“这位汉子,娶亲了没有?”这位汉子看着像壮年,可这儿的人都普遍老相,田恬还是问了一声。   “欸?”那汉子立马红了脸。   “恬儿?!”奚曦登时就将田恬紧紧一拽。   “作甚,我就问问怎么了?”田恬瞟了奚曦一眼,看向那汉子。   “没有涅……”那汉子埋了埋脸,将杆子踩得越发奋力。   “改明儿让媒婆给你挑个好的!”奚曦截了田恬的话头,立马拉了田恬出去。   “怎木了?”田恬很无辜。   “恬儿……看上那汉子了?”奚曦皱眉道。   “我是那样的人吗?!”田恬愤愤然,突然又有些心虚,原主这人好像相邀私奔的人挺多,妥妥的黑记录!   “呃……”奚曦想了想,“那你……”   “为那汉子的腿担忧啊!”田恬望天,“怕他这么一直踩下去,成粗细腿,以后可怎么娶亲!”为了这帮子二货村民,真是操碎了心啊!   奚曦:“……”   成浆之后便可以倒入纸浆槽,冲上清水,用竹帘在纸浆槽里滤取。这时候的纸浆绒绒的,却不是雪白的,带着一些黄,并不影响使用。这道工序倒是个体力活,两手撑开持着竹帘,让纸浆在竹帘上形成一道纸膜。稀了不成,成纸会过于薄;浓了也是不成,成纸会过于厚;一处薄一处浓更是不成,纸张会厚薄不均。于是,这儿抄纸的工人便是一直在荡水和捞起的动作中反复,直到抄出一张均匀的纸膜。   抄出纸膜的竹帘便可移至一旁的桌上,倒扣,纸膜便完整地落到桌上。集上一叠,便拿平整的石板一压,水出纸也成了。随后一张张覆在晒纸架上夹住,放在空地晒着就成了。   因这些晒纸架就露天放在门前,田恬表示十分不放心,生怕风大时刮破了这些纸。签契的汉子已全部排入一道道工序里,奚曦便招了几个零工来砌院墙,一方面让田恬安心,适当地挡去一些山风,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造纸坊。   宁左村的村民大多还是良善淳朴的,可一旦纸制成,做成油纸搭暖棚,免不了受外人窥视。有一道围墙,能简单地防人觊觎。奚曦微微一笑,恬儿本是很得意,今年人家就算反应过来能将油纸做成暖棚,也占不得先机,可是,他忘记了一点,若是有些小钱的商人,是绝对可以抢占这一道机会的,因为他们买得起油纸,不像平民买不起纸或油纸。不过,他们的初衷也就是让村民们能在冬日里种点菜出来,去甘棠镇卖,贴补一下生活而已。赚不了大钱,贴补生活还是能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田恬才是个小学毕业,刚进初中的孩子而已,二一点,小白一点也是正常。 第44章 生娃   纸出来之后,就要开始着手做油纸了。刚开始制出来的纸厚薄不一,田恬皆使人涂了桐油上去看效果。奚曦让人在棚屋里拉了一道道细绳,上了桐油的油纸便一张张夹到细绳上,透风晾着。   “大叔,我总觉着这油纸好脆弱……”田恬站在细绳下,看着随风飘动的油纸。   “之后让他们抄纸抄厚一点。”奚曦道。   “不是厚薄的缘故,可能……得换种材料来造纸,”田恬琢磨着,“现下这油纸做出来就先用着,下次咱用树皮试试。树皮比较韧,做出来的纸说不定能结实一点。”   “恬儿想怎么卖这油纸?”奚曦问。   “本村的就便宜点,毕竟咱建作坊用的大圆木和大青石都是这山里的。”田恬想了想,道,“卖去外面的就跟别家一样价格。”这卖去外面就是指从尚棣的船上出去了。   “哦。”奚曦点头,这些事儿他也是由着田恬来做主,左右是凭他高兴。   “也不对,”田恬马上又眉头一皱,扒拉了一会儿手指,“月俸钱两个月花了四十两,买地钱花了四十两呢,定价太便宜,会不会连个本都赚不回来?”   “不知。”奚曦摇头,不过马上又安慰田恬道,“反正这银子也是捡的,没甚好想的,恬儿开心就成!”   田恬摇头,这股浓浓的霸道总裁气息,傻汉竟然无师自通!不过,捡?田恬眨巴着眼睛望向他,“捡的?”   “这人参和灵芝就是这座山里的,我也是无意间看到,可不是白捡的!”奚曦道。   “好像也对。”田恬听着奚曦的话,点了点头。   “嗯。”奚曦见田恬皱起的眉终于平复下去,便安心了。   “不对啊!”田恬从被奚曦拐带的话里转出来,道,“这人参和灵芝近山不可能有,得是深山才有,那不是你担着风险才得到的!”   “呃……”奚曦一顿。   “你个败家汉子!”田恬终于第一次将这句话说顺溜,“还是得琢磨琢磨,这个纸该怎么卖!不然,家家户户都无限制要拿的话,咱只能一直赔本。赔上一两个月还能承受,一直赔本那还得了!”   “嗯。”奚曦想想也对,太便宜了,大伙儿就不会珍惜,他们不能一味的好心。想起家里那为数不多的银子,好像也付不了几个月的工钱了。   “要不,就按他们卖菜的分成来算吧!”田恬想了想道,“免费提供油纸,可从这暖棚里出来的菜卖出,就分咱一半钱。你说这么算合适吗?”   “这冬日里种出来的菜,怎么地都会翻两三番,这多出来的钱便是暖棚的功劳,咱拿一半不过分。”奚曦道,“以前他们冬日都种不出菜呢!”   “嗯,那就这么办!有工夫你去找里正一趟,将这些跟他叨叨清楚。”田恬道。艾玛,实在太聪明了,可惜体育老师无法欣赏到我如此高深的一步!真是怅然若失!   “恬儿真聪敏!”奚曦立马适时赞道。   “嗯!”田恬仰起脸,丝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大叔,能找到我做夫郎,算你有眼光!   “恬儿先出去吧,这儿味大,有我看着就成!”奚曦道。   “也好。”田恬长官脸,“这儿就交给你了。”   奚曦点头。   田恬还未到家,经过刘奔家的时候,发现里面动静很大。突然“哇”的一声震天,惊得田恬差点摔在院门。   “这是……娃娃出来了?”田恬快步到站在屋外的刘奔那儿。   傻熊薛志良站在旁边有些懵,直愣愣地盯着屋门,好似在里面生娃娃的是他家夫郎一样。   “是……是啊!”刘奔又是哭又是笑,颠得快认不出来了,“恬哥儿一来,咱家夫郎就生下了!恬哥儿真是有福之人!”   “呵呵!”田恬乐呵呵地点头,“恭喜!”   一会儿,接生么么将屋门打开一点点,将一个包好的娃娃露开一角给刘奔看:“恭喜当家的,是个小子!”   田恬就站在近旁,将那露开的一角看得很真切,就一个小鸟而已。顿时,眼角一抽!以鸟认亲?   “哎哎!”刘奔看了一眼,激动得很,然后往身上摸了摸,掏了喜钱给接生么么。   么么掂了掂喜钱袋子,笑着将屋门关上,把娃娃抱了进去。刚出声的娃娃嫩,吹不得风,不能留在外面。接生么么手脚利落地收拾了刚生娃娃的夫郎和床榻,将娃娃放在夫郎身边,才出去。   “可以进去了。”接生么么笑着对刘奔道。   “谢谢么么!”刘奔现下已经回神,赶紧对接生么么道谢。   “俺……俺帮你送么么!”薛志良说完,连忙朝牛车走去。   “他这是怎么了?”田恬看着薛志良有些凌乱的脚步,问道。   “大约……是吓着了……”刘奔抹了一把脸,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进了屋。   田恬想起方才在院外听到屋里的凄厉,顿时身上一颤。女子生产好比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这屋里生娃娃的是一个男子,男子生子,仿若是到鬼门关踢馆的!   “愣着作甚?”刘奔站在屋里,等着人进来之后关门,这刚生完孩子的可见不得风。   “呃……”田恬瑟缩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一步跨出的时候,田恬已在疯狂脑补菊花残的一幕。对了,男子生娃娃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吧?娃娃的头又多大,还不得裂成一爿爿儿的!   刘奔急急走了两步,想起脚下带出的风,立马又刹住脚,轻轻走到床榻边。他替自个儿夫郎捋了捋汗湿的头发,目光既心疼又激动。   田恬看着床榻上干干净净的,不免松了一口气。再看刘奔家的,好似就虚弱了点,未见到菊花残的一幕。不过菊花藏在深里,咱也看不到!放松下来的田恬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刘奔家的身旁的小娃娃。“咦……”田恬看着这毛猴子,好奇地想去戳一戳,指尖到娃娃跟前又顿住了,这娃娃的脸还没他手掌大呢,万一戳坏了呢!   “恬哥儿,你帮咱看一会儿,”刘奔将夫郎好好看了一番之后,才站起身,“我去煮点儿米汤出来,一会儿大的小的都该饿了!”   “哦!”田恬点头,趴在床边细细地看着这个小毛猴。睡得可真香啊!   奚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田恬趴在人家床边看娃娃,顿时心中一软:“恬儿,咱也会有娃娃的!”   田恬翻了个白眼,立马失了看小毛猴的兴趣。要不是一大一小都睡着,他肯定要将奚曦打一顿!没看到人家生个孩子跟杀猪一样吗?!没看到人家菊花残吗?!没看到人家现下还虚弱地晕着吗?!好吧,他就见着小毛猴安安静静睡着,其他通通都没瞧见。   “恬儿别急,”奚曦看着田恬,算了一下道,“再过几个月,咱也能怀娃娃了!”   “嘶……”田恬挑眉,实在压抑不住肺腑里的火气,便上去就在奚曦脸上咬了一口。   奚曦两下就将田恬轻轻松松撸下来,微红了脸,轻声道:“这还是在人家屋里呢!咱回去再……”   田恬直接脑袋升了烟,这傻汉是当他在求欢了吧!脑洞太大竟不知道补补,如此节省!   再有一会儿,刘奔又进来了,搓着手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嘿嘿……”   “刘奔,”奚曦道,“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喊一声。”   “哎哎!”刘奔还是一脸傻笑,“多谢奚当家,奚家夫郎了!”   “谢甚!”奚曦道,“远亲不如近邻!”   回去之后,田恬问奚曦:“刘奔家没有长辈了?”   “没有,他家夫郎也没有长辈了,就剩了两个人。”奚曦道。   “哎,”田恬抿了抿嘴,“那该多无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放心吧,刘奔好歹三十好几了!”奚曦道,“再说,不懂的也可以问村里老人,就像宁二爷家夫郎。”说完一想,恬儿是觉得无助了奚曦不由地抓紧了田恬的手。   “嗯,长辈不在,便是靠邻里了!”田恬道,“我有空的时候就去帮着刘奔家的看看孩子。”   “明日我去镇上买些鸡蛋,生了娃娃要派红蛋,肯定用得着,”奚曦道,“再逮条鱼送去给他夫郎熬汤喝!”   “这双儿也可产乳?”田恬一听就呆了,产后喝鱼汤就是用来下奶的,不禁雷出一身疙瘩。   “自然是不成的!咱去捉乌鱼,喝了伤口好的快!”奚曦怪异地看向他,“恬儿放心,到时候我会留意买头羊备着,咱家娃娃出来,便能喝上羊奶了!”   田恬真想晕给他看!   第二日,奚曦从镇上买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包赤糖回来,拎上一只山鸡和一条鱼,与田恬去刘奔家。   “怎这么破费呐!”刘奔看了一眼,这礼也着实重了些。   “好兄弟不是!”奚曦捶了他胸口一记。   刘奔这才笑呵呵地接过,将人请了进去,一边还叨叨地说着他家小崽子喝了多少米汤,妥妥的一副傻爸模样。   奚曦作为一个汉子是不好意思细看的,田恬却是可以的。刘奔家的见他们来了,便冲他们一笑,对着田恬招了招手。田恬赶紧凑过去,趴到床榻边看那个毛猴子。   “还睡着呢?”田恬轻轻地问刘奔家的。   “嗯,听说是要睡上好些日子才会睁眼的。”刘奔家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是么?”田恬一笑。   “是!”一道沉稳柔和的声音应道。   薛志良与宁二爷家夫郎走了进来,倒是巧。不过,看刚出生的孩子,都会选在午上,在这时候碰到一起也是不奇怪的。   “宁二么么!”大伙儿喊了一声。   宁二爷家夫郎拉着蛋娃,将一小扁篓鸡蛋递给刘奔。刘奔哪里肯收,这也是要十几二十个鸡蛋,怕是攒着打算卖的。   “么么给的,就拿着的!”宁二爷家夫郎假装不高兴。   刘奔迟疑了一下,才收下:“多谢宁二么么!”   “谢什么,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宁二爷家夫郎道,他知道这两孩子都没长辈,便过来看看。这宁左村的双儿里,也就他与刘奔家的怀上孩子,能问的自然之后他了。   “哎!”刘奔夫夫点头。   “咱拿了一罐米酒来,”薛志良抓了抓头道,“都说米酒炖蛋最是补身子了!”   “确实,生完孩子吃些米酒炖蛋,对身体很有裨益!”宁二爷家夫郎点头。   “那咱就收下了,”刘奔笑道,“谢薛家兄弟!”   “嘶……”奚曦道,“竟听你说谢了,怎这般外道!”   “嘿嘿……不外道不外道了!”刘奔憨憨一笑,“看看咱家小崽子吧,可好看了!”   “啧……”刘奔家的简直看不过去,“皱成……”说着就停下了,看了看自家小崽子,似在想用什么来描述。   “毛猴子。”田恬接了口。这未睁眼的奶娃娃还不知道,他的小名就这么被定下了。   “哎!”刘奔家的点头,“就是毛猴子!皱成毛猴子,是哪里觉着好看了?也不怕人笑话!”   “怕甚笑话?”刘奔直肠子,“我瞅着挺好看!”   “刚生下的娃娃都是这样子,长开了就好看了!”宁二爷家夫郎笑道。   “蛋娃小时候也是这样?”田恬好奇道。   “自然!”宁二爷夫郎道。蛋娃凑过去看了一眼,立马羞羞地缩到自家爹爹身边,惹得大伙儿好一阵笑。   如此一说,田恬倒是多看了一眼那小娃娃。能得个娃娃,好似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田恬自言自语:为甚都叨叨着生娃娃?   某斯:念到你自觉接受生娃这项任务。。。   奚曦嘿嘿傻笑,这个好,握拳,再接再厉! 第45章 暖棚   油纸出来之后,奚曦便找里正讲了田恬的想法。宁可贵点了点头,立马召了大伙儿来开会。大伙儿听完里正的话,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免费给咱供油纸?奚家夫郎真是大善人呐!”   “卖菜钱给一半也是好的,咱以前冬日里连菜都没的吃呢!”   “咱听奚家夫郎的!”   “嗯,奚家夫郎肯定是为咱们打算好了!”   “奚家夫郎的话肯定是对哒!”……   里正憨憨一笑,对奚家夫郎在乡亲们心中的威望如此高丝毫不受影响,只对奚曦道:“看,奚当家,大伙儿都是赞同的!”   “嗯。”奚曦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大伙儿要拉暖棚的,还是到咱家来签个契,明日咱便出油纸指点大伙儿如何搭暖棚。”   “好!”乡亲们纷纷点头。   奚曦回到家,将乡亲们的话说与田恬听。田恬望天,一不小心成偶像了!   “咱这麦秆制的纸都出来了吗?”田恬问。   “还没有,才制了一半。”奚曦道,“大约晒出一百□□十刀油纸。”   “这么多?”田恬也是一惊,他也是第一次造纸,并不了解产出,只是瞎子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我们泡了一百斤麦秆,现下用去一半,得有五十斤!”奚曦道。   “麦秆才多少钱?十五文而已。”田恬扳着手指算道,“两个月用了四十两工钱……大叔,镇上纸怎么卖来着?”   “自然是纸的品相不同,尺寸不同,价格也是不同的。”奚曦道,“最平常的三尺纸,一刀大约要五百文。”   “这么贵?”田恬瞪大了眼睛。知道古代纸贵,可是没想到会这么贵!五百文什么概念,那是五百斤鸡毛菜,是一千五百个鸡蛋,五十多斤稻米!一百八十刀纸可以卖九十两银子呐!一下子就回本了?田恬欢喜过头,差点晕一晕!   “这不算最贵的纸,净青檀皮纸一刀得是十几两银子。”奚曦道。   “嗬!”田恬托了托下巴。这纸是用银粉撒的吧!   “我们做出这纸也是不错了!”奚曦抚了抚田恬的脑袋。   “那是自然!”田恬得意道,好歹是他们创出的事业,在这镇上还没有一家造纸坊呐!他又开始扒拉着手指,算了一会儿,两眼晶晶亮,兴奋地对奚曦道,“咱这造纸坊可不会亏本,保准能赚得盆满钵满!”   “是!”奚曦也跟着笑道。   “这用于搭暖棚的油纸可够了?”田恬问。   “应当是差不多了。”奚曦道,“我问过里正,秋收后大伙儿大多都将田地里种上麦子了,等着种菜的,每户不会留多,最多的人家不过一两亩,少的就像刘奔家那样,就院前院后自家种菜的那么一块。”   “够就成。”田恬点头。他才不会去算一亩地多少平方,一张纸多少平方,然后计算一亩地需要用多少纸呢!就算将以前教他算术的老师拉过来,说不定都算不清楚!因为这儿的丈量工具与现代根本就不同,这儿的一亩根本不是现代一亩的面积!   “放心,这些个不需要恬儿操心,下午来签契,我会记下来的,到时候再核算一遍。”奚曦道。   “成!”田恬点头,大胡萝卜立马塞了过去,“你办事我放心,好好干,我看好你!”   奚曦羞赧埋头,田恬这么信任他腻!脸上微红,可还是傻傻的,飘飘然走出屋,去灶房里准备午饭!等神志从那剁兔肉的哐哐声中回来时,才觉出那几分熟悉的味道。这话怎么这么熟悉?!想了半天,好似在那天吃杀猪菜的时候,田恬就这么赞推陈出新的乡亲们的!难不成,在恬儿眼里,他与那些村民没什么区别?顿时,手下一顿,五味杂陈。   直到吃饭的时候,奚曦还一言不发地想着这句话。   “怎么了?”再怎么心大,田恬也觉出奚曦的异常了。   “没……事。”奚曦将脸埋了埋,拼命扒饭。   “可是……你连骨头都……嚼碎咽下去惹……”田恬担忧地看了看他的牙口。   “咳咳……”本来还不觉得,经田恬这么一说,奚曦觉得喉口卡得厉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田恬拿手探了探奚曦的额头,又试了试自个儿的额温,好似没什么区别。难不成兴奋过头,得失心疯了?   “恬儿,我……”奚曦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容易组织好语言,“在恬儿心里,是不是我与那些村民一样分量?”   “怎么会?”田恬一副看神经病的模样看他,“你是我当家的!”   奚曦立马傻脸一喜,又找不到北了。   “是不是没发你月俸,所以不高兴了?”田恬的思维还停留在造纸坊里。   “啊?”奚曦一脸懵逼。   “可是我也没拿月俸呐!”田恬嘟了嘴思索道,这造纸坊的资金是属于奚曦的,他也就算出个技术股,对于月俸来说,两人该是差不多的。况且,他们还是夫夫关系,赚了钱根本不必分,都是他们俩的。村民们来做工的,自然是月月付了工钱,对于他们来说,还用得着多此一举?   “哎,打住打住!”奚曦看着田恬的脸色,立马挥手阻止,“我没想月俸的事!”   “哦,那是想什么呢?”田恬望着他,最不会玩猜猜猜的游戏了!   “没想什么!”奚曦苦笑着望屋顶,“大概是……年纪大了,精神头也不太好了!”   “嗯,我看也是!”田恬点头,果然是失心疯!   奚曦差点闷出一口血。   “来,大叔辛苦了,吃块烧兔肉,看,还是大腿上的呐!”田恬笑着夹了块肉到奚曦晚上。   奚曦摸了摸脸,无奈地接过来吃。难不成是在这山沟里住了几个月,脸上苍老了?再想想村里那些个村民,一个个年纪不大,却看上去比京里的民众要看老十几二十岁!嘶……看来明儿个要去镇上一趟,买罐子脂油来涂涂脸。   “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田恬笑眯眯得偏头看他,“这兔肉可补了,大叔可以多吃点!”   奚曦:“……”   午后,乡亲们陆陆续续地过来,这次倒是比上回签契的人多。   “奚当家,咱家就三分菜地,种出来自家吃一些,隔三差五拿去甘棠镇卖一些,这样,可以签契不?”   “俺家是四分地,也打算这么着。”   “冬日里种出的菜你们舍得吃?”   “是嘞,俺听说冬日里出来的菜价比往些时候翻两番呢!”   “这么贵?”   “俺也是听镇上卖鱼的张大汉说的,他时常往大户里送鱼,亲眼听人家采买这么说的。”   “嗬!咱吃腌萝卜就成,冬日里种出的菜都拿来卖!”   “咱吃红薯就成,不用菜!卖菜的钱买红薯,冬日就饿不着了!”……   奚曦摆了摆手,大伙儿立马安静下来。他道:“上次里正也跟大伙儿说了,我们这油纸做成暖棚是不收大家的钱的,可从这暖棚里收的菜拿去卖,是要交给我们一半银钱的。大伙儿可有异议?”   “没有!”大伙儿齐整地回道。   “当然,这暖棚种出的菜若是没拿去卖,只是自个儿吃,自然也是不必交钱的。”奚曦笑道,“毕竟,我们也不是地主老财,并不是收租的,最初的打算也只是让大伙儿的日子好过些。”   大伙儿皆是笑呵呵,心里赞了奚家夫郎一句,这么善良的举措只有奚家夫郎能想出好吗!   “现下我们签契也是记下出入明目,”奚曦道,“大伙儿也知道,买地建作坊,还有工钱甚么的,花了不少钱。买什么花多少钱,拿出去什么,我们自然是要在账册上记一笔的。大伙儿拿多少纸,建多大的暖棚,之后拿过来的菜钱,我们也是要记一笔的。毕竟,我们自个儿心里也能有个数。”   “是,自当如此!”大伙儿点头。   “好,那现在来挨个签契吧!”奚曦看着大伙儿脸上一丝反感都无,也是放心了。   两个时辰之后,奚曦记完最后一户,搁下笔,背手展了展腰身。宁左村一共是三十二户人家,家家都来签了契。没有算盘,奚曦只得一一算过去,算下来是总共有二十二多亩地要建暖棚。   “够么?”田恬看着他在纸上划来划去,写来写去,便问道。   “够!”奚曦笑道,“还能剩一些呢!”   “够就成!”田恬点头,“既然油纸够了,那剩下的就不用涂桐油了,留着与竹子制出的纸一起卖与尚船主!”   “那多出来的油纸?”奚曦看他。   “留着吧,以后暖棚要修补什么的,还能拿着用。”田恬道。   “听恬儿的!”奚曦点头。   “那暖棚知道怎么建么?”田恬问。   “唔……糊灯笼般?”奚曦想了想道。   “真聪明!”田恬赞赏地点了点头,“大叔,看来宝刀未老,智商未退化!”   “纸商?”奚曦不明白。   “就是赞大叔聪明的意思。”田恬糊弄道。   奚曦有些狐疑,不过看田恬的正经脸也是信了。   “那明日给大伙儿一说,搭起来应当是很快的!”田恬道,“用芦苇杆或竹竿作骨,油纸里外都压一道,冬天就不怕大风刮了。”   “还是恬儿想得周到!”奚曦点头,“明儿个风大,恬儿在家里待着就成,我出去教大伙儿做。”   “嗯,我去刘奔家玩小毛猴呐!”田恬点头。去野外吹风,他才不高兴呐!已近暮秋,风吹在身上也有了几分寒意,长衫早已换了夹衫。再看奚曦身上,还是那两身衣衫,田恬不由皱眉道:“你穿这些冷不?”   “不冷!”奚曦听到恬儿关切的话语,心里十分熨贴,嘴角一扯,嘴角多了几分憨傻。   “你冬日的衣衫还没做吧?”田恬想起来,他的衣衫已备至寒冬,可奚曦的衣衫却是一件都没有买。   “咱身上火气大,还不用那些个!”奚曦摸了摸臂膀。   “难不成雨落下来,才去买伞?”田恬白了他一眼。   “那……明日午后,我们去镇上一趟,买些厚衣衫备着?”奚曦顺着田恬说道,话语里满满的柔暖。   “唔……就这么着。”田恬点头拍板。真贤惠啊!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早些去吧,午后小毛猴办洗三。”   “成!乡亲们的手都很巧的,稍稍指点一下,就都能明白了。”奚曦点头,“到时候在镇上买把小银锁当赠礼。”   “嗯。”田恬对这些个习俗不太熟,便任由奚曦做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竹子制纸出纸率是1:1.5,麦秆还要高一点,这儿就统算成1:1.5。50斤麦秆制75斤纸,合18750张纸,约是187.5刀。这儿的一亩按0.2907市亩算,约是193.8平方,大约需要三尺纸800张。当然,这都是保守估计,出纸率可能会再高一点点,一亩地可能会多用那么几张纸。。 第46章 洗三   次日一早,奚曦便拿着油纸,在一户村民院前菜地上做示范。他把竹竿剖开,将竹篾的两端扎入菜地的两侧,形成一道拱形:“竹竿和芦苇杆都可以。”这拱形撑开的空间很大,汉子稍稍低头也能通过。   村民们点点头,竹竿子在山脚下有很多,芦苇杆大明湖里就有,倒是很方便。   间隔一尺,奚曦便插入一道竹篾,那户人家的汉子赶紧将这活接了过去,依样在后头一道道插竹篾。奚曦将浆糊涂在竹篾上,拿出油纸覆在上面,接头也拿浆糊交错着糊好,连接泥土的那一段多留了些出来,实实地用泥巴压住。   “就跟糊灯笼似得?”大伙儿看了便明白过来。   “是。”奚曦点头,又拿了一根竹篾,夹着纸,与纸里的一道竹篾相依着□□泥土里,“油纸里头的竹篾是为了撑起空间,外头的竹篾是为了压住油纸,可明白了?”   “明白了!”大伙儿齐齐应道。   “这竹篾得插深一些,油纸也是得留一些用泥土压住,暖棚才能更结实!”奚曦道。   “是,奚当家!”大伙儿立马点头应道。   “两端留着口子进出,可别都封住啰!”奚曦道。   “知道咧!”大伙儿笑道。   “好了,大伙儿都是聪明人,按着这样子去做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就成!”奚曦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菜地里出来,“那油纸到造纸坊牛大力那儿领就成,我按着各家签下的亩数分配好了纸,不够与我再说。”   大伙儿将奚曦谢了又谢,各自回去找材料。   奚曦回去交代牛大力一番,便带着田恬去了镇上。夹衫棉袄买了两身,米面油盐也买了一些,路过首饰铺的时候还买了一个五钱的小银锁。一切采买妥当,奚曦带着田恬去酒楼吃了饭,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赶到家的时候,小毛猴的洗三已经结束。给小毛猴洗三的,还是上次接生的么么,正拿着装了添盆礼的小盆儿出去。刘奔夫夫两方都没有亲戚,薛志良、林小米、宁二么么和蛋娃都来凑热闹了。   “都怪我,走路太慢,没赶上小毛猴洗三!”田恬对刘奔家的道。   “没事儿!”刘奔家的笑道,他知道奚家夫夫最近很忙,“今儿个风大,顶着风走,不知多累人呐!”   林小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田恬坐他旁边。   “是,”田恬立马点头,走过去坐下,“我说话都得小心着点,生怕吃进一口冷风!”   “来,喝杯热水缓缓!”刘奔端了水过来,放在桌上。   “别忙活了,”奚曦接过来,“咱们之间用得这般客套?”   田恬去了去身上的寒气,便猫到床边,看小毛猴。他看着小毛猴还睡着,便轻声道:“还睡着呢?”   刘奔家的闻言也是一笑,田恬每日过来都巴着小毛猴醒来,偏生小毛猴睡得雷打不动。   “来,戴个小锁儿,保佑咱小毛猴平安顺遂!”田恬拿出小银锁,压到小毛猴胸前。   “这……怎么使得!”刘奔家的忙说,这可是银子打出来的,还不小呢!   “怎么使不得!”田恬看着那小脸,倒是欢喜。   许是小银锁没放稳,一下子滑到小毛猴的颈脖边,靠着他肉肉的下巴。小毛猴被这凉凉的触感一碰,倒是一下子醒了,挣扎了两下,就在大伙儿以为他肯定要嚎上两嗓子的时候,小毛猴弹了弹眼皮,微微睁开了眼,倒是一声都没嚎。   “哟!”田恬一下子乐了,“舍得睁眼啦!”说着,将银锁摆摆好,不碍着那小胖下巴,心说,个小财迷,银子一现,就睁眼了呐!   “这……还是第一次睁眼呐!”刘奔家的也是一愣。   “还是恬哥儿面子大!”宁二么么也凑过来看,蛋娃跟是急不可待地小跑过去了。   “哈哈!”田恬笑道,“他定是认出我声音了,日日来看他,与他说话,可不认出我了!”   “说的是!”刘奔家的笑道。他可是宁左村里第二个双儿得子的,村里的夫郎们都想着来沾沾喜,这两日来看小毛猴的夫郎们挺多,可最多的就是恬哥儿了。   “奚当家要努力啊!”刘奔拍了拍奚曦的肩膀。   “嗯。”奚曦认真地点点头,望着田恬淡笑。   田恬闻言瞟了他一眼,还点头,搞得跟真的似得,等着吧,傻汉!   刘奔家的见小毛猴滴溜溜的眼睛乱转,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啥,便笑呵呵地将他抱起来逗。他看了看林小米和田恬,道:“要抱么?”   “不!”田恬赶紧摇头,“太软乎了,不敢!”细细软软的,犹如个毛毛虫,还没毛毛虫耐摔打,实在不敢恭维!他也就当看个稀奇玩具,并没有以身试水的意思。   那边,小毛猴的老爹刘奔已探出身了,可想着自家儿子娇娇软软的,也缩了回去。   林小米看了两眼,也没敢抱。还是宁二么么有经验,将小毛猴接了过来,抱在手里。蛋娃本就好奇这个小娃娃,就赶紧凑近细细看。   今儿个洗三,刘奔留大家晚上吃洗三面。洗三面自然不会光是吃面,刘奔拿出一只山鸡,打算做个浇头。奚曦便去厨房帮刘奔的忙,不是他非要跟过去做活,而是他怕刘奔做出的东西恬儿不喜欢吃。刘奔家夫郎做的吃食不错,可刘奔的手艺就差得远了。薛志良一看屋里就剩他一个汉子,赶紧也哈哈了两句钻去灶间,当起了烧火工。   “奚当家,”刘奔问奚曦,“一直忙着毛猴子倒是忘记问你了,你家造纸坊这么送油纸,能回本么?”   “别担心。”奚曦一笑。   “咱也觉着这油纸怎么地也该收些钱的。”薛志良道。   “外头这油纸一刀五六百文。”奚曦道。   “这么贵!”薛志良瞪大了眼睛。   刘奔上次替他们买过笔墨,自然知道这个价钱,买了半刀纸,就花了二百六十文。若是花这么多钱买油纸,乡亲们肯定是买不起的。可若是这么免费给,刘奔也是替奚曦心疼,他知道他们这两月可是好几十两花下去,白担这银钱,想想都替他亏。他道:“多少……多少也得收一点。”   奚曦一笑:“等卖了菜,不是也能收钱?”   “卖多少菜才能值用去的油纸钱?”刘奔皱眉想道。   “本来,恬儿也是为了让大伙儿冬日里不挨饿。”奚曦道,“收一点意思一下就够了,没指着回本。”   “哎。”刘奔摇了摇头。   “我们用了大山里的东西,不该回报一二吗?”奚曦笑道,“而且,我们开这造纸坊不会亏,这一批油纸做完之后,再出来的纸便可以拿出去卖了,纸价那么贵,怕甚?”   刘奔和薛志良这才松了眉,一笑。   “你们家田地全种上麦子了?”奚曦看了一眼刘奔。   “一拿到田地,就锄了地种上了。”刘奔道,“我也是没本事,以前叫夫郎跟着饿怕了,今年小毛猴出来,怎么都不忍心让小娃娃跟着咱们挨饿。”   “嗯。”奚曦点头。   “咱也种好了呢!”薛志良从灶后探出头。   刘奔一笑:“以前总觉得种地也不见得好,租子要都一半,税又重,留到自个儿手里的剩不了多少。现下想想,地虽然是租的,可心里倒是踏实了点。有了娃娃,自然指着两口子都平平安安的,不然拿什么去养活小崽子!”   “嗯。”薛志良点头。   “也是,好好干着。”奚曦道,“院里的屋前屋后的地整出来,种些菜,你家夫郎生了娃娃也正是得多吃些,多了拿去卖。”   “哎!”刘奔就签了院子里那一块菜地,不好意思用奚家太多的油纸,现下奚当家这么说了,便也同意了,“田里都伺弄好了,倒是有工夫整那些个菜地了。咱明日就多垦两块出来,冬日一到,还能多卖些菜。”   “咱也是,咱有的是力气!”薛志良道。   奚曦笑着点头。   照顾到里头几个双儿都喜欢吃烂糊面,灶间里的汉子们做完烧鸡丁浇头,便做了两种面,劲道顺滑的手擀面,软绵热融的烂糊面。当然,刘奔也不忘给小毛猴煮上一小砂锅浓浓的米汤。   薛志良看着那锅米汤,纠结地道:“小毛猴能喝这么多米汤了?”   “可不!”刘奔自豪道。   薛志良眨巴了一下眼,下意识地闭紧了嘴,没敢说什么。过来的时候,林小米特意交待过了,洗三时好些个话都是忌口,可千万不能说。面上咬着唇忍住没说,心里说是开始嘀咕了,他现下家里只有杂粮面呢,将来小米若是生了娃娃,养不养的活呐?   刘奔一看他皱眉,便道:“米汤喝下去一泡尿就没了,可不得一日吃上几顿?这一锅是小毛猴一晚上的吃食,不是一顿的。”   “哦。”薛志良心里一松,嘴上没咬住,又开始吧啦吧啦了,“我还以为一顿就吃这么多呐,吓一跳!咱家里只有杂面,若小娃娃一顿能吃一锅米粥,俺就想着垦那十亩地可是不够呐!”说完之后,才觉着刹得有些晚,心底里的话全都给叨咕了出来,顿时脸上一红。他还与林小米成亲,小娃娃哪里来?   “怎么可能家家户户的小娃娃都吃米粥长大?”刘奔笑道,“咱也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个小娃娃,趁着手里有点好的,就都给他用上了。”   “村里大多娃娃都是吃杂面糊糊长大的,也照样长得蛮好。”奚曦道,“你这话可千万别对乡亲们说,手里有些就给娃娃吃些好的,家里困难的便管饱已是万幸,各有各的养法。”   “哎。”傻熊薛志良点头,他自小住山脚,与村里的娃娃离得远,人也是缺了那些个弯弯绕绕。   作者有话要说:   田恬:怎的老是有人在耳边念叨生娃?   某斯:念叨多了,你就习惯了。习惯了,就能生娃了。   奚曦:听着不错! 第47章 卖纸   暖棚一个个建起,特别是屋前屋后的,更是多。乡亲们急不可待地在暖棚里种下各式菜,保守一些的种下耐寒的乌塌菜﹑菘菜及花椰等,也有些村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分出两三分地种上瓠瓜﹑藿菜及雁来红等。   田恬远远看了一会儿,道:“亏得当时路没修。”   “怎么说?”奚曦看他。   田恬高深脸:“低调做事,低调发财!”   奚曦:“……”   次日又是个逢五的日子,奚曦在河畔竿子系上红布,打算卖掉存下的纸。齐庄的船还是那个时辰到,尚棣带了个小跟班飞身掠过河面,落到岸上。   “尚兄!”奚曦拱手。   “奚兄弟不用客气!”尚棣笑道,“纸都成了?”   “是,还得由尚兄看看是否得卖?”奚曦觉着尚棣虽是商人,却是难有的直接,倒是很对脾气,便笑着引了尚棣往造纸坊走。   “这便是打算卖出的纸?”尚棣一进棚屋,便看到垒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叠纸,每刀用细绸带绕上一道。   “是。”奚曦点头,指了略微发黄的道,“这是第一塘出的,麦秆制出的纸。”又一指另一摞白亮些的道,“这是第二塘出的,用嫩竹制成。”   “还真被你们捣鼓出来了!”尚棣身手摸了摸纸感,笑道,“这麦秆纸一刀可卖四百九十文,这嫩竹纸可卖五百二十五文一刀,奚当家以为如何?”   “成!”奚曦点头。   尚棣将接下来的事全权交由带来的跟班,自己则在这造纸坊里随便看看。奚曦连忙让牛大力喊了三人过来帮忙搬纸,随后领着尚棣在作坊里转悠。   尚棣看了一眼奚曦,见这人倒是一点都不藏私,一面带着他看,一面还与他解说。他神色古怪道:“你……就不怕我学了这手艺去?”   “欸?”奚曦一愣,随即道,“尚船主家大业大,怎会看上这点小买卖”   “呵……家大业大的可不是尚某。”尚棣一笑,“尚某只是一个小小管事而已。”   “谁人不知齐庄买卖遍布各国,能主一行管事,便非一般人能做得的!”奚曦道。   “那是各同行给的几分薄面,众人一翻抬举而已。”尚棣笑。   奚曦也是一笑,道:“尚兄今日急着赶路否?”   “今日倒是能留两个时辰。”尚棣望向他,“去你们山里看看?一直蹲船蹲得腿都木了,走,赶紧去撒一会野!”   “自当奉陪!”奚曦道,“这么多时间,不若让船上兄弟下来用个饭?”   “谢过奚当家了,”尚棣摆手,“可船员得守着货,私自不得下船,这是船上规矩。”尚棣与奚曦来往两次之后,也不客套了,直接将规矩说与他听。   奚曦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只道:“那自然是以你们船上规矩为先。不若这般,我家里有昨儿个上山猎的山鸡野兔,给大伙儿加个餐吧!”   “奚当家真是客气了!”尚棣一拱手。   两人扔下众人,拿了弓箭往山里走。   “这……是作甚?”尚棣看着村里一个个棚子诧异道。   “咱们试着在冬日里种菜。”奚曦嘴唇微微一抿。   “冬日里种菜?”尚棣又细细看了一眼那棚子。   奚曦点头。   “所以,这便是暖棚了?”尚棣走了过去,就近看了看。   “是,雕虫小技,赚个糊口的小钱。”奚曦道。   待尚棣发现这暖棚其实是用油纸糊起来的之后,便一笑:“这法子又是你家小夫郎想出来的?”   “是。”奚曦抓了抓脑袋,点点头,“也不知能不能成,倒是乡亲们都愿意跟着一试。”   “嗬!你家夫郎当真是妙人!”尚棣笑道。言语率真,心思单纯,还能搞出这新奇物什,倒是有几分意思!   “是,恬儿一向心思聪慧!”奚曦唇角淡淡一笑,厚着脸皮道。   尚棣眼眸一闪,道:“若是真成了,我单独放条小船来收菜,菜价比甘棠镇翻三番!”他能猜到,这儿的村民种出的菜肯定会背着去甘棠镇卖,便开出了三倍价格。就这价格,他也能大赚一笔。只消将这菜一路往北销,别说三倍价格,就算涨上十倍,那些个达官富人都是愿意出的。   “如此最好不过了!多谢尚兄!”奚曦大喜,连忙谢过。他带尚棣往这儿走,也是存了这心思。有尚船主收下,也省去乡亲们穿着薄衣顶着风寒淌过河去甘棠镇卖菜了。   两人在村里稍稍转悠了一下,便不再耽搁,直向山里掠去。这次的运气倒是不如上次,尚棣只逮了只呆狍子,另抓了三只山鸡。可这些丝毫不影响尚棣的心情,乐呵呵地拎着猎物,也不嫌脏了华衫。   奚曦见尚棣并不是为猎物而来,只纯粹为上山撒撒脚丫子,对这人也是觉着越发投缘。他拈弓搭箭,打了两只野兔,三只山鸡,也是拎着晃晃悠悠地下山。   “你们这儿的猎户很少。”尚棣道。   “嗯。”奚曦点头,“这山里有大兽,有猎户上山了却没有下山,村民们自然十分忌惮。”   “嗯,看得出。”尚棣瞧了瞧手里的猎物,“这些个猎物也是呆得很。”   奚曦也是一笑,并不否认。他不管是与刘奔薛志良上山,还是与这尚棣上山,都是隐藏了身手的。不然,哪用得着田恬担心,这山上的兽禽都不够他打的。不过,为着长久在这儿生活,自然也是不可能将这的兽禽赶尽杀绝的。山鸡和野兔倒是产得快,打掉一些也是不妨事的。   “秋乏时,呆一点也是正常。”奚曦笑道。   “哦?”尚棣听了笑道,“不是快冬日了吗?还乏着?”   “冬日里要冬蛰,呆一点更是正常。”奚曦面不改色。   尚棣哈哈大笑。   两人到造纸坊的时候,纸已经全部送到船上。那跟班站在河畔等着尚棣,见两人拎着猎物过来,便笑着迎了过去:“今儿个有狍子吃了?”   “是,给兄弟们下酒!”尚棣将狍子扔给他。   牛大力见奚曦过来了,便也告退一声,回作坊去。   那跟班拿了银子出来:“奚当家,麦秆纸共一百九十刀,共计九十三两一钱,嫩竹纸一百六十五刀,共计八十六两六钱二十五文。”他看了一眼尚棣,才道,“咱就满了一满,补足了到一百八十两银子。”   尚棣点了点头。   “多谢!”奚曦接过,也是心满意足。造纸坊从买地到现在,足有三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收钱。若是以前,奚曦自然不会将这钱放在眼里,可这一百八十两,是他与恬儿一起赚的,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行啦,咱也不磨蹭了,”尚棣看着奚曦望着银子神色复杂,也是一乐,“咱们下次再会!”   “哎!”奚曦点头,然后想起打到的山鸡,赶紧将银子收在怀里,将山鸡和野兔递了过去,“给,吃个新鲜!”   “我打的够吃,你留着卖钱吧。”尚棣推辞,前一秒还对着那一百八十两银子傻笑的呢,没想到奚曦将打到的五个小猎物全都给他!要知道,这么些个猎物拿去卖也能卖好几钱银子的,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对这儿的村民来说,不算小钱了。   “说了给兄弟们加菜的呢!”奚曦不由分说,塞了过去,“咱要卖还可以去山里打。”说了笑了笑,“反正山里的这些都呆得很!”   尚棣见状也是不好再推辞了:“那就替兄弟们谢奚当家了!”   “下次再会!”奚曦道。   尚棣和他的跟班带着猎物纵身跃上船,船缓缓离开。   奚曦揣好银子去造纸坊转了一圈,见宁二么么正在做菜,便道:“宁二么么,今儿个什么菜?”   “清炒菜苔,蒜苗炒花菜。”宁二么么顿下手里的活儿,望了过去。   奚曦点了点头,赶紧回家取了挂在灶间的腊肉,切了一段下来,拿去给宁二么么:“今儿个给吃点好的,蒜苗炒花菜里放些腊肉进去,这些都炒了吧。”   “哎!”宁二么么笑着接过腊肉拿去切片。今儿个船主来收纸,奚当家一进门就是一脸喜色,必是卖得不错。如此,加个荤也是正常,宁二么么早已习惯了隔三差五添好菜了,所以也不多说。   田恬从刘奔家回来,就被奚曦拉进里屋。他知道今儿个造纸坊卖纸,可被奚曦一下子塞了那么几个大银锭子也是一惊:“卖这么多!”   “一百八十两,九个银锭子一个不少。恬儿,好好收着。”奚曦看着田恬欢喜的模样,也很是开心。   “那么点纸能换这么多银子?”田恬捧着银子爱不释手。过两个月罐子岂不是要装不下?真是焦虑!   “嗯。”奚曦镇定脸,眼睛却偷偷瞟向田恬。   “办得好!”田恬本想拍拍奚曦的肩膀,无奈手上没空,只得冲他点点头,以示鼓励。完了便头也不回地钻进床底下,去掏那个藏银钱的夜壶。   奚曦:“……”一股浓浓的用完就扔的错觉!不过,奚曦马上就不在意了,看着田恬只留个屁股在外头,淡淡一笑。多率真!奚曦越看越喜欢,就是屁股不够圆!如此想法一出,奚曦立马问田恬:“恬儿,今儿个中午吃什么?”   “熏鸡!”田恬抱着夜壶急急钻出床底,差点撞了脑袋。   “好!”奚曦笑眯眯地点头,心里琢磨着再做个蒲芹炒肉丝,并上造纸坊做的两个菜便是够了。   田恬咽了咽口水,见奚曦出去做饭了,也顾不得捣鼓他那个藏银罐子,赶紧往床底下一塞,赶着去围观了。 第48章 烧炭(一)   饭后,刘奔过来找奚曦:“下午上山砍柴吗?这几日村里要开始烧炭了。”   “烧炭?”奚曦抬眼望去,“你们会烧炭?”   “自家用的柴炭不难烧,那些个银丝炭什么的只能是凑巧烧出个那么一两段。”刘奔笑道。   奚曦也是一笑,柴炭烟大味重,他还怕熏着恬儿呢!   “即使不烧,自家冬日里的柴火也该是备足了。”刘奔道,“万一一场大雪下来,连出个门都难。”   “大叔,我与你一起去,这柴火可得备得足足的!”田恬一听这大雪,立马紧张了,赶紧趿拉着鞋要往外走。   “恬儿的手这么嫩,可砍不了柴火。”奚曦拽住他,道,“不如留在家里帮着照看小毛猴,我一定多砍些,绝不让恬儿冻着!”若是恬儿真跟了去,他还得留神照顾这小祖宗!   田恬想起每次奚曦砍柴回来那个泰山压顶的气势,听话地止住脚步,想了想道:“大叔,造纸坊说不得冬日里也得要炭火,多准一些。”若是连着雨雪天气,纸还不得烘干?   “嗯……”奚曦暗自估算着大致需要的炭火。   “大家伙儿也不是每家都要烧炭的,大多家里就备下一冬日的柴火,到时候可以出钱让大家伙儿再砍一些。”刘奔闻言,便道。   “不烧炭多冷!”田恬光想着就打哆嗦,“这柴禾只消去山脚处砍砍,又不花钱,怎么不是每家都烧呢?”这儿空调暖气都没有就不用说了,连个古老的火炕都没有,不用炭火还不得冻死。   “茅草屋子容易着火。”刘奔道,“而且,以前曾有两户半夜点着柴炭死在屋里的事,都不知什么缘故。”   “哦。”田恬点头,这肯定是一氧化碳中毒了。   “比起烧炭,村民们更喜欢烧火塘子,架个汤汤水水烧着,人往周围一坐,倒是安全些。”   “嗯。”田恬眨巴了两下眼睛,脑补出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中间开个火塘子,一群原始壮汉赤着膊,下身就拿兽皮欲盖弥彰,围着火烤肉煮汤。空气里都弥漫着狂野的气息,那是徒手征服自然的野性!帅出天际了!“嘤……”田恬捂嘴扭了扭,真是害羞!   奚曦瞥了他一眼:“……”   “大叔,我也要在屋里烤肉烧火塘子!”田恬抱着奚曦的手臂摇了摇。   “恬儿喜欢那种只有一间房的屋子?”奚曦诧异。   “一间屋?”田恬顿住,难不成是建不起灶间,才将火塘子搭在屋里的?瓯~不要!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想想都销魂!   “是的,有些村民们家里就一间,火塘子在正中,一家人冬日里睡觉都是围着火塘子睡的。”刘奔道。双儿生不出孩子,家里便只有两个人,一间屋子足足够了。有些村民家里虽然有几间屋子,可冬日里十几口人都缩在一间屋子里睡觉,也不是没有的,省炭火,还暖和。   “算了。”田恬摆手,简直幻灭!   奚曦抿嘴点了点头,现下两人住一间是可以起个火塘子在屋里的,可将来娃娃多了,都围着火塘子睡倒是有点束手束脚了!想到这里,奚曦的耳尖都红了。   田恬不知道奚曦心里想的这些个,倒是问了一句:“大伙儿都那么砍,树够不?”每年都那么砍,树打上生长激素都来不及长呐!   “咱都是砍的枝桠,不打紧。细的当柴禾,粗的用来烧炭。”刘奔道。   “是,”奚曦知道田恬从不砍柴,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平日里用的柴禾都是捡的枯枝,或者砍掉一些过多的枝桠。”   “嗯。”刘奔道,“不砍的话,雪若是大一点,说不得就压坏一整棵树了。砍去一些枝桠,倒是救了它!”   “哦。”田恬点点头。   “不说这些了,不管烧不烧炭,柴总归是要砍的。”刘奔道。   “是!”奚曦点了点头,“我倒是想去镇上看看,比起买现成的炭,可能找个烧炭的师傅帮着烧一两窑子更是划算,那到时候你也别单独去烧哪些个熏人的柴炭了。”   “是要烧银丝炭?”刘奔顿住。   “嗯。”奚曦拿了造纸坊给恬儿当挡箭牌,“柴炭的黑灰染在纸上怕是不好卖。”   “嘶……”刘奔倒吸一口气,“这纸也够娇贵的!我算是明白为啥子要卖那价钱了!”   奚曦抿了抿唇道:“你难道舍得让你家小毛猴跟着吸烟灰?”   “自然……是舍不得的。”刘奔皱了皱眉,可他也知道,银丝炭有多珍贵,他们现下能让小毛猴喝上米汤已是吃力。   “若是烧炭,窑子里也不差你一担柴的位置。”奚曦道。   “好,那就谢谢奚当家了!”刘奔一面笑着,一面心里暗暗打算。   “那你与村民们一起砍柴去吧,我先去镇上看看。”奚曦道。   “成!”刘奔拎起柴刀,摆手告别。   奚曦来到镇上卖炭的铺子,询问了一下便是有了数目。上好的银丝炭是一百斤卖一两二钱银子,柴炭一百斤卖三钱银子。若是请个烧银丝炭老师傅,是四两银子一窑,划算许多。   “掌柜现下可有烧银丝炭的老师傅介绍?”奚曦问。   “现下肯定是没得空的银丝炭老师傅,客官知道,这烧银丝炭老师傅本就少,现在都赶着烧炭呐。”掌柜摇头,“次一点的银丝炭可以接受吗?”   奚曦摇头,以前恬儿的小厮无意将一根二等银丝炭混入,一觉醒来,恬儿的嗓子都熏伤了,病了半个月。现下恬儿经过一病之后,身子还不如京里,哪儿还能用那种炭!   “咱这里倒是有个会烧银丝炭的,但不是老师傅,而是老师傅的徒弟。”掌柜道,“只是人年纪小一点,手艺还是不错的。”对于烧炭师傅来说,人家都是信资历老的师傅,不喜欢用年纪轻的孩子。资历老,就是见得多,能确保烧炭万无一失。对于用炭讲究用银丝炭的人来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这……”果然,奚曦这么一听,也是下意识地摇头,“恐怕……”   “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可他师傅在世的时候,已经能替师傅走全场了,没失过手。”掌柜道。   “这……”奚曦还是不想冒险,造纸坊倒是能用,万一烧不成上好银丝炭,次等的银丝炭都是也能烘纸。但恬儿,是万万不能用次等的。   “那你就买现成的银丝炭吧。”掌柜遗憾道。   “买上等银丝炭一千斤。”奚曦道。   “啥?”掌柜一愣,他这儿卖得最多的是次等隐私炭,上百斤一买的多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却是没这么买的,都是一小筐几斤十几斤地买。况且,最近买的人多,存货本就不多,需要多的都是直接订到炭窑那儿去了。他摆手道,“咱现下没这么多的存货,这镇上哪家会这么卖炭,又不是京里。这儿还有五十多斤,要么全给你。”   奚曦皱眉,早知道就该早点来订,之前弄造纸坊,倒是忘了这茬事了。天冷下来,恬儿的屋里得是全天烧着炭的,这五十多斤炭不够烧几天的。   “你或者等上半个月来,到时候估计没这么紧俏了。”掌柜道。   “行。”奚曦思索了一下点头,“那你方才说的那个烧炭……孩子,果真能烧上好银丝炭?”   “真是!”掌柜点头,“他师傅就好那么两口,酒醉了窝在一边睡,这孩子管着一个窑子,出来的炭与他师傅不相上下,每次都得好一顿夸。可惜,他师傅突然就这么没了,剩下个他,没有老师傅在前面,也就没了活计。”   “多少钱?”奚曦问。   “烧上等银丝炭,他只消二两五钱银子一窑,包吃住,就可干了。”掌柜道。   “那便叫过来看看吧。”奚曦道。若是烧得不够上等,便给造纸坊里用,反正现下成品炭也得等。   “哎哎!”掌柜连连点头,让伙计去后头喊了。   不多时,一个黑黑瘦瘦的孩子跟着那伙计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奚曦,立马埋下头,恭敬地喊了一声:“老爷!”   “小黑,这位爷让你给他烧银丝炭,你可得好好干!”掌柜还是挺可怜这孩子的,便叮嘱了一句。   “是!”小黑一抬眼,眼眸一瞬间闪亮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   奚曦看这人面相十分老实低调,也就点点头,问掌柜:“这银子怎么个付法?”   “现下付咱三钱银子定金,余下的待烧完炭再付便可。”掌柜道。   “成!”奚曦付了定金,带着小黑离开。他买了些米面和点心,路过酒楼的时候又买上一只烧鸡与一大块酱牛肉,才带着小黑回村。   照理,请来烧炭的师傅不算是奴仆,不必帮人干活,小黑却是勤快地给奚曦抱稻米袋子。   “你……”奚曦看着被抢着抱稻米袋子的小胳膊,有些不放心,“抱得动吗?”   “能!”小黑点头,“窑里几百斤的炭,都是咱一筐筐地搬出来的!”   奚曦看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就有些不忍心,将手里十来斤的面粉袋子换给他,自个儿轻轻松松地托起那好几十斤的稻米袋子,两边手臂上还挂着点心和烧鸡牛肉。   小黑抱着手上轻了好些的面粉袋子,神色复杂地望向奚曦。   “知道炭窑怎么挖吗?”奚曦问他。   “知道……”小黑答了两个字,马上问,“老爷,窑还没有起?”   “是。”奚曦点头,“别担心,会补一些钱给你的。”   “不是……”小黑飞快地摇头,可又马上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只得抓了抓脑袋,“炭窑若起得快,掌柜便不会察觉,老爷便不用给这钱了。”可若是人手少,选地不好,炭窑难挖,那无故多出来时日,掌柜是肯定要问的,他也就不能替他省钱了。   “呵……”奚曦觉得这小子倒是实诚,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家里,奚曦便被院里多出来的好大一堆粗柴禾吓了一跳。直到田恬说这些都是刘奔送来的,他才抿了抿唇点头。这刘奔也够实诚的,这么一堆柴禾,没两三趟是挑不回来的,他还要挑自家的柴禾,肯定没少累。   奚曦回过神,看到田恬好奇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人,便跟他说了小黑的情况,顺便在杂物间里搭了个简易的床铺。田恬翻了翻,只有新做的被褥,没有多余的,有些发愁。   奚曦就指了床上的被褥,道:“这被褥给小黑用,他那床小,对折一下正合适。眼下天气也凉了许多,我们就正好用那新被褥。”   “好。”田恬点头,开始扯被褥。新做的被褥让给人睡,他是肯定舍不得的,现下这儿又没有其他被褥可以挪用,只有这样了。   奚曦帮着田恬将被褥一提,一张纸飘飘悠悠地飞起来,落到脚边。他一看,竟是一张一百两银票:“这哪儿来的?”   “唔?”田恬捡了起来,也是好奇。   “一百两,是不是你罐子里的?”奚曦第一反应是卖纸的钱,马上又想到,那卖纸得的都是银两,又没去镇上换过银票。   “噢!想起来了!”田恬一仰头,然后略微心虚地道,“上次……小叔来的时候,给的压岁钱。”   “压岁钱?”奚曦一愣,又很快恢复正常,“哦,那恬儿收着吧。”这年不年,节不节的,哪会有什么压岁钱,定时恬儿觉得手头没甚银子,从田余墨身上搜刮来的。之前虽没有饿着恬儿,可到底是手里没个多余的银钱,奚曦想,大约是恬儿心里没安全感。如此一想,奚曦心里更是内疚,低着头,抱着被褥去给小黑。   田恬望了一眼奚曦的背影,讪讪一笑。打开柜子,看了看新做的被子和褥子,便提气一抱,然后……“噗通”往后一坐。   “这是?”奚曦看着田恬抱着被褥坐在地上,便伸手将被褥接过。   “歇一歇不行啊!”田恬使劲憋回眼泪,差点被褥子压闷过去!   奚曦将被褥放到床上,赶紧将田恬扶起来,好气又好笑道:“这一条被子加一条褥子要十几斤,作甚要逞强,我这不是马上就过来了,嗯?”   “都怪你!”田恬忍痛忍得很辛苦,这傻汉还非得这么说他,更是气,“作甚要做什么重的被子?”   “怕你冷……”奚曦无辜道,将他扶到一边凳子上坐下,开始铺起床铺来。   田恬望天,好吧,怕冷是他的死穴! 第49章 烧炭(二)   天色尚早,奚曦拿出以前记录零工工钱的簿子上翻了翻,找了三个勤快能干的汉子。明儿个就要开挖炭窑,奚曦也不多等,直接去村里找那三个汉子,说好挖窑的事情。   田恬吃了两块点心,琢磨着是不是再去隔壁逗一会儿小毛猴,刚出屋子,便看到小黑在那堆柴禾面前翻找。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田恬有些好奇。   “挑木材。”小黑依旧在木柴堆里挑挑捡捡,挑出的另放一堆。   “烧炭用?”田恬望了一下,觉得那些个柴禾都看起来差不多,“不是所有的木柴都能烧成银丝炭的?”   “嗯。”小黑点头,“这种,就可以。这些个,不行。”   田恬拿起一段摆弄来摆弄去,也没看出多甚特别的。   “恬儿,出屋怎的不加个薄披?”奚曦很快回来了。   “大叔,这柴禾不是所有的都能烧成好炭的!”田恬抢着与奚曦说,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烧炭的等一会儿再说,先披薄披。”奚曦根本没受田恬拐带,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往屋里走。竟然跟一个汉子蹲在一起,还有说有笑!   “可是,我身上穿着薄棉衫呐,一点都不冷。”田恬还将手抓了抓奚曦的手,以示自己的手温。   “那也不成,吹一会儿就该凉了。”奚曦硬是将薄披给他系上。   田恬斜眼看他:“……”   奚曦一转身,拿了只烧鸡过来,掰下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闻闻,多香!”   田恬鼻子一动,没忍住这香气的诱惑,一口咬住,眼睛却还是斜斜地望着他。还别说,这鸡腿味道真不错,天然无激素,真是香!   “恬儿,”奚曦摸了摸田恬的脸,“脸上有些干了,怪我没想起要买盒脂油回来!”   田恬眨了眨眼,瞬间忘记了薄披的事儿,他一手握住鸡腿,一手往脸上摸。好像……真的有些干了!   “肯定是让风给吹的!”奚曦道。   田恬苦大仇深地嚼鸡腿肉,心里却是默默点头。   “特别是那些个柴禾,上面还带着山里的尘土,混着风吹到脸上……”奚曦说到最后,便顿住了。   田恬也顾不得鸡腿了,连忙问奚曦:“我脸上有尘土么?”   “有!”奚曦点头,“我去打些温水给恬儿洗一洗。”   田恬点头,大叔真贤惠!另外,在脂油没到之前,田恬决定不再出门吹风了!   奚曦很快拿着水过来,拿棉帕细细地给田恬擦了脸。   田恬伸手摸了摸脸,果然没那么干了!这下,他才有心思看看奚曦的脸:“你一直在外面跑,为甚脸皮不干?”   奚曦正打算端水出去,闻言也是一顿:“大约是咱的脸皮厚!”   “你脸上还挺有光泽!”田恬又道。   “那是汗。”奚曦连忙道,“今儿个还没有停过,午上去了一趟山里,午后跑了一趟镇上,刚刚又去村里跑了一圈。”   “哦,那肯定是泛了油!”田恬睁着眼说瞎话。   奚曦点头:“恬儿说的对!”   “别以为现下脸上不干燥,就觉得这油泛得好!”田恬语重心长脸,“油脸可容易衰老了!”   奚曦:“……”   “别怪我没提醒你,”田恬自己都把自己说信了,“以后咱俩出去,人家肯定是这么问好的,”他压粗声音学道,“哟,奚当家,这是带着你家儿子上街呐?”他想了想又学了一句,“要不就是说,‘奚当家好啊,你家小孙孙真可爱!’”   “小孙孙?”奚曦木着脸看他。   “噗!”田恬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他只好专心地啃了一口鸡腿:“就……就这么随便打个比方!”   “呵呵……”奚曦木木一笑,转身端着水出去了。   田恬不敢出去吹风了,坐在屋里啃鸡腿,一边还反省着,是不是说话太重了?肯定伤了大叔的玻璃心呐!作为一个温柔可亲的夫郎,怎么能将事实如此无情地说出来了?但是,不说出来,难不成憋成万年老鳖?自家汉子不就是用来相互伤害的!如此一想,心里又舒服了些,咬上鸡腿的嘴巴也狠了一点。吃完一个鸡腿,田恬擦了擦手,站起身往屋外去,大叔指不定窝在灶膛前哭鼻子呢!想着自家的玻璃心靠山,连风吹了脸干的事都给忘了。   奚曦将水倒了之后,便来到小黑身边。   小黑已理出大半柴禾,见他过来,便道:“老爷,以后得砍这种柴禾,这些个挑剩下的都不能烧银丝炭。”   “嗯。”奚曦拿过一根,看了看,皱眉。   “榆树就可以用,而且很常见。”小黑指点道。   “好。”奚曦表示明白了,他指了指另外一拨,“这些个是……”   小黑一笑:“这些是苹婆果树和胡桃树,可以烧成果木白炭,用来烤肉、烤红苕、烤板栗都很不错!”   “哦。”奚曦点头。   “大叔,烤肉!”吃完鸡腿的田恬摸了出来,闻言立即眨巴着眼睛,拽了拽奚曦的袖子。   “哦。”奚曦应了一下,“我明日去砍。”他站起身,想起了什么又对小黑道,“那老爷的称呼便换了吧,听着怪别扭的。”   “那叫主子?”小黑道。   “不不!”奚曦赶紧摆手,“咱这儿都叫当家的,你就跟大伙儿一样管我叫奚当家便成。”   “哦。”小黑点头。这儿的庄户人家都管当家汉子叫当家的,而镇上其他人都是喜欢老爷这个称呼。不过,在谁的手底下吃饭,自然是按照谁的喜好。   “多少柴禾可以烧一千斤炭?”奚曦问。   “约摸三千斤。”小黑道。   “哦。”奚曦心里有了个数目,站起身来,“我去做饭。”   田恬见奚曦起身去做饭,他还乖觉地要去帮忙看火。   次日,奚曦选了竹林那儿的山脚处挖窑坑,三个昨儿下午叫的汉子在小黑的指点下开始挖起来。一转身,奚曦便带着刘奔、薛志良砍柴去了。   果然,山脚处榆树很多,枝桠倒是很多,叶儿却都黄了,零零落落地掉了一地。   “得空的,砍这榆树枝桠,手臂粗的,一百斤十六文。”奚曦道,“我要这榆树枝桠三千斤。”   跟在旁边的村民们自然耳尖地听到了,很是高兴,山脚这儿就有一片榆树林,很是方便。   “榆树能烧好炭?”   “奚当家这么说就一定是了。”   “咱听说,冬日里造的纸可得用好炭烘着。”   “可不是,咱听说为了烧好炭,特地请了烧炭师傅回来。”   “为了造纸,奚家夫郎真是操碎了心!”   “欸!你家种的胡瓜露芽儿了没有?”   “露了呐!不知道有多可爱!”   “那暖棚子真是好用,咱一走进去,就觉得暖和得很!”   “是!看来冬日里真能卖上菜呐!”……   另一边,奚曦已带着刘奔和薛志良走进了山里。   “奚当家……莫不是来打猎的?”刘奔问。   “自然不是。”奚曦一笑,“我来砍一些苹婆果树桠和胡桃树桠。”   “哦。”刘奔点头。   奚曦找到那一圈果木,开始砍起来。不多时,三人便捆上满满一大抱,慢悠悠往山下走。   “你们的柴禾砍得如何了?”奚曦道。   “昨儿个差不多了。”刘奔知道奚曦问的是烧炭的柴禾。   “咱每日去砍一些,总是够了。”薛志良却是不知,他只当是烧火做饭用的柴禾。   “我让人在造纸坊那儿挖炭窑,你们若是要烧银丝炭的,明天背过去。”奚曦道。   刘奔点点头。   “银丝炭?”薛志良道,“咱不用,咱只消烧点柴禾就成……”说到后来也是一顿,“我借着窑子,烧一小捆成么?”想起小米,他便厚着脸皮加了一句。   “自然成!”奚曦点头。   “哎!”傻熊薛志良憨憨一笑,“咱有的是力气,烧那好炭是不是用那榆树?咱一会去砍上几担!”   奚曦一笑。   三人将柴禾担到造纸坊院子里单独放着,又把收榆树枝桠的事儿与牛大力说了一下,便去看挖窑了。   窑坑还在挖,小黑正指点着一个汉子挖烟囱,看到奚曦过来,便赶紧过来问:“奚当家,有砖吗?明日得在这窑坑上用砖码上一道,比较牢靠。”   “有。”奚曦点头。建造纸坊还剩下些,后来起围墙又买了一些,现下还有剩的,正好派上用场。   刘奔和薛志良趁着奚曦与小黑说话的空档,拿起铁锨也帮忙挖窑坑。五个汉子干活很快,一上午就把六尺阔的窑坑给挖出来了,这本来得干上一天。午后,小黑指点着几个汉子拿砖将窑坑上面垒得密密实实,留下个火嘴,炭窑便成了。   奚曦见小黑指点人挖窑,倒看着的确是有些经验的,对之后的烧炭也有了几分信心。   期间,牛大力奔过来找奚曦:“奚当家,收下的枝桠已满了三千斤。”   “嗯。”奚曦点头。   “这一窑只能放两千斤柴禾。”小黑闻言提醒道。   “那……明日我让村民再砍一千斤柴禾来。”奚曦道,“烧上两窑。”他本以为一千斤炭一窑就能出来了,既然两千斤柴禾只能出六百多斤炭,一窑便是不够的,索性就烧上两窑,留两百斤给刘奔和薛志良分。   “哎。”牛大力道,“方才收到最后满三千斤了,还有村民担着柴禾呢,俺回去便与他们说一说,明日再送过来。”   “成。”奚曦点头。   第二日就开始烧窑了,小黑起得很早,奚曦带着刘奔和薛志良过去帮忙。三人学着小黑的样子,将长一些的柴禾放正中,稍稍矮一些的柴禾往边上排,一根根码在窑里。小黑让人找了麦秆和细枯枝来放到上头,引了火,便只消看着火了。   一窑子柴禾慢慢燃了两整日,小黑看着出了清烟之后,才闭上了窑。闭窑两日,小黑估摸着火候,准备开窑出炭了。初开窑时,里面还有火微微燃着。小黑拎了水把火浇灭,让烟囱散了一阵烟火气之后,才爬进去将炭一筐筐地拉出来。   牛大力找人称了一下,有靠六百七十斤。奚曦看了一眼那成色,觉得与京里用的差不多,便满意地点点头。   小黑却没有闲着,等窑里换了气,又开始将第二窑柴禾往里码。这点事刘奔和薛志良已经会了,赶紧上去帮忙。奚曦从造纸坊拿出存在那儿的果木柴搬过来,码在一处。   有了他们三人插手,小黑很快便开始烧第二窑炭。若是以前,烧个炭哪儿有人帮他,都靠自个儿干,单单这码柴禾,他一个人就要码大半天。他看了一眼奚曦,心里暗想到时候就不对掌柜提起那建窑子的事儿。   两窑柴禾烧下来,一共得了一千二百二十斤银丝炭,二三十斤的次等炭,还有一百多斤果木炭。奚曦将一千斤银丝炭和一百多斤果木炭拉回家里的杂物间,分了一百六十斤银丝炭给刘奔,六十斤给薛志良。   “炭烧得不错!”奚曦递给小黑五两银子。   “多了,两窑炭只消五两银子,除去定金三钱,只需给四两七钱便可。”小黑道,“起窑的钱就不必给了,咱就指点了一番,没有干多少活。”   “那多下的三钱你便自己留着吧,算作赏钱。”奚曦道。   “那……就谢奚当家了!”小黑还是第一次收到赏钱,就是烧炭老师傅都几乎没拿过赏钱,他不禁有些激动,“奚当家,咱明年还给你烧炭。”   “呵……”奚曦笑了,随后点了点头。 第50章 囤粮   小黑要回镇上,奚曦借了刘奔家的牛车捎带他一起走。介于上次买炭的窘迫,奚曦打算多买些米面回来囤着,而且造纸坊每日有十几个人吃饭,也是要多囤上一些。   奚曦将小黑送回店里就直去了粮米店,精米直接买了两百斤,细面买了五十斤,杂面两百斤,素油五十斤,盐五斤,糖一斤。临算钱的时候看到赤糖,又拿上两斤。   “五两又十四文,”掌柜笑呵呵道,“客官是老生意了,便给五两就成。”   “成!”奚曦点头,掏了五两银子过去,“掌柜给派车送一趟吧。”   掌柜朝外头的牛车看了一眼。奚曦立马就明白了,道:“我刚到镇上,还要另外采买些东西回去,这米面什么的一放,其他就放不下了。”   “好说,客官哪里?”掌柜点头。   “宁左村,村里就我一户姓奚。”奚曦道。   “马上便送去。”掌柜的眉头微不可见地一凝,什么时候宁左村出了这号人物,米面采买堪比官家。那宁左村可是穷得很,而且庄户人家买的一般都是杂面,三五斤一买,绝不肯多。   “如此,多谢。”奚曦也不多说,反正家里总是有人的。   出了粮米店,奚曦一路买了恬儿喜欢的烧鸡酱牛肉与点心,又包上一盒子果品蜜饯。路过成衣铺的时候,奚曦看了合适的被褥又买上一套,眼睛掠过一套颜色不错的厚棉成衣,也一并买下。   店里伙计帮忙将被褥搬出来,被子放前端,褥子放后端,成衣压在上头。奚曦将其他的吃食都拎在手里,牵着黑牛慢慢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粮米店的牛车也是刚刚卸下米面。那伙计连忙笑着道:“奚当家,东西点一点,有没有遗漏的?”   奚曦清点了一番,笑着掏了五文钱给那伙计:“都齐了,谢谢这位小哥!”   “不谢不谢!”粮米店伙计笑眯眯地将铜钱揣好,驾着车走了。   奚曦将吃食递给田恬,回身将牛车上的被褥抱下来直接去了屋里。   “大叔,大采购啦?”田恬抱着一堆吃食进来。   “不得囤些米粮过冬?”奚曦一笑。   “哦。”田恬点头。   奚曦拿出一斤赤糖,又装上好几斤精米,去刘奔家还牛车。   “奚当家怎这般客气!”刘奔不肯接。   “拿着,”奚曦推了过去,“给小毛猴煮米汤喝。”   刘奔也就不再推脱,笑着接了过来:“今儿个奚当家去采买好些米粮。”牛车到这儿的时候,他也瞧见了,整整一大车,用的是粮米店的牛车,他家黑牛拉的只是被褥而已。   “还是早点囤着放心些,眼瞧着一天比一天凉。”奚曦道,“作坊里那么多人,每日也得吃。”   “是。”刘奔点心,心里也是想着什么时候得去镇上一趟。   吃食和炭火都准备好了,奚曦也开始空闲下来。上午去造纸坊转一圈,发现竹子耗得太快,新长的竹子和刚种下的白杨树也跟不上,他便又找村民买了三百斤麦秆用作造纸用。午后,他提上砍刀去山里转转,捡上一捆柴禾,打上两只山鸡,日子四平八稳地过去。   田恬起的越来越晚,即使醒着也不肯爬出被窝。这天,田恬被奚曦揪出来,穿了身明艳艳的鹅黄棉衣,就拉去灶间,期间还受着每日一叨:“怎的一上午都不吃东西?好歹吃些东西再睡!早膳每日都热在锅里,你动都不动一下,这点心就放在床头不远,伸手便能探到,怎的也不吃一些?……”   “不想伸出被窝。”田恬轻轻回了一句。   奚曦:“……”   田恬接过奚曦给倒的水,去一边洗漱。   趁着田恬洗漱的时候,奚曦赶紧洗菜做饭。田恬擦了脸,坐到桌边的时候,奚曦又适时地端来一小碗米粥,只浅浅的半碗,暖暖的,不会烫。田恬拿了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待田恬吃完米粥,奚曦已利落地炒完五花肉烧莲花白,放到田恬面前,又递上一双筷子。田恬继着早饭之后,默默地开始接连着吃午饭。奚曦炒了一盘韭菜,又炒来一盘烧兔丁,端上桌之后,就舀了饭过来与田恬一起吃饭。   田恬吃了半碗饭,打了个饱嗝,悠悠地对奚曦道:“大叔,我好像要冬眠了。”   奚曦手下一顿:“……”   田恬又戳了块兔丁,往嘴里送去。   “要不,”奚曦认真地想了想,“午后我带恬儿去大夫那看一下脉?”   “不,谢谢!”田恬往后让了让,“我就是犯了懒癌!”   奚曦有过一秒的茫然,随后马上就认定了其中一个字“懒”,有些明白过来,他心思一转,道:“要不恬儿抽空指点指点乡亲们跳舞?”   “怎么?”田恬斜眼看他,“他们又搞出了什么妖?”   “最近他们编新舞了,”奚曦道,“唱的是山歌,舞起来那叫一个飞沙走石,狂风恶浪!”   田恬脑补出一帮汉子满地打滚的场面,默默托了托额头垂下的三朵汗:“……”   “没有恬儿的指点,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似得。”奚曦继续道。   “他们……”田恬皱了皱眉,道,“会不会走火入魔?”   “说不好。”奚曦夹了一筷子韭菜,扒拉掉最后一点饭。   “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省心!”田恬摇头。   奚曦木着脸点头:“嗯。”   田恬矜持地犹豫状。   “有恬儿领着,他们好歹有个主心骨。”奚曦又道。   “大叔不是不让我吹风么?”田恬无辜地看他。   “他们现下在里正家隔壁空院子里跳舞,不会吹着风。”奚曦道。要是会吹风,他怎么可能会唆使恬儿去呢!   田恬一想,里正家隔壁以前还是有间茅草屋的,那家绝户了之后,屋子坍塌了,众人清理过之后,徒留东西南北四面墙。现下拿来跳舞,倒确实合适,好歹能挡风!他便端着首长巡视脸道:“那我今晚去看一眼吧。”   “嗯嗯。”奚曦点头一笑。   “好了,”田恬站起身,“我去小毛猴那儿消消食。”   “去吧。”奚曦笑着点头。   田恬溜达到刘奔家,小毛猴正在喝米汤,一口一口地接着,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起来了?”刘奔家的看了他一眼,又垂目喂着小毛猴。似乎是说话的缘故,手上投喂的动作慢了一下,小毛猴立马不满意,左右摆头寻找吃食。   “嗯。”田恬的应声里带着轻轻的笑意。   “我刚怀小毛猴的时候,也这般嗜睡。”刘奔家的道。   “噗……咳咳……”田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小毛猴听着声音,好奇地探头探脑。   “想什么呐!”田恬恨不得上去敲他的脑袋,“我就……就是想体验一下熊瞎子如何过冬而已!”   刘奔家的肯定不能相信,瞪大了眼睛看他。   “可惜失败了,咱没有熊瞎子那么胖,挨不住饿!”田恬失望道,差点就信了自己。   “不愧……是读书人!”刘奔家的佩服道。   “好说好说。”田恬厚着脸皮点头,“为了在冬日里不被冻死,咱得积极储存脂肪!”   刘奔家的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吃饱了就全身暖融融,可不就抗寒了!   “当然,吃饱了也是不够的,”田恬道,“得学那王八熊瞎子,盘着一动不动,减少消耗。”   “太难了。”刘奔家的感叹。   “确实!”田恬点头,“我还在潜心钻研中……”   刘奔家的很是佩服。两人又唧唧歪歪一阵,拿着吃饱的小毛猴玩了一会。   “奚当家这几日去山里还能打到猎物吗?”刘奔家的道。   “少了许多。”田恬应道,“他也是闲不住的,一吃完午饭就上山了,去捡上一捆柴也是好的。”   “我们当家的也是。”刘奔家的一笑,“每日都要在暖棚里弄上一两时辰,今儿个一吃完饭,就去镇上采买东西了。”   “我也是觉着奇怪,难不成冬日里铺子就不开了?”田恬道,“我家傻汉买两百斤米,这是打算一冬日都不出门了?”   “冬日里去镇上都得吃一肚子凉风,容易生病,”刘奔家的笑道,“可不得趁着这时候置办好。”   “哦。”田恬点头。   刘奔家的下了床,拿个热罐子放在小毛猴身旁焐着,自个儿去炉上舀了一小碗米粥来喝。这锅的米汤都给小毛猴喝完了,剩下的米粥就得全喝了,好腾出罐子煮锅新米汤。刘奔家的将罐子洗好,把米和水放进去,又架在小炉上烧着。   “恬哥儿。”刘奔家的喊了一声。   田恬应着抬步走去,只见刘奔家的打开了地上的坛子给他看:“这是……咸蛋?”   “嗯,上回洗三存下的蛋,反正小毛猴现下也不能吃,我便都拿来腌着了。”刘奔家的拿了个碗,掏出六个装上,“待会儿拿回去尝尝,应该是流油了!”   “哎!”田恬想着那醇厚的味道,吞了吞口水,打算回去也要腌一坛子咸蛋。   突然,外头好像有什么嘈杂声。   刘奔家的疑惑地喊了一声:“当家的?”   “没这么快吧!”田恬快步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院中才看到拱着门的一头野猪。田恬有些傻眼了,这……这是在磨牙?野猪也要磨牙吗?   “野猪!”刘奔家的惊呼起来。   这一道惊呼立马引起了野猪的注意力,那畜生放弃了拱门口,飞快地冲了过来。   “回去!关门!”田恬只来得及将刘奔家的推了一把,自个儿却是脚软得没法跟着进去。这货是来报仇雪恨的?   “恬哥儿!”刘奔家的被田恬推得一个趔趄。   “关门!小毛猴在里面!”田恬被刘奔家的一声吼叫惊醒,操起门旁的砍柴刀指向野猪。   野猪一见明晃晃的刀倒是被吓住了,却还是不甘心地在那蹭来蹭去,似乎在寻找突破点。   刘奔家的赶紧将门关上,站到田恬身后:“恬哥儿……”   “出来作甚!”田恬身上都吓出了一声冷汗,都没觉着声音是用吼的。马上,他听到屋内小毛猴的哭喊声,便拿手肘推了刘奔家的一记:“回去!”   “不!”刘奔家的稳了稳身子,一个转身奔去旁边的灶间拿了把菜刀出来,站到田恬身边。   “你怎么没拿把菜铲子?”田恬看到他那把菜刀,也是笑乐了。   “野猪怕菜铲子?”刘奔家的还处于一孕傻三年中,紧跟着问了一声。   田恬一时赶不上回答,就见着野猪不耐烦地撞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考虑好用吞日斩还是殒星斩,就看到一把菜刀飞了出去,正好落到野猪面前,刹住了他的前进。   “手滑……”刘奔家的看着自个儿空荡荡的手,喃喃道。   “滑得好!准头不错!”田恬佩服道,要是能再准点,直接砍到那猪脑上就好了。   可是,野猪并没有因此吓退,马上前蹄一跳,越过那把准头极好的菜刀,冲田恬奔过去!   田恬一下子吓傻了,举着刀,甩着脚丫子吧嗒吧嗒在院中奔跑起来。天哪,这速度都超越博尔特了吧!简直是光的速度!田恬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   这野猪果真是来找田恬复仇的,看都没看傻站在一旁的刘奔家的,直接追着田恬跑。   田恬点赞太兴奋,一下子摔趴在门口。乐极生悲……   “恬哥儿!”刘奔家的操起扫帚奔过来。   眼见着野猪的蹄子将要踏上田恬,一道身影卷起趴在地上的田恬,伸手格在野猪面前挡了一下。   “唔……”奚曦反手一撩,将野猪甩了出去,可胳膊还是受了不小的冲撞。   “大叔……”田恬看到奚曦的脸,心下一安。   奚曦却来不及回应田恬,那野猪摔向土墙,皮厚肉糙地缓了缓,掉转身子,又冲了过来。他眼眸一深,持刀重重一砍,竟是将野猪头生生地砍了下来。一道血光飞溅,田恬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恬哥儿!”刘奔家的紧握着扫帚不肯放,走到他俩面前。   “没事,吓着了。”奚曦将田恬抱起,飞快地往刘奔家屋里走去,一面说道,“替我看着他,村里进了一群野猪,我得去看看!”   “好!”刘奔家的赶紧点点头,也顾不得哇哇大哭的小毛猴,在床上腾了个位置给田恬。   奚曦放下田恬,转身就走:“锁着门,千万别出来!”   “好!”刘奔家的点头。   曦随手关上门,在院中提起那把带血的柴刀,关上院门,飞身往村里去。 第51章 伤   村里已乱成一团,铜锣声、哭喊声、刀棍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混着野猪的嚎叫声。乡亲们举着各式的刀棍,与野猪打斗着。   奚曦飞身跃起,执刀杀过去。脚尖点到野猪背上,刀身直插入它耳后,野猪轰然倒地。一个回身,砍刀回旋,另一头冲过来的野猪已身首异处。借力跃起,奚曦踏过矮墙,一刀砍死踏到一个夫郎身上的野猪,血喷洒了那夫郎一脸。   有奚曦在前,村里的汉子也士气大振,砍猪的力气也大了一倍。最后,众人将一头在麦田里撒欢的野猪围起弑杀。   奚曦提着血淋淋的柴刀,暗沉着脸一步步走过。村民们看着他那神色,皆是一凛,猎户家可都在山脚下,野猪奔过来攻击的第一处,那奚家夫郎……   宁可贵小心地跟过去问:“奚家夫郎……”   奚曦一顿,眼眸里的血色才慢慢散去。他收敛了脸上的怒气,道:“没事。”   “那就好!”宁可贵放下心。   “麻烦里正清点损失。”奚曦道。   “是是!”宁可贵仿若是奚曦的下属般,点头应道。   奚曦没有再管他们,自顾自地提刀回家。他径直走去刘奔家,打开门听到里面嘤嘤嘤的哭声,便加快了脚步。   “恬儿?”奚曦打开门望去。   “大叔!”田恬看到门口的那人,顿时脸上大好。   “可有受伤?”奚曦快步过去,将人搂在怀里。   田恬摇头,扎在奚曦怀里不肯探头了。   “咯咯……”小毛猴扑腾着手脚笑出了声。不知是田恬嘤嘤嘤地太悦耳,还是听着声音熟悉以为是来逗他的,小毛猴在床上笑得很欢。   刘奔家的:“……”奚家夫郎哭得越厉害,他就笑得越欢!这蠢孩子!   田恬听到声音,越发没脸,更是嘤嘤嘤。   “怎的了?”奚曦着急地将怀中人上下摸了个遍,没发现伤口,“是撞着了,还是摔着了?”   “唔……”田恬也不好意思让奚曦一直着急,探出头找了个理由,“衣裳摔破了……”   “人摔疼了没有?”奚曦问。   田恬摇头,奚曦这下才放心:“衣裳破有甚可哭的?喜欢的话咱明儿个再去买两身!”   “是嘞,咱给你破洞那绣两朵大菊花,保准人都看不出破洞!”刘奔家的道。他知道恬儿是吓着了,听到这般理由也是全力配合。   “嘤……”田恬适时地止住哭,你才要两朵大菊花!有本事绣那种菊花!若是刘奔家的能听到田恬心声,肯定会回一句,你敢穿我就敢绣!   “呀!”刘奔家的惊呼,“奚当家,你胳膊上伤口老大一个,赶紧得找大夫包扎一下呐!”   “无妨的。”奚曦轻描淡写道。   田恬赶紧挣扎着出来,找奚曦胳膊上的伤口。板栗般大小的血窟窿,血迹沾着外头破掉的夹衫,大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感,大约是獠牙戳到了。不看还好,看了又一阵嘤嘤嘤。   “恬儿乖,看着吓人而已,不妨事的!”奚曦安慰他道。   “嘤嘤嘤……”田恬赶紧下床,拖着奚曦要去看大夫。   “真的没事,你看,我再杀一头猪都成!”奚曦为了让田恬放心,曲了曲那伤着的胳膊。   田恬狠狠瞪了奚曦一眼,拉着他要去镇上。正好里正宁可贵找了过来,看到奚家夫夫这幅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受了一点小伤……”奚曦看着田恬无奈一笑。   “咱已经让人去镇上请大夫过来了,奚当家不若去我那儿等一等?”宁可贵道。   “好。”奚曦点头。这伤口也就是替恬儿挡在野猪前,被那畜生的獠牙给顶了一下,他已避了一下力,看着吓人而已。只消回去拿酒淋上一道,再用干净棉布一包便没事了,可为了让田恬放心,他也只有应下了。   “这次是碰上野猪群了,一下子来了九头野猪!”宁可贵道。   “嗯。”奚曦点头,“天气冷了,山里没东西吃,便冲撞了过来。   “索性,只是几人受了点伤,没有造成死亡。”宁可贵道。   “万幸!”奚曦点头。   “田里被拱坏了一大片,暖棚倒是还好。”宁可贵道。   “野猪也是有眼睛的,一看那油纸棚子就知道不好吃。”田恬终于回过神接了句话。   奚曦见田恬终于缓过来了,心里也是一舒:“暖棚若是有损,便去找牛大力要一些油纸回来糊上,透风了,里头的菜也种不长。”   “哎哎!”宁可贵点头。   “这野猪的血迹得赶紧找人清理干净,山下那一道桩子也得马上找人修,最好得加高。”奚曦道。   “是!”宁可贵点头,立马与几个没受伤的汉子一起去了。   老远,刘奔赶着牛车过来,看到奚曦连忙问:“听说野猪下山了?”   “是,”奚曦点头,“你家夫郎娃娃都好好的,别担心。”   “回来的路上,遇着初六,他说村里有一些村民受伤了。”刘奔道。初六是宁可贵家的小子,遇上这事儿,赶紧架了自家牛车去镇上请大夫了。   “嗯。”奚曦点头,“你家院子里有头野猪,赶紧将血迹处理处理。”   刘奔明白,赶紧赶了车回去。   “大叔,疼不?”田恬看着他胳膊上的血窟窿,眼里满是紧张。   “不疼!”奚曦咧嘴一笑。   田恬白了他一眼,这么大个口子,哪能不疼!   宁可贵家的看着奚家夫夫走过来,马上迎了过去:“奚当家,咱泡了糖水,喝一些吧?”   “对,糖水好!”田恬赶紧点头,失血了补点糖水总是好的。   “不碍事的,大婶子!”奚曦道,“倒不若给我碗盐水。”   “盐水也成!”田恬又是点点头,当挂水了。   宁可贵家的笑了,赶紧去调了碗盐开水来。哪知奚曦将水稍稍凉了凉,直接往哪血窟窿里浇下。   “嘶……”田恬差点没敢看。   奚曦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嫌弃伤口处衣衫牵牵连连地扯,便将衣袖挽了上去,到伤口处也没停顿,一下子便扯上,凝起的伤口又流出了血。   “嘶……”田恬咯咯咯地咬手指。   不多时,初六带了大夫来了,看到奚当家的胳膊,便冲他走了过来。大夫给他看过伤,拿出药粉撒到伤口上,再包扎好。   “成了,”奚曦站起身,一摸身上,才发现没带银钱,“我回去拿银钱。”   “不用,”初六道,“这看伤的钱都从卖野猪的银钱里出。”   奚曦顿了一下,点点头:“成,那你们赶紧去给别家伤者看看。”   “哎,”大夫道,“这位……当家的,你先别忙,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拿去喝几日。还有,你胳膊上记得明日去医馆换药。”   “这……就不必了吧!”奚曦皱眉。   “哼哼!”田恬斜睨他,“原来大叔也怕喝药!哼哼!”   “这……”奚曦一压眉。   “奚当家,您可是咱自家夫郎的靠山,可不就是咱宁左村的靠山!”初六道,“为了咱宁左村,奚当家务必保重身子!”   老大夫:“……”   奚曦的头瞬间被压得低了低,再看了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田恬,无奈道:“好……”就这么破个皮,竟然还要喝汤药!   初六让大夫写下了方子,遂带着他挨个伤户走去。   “这是……包扎好了?”奚曦正想离开的时候,宁可贵正好回来。   “是!”奚曦点头,“一切都处理好了?”   “嗯,”宁可贵点头,“那桩子被这些个畜生撞出了个缺口!”   “天越寒,咱越是得警醒着些。”奚曦道。   “往年也是被这些个畜生乱拱一气,田地里补苗也是不行了,生生地折了收成!”宁可贵也是气道。往年每次畜生下山,都会有村民死亡,不是被顶死,就是被咬死。   “若田地糟蹋厉害,无法补苗的,便直接扎上暖棚,改种菜吧。”奚曦道,“尚船主上次与我道,他可以放条小船来收菜,价格翻甘棠镇菜价三番。”   “果真?”宁可贵惊喜。   “是。”奚曦点头。他一开始没说,是怕到时候菜没种成,大家伙儿空欢喜一场。现下看暖棚的菜长势喜人,应当是能成的,才趁着这机会与宁可贵说了。   “那就太好了!”宁可贵拍手,“我一会儿便与大伙儿说一声!”   奚曦点点头,准备带着田恬离开。   “奚当家,奚家夫郎,且慢。”宁可贵道。   “里正?”奚当家疑惑道。   “就是,这次打了九头野猪,”宁可贵道,“其中八头都是奚当家砍死的,理应归由奚当家。余下一头野猪,咱是这么打算的,砍去一半卖了,贴补伤患药钱和田地损失,其余的各家分上一份。”   “我们家也吃不了八头野猪!”奚曦笑道。   “奚当家可以拿去卖了,咱村里有牛车,可以帮着拖去镇上,或者叫船去甘棠镇卖,价格高一些,咱大伙儿帮着奚当家扛着去!”宁可贵道。   “这……”奚曦哭笑不得,都替他打算好了呢!   “奚当家不用谦让,咱们受奚家恩惠已是良多。”宁可贵道,“眼下奚当家也是需要用钱,这造纸坊的每月工钱开销,冬日这纸还得用上等炭烘着,咱也过意不去!”   “这……”奚曦皱眉,“要不这样子吧,这么多户分半扇猪也是分不了多少,就拿两头猪去分,这看大夫的钱和田地损失从我这儿出,行不?”   “成!”宁可贵点头,“奚当家是咱宁左村的恩人!老夫代表宁左村村民谢过奚当家!”   “不必客气!”奚曦摆手,“一个村的,没这么多外道话!”   “是是!”宁可贵连连点头,“得两头猪,自然是得吃一吃杀猪菜了!”   “我那七头猪一起杀好了挂着,明日坐船去甘棠镇卖吧。”奚曦盘算着,“那些个猪下水也别拿出去卖了,大伙儿分一分。”   “成!”里正点头,“咱明儿个一起去甘棠镇,乡亲们定是舍不得吃这肉的,肯定也是要拿去卖了的。”   “那咱明儿个便一起下甘棠镇。”奚曦点头。   宁可贵赶紧去找人杀猪,奚曦一个转身,与田恬往回走。他道:“七头猪呐!”   最终,这猪肉也是没卖成。吃杀猪菜的时候,牛大力说了句,一下子装这么多猪肉去卖,价格肯定卖不高,不如做成熏肉,冬日里一点点卖出去,价格肯定更好!   田恬点头,狠拍了一下奚曦的大腿:“这人果真有前途!”那日牛大力说动船公单独送他们一趟的时候,他便觉得这人聪明,现下这么一看,果真!   “若是能识字,就更好了!”奚曦点头。   这日晚上倒是不必做饭,大伙儿一起料理野猪,做了顿杀猪菜。虽然外头很冷,可一点都没减了大伙儿的兴致。柴禾堆得高高的,早早就燃上了,大伙儿坐在外头吃饭,倒是一点都不觉着冷。   田恬吃得很少,一直在照顾奚曦。奚曦很无奈,他伤了左手,右手可是好好的,不过想到恬儿不喜欢野猪肉,便喜滋滋地受了照顾。   晚上回去,奚曦走进灶间,利落地洗菜煮面。   “你……”田恬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   “这点子伤不算什么。”奚曦将菜切一切,扔进锅里。   “真是……糙汉子!”田恬气道,“万一染上狂犬病怎么办!”   “狂犬?”奚曦望向他。   “那……野猪多脏,万一落了什么脏物到你胳膊里,那该怎么办?”田恬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哭了。若是大叔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恬儿别急,”奚曦心柔得一塌糊涂,“我用野猪脑涂过了。”以前他也受伤过,可从没见过田恬惊慌失措到这程度,一时之间,奚曦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难过。他又很快加了一句,“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不让恬儿这般担心。”   “咦……”田恬听着这么一说,对那伤口放心了一些,再一想,望着那伤臂立马嫌弃起来。   奚曦:“……”好想砍掉这破手臂!   奚曦将面舀了满满一大碗,田恬很快就忽略了那被野猪脑染过的胳膊,吃得那叫一个欢腾。   次日,宁左村民自然是没有去甘棠镇卖猪肉,而是家家户户都熏猪肉、腌猪肉。田恬不会做这事,村民们也哪里会让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做这等庖厨之事,直接争着抢着来帮忙,他便理直气壮地陪伤员去镇上换药。 第52章 卖菜   清晨,太阳还未露面,雾气时浓时淡,萦绕在山村仿若仙境。可田恬直喘着粗气,一丝赏景的闲情逸致都没有。最初是田恬扶着伤患出家门的,现在却是换过来,伤患扶着他赶路。   “恬儿,要不咱也买头牛?”奚曦看着田恬这般喘气,便问道。今早恬儿没有赖床,起来就帮着他煮饭干活,当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可是,奚曦不太愿意看到这些,因为那是他没保护好恬儿的缘故。   “不用!”田恬摆手,“我才不要坐牛车!”田恬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因为脸上围了个硕大的浴巾。雾气这么大,没有口罩只能拿浴巾将就了。   “要不,”奚曦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背你走。”   田恬斜了他一眼:“不干!”丢死人了好吗?他一个好手好脚的,竟然要一个伤残人士来背?!   “就背一小会儿,到镇上之前,我便将恬儿放下来。”奚曦有些舍不得。   “不用!”田恬很坚决,随后苦瓜脸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走的,今日怎么就这么喘?”   “因为恬儿胖了点。”奚曦老实道,顺便暗搓搓地捏了捏恬儿腰间的柔软。   “嘤……”田恬腰眼一软,差点没坐下去。胖……胖了?田恬不可置信地伸出两爪,至上而下一通摸,好像就软了那么一咩咩而已!眼睛落到自个儿手背上,好像……窝窝又深了一些!简直生无可恋!一道寒风打着卷儿吹过田地,孤零零一颗白菜凄凄地望过来……   “胖了好!”奚曦赶紧道,“胖了多好看!乡亲们都赞恬儿福气好,连带着村里也跟着好起来了!”   “是咩?”田恬笑呵呵道,顺带脑补出个圆脸福娃,说不得若干年后,宁左村村头也会立个田恬福星雕像!   “嗯!”奚曦严肃脸。   “有眼光!”田恬喘了一口气道,“告诉你喔,我特意养胖的,就是为了抵御这冬日的寒冷!”讲到后面,田恬压低了声音,是以我就告诉你,其他人一个都没说的口吻跟奚曦说的。   奚曦木着脸,点了点头:“还是我们恬儿聪慧!”   “嗯。”田恬高深脸。储存脂肪好过冬,可是,胖了好喘,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喂!   由于田恬抵死不肯让一个伤患背,所以,奚曦只得夹着他,半扶半拖着到了医馆。大夫看到这阵势,连忙放下手里的粟米粥与卷饼子,开始掐脉掐人中。   奚曦:“……”好像有什么不对。   “嗷!”田恬一声惨叫,中气十足。   这位老大夫也是吓了一跳,方才还如死狗一般,怎的会吼那么高声音!   奚曦赶紧上去扶着田恬起来,略有不满地望向这老大夫。   “这是到了?”田恬彻底精神了,抬头看了看四周,再看到那名茫然的老大夫。   “这是怎么了?”老大夫抖着手指问。   “换药啊!”田恬指了指奚曦的胳膊。   “那你……”老大夫望着他。   “哦,我……”田恬四下里看了看,坐到小榻上,拍了拍,直接躺了上去,“我先歇一歇!”说着,踹掉鞋子,无意识地揉了揉发酸的腿肚子。   老大夫:“……”他白了一眼奚曦,就是这傻汉让他误以为那死狗一样的人需要急救!他扯过奚曦的胳膊,扯起纱布来。   奚曦感觉到这大夫的手法带了几分泄愤,无辜地朝田恬一眼,最后默默地由着老大夫动作。   “好了!”老大夫气呼呼地站到田恬面前吼了一声。   田恬一吓,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警惕地望了望,才道:“又不是不给钱!真是的!”   老大夫有些委屈。   奚曦站到田恬身边:“走了。”   “钱付过了?”田恬问。   奚曦点头。   田恬立马朝老大夫看了一眼:“钱都付了,还吼我。”到底是谁比较委屈?想了想,莫不是占了他小榻才这般吼的?好似一个好手好脚的人占着病人用的小榻确实是不太好意思。如此一想,他便乖乖地由奚曦扶着出门,不再嚣张。   老大夫:“……”莫名其妙!   在医馆歇了一会儿之后,田恬感觉身上倍儿轻松,被奚曦带着去陶品店。田恬看着奚曦买下三个三尺高的大坛子,吓了一跳。   “用来腌猪肉的?”田恬问。   “嗯。”奚曦点头。   “这么点坛子能塞得下吗?”田恬朝坛子里看了一眼。   “碎一碎就成了。”奚曦道。   田恬自下而上一阵颤。杀猪﹑碎尸还要掩埋,这么重的怨气该怎么散!   奚曦带着田恬去成衣店,现下也是等不及做了,便直接买的成衣,好在正好有合身的。两个人买了些吃的,便赶回去了,村里帮忙腌猪肉的等着他们手里的坛子呢。   野猪很壮,而且有七头,于是便腌掉三头,晒了一头,熏了三头。   奚曦冲着刘奔家的拿扫帚奔向野猪的维护之意,拿了一只熏好的全后腿送去刘奔家。   “咱已经拿了一只腿了,好壮的!”刘奔笑呵呵道,“也是看了奚当家的面子。”   “那是村里分你的,”奚曦道,“这是给你家夫郎压惊的。”   “欸”刘奔有些愣。   “多谢你家夫郎不顾危险冲上来救恬儿。”奚曦道。   “哪有……也没救成,”刘奔抓了抓脑袋,“没添乱就算是好的了!”   奚曦一笑,刘奔最终也是笑着收了下来。   不光是奚家猪肉多,需要腌来晒去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拿着分到的肉一番折腾,打算在寒冬里卖个好价钱。腌完了熏,熏完了晒,就这么几番下来,倒是忙忙碌碌地又一个月过去了。暖棚里的菜已经长成,各家统算下来,趁着逢五的日子,在杆子上系了红布招来了尚船主。   依然是尚棣的跟班来收菜收纸,尚棣跟着奚曦在村里转悠。偶尔路过暖棚,尚棣便好奇地探头一看,见着里面温暖如春,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真被你们折腾成了!”尚棣拍了拍奚曦的肩膀。   “嗯,”奚曦点点头,“有些人家还尝试种了胡瓜白瓜。”   “哦?”尚棣笑了,有些温泉庄子也种各式的菜,却是极平常的鸡毛菜小棠菜之类,像胡瓜白瓜之类倒是没有人种。若真能种出来,到时候价格可是很好看的!   奚曦点头:“若是雪晚一点下,应该是能等到成熟。”   “那我便等着了!”尚棣笑哈哈。   走过一路,尚棣发现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晒着肉,便笑着对奚曦道:“你们这儿倒是越过越好了。”   “是。”奚曦点头。   “我瞧着没有一家不晒着肉的。”尚棣道。   “那是……野猪肉。”奚曦道,“前一阵山上下来一群野猪,糟蹋了好些田地。”   “哦。”尚棣识趣地不再多言。   “一会儿抬一头上去给船上兄弟加加餐,”奚曦笑道,“要腌的还是熏的?熏的味道不错,拿熏的吧!”   “一头?”尚棣瞪大眼睛。   “咱是猎户,出力多,得的也多!”奚曦道。   “身手不错!”尚棣斜眼一笑。他到奚家的时候,才是真的震惊:“你这是打了几头?”   奚曦一笑,院里晒的只是熏猪肉,腌的猪肉在屋里坛子中。他拿过一根扁担将一头猪挂上,与尚棣一起担着去河畔。   “最近倒是一直没见着你家小夫郎么?”尚棣道。   “刘奔家生了个小子,他便每日去逗着玩。”奚曦道。   “哈哈……”尚棣笑道,“看来奚当家要努力啊!”   “嗯,自当努力!”奚曦埋头不好意思地傻笑。   再回到河畔的时候,菜与纸都已运上大船。菜钱自然是拿不出那么多铜板,尚棣的跟班将收菜的账录誊写了一页给奚当家,和纸的价钱一起拿银子付了。现下倒是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却是也能卖个好价钱了。村民们对这卖菜的价格十分满意,商量了一下与那尚船主的跟班定好,五日放一条小船来取菜。一船菜运走,各家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奚曦拿了自个儿记录的簿子,照着卖菜的账录一个一个誊录。写一个,田恬便拿着银钱付一家。在收菜的时候,什么菜多少重,卖多少银钱,都是一一唱出来的,所以两厢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发完最后一家,奚曦拿着账录看了一遍,笑道:“看来收入不错!有两户卖的菜钱有一两多银子,除却给我们的租子,也能拿好六钱多。”   “嗯,不错了。”田恬直接将那一钱银子转换成三十斤红薯,六钱银子就是两百斤红薯,够一家人吃好一阵了!   “就种自家院子里一小片菜地的,也能到手靠一百个铜钱了,若按五日卖一次……那一个月下来,赚的钱过个冬是绝对没问题了。”奚曦道。   “嗯。”田恬也是点点头。   奚曦将收到的“租子”记载到簿子上,又拿余钱算了一遭:“欸?不对啊!”   “怎的了?”田恬看他,“少钱了?”   “不是少钱了,”奚曦飞快地又算了一遍,“是多出钱来了。”   “是不是哪家给少了?”田恬道,他反正是不识字,也不能帮着验算。话说,这傻汉的数学是谁教的?靠谱不?   “不是。”奚曦又查了一遍,“这次的纸价涨了点,五百四十文一刀……可是也不对,菜钱连着纸钱,多给了我十二两银子……”   “给多了?”田恬道,“完了,那小跟班要被尚棣批了!”   “呵呵……”奚曦愣了一下,突然又笑了,“尚船主把那野猪的肉钱算给我了,这人真是,我都说请大伙儿吃的了。”   “那是你送多了!”田恬明白过来,“你送上两只山鸡什么的,人家便是承情,你一下子送一头猪,人家哪敢什么都不说,直接受了!”   “这不是……”奚曦无奈一笑,“这些米粮菜肉,还有造纸坊的纸,若是我们自己拉出去卖,少不得有多麻烦,现在搭尚兄的船,方便不说,价格也好。而且,尚兄人挺不错。”   “下次,你就给个猪腿什么的,他便不会付你钱了。”田恬笑道,这傻汉,没有他在旁边提点,可怎么办哟!   “恬儿说的对!”奚曦点头。   暖棚里的菜收了一茬之后,田地里种下的菘菜与萝卜也是能收了,大伙儿又投入另一阵忙碌。收菘菜,拔萝卜,田地里随处可见弯腰劳作的村民。菘菜萝卜离了土便装进箩筐,由汉子挑着往家里走。菘菜得一个个打理干净,摆进地窖里。萝卜可以收进地窖,也能腌了当菜。洗净的萝卜一个个切条,放在竹匾里在日头下晒上几日,再用粗盐、生姜、大蒜、八角、茴香等香料腌制在坛子里,压得密密实实,满一个月开坛,滋味好的很。可最多的人家,只是拿粗盐腌着,待开坛出来切碎了,配上窝窝杂粮馍馍也是好吃得很。   奚家没有田地,没有这些个收成,却是每日能收到一篮子,今儿个东家送来一颗菘菜,明儿个西家送来一篮子萝卜,有些还会摘一篮子暖棚里种出的菜过来。这都是村民们的好意,感谢奚家夫夫给他们带来赚钱的路子。田恬每次都乐呵呵地收下,蔬菜都不必出去买了。   送来的菜大多是当日吃不完,会多下的,田恬也没有将这些拿去造纸坊。造纸坊的菜现下也是单一的很,在这冬日里,不是大青菜就是萝卜,不是萝卜就是菘菜,好在田恬会拿一些肉过去改善一下伙食,有时候拿根腌过的大骨,敲断了与萝卜炖一锅,有时候是切一条野猪肉,与菘菜一起烧了。那些个送到家里的菜,多下的一般都是菘菜和萝卜,田恬便直接收进地窖,留着大雪日子里吃。   奚曦还是那样,每日去山里转悠一圈,一般下山带捆柴禾下来,有时候凑巧会打上一只出来觅食的山鸡给大伙儿打打牙祭。而事实上,他都会留意兽禽留下的踪迹。天越冷,兽禽没有吃食很是容易下山觅食,那些个饿狠的猛兽可是不比上次的野猪,下来便是要闹出人命的。   村民们倒是安稳得很,收菘菜腌萝卜,抽空伺弄一下暖棚里的菜,卖菜的时候顺带将腌过熏过的野猪肉一并卖出,收入比往年丰厚了许多。这一个月倒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寒冬来临…… 第53章 下雪   天越来越冷,田恬又开始窝在屋里不出,看到奚曦穿那么一点点出去撒欢,也是羡慕得很。可惜他出个屋门一会儿,就开始一直吸溜鼻子,再多待一会儿,夜里直接起了热。奚曦没办法,煮上一锅姜汤,趁田恬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全都给灌了下去,第二日倒是见好了。田恬醒来喳吧到嘴里的怪味道,对这个破身体是怨念丛生。   经这一遭,奚曦就不敢随便放田恬出去吹冷风,只让他待家里,烧两个炭盆烘着。怕他闷,还拿出一些红苕苞谷板栗什么的,让他烤着玩。刘奔家的和林小米也会拿着针线活儿过来玩,而小毛猴便是包在被子里用大扁箩装着过来的。   “这天这般阴冷,莫不是要下雪了?”田恬摸了摸刚进来的小毛猴身上的盖被,触手间寒意还未被室内的暖气融过来,直激得一颤。   “也不等寒气散一散!”刘奔家的拍掉了他的手。   “摸摸凉被子而已,没这么夸张吧!”田恬震惊,他可是男人,又不是林妹妹!   “恬哥儿身子金贵,可得小心着些。”刘奔家的话语很真诚。   “别听大叔瞎说,稍微受了点寒就那么紧张!”田恬知道又是奚曦千叮咛万嘱咐的后果,无奈道。嘴上说着,手却是往炭火那靠了靠,搓上一搓,他可是受够那姜汤的味道了!   “连着阴冷了好几日了,这老天也是说不准的。”刘奔家的看着他搓手便笑道,随后揭去小盖被,将小毛猴从被褥里挖出来,揉了揉他的小脸。   小毛猴终于冲破了束缚的茧子,张牙舞爪地撒欢,没过多久就被他爹爹塞进小棉被裹紧。他又乖乖地任爹爹摆布,只忽闪忽闪着眼睛,也不知道望向哪里。   “小毛猴真乖!”田恬见他这副样子欢喜得很。   “嗯,乖呐!”刘奔家的一笑,想起什么又问道,“这万一下雪了,这暖棚禁不住压吧?”   “嗯,禁不住。”田恬点头。   “那可怎么办!”刘奔家的皱了皱眉。这一个月卖了好几趟菜,得好几百个钱了,一旦下了雪,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办法。”田恬道,“这暖棚不比咱这屋子,即使不破,这下面的竹篾芦苇都是撑不住的。”   “是,”刘奔家的点头,“茅草屋子都有被压塌的,更别说这暖棚。”   “不怕,这一个月赚的还不错,够一个冬日里吃的了。”田恬道。   “这……”刘奔家的听田恬这么说,也是一笑,“这不是盼着能多卖一阵菜,多攒些银钱嘛。”   “嗯。”田恬点头,“可下雪也是好的,不然也不会说瑞雪兆丰年了。这么冻上一冻,来年的虫就少了,田地的收成可不就好了?”   刘奔家刚租十亩田地,也是盼着明年能有个好收成的,刘奔家的犹豫着点点头:“说的也对,读书人果然比咱会想!”   “这老天的事儿也预料不准,我们别操那个心了。”田恬道,“若是不下雪,咱就继续卖咱的菜。若是下雪了,咱就赶紧收了油纸和菜,盼着明年的好收成罢!”   “嗯。”刘奔家的点点头,转身望向自家小毛猴,却是乐了。这小毛猴的手本是裹在被子里捆好了的,他竟趁着他们说话,偷偷将手挣扎了出来,塞在嘴巴正啃得香。   “小毛猴好厉害!”田恬凑过去笑道。   小毛猴听到那个好听的声音,立马顾不得吃手,开始手舞足蹈地笑了。刘奔家的见此便拍了拍他的小手,道:“看把他乐的,以为是要与他玩呐!”   “那就玩一会儿呗!”田恬捏了捏他的小手,摇晃了几下。小毛猴更开心了,挺了挺身子笑得咯咯响。   刘奔家的也不去管他,拿了针线来做。反正这儿很暖,冻不着他。奚家的屋里烧了两个炭盆子,暖融融的正好,舒适得很。虽说今年他们家也能用上炭了,可这银丝炭金贵,年年都要下雪,可不得省着点,留在最冷的时候用。所以,现下他们只在彻骨寒冷的夜里用,而在白日里给小毛猴泡上两个热罐子。   这时候,林小米也抱着针线扁箩过来凑热闹了,看到小毛猴醒着,便也凑上去逗弄。   小娃娃玩了一会儿就困了,刘奔家的就将娃娃放在扁箩里,盖上被子。田恬怕冻着小毛猴,特特给灌了个汤婆子焐着。   小毛猴一睡,刘奔家的和林小米就开始拿起针线,顺便唠一唠东家小子上树西家夫郎吵架。对这些家长里短,田恬竟听得津津有味!   阴冷了几日之后,倒是又放晴了,总算没有下雪,村民们吊起的心总算放了回去。临近过年的时候,终于憋不住,出现了造雪的天象。   村里的老人不懂观星,却是按着多年的经验,估摸出要下雪了。里正宁可贵将奚当家找了过去,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趁着雪还没有下来,把暖棚里的菜都收了,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来不及。”奚曦想着田恬的话,道,“拆暖棚时,先拆外面一道竹篾,再将油纸卷起,最后再收里面一道竹篾。”   “俺家还剩好些个青瓜,要等等呐!”   “万一雪落下来,暖棚都得压坏!”   “大憨家青瓜卖了好些钱吧?”   “可不,都看到卖两茬了!”   “俺明年也种青瓜!”   “大憨,别舍不得了,将那小青瓜摘下,腌一腌,保准也能卖得好!”……   说干便干,乡亲们操上锄头砍刀,从暖棚里搬出一筐筐菜。因着天气不好,这菜不能拿出去卖,也不能晒干,大家伙儿便烧锅开水,将菜烫熟放进坛子里压成酸菜。菜收完,外面的暖棚也得加紧收掉,这油纸可贵了,以后还能用着。   得亏乡亲们收得及时,这大雪才没有压倒哪家暖棚。外面大雪纷飞,乡亲们在屋里做酸菜。这时候,造纸坊也停了工,麦秆和竹子还是那么泡在塘子里,后续工序停着也没甚关系。奚曦也不上山了,与田恬窝在家。   “大叔,咱出去玩玩呗!”田恬央求道,都快成蜗牛了!   “恬儿你闻闻,”奚曦从炭火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放在炭架上敲了敲,“这个红苕多香!”   “不要!”田恬摆头。   “那烤几个板栗吃?”奚曦问他。   “不要吃!”田恬又摆头。   “恬儿,外头太冷,受了寒邪可不是好玩的。”奚曦道。   “可是,我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田恬委屈道,伸出带窝窝的手,指了指头顶,“你瞧!”   “什么?”奚曦朝他头顶看过去。   “都长绿毛了!”田恬差点哭给他看。   奚曦皱眉,分明都是黑的!   “大叔,我又不去山里玩,就在自家院里玩一会儿雪!”田恬道。   “外面可冷了。”奚曦道。   “我戴布巾!”田恬立马拿出浴巾,往头上一围,下摆往面上一遮,巴巴地冲奚曦眨眨眼。   “恬儿……”奚曦只消被田恬这么巴巴地看着,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嗯?”田恬拽了拽奚曦,鼻音轻轻上扬,“大叔?”   奚曦深吸一口气,道:“恬儿,不如这样吧,咱去刘奔家烤肉吧!”   “刘奔家?”田恬一愣,转而一想,好些日子没看到小毛猴了,去刘奔家玩也不错!而且,去刘奔家不也得出门吗?到时候赖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就由不得某人不肯了!这么一想,田恬立马点头:“好!”   “带些五花肉,腊肉,鸡脯,狍子肉……”奚曦数道,“恬儿还想吃什么?”   “随便随便!”田恬摆手,“赶紧地去拿。”   奚曦点点头,将各种肉装了一篮子,又拿上一小坛子酒,去杂物间取了果木炭来。   “可以出发了吗?”田恬戴好布巾,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乖乖地问道。   奚曦折回去,取了件狐皮大氅给田恬穿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才点头:“行了!”   田恬听到这两字,眼睛都亮,转身就甩脚丫子奔向屋门。刚打开屋门,还没来得及看看这雪有多大,便被奚曦卷到怀里,身上一轻,再着地时,只听到奚曦道:“到了。”瞬间千山鸟飞绝!   奚曦敲了敲屋门,刘奔打开了门将他们迎了进去。可怜的田恬一直被奚曦卷在怀里,连个雪屑子都没瞧见!   “恬哥儿来啦?”刘奔家的抱着小毛猴迎过来。   “咦?”田恬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这是小毛猴?”   小毛猴乌溜溜的眼睛望了过来,不过好似还能想起这好听的声音,于是很快,他便手舞足蹈得扑腾开了。   “小娃娃一日一个变化,恬哥儿都快认不出小毛猴了呐!”刘奔家的笑道,“你看,我们小毛猴还认得恬哥儿呐!”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扯开嘴哈哈。一个月没见,小毛猴脸上的毛绒绒都褪去了,现下白白净净的,与蛋娃那般光溜。小毛猴这名真是起得耐人寻味!田恬心里偷偷一笑,真爽!他赶紧扯开了狐皮大氅,又将蒙脸的布巾摘去,欢欢喜喜地与刘奔家的一起逗小毛猴去了。   烤肉自然是不能在里屋烤的,只能在外间摆个矮桌。好在烤肉的时候也烧炭,倒是不会冷。刘奔跑去屋外,直接在院里朝隔壁薛志良家喊了一嗓子,薛志良就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几个人围着炭火,喝酒烤肉,倒也热闹!   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些天,一直没有停,村民们窝在家里做完酸菜做馍馍,到过年才停了雪。家家户户的人从屋里走出来,拿着铲子扫帚除雪。   田恬见奚曦出门了,便眼珠一转想着溜出去玩一玩。介于对姜汤的怨念太深,他拿布巾将自个儿包得只露双眼睛,临出门时又拿起那件狐皮大氅穿上。一打开门,一阵寒凉扑来,呼!雪好厚!田恬一乐,甩来脚丫子向雪地扑去。“噗!”一大片雪砸了下来,将田恬压了个实在,被淹没的那一瞬间,田恬苦哈哈地想,总算是体验了一番鸵鸟将脑袋埋沙里的感受。   奚曦感觉到下面有什么声响,怕又是屋里那个不省心的偷跑出来,想想不放心,便从屋顶上下来。下来一瞧,还真是!他无奈地将田恬从雪堆里拔了出来,是的,是用拔!因为,田恬就剩个小腿露在外面扑腾,其他都被实实地埋在雪堆里。   “呼!”田恬从雪堆里出来,拍着胸口道,“幸好我戴了布巾,才没被闷死!”   “恬儿,你不乖乖在屋里待着,是要怎样?”奚曦拉着他回屋。   “我……”田恬刚想说去玩雪,就警觉地改了口,“我便是想赏一赏这雪飞云起,夜窗如昼,这样都不成?”说完,还可怜巴巴地朝他眨了眨眼。   奚曦:“……”   “还说我!”田恬看着他手上身上沾上的雪,气道,“你自己还不是在偷偷玩!”可惜包裹得太过严实,说话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气势明显不足。   “我……”奚曦侧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才转过来对着恬儿,刚想说话却又被他抢去了话头。   “不要掩饰!”田恬气呼呼道,“我都瞧见了!”   “我这是将屋顶上的雪清理掉……”奚曦扶额,伸手拉着田恬回屋去。   “我就玩一会儿都不成?”田恬撅着屁股,拖着他的手,“你看,我都戴布巾,穿大氅了!”   “上次生病喝姜汤忘记了?”奚曦道。   “我……我大不了玩完了再喝一碗姜汤!”田恬发了狠道。   奚曦:“……”是不是把恬儿压得太狠了?   “不让我玩,我就……就不爱你了!”田恬吼道。   奚曦:“!!!”   “我……我……”田恬看着奚曦眼里神色不对,就缩了一缩。   “那就抱个汤婆子……罢……”奚曦妥协道,进去拿了个烫烫的汤婆子往田恬怀里一塞,又帮他把大氅紧了紧。   “咦?”田恬一喜,这是同意了?田恬欢呼一声,立马往屋外奔。也不知是狐皮大氅太厚重,还是汤婆子太沉,田恬摇摇晃晃地差点撞上门框。   奚曦看着田恬白绒绒的身子,微微一笑,真是拿他没办法!   田恬奔到院子里,脚踩着雪咯吱咯吱地响,开心地像个顽童。奚曦见他也没有出院门,便不再多说什么,又踩着梯子上屋顶。   “恬哥儿!”刘奔在隔壁屋顶上喊道,“今儿个也出来啦?”   “嗯!”田恬眯着眼应道,这才发现奚曦和刘奔都在屋顶上铲雪。原来,还真不是玩!田恬顿觉自己有些幼稚,讪讪地缩了缩手脚,“铲雪呐?”   “可不是!”刘奔应道,“趁着雪停了,赶紧将压着的雪铲了。”   田恬点点头,这茅草屋子也不太牢靠,不除雪很容易压塌的。   “奚家夫郎?”院门外有人喊道。   “哎!”田恬赶紧去开门,一看来人便赶紧让了进来,“宁二么么,快进来!” 第54章 冬去   宁二么么挎了个篮子进来,笑道:“奚当家,刘当家都在铲雪呐?”   “宁二么么来了!”奚曦本已在铲后屋顶的雪,听到声响,探了个头出来应了一声。   “是啊!铲雪呐!”刘奔挺大一嗓子,“宁二么么,你家屋上的雪铲了吗?没铲的话等上一等,这儿很快就好,我帮你铲雪!”   “甭急!”宁二么么笑道,“咱家隔壁的二愣子帮咱铲好了!”   “好好!”刘奔笑哈哈应道,“二愣子也是个好的!”   “就是这么说。”宁二么么点点头。   田恬将宁二么么让进屋里,倒了杯糖水递过去:“么么,路上不好走吧?”   “还成,往你们这儿还没人走,大雪上踩着倒是一点都不滑。”宁二么么放下篮子,揭开盖在上面的布巾,将一包包子取了出来,“知道你俩都不会做这个,我便做了送些过来。过年哪能不吃包子,是吧?酸菜馅儿,剁了些猪肉进去,保管好吃!恬哥儿尝尝看?”   “还热乎着呐!”田恬抓了一个咬上一口,一股咸酸味儿直击味蕾,混着猪肉的鲜香在唇齿间绽放,当真是可口!包子外皮虽然不是拿细面做的,而是混了玉米等杂粮面,却磨得很细,带着一股玉米独有的香甜,混在酸菜猪肉馅里也是分明得很。   “怎么样?”宁二么么看着他。   “真好吃!”田恬不住地点点头,已分不出心思去想美妙的辞藻。   “喜欢吃就好!”宁二么么笑着将布巾叠好,放进篮子里,往屋外走,“我便回了,若是要吃包子,直管到么么家来拿!”家里只有杂粮面,做包子的时候他特意多放了一些猪肉,好让包子可口一些,现下看着田恬几口吃完一个包子,心里不由地点点头。   “哎哎!”田恬又抓了个包子,跟了出去。   “回吧,外头滑。”宁二么么摆了摆手。   “谢谢宁二么么!”田恬点点头看着宁二么么出去,一回头,举了个包子朝屋顶上喊,“大叔,吃包子啦!”   宁二么么在院外听到那清亮的喊声,不由地嘴角泛了笑。   正巧,奚曦将屋顶也整理完了,听到喊声便踏着梯子下来。   “大叔,”田恬将包子送到奚曦面前,“宁二么么送来的包子,我尝过啦,可好吃了!”   奚曦就着田恬的手,咬了一口:“唔……不错!酸菜猪肉馅的!”   田恬见奚曦手中还拿着铲子,便由着他不接包子:“大叔,过年了呢!”   奚曦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田恬,随后垂下眉眼,吃完他手中最后一口包子。   “今年都没有压岁钱可拿了……”田恬轻轻咕噜了一句。往年,不光是老爹老妈,老头子,姥姥姥爷之类的长辈会给压岁钱,连他哥哥姐姐都会出压岁钱给他呢!   奚曦闻言放下铲子,拉着田恬进屋。田恬还没从损失一大笔收入的失落里回神,愣愣地看着他洗手擦脸。   “恬儿……”奚曦轻轻道。   “嗯?”田恬茫然望他。   “恬儿想不想京里?”奚曦道。   “京里?”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这是指原身的家?他果断道:“不想!”   “恬儿若是想,我便悄悄带恬儿回去看一看……”奚曦只当他说不想是嘴硬。   田恬一惊。在他看来,回原身的家就等于暴露自己是个假冒,暴露了自己就等于火刑!“嘤……不要!”田恬立马扎入奚曦的怀里。   奚曦一下子受宠若惊,恬儿这是再怎么想家,都不要与自己分开?他紧紧搂着田恬,心中五味杂陈。   村民们除去屋顶上的积雪之后,开始铲路上的雪。这雪只要有人踩过,经风一吹,都会渐渐融了冻成冰,再走便滑得很。村民们一边铲着雪,一边相互搭着话,安静的山村又恢复以往的热闹。铲完雪,村民们便开始走动,送些年礼。也有好些村民拎上些储存的蔬菜或者自家腌的酸菜送给奚家,奚曦都一一谢过,回送一小块腊肉,或者几个腌的咸蛋。   刘奔与薛志良要去宁二么么家,奚曦也提上一只腌山鸡,抓了一包点心蜜饯之类的零嘴,跟着一起过去。宁左村里好多都是沾亲带故的,这家是太叔公家大伯子,那家是三姑家大表哥,年下提着东西,也不拘薄厚,就相互之间走一走,热络一下感情而已。田恬本也是要跟着去的,一看到泥泞的小路便缩了回去。他们几个汉子都是穿草鞋,不怕滑,他只有棉鞋,一沾便湿透。看了看脚下,田恬最终没有踏了出去,只让奚曦替他给宁二么么带个好。   “咦?”薛志良一到宁二么么家,便皱起了眉头。   “快进来坐!”宁二么么见他们几个过来,笑着倒上热水。   “么么,”薛志良着急地上前去问,“不是给你炭了吗?怎的没用?”   “那炭火看着就很贵,”宁二么么不好意思道,“有时夜里实在太冷,咱就点上一两根。”   “一两根烧不了多久,而且也不太暖,”薛志良道,“我给你一筐呐,咋不用呐!”   “你拿的炭火原来是给宁二么么的”刘奔道。   “不是,”薛志良抓了抓脑袋,红着脸道,“还有一筐多给小米了。”   “你呢?”刘奔问。   “咱留了一点的。这几天化雪,夜里比较冷,咱就晚上用。”薛志良道。   “傻熊,”奚曦道,“炭火不够不会跟我说么?”   “你就留一点点自个儿用?”宁二么么也明白过来,“你这孩子,怎这么实诚呐!”   “还是志良想得周到,”刘奔对宁二么么歉意道,“我都没想起来……”   “以前又更冷的日子,咱都抗过来了,现下也没啥……”宁二么么拍了拍他的手,又看了看薛志良,“你这傻孩子。”   “俺是汉子!”薛志良拍了拍胸脯。   “么么老啦,晚上泡个热罐子抱着就成。”宁二么么笑道,“这炭看着就很贵,不是咱一般家里用的,咱点着都觉着肉疼,好似点了银子,睡觉都睡不老实。”   “这炭的确是好炭,可么么若是不用,春日里雨水重,一旦受潮就成次炭了。”奚曦道。   “哈?”宁二么么一愣,倒是没想到。   “所以,么么尽管用炭,我一会儿送一些过来。”奚曦道。   “不成不成,”宁二么么赶紧摆手,“恬哥儿身子娇,这么冷的天,可得好好养护着!况且,造纸坊也得用着。咱柴禾足足的,烧着也挺好,那些个好的留着给恬哥儿用。”   “我们恬儿的确身子受不得凉,所以我才烧了炭,可我也是多备了的。”奚曦笑道,“原本是将造纸坊一个冬日的炭火都备进去了,哪知一下雪,造纸坊一关便是一个月。”   “奚当家方才也说了,春日里雨水重,这纸可不还得烘”宁二么么道。   “我家里倒是还有一筐次一点的炭放着不用,暖倒是暖,就是会有一点烟火味。”奚曦道,“造纸坊的纸不能用那些个烘,么么若是不嫌弃,我便背过来。”次等的银丝炭虽占着一个“次”字,可也是不差的,比起那些个熏人的柴炭可是好了许多。   “不嫌弃不嫌弃!”宁二么么赶紧道,比起银丝炭,他情愿用稍稍次一点的,不至于那么心惊肉跳地睡觉都想着。   “至于么么手里的好炭,得在春日之前赶紧用了。”奚曦看了一眼他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蛋娃,“蛋娃年纪小,用好炭对身子也好!”   “这……”宁二么么想了想点头,“好吧!”其实若不是为了蛋娃,他晚上也不会点那么一两根炭火了。   将宁二么么说通之后,刘奔和薛志良便向他请教过年请神拜祖的一些事儿。他们两家都没有了老人,都是靠村里老人的指点。奚曦只在一边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一声声爆竹里,大年终于来到。村里家家户户都要请神拜祖宗,除了奚家。他们不是本家,不能与本家抢着请神拜祖宗。奚曦便做了一桌好吃的,与田恬一起早早吃年夜饭。当晚,他们也没有守岁,只躺在床上相互依偎着。   “大叔,你后不后悔与我出来?”田恬知道这个年过得很清寂。   “恬儿是不记得了,”奚曦道,“在我们奚家,是鲜少有齐聚在一起过年的。”   “为什么?”田恬皱眉,“是因为过年也有差事?”   “嗯。”奚曦点头。   田恬脑补了一番,奚家人也许就是类似如现代的公交车司机﹑铁道工作者及医护人员,过年没有放大假,还得在一线工作。他想了想,也许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管家之类,轻易不得放假。于是,田恬拍了拍奚曦的胸口:“挺不容易的!”   “恬儿家里过年倒是很热闹!”奚曦捉住田恬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道。   “嗯。”田恬应了一声。他们一大家子,老的不摆谱,小的不装逼,大大小小混在一起,自然是比较热闹的!应了之后才想起来,奚曦这是说的原身的家里,便心里一虚,弱弱问道:“大叔,给我讲讲……家里呗?”   奚曦轻轻一笑,伸手将恬儿揽在怀里:“恬儿的父亲是个温和的人……”   “等等!”田恬叫住他,“你上回还说,我被……父亲关起门来打,打得哭爹喊娘的!这样的父亲……是温和的人?”   “唔……”奚曦一顿,“比起我老爹,你父亲简直温和得不像话!”   田恬:“……”那得是打得多狠才能说出这句话!   “你母亲,”奚曦想了想,道,“是个温和的人。”   “我全家都温和?”田恬有些怀疑。   奚曦想了想,道:“不……”若是田恬看得见,他就会发现奚曦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哦,是谁比较厉害?”田恬笑道。   “恬儿的姐姐。”奚曦心有凄凄然道。   “啧……”田恬摇头,“我还以为会是祖父什么的,没想到会是个女子!”   “恬儿的祖父最是和蔼不过了!”奚曦道。   “那姐姐是怎么个厉害?”田恬道。   “最初见着一次,便是替恬儿打抱不平,以一人之力打趴十几人,而且那十几人都比咱们大几岁。”奚曦不好意思道,“我那时……还以为那是恬儿的长兄。”   “呼……这么彪悍!”田恬瞪大了眼睛,“敢情是个……男人婆!”怎的都喜欢替他打架?   奚曦听到这词也是一笑:“恬儿的姐姐长得极为纤细,与恬儿一般。”   “形容一个男子,用纤细合适吗?”田恬白了他一眼,“到底有没有念过书?”   “哦,恬儿教训得是!”奚曦态度很不错。   “换个词,”田恬道,“好听些的!”一瞬间,恬儿的脑袋瓜儿里充斥着诸如英俊潇洒、器宇轩昂、高大颀长此类的美妙词汇,就等着奚曦来夸夸他。   奚曦想了老半天,才憋出个“好听”的词:“娇美!”   “娇美?!”田恬一时有些懵。   “嗯!”奚曦点头,“恬儿是最娇美的双儿了!”   田恬鼓起胸膛,气一涌而上直冲腮帮,嘟了嘟嘴,抡起肉拳就往奚曦胸口里捶:“玉树临风!玉树临风!”他知道他是身娇体软了一些,可那也得用玉树临风一词,可不能用娇美这么娘的词!   “嗯嗯!”奚曦的话语里带着笑意,“玉树临风!恬儿是若弥国最玉树临风的双儿了!”   田恬顿住肉拳,别以为我看不到你脸上就不知道你笑了!田恬翻身坐到奚曦腰上,惊得奚曦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哼哼!”田恬感觉到奚曦的腰肌都僵住了,顿觉非常得意!让你瞧瞧,身娇体软的美男子也是可以让你要仙要死的!怎么做来着?田恬认真思索了一下,那什么法式热吻,怎么亲来着?可怜田恬在穿过来之前也是纯情得很,这类事情是一丁点儿都没接触过,更别提实战了。不管了,反正先亲了再说,语文老师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田恬直接将脸砸向奚曦,是的,砸!就是怕失了先机,才这么迅猛的!   “唔……”田恬鼻上又酸又懵,手上便泄了力,只顾着捂鼻,哪里还能想到什么。   奚曦也觉着鼻上被撞了一下,可他追寻到了恬儿清甜的气息,便忍不住寻到那一处,探了过去。   “唔……”田恬只感觉到唇上一暖,那触觉又温柔又深沉,手便不知不觉地放开。奚曦感觉到田恬的顺从,更觉心头又软又痒,不由得用唇轻轻摩挲。唇下温温凉凉,娇软又不失柔韧,愈近又稍离,辗转反侧,愈浓愈烈……   “嘤……”田恬舒服微张开了嘴,流转出轻轻的一声。奚曦似是寻到一处更为美妙而神奇的地方,不禁用唇轻碰,又无师自通地用舌尖触了触,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田恬只感觉自己仿若在万千花海里徜徉,美妙又惊慌,连位置被调了个都不曾发现。   奚曦感觉到异样,赶紧翻身撤回。   “唔……”田恬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了……”   “嗯……”奚曦想了想,掀开被子出去,“口渴,要喝水吗?”   田恬:“……”谁来告诉他,怎么亲了一半,就说口渴?敢情与他亲吻就是因为口渴又懒得下床?现下不满足,只得下床取水?   奚曦只觉得身上有些燥热,掀开被子也不能解,只得走到远一些的桌边,拿起一罐凉水猛灌。   “这边炭火上有热水……”田恬提醒他。   “我喝这水便好,凉爽些!”奚曦道。   田恬白眼一翻,这么冷的天竟说要凉爽!也不去管他,翻身朝里,回味着方才的滋味,暗暗感叹,大叔的吻技真不赖!田恬喳吧了一下嘴,感觉全身暖融融的,舒适得很,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奚曦彻底凉了凉身子,回到床榻上的时候,恬儿已打起了小呼呼。奚曦刚躺下,田恬便翻了回来,朝着那熟悉的味道靠近,不一会儿就手脚并用,将奚曦缠得牢牢的。奚曦无奈一笑,伸手将田恬捞进怀里…… 第55章 春来   大年初一,奚曦早早就起来煮了粟米粥,又烙了几个松松脆脆的小饼子。今儿个会有村里的小娃娃一家家来拜年,奚曦便准备了一叠一文钱的红包备着,又将零嘴抓了一扁箩放在正屋桌上。   随着爆竹一声声响起,娃娃们成群结队地在村里嬉笑欢呼。到奚家的时候,他们有些犹豫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里面住着村里最厉害的人。山脚边赚钱的造纸坊便是他们家的,村里起的一个个暖棚子也是他们的主意,就连大年夜晚饭桌上,大人们都会说句赞这家人的话。对着厉害的人,小娃娃们本能的有些敬畏。   奚曦不太会哄孩子,只端了零嘴的扁箩冲他们扬了扬。   有些胆大的娃娃便喊了声“奚伯!新年吉祥!”   奚曦一笑,冲他们招招手,那些个娃娃便一拥而上,嘴里都开始叽叽喳喳叫着“奚伯”“奚叔”。奚曦拿出红包挨个发着,娃娃们便没有了之前的拘束,笑哈哈地唱起喜庆的儿歌。   田恬便是在这一声声童谣里醒来的,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刘奔家的话,大年初一会有小娃娃上门唱福拿零嘴儿。他听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起来,慢吞吞地穿起棉裳。奚曦起床就会在炭盆里加些炭,所以田恬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奚曦送了小娃娃出去,再回到里屋的时候,田恬已穿好了衣裳。奚曦便转身去打了热水进来,给田恬洗漱。田恬却时不时地瞟向奚曦的嘴唇,直看得奚曦两面红烫。   恬儿的视线飘过奚曦,心中回味着昨夜的那个吻。大叔的舌头真厉害,擦过口唇竟能激起火花无数!好想……再尝尝!   “恬……恬儿……”奚曦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田恬扔开棉帕,自觉洗漱干净了,便张开双手,嘟起了嘴:“大叔,来亲一个!昨夜那样儿的!”   奚曦本是小火微燃,被田恬这句话“轰”地一下成了燎原大火。他一张傻脸红得跟烙过一样,喃喃道:“恬……恬儿,现下是白日里……”   “白日里亲亲都不可以吗?”田恬有些失落,双手落了半尺,嘟起的小嘴也平复了下来。古代人就是这么多规矩!   “我去拿吃的来,恬儿乖乖待在这儿。”奚曦赶紧端了盆出去。昨夜昏昏黄黄的倒是不觉得,现下说到这事真是羞得慌!奚曦想了想昨儿个丰盛的晚饭,开始怀疑,莫不是狍子肉吃多了?这么一想,奚曦便决定今儿个吃稍微清淡些,恬儿还小,还有几个月才能……刹住刹住!奚曦拍了拍脸,走进灶间。   等奚曦端了粟米粥和小饼子过来,田恬早将方才的旖旎忘了,伸手捏了一块饼子就吃。   “唔……”田恬边吃边点头,“放了蛋末、肉末,还有香菜!大叔,你真棒!”   “恬儿慢些吃,”奚曦将盛着米粥的砂锅放到炭火上烘着,舀了一小碗递给他,“喝点粥。”   “唔!”田恬接过,嘴里却是腾不开空说话了。这小米粥炖得烂烂的,上头还浮了一层粘稠的米油,很是清香可口。   等田恬吃完早膳,奚曦递了个红包过去:“恬儿,岁岁有今朝。”   “压岁钱?”田恬接了过来。   “嗯。”奚曦点头。   田恬打开一看,都是铜钱,便倒在手心里一个个数:“十二个?”   “嗯。”奚曦又是点头。   “怎么只有十二个铜钱!”田恬道。   奚曦知道以前田恬收到的压岁肯定都是银票,便道:“银票被恬儿垫在……罐子底下,想着恬儿挺喜欢铜板,我就没掏银票出来。”   “哦。”田恬点头,然后过了一须才反应过来,“你拿我罐子里的铜钱给我发压岁钱?”说完之后又想起,这罐子的钱是两人共有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便有些哀伤。作为一个成了亲的双儿,收个压岁钱也就是从左口袋到右口袋,没个惊喜!   “下回,”奚曦保证道,“下回我一定记得早点打只野猪什么的,换张银票藏着,等过年时候给恬儿发压岁钱。”   田恬默默收起来,对“十二”这数字还真没什么好感的。不过转而一想,这十二对奚曦来说,是对他的肯定呐!便心情又好起来,捏了捏铜钱,点头笑道:“嗯嗯,记得明年早点备好。”   这儿的初一是要拜长辈的,奚家夫夫在这儿没有同族长辈,自然就安安稳稳地窝在家里。初二是迎婿日,奚家夫夫在双方家里都没过明路,自然也省了去。初三不出门,初四祭财神,初五吃饺子,初六造纸坊放鞭炮开工……   阳光和煦,积雪消融,山上淌下的泉水冲撞着青石潺潺而过,河水哗哗地奔流不息,连着大明湖都涨了一节。宁左村乡亲们扛起锄头开始耕种,收在家里的暖棚也重新搭起,可以种些新鲜菜了。虽说开春了,可街市里的菜还只有一些菘菜与萝卜,野菜还没有长出来,这时候用暖棚种些菜出来,还能大卖一笔。   奚曦与田恬到造纸坊,看了看下雪前来不及卖出的纸,大部分都好好的,只有十来刀纸受了点湿,奚曦便找人用炭火微微烘着。田恬查看了一下塘子里泡着的竹子和麦秆,多泡了一个月,后面的工序自然就轻松许多。   从造纸坊出来,两人走向去年年下刚种的白杨树林那儿看看,一场大雪倒是没对这些造成什么影响,成活率不错。回来的时候经过竹林,田恬进去看了看,留心了地上破土的小尖尖。   “怎么了?”奚曦问他。   “竹笋呐!”田恬指了指地上。   “要吃?”奚曦没带工具,便想回造纸坊拿小铁锨。   “不!”恬儿拉住他,掂起脚比划道,“这些个再长几个月就可以那么高呐!”   奚曦一笑,拉住他:“那这儿的竹子不挖,山上也有竹子,我打猎的时候顺带瞧瞧,挖两支回来。”   “好!”田恬点头,“竹笋烧肉可鲜啦!”   奚曦笑着点点头。   “哦!”田恬又想起来,加了一句,“这两个月咱的塘子里都浸麦秆吧,别到这儿来砍竹子了,小心踩坏了这些个刚破土的小芽儿。”   “成!听恬儿的,我一会儿就与牛大力说!”奚曦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山顶的积雪都融净了,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不停息。奚曦去了山上,田恬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着连日不停的细雨,扯了扯墙根的长草,百无聊赖。只消一下雨,地上便泥泞不堪,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没法子出门,他便只有窝在家里,连个蚂蚁都没的数。   “恬哥儿,闷坏了吧?”隔壁刘奔穿着蓑衣草鞋正要出门,便看到了门口的奚家夫郎。   “嗯。”田恬闷闷应道,“刘当家,你这是去哪儿?”   “这一阵子雨水多,渠里的水涨得厉害,”刘奔拿了把铁锹,出门,“咱去看看挖个口子放水,别把麦苗子淹坏了。”   “哦。”田恬点头。   “无聊的话就去咱家看看小毛猴,可好玩了!”刘奔笑哈哈道。   “好!”田恬点头,这爹当的!怂恿人家去玩他儿子,真够可以的!   刘奔揣着小毛猴的乐子,笑呵呵地下田去了。   田恬蹲着也没劲,便关上门,去了隔壁。   “哟,小毛猴会翻身啦!”田恬一进屋里,便正好看到小毛猴咕噜一下翻了个身,颤巍巍地用两手肘支着。小毛猴听到田恬的声音,高兴地“啊啊”叫着打招呼。   “是啊,”刘奔家的在一边洗着尿布,任那小娃娃自个儿在床上玩,“昨儿个晚上突然之间就会了,然后不停地翻来翻去,正在兴头上。”   “哎哟,”田恬立马欢快地奔过去,“那我得好好玩一玩!”   刘奔家的:“……”   小毛猴看到田恬奔过来,就知道是跟他玩的,乐得“啊啊”直叫。田恬俯下身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下手,只得眨巴着眼睛与小毛猴大眼瞪小眼。小毛猴好似明白这人是要看他表演的,便头一侧,手一推,小胖身子咕噜就翻了天,利落得一塌糊涂。   “哎哟哟,小毛猴可真厉害!”田恬摇头晃脑地一通拍手。   “啊啊!”小毛猴看到田恬拍手,兴奋地应和着,然后头一翘,身子一侧,手脚扑腾了两下便翻了过来,支着脑袋求表扬状。   “哇哇哇!”田恬激动地好似自己学会翻身一般,巴着小毛猴的脑袋一通亲,“小毛猴可真聪明!比小乌龟聪明多啦!”   刘奔家的:“……”   小毛猴可不知道面前这手舞足蹈的人拿他跟小乌龟比,傻傻地跟着面前这人“咯咯”直乐。   “恬哥儿,”刘奔家的看着两人乐呵,便与他随便唠唠,“你说,今年这雨水是不是有些多?”   “啊?”田恬有些茫然,去年前年大前年他都没在,怎么知道今年雨水多不多?不过,他在现代也没见着春日里连日下雨不停的,便点点头道,“是有点多。”   “听说大明湖里的水都漫出来了。”刘奔家的道。   田恬:“……”那大明湖本来就是个沼泽地,稍微下多些雨就能漫出来好吗?   小毛猴望了望田恬,乖乖地啃手指。   “水井里的水都快要井口了,水也不如以往干净。”刘奔家的道。   “这可不行!”田恬没打过水,家里一直是奚曦打的水,自然不知道这一点。若水井里的水浑浊了,喝了可是会生病的!他叮嘱了一句:“刘奔家夫郎,这井水可不能直接喝,一定得烧得透透才行。不然,可是会生病的。”   “嗯,晓得了。”刘奔家的望着手里的尿布有些愁,“雨不停,太阳不出来,洗了那么多尿布一块都不干!”   田恬这才注意到,屋里牵扯了好几根绳子,上面挂的都是小毛猴的湿尿布。他点点头道:“嗯,没太阳只能凑着这炭火来烘了。”   “路上都是泥水,连上趟镇都不容易。”刘奔家的道,油盐米面什么的快没了,雨天里泥路子可滑了,有时候陷在坑里拉出来都费劲。   “是的!”田恬点头,深有同感,连出门玩一玩都不成!下个雨,什么都不好了!   “啊啊!”小毛猴叫道。   “好不容易再过上几个月就有收成了,这雨这么下,还真不知道……”刘奔家的止了口。   “别太担心,说不得过了几日,太阳就出来了。”田恬安慰他,“人都说春雨贵如油,田地里的东西就喜欢淋这春天里的雨水了。”   “是吗?”刘奔家的有些疑惑。   “嗯!”田恬点头。生完孩子的……双儿都比以往多愁善感? 第56章 修堤   一连下了一个月的雨,终于收了雨势。太阳却不甚明媚,只时隐时现地例行出来一晃。就是这样,也让乡亲们松了一口气,再不停,这北宁河就要泛滥了。   里正宁可贵去镇上一趟,回来拿着旱烟抽抽。   “老爹?”初六喊了一声。   “嗯?”宁可贵浑浑地抬头看自家小子。   “老爹你怎么了?”初六觉得自家父亲有些不对。   “哎!咳咳……”宁可贵吐了口烟,咳得昏天暗地。   初六赶紧上前替父亲拍了拍:“老爹,你到底是怎么了,说句话啊”   “初六啊……”宁可贵终于止了咳,叹了口气道,“将大家伙儿召集过来,开个会。”   “哎。”初六看父亲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初六拿了铜锣一路敲,一路喊:“开会了!”   “发生什么事了?”在家做活计的乡亲们擦着手,探出来相互询问,可谁也不清楚。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们也赶紧收拾了农具,快步往家奔来。   消息传到山脚处猎户宅院时,奚曦木着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爹回来就一直在抽烟,没有说什么事。”初六道。   “你先去通知其他人,我们一会儿就过去。”奚曦点点头,对初六说。   “好好!”初六忙不迭地点头。   田恬看着初六离开后,才问奚曦:“大叔,村里发生什么大事了?”   奚曦望了望外头,猜测道:“前一阵连日大雨,大约是与河塘修堤有关。”   “这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田恬问。   “暂时还不太清楚,我们过去看看再说。”奚曦道,“若是真是服徭役的事儿,咱出钱就是了。”   田恬点了点头。   两人到村上的时候,里正家那块儿都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村民是从田地里赶来的,脚上净是泥巴,手里还拿着锄头。在那儿叽叽歪歪说得起劲的大多是在家的婆娘或夫郎,手里还挽着个篮子,择菜唠嗑两不误。他们见奚家夫夫走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   里正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咳咳……静一静了!”   大伙儿闭了嘴,朝宁可贵望了过去,有些手里也不停息,还在择着菜。   “大伙儿也瞧见了,”宁可贵道,“之前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渠里的水齐田埂,北宁河水也漫上了岸。”   田恬闻言,向奚曦望了过去,奚曦安抚似得看了田恬一眼。两人顾不得说什么,便听到四周叽叽喳喳地唠开了。   “这是哪儿受灾了?”   “不会又是落胥河吧!”   “难不成是要服徭役?”   “去年加了税,今年徭役又提前,现下正是春耕时,还让不让人活了!”   “哎,连安安心心耕两亩田地都不成!”……   “大伙儿已经猜到了,的确是要服徭役,修落胥河堤。”宁可贵无奈道,“前阵子下雨,落胥河差点就缺了口,临近的几个村子的都冒雨去堆河堤了。大伙儿都知道,这落胥河说近不近,说远也是不远。前几年大水灾便是落胥河缺了口,一下子冲掉了好些村子,咱宁左村也是没了好些人。所以,这河堤很重要,一定得修好!”   宁可贵的话音刚落,收获此起彼伏一阵哀叹。   田恬拿手指戳了戳站在身边的奚曦:“这落胥河在那儿?”   “西面。”奚曦道。   “远吗?”田恬问。   “走过去要一日。”奚曦道。   田恬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没法想出用走计量的距离。   “放心。”奚曦最受不得田恬朝他眨巴眼睛,便捉着他的小手安抚他。   “这次修河堤,还是老规矩,一家出一个。家里年满十五,不足六十的汉子只有一个的,可以出钱代役,八百文一户。家里有符合条件的汉子,也想要代役的,二千文一户。”宁可贵道。   “嗬!连代役钱都涨了!”   “可不是!去年才一千二百个钱!”……   村民们嘀咕了一阵这代役价钱之后,也没了声响,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去修吧,那活累就不说了,还得自备干粮。睡觉也没个遮挡的地儿,现下虽是春日了,可春寒料峭,露天睡着可是很容易生病的。而且,修河堤还是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被浪头卷下去了。有些是家里只有一个汉子,指着田地里耕种,离不得人。有些是家里有好些个汉子,派谁去便是个问题,不派的话,这二千个钱又是个问题。好些家里一年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镇上说了,若是家里有人服役,还有汉子想着赚点钱的,也可以报名,二十文一日。”宁可贵觉得这个价钱该不会有人去的,但秉着将上头的意思完整转达到,还是与乡亲们说了。   “二十文?奚家作坊里干零工还三十文一日呢!”   “就是!”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家多种些菜!”   “可是,落胥河堤一旦有缺口,别说种菜了,怕是家都没了。”   “也是,哎!”……   “好了,大伙儿回家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到我这儿登记一下。”宁可贵道。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散开,田地也不去了,各自回家商量去了。   “大叔……”田恬扯了扯奚曦,“我们是交钱还是服役?”   “交钱。”奚曦道。   “可是,大水冲过来,我们的房子都会被冲掉呢。”田恬道。   “我去服役?”奚曦看着他。   “不行,”田恬抿了抿唇道,“很危险呐。”   “我身手还可以,恬儿不用担心。”奚曦道,眼睛却是暗搓搓地瞟向他。   田恬想起奚曦打死几只野猪的经历,皱了皱眉:“大叔,我有些害怕……”   “恬儿,咱家出钱。”奚曦揽了揽田恬,“我不放心将恬儿一个人留在家里。”   田恬在大义和小我之前盘桓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遇上刘奔和薛志良,又相互间询问了一下,都是打算代役的。   “我们家小毛猴这么小,我实在不放心他们两个在家。”刘奔道,“索性跟着奚当家还攒了几个钱,还出得起代役钱。”   “我也是不放心恬儿一个人在家。”奚曦道。   “俺倒是想去修河堤的,”薛志良抓了抓头,“可小米不让!”   刘奔斜眼看他:“那是担心你!”   “可是,只有落胥河好好的,大家伙儿才能睡安稳不是。”薛志良憨憨道。   “真汉子!”田恬赞了他一句。   薛志良两眼闪闪,既羞涩又兴奋地望了望田恬。   “不许捣蛋!”奚曦将田恬拉回自己身边,“那是小米的汉子,去修河堤的主意得他们自个儿拿。”   田恬闻言乖乖缩回奚曦胳膊下,薛志良也继续纠结去。   午饭后,牛大力过来找奚曦。   “怎么了?”奚曦有些诧异,以为造纸坊有什么事。   “没……”牛大力摆手,又讪讪地点点头。   “坐下来说。”奚曦指了指椅子。   “哎!”牛大力点了点头,坐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奚当家,咱坊里上工的乡亲们让我来问问,这……月俸能不能提前几日结?就……就这二十几日的。”按照上工习惯,没拖欠算不错了,没有提前结的道理。可眼下马上要服徭役,代役钱二千文可不是个小数,都急得很。想着奚家夫夫都是和善人,便派了他过来问上一问。若是能成,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可以。”奚曦点头,“你去村里通知一下吧,签契的和零工的都过来领一下。”   “奚当家,您真是大善人!”牛大力赶紧站了起来,想要磕上个头却是被奚曦扶住。   “申时末过来,我现下去镇上一趟。”奚曦道。他想着家里的铜钱是不太够的,而且家里存的一些银子得换成银票,那夜壶怕是都塞到口子上了。奚曦汗,买个放银钱的盒子吧,老用夜壶也不是个事儿。   “好好!”牛大力连连点头,赶紧去造纸坊上工。   田恬去刘奔家玩小毛猴了,奚曦抓了抓脑袋进了里屋,从床底下掏夜壶。果然,夜壶里已经塞不下了,田恬将三个二十两的大银子放在夜壶后面,铜钱装到了口子上。奚曦抹了把汗,谁家夫郎会将银子放外面,铜钱藏得好好的?   奚曦将二十两的银子都取了出来,数了数,十六个,又拿出了一个,其他十五个用布包起来,这些可以换三张一百两银票。剩下的银子奚曦拿了二十两碎银带着,大部分换成铜钱,余下还能再买点米面回来。夜壶底下还有之前换的两张一百两银票,奚曦看了一眼,将暂时不用的银子放进去,又抓起大把大把的铜钱往里灌。   奚曦将银钱藏好,又将夜壶塞回床底下,带着银子背上背篓去了镇上。奚曦的脚程快,赶一趟镇很快就回来了,背篓里除了铜钱,上面还放了些米面和酒楼里的菜。   田恬玩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看到屋里一大篓子铜钱,两手一伸,一抓一大把。上头有一些散的铜钱,下面都是一串一百个的。   “别玩了,”奚曦无奈道,“饿不?我镇上买了烧鸡回来,去拆个鸡腿吃。”   “嗯。”田恬轻轻应了一声,却是没动,还是抓着铜钱练铁砂掌。   奚曦:“……”   奚曦拉过田恬,抓着他去洗手:“那是用来发月俸零工钱的,中午牛大力说大伙儿想提前领。”   “哦。”田恬点头,望了望那篓子,看着挺沉。   “恬儿,”奚曦打了水,抓着田恬的小肉手按进水里,“我们的造纸坊现下已稳定,每个月的纸能卖差不多一百九十两,那月俸钱就涨一涨吧?”   “好。”田恬点头,“正好,村民们现下等着钱用,给加一点吧。”   奚曦点点头,拿棉帕子给他擦了擦手:“烧鸡在桌子上,卤爪子特意买多一些的,你拿些给刘奔家的。”   “哎!”田恬点头,将爪子分出一碗,拿着往刘奔家去。   未时一过,申时初,便有村民陆陆续续过来,在奚家院子外徘徊。奚曦看到了,知道他们都是零工,便将人叫了进去。   “这个月起,零工涨钱,每日三十五文。”奚曦拿出簿子,一边道。   “真的?”   “那俺这个月做了十三日零工,可以拿……”   “算得清么?要不要借个手给你?”   “恰!钱还能算不清!小看俺!方才加到第几日来着……”   奚曦拿了铜钱出来,挨个儿发工钱。这个月零工比较少,没一会儿就发完了。   宁二么么过来的时候,奚家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他走过来,问奚曦:“奚当家,牛大力说这个月月俸可以提前领?”   奚曦点点头:“是的,宁二么么,钱还是照一整月发。”本来也就五六天的事儿了,提前发了他们也不会不干满这日子。   “哎哎!”宁二么么听了也是一愣,随后连连应下。   “宁二么么,代役钱可有?”奚曦问了一句,宁二么么家只有他与他家小子两人,是不可能去服徭役的,肯定是出八百文了。   “还……还成。”宁二么么道。   奚曦看了看他,拿了五串钱递过去。   “怎的有这么多?”宁二么么一惊,没敢接。他做一顿午饭就三百文钱,而奚当家这次却是给五百文钱。   “么么做饭做得好,还把坊里灶间打扫得那么干净,该得的。”奚曦笑道,“而且,这个月不管是签契的还是零工,我都涨了点。”   “这……”宁二么么有些犹豫,他听说了零工涨工钱的事儿,没想到他也有的涨,毕竟他每日就做半个时辰而已。   “拿着吧。”奚曦将钱放到他手里。   “哎!”宁二么么心里很是感激。年前冬日卖菜,他就存了五百多个钱,这次要交去八百文,他本打算减一减早晨的吃食,好省些粮食度过这一关的,没想到奚当家提前发了月俸,还给涨了这么多。他连连道谢:“谢谢奚当家!”   奚曦还是那张傻脸,客客气气地将宁二么么送了出去。看看天色,离造纸坊下工还有段时间,便赶紧去洗菜做饭。奚曦动作快得很,一会儿就将饭菜做好了,他把菜放在饭锅里热着,出来便看到下工的那些个人。   奚曦将涨工钱的消息一说,大家伙儿也是兴奋得很。他们一整天都在造纸坊里,并不知道涨工钱的事情。   “一千二百个钱?”大家伙儿一愣。   “这次还是发一整个月的,”奚曦点头道,“有要去代役的吗?”   大家相互间看了看,摇头:“没有。”他们一个月签了契约的,自然是没打算出去服徭役,即使有些家里要出人去服役,也不会是他们。   “那就成,拿着钱,继续给我好好干活就成。”奚曦道。   “哎哎!”大伙儿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激。 第57章 水灾   宁可贵将报上来的名单与上交的代役钱拿去镇上,可脸色却并没有好一些。在衙门里,他与其他里正唠了一下,发现情况并不乐观。有些村子还没等征徭役的文下来,便已强拉了汉子出去。看来,落胥河的那处险情很是危急了。   过了两日,放晴没多久的天又阴了下来,到傍晚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宁可贵望着那团团乌云,眉头皱得老深,怎么都睡不着。   “大叔,”田恬趴在奚曦怀里,戳了戳他的胸口,“好似雨大了一些了。”他听见,原本雨水落到茅草屋顶上是沙沙沙作响,现下都嗒嗒嗒了。   “嗯。”奚曦应了一声。   “大叔,”田恬又道,“那落胥河能不能守得住?”   “不知。”奚曦心中也是一叹,好容易带着恬儿安定下来。   “若是缺口了,咱来得及逃么?”田恬揪了揪奚曦的衣襟。   “除非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就离开。”奚曦道。   “难!”田恬忧心道,这儿建个造纸坊,还用暖棚种菜,好几个月愣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传到镇上,可见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简直是驻囤私兵,造反谋逆的最佳地!   “恬儿别担心,我总会护你周全的。”奚曦搂了搂田恬,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   “嗯。”田恬将脸闷进奚曦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味道。   “恬儿,”奚曦道,“今儿个下午,我去镇上把家里的大银锭子换了银票。明日用油纸包着,以后都贴身带在身上罢。”   “哦。”田恬点点头,“小米还送我荷包来着,正好派上用场,小银锭子也装进去挂身上吧。”   “荷包?”奚曦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嗯。”田恬点头之后才想起来,这破地方连赠个小钱包都是暧昧之举,于是赶紧解释,“小米绣了个新花样,便送了我和刘奔家的一人一个。”   “嗯。”奚曦闻言稳下胸膛。   “个傻子!”田恬白了他一眼,“跟一个双儿吃什么醋!”   “……”奚曦有些窘,“为什么双儿的醋不能吃?”   “哈……”田恬才想起,这双儿亦男亦女的金手指,他无奈地哈哈,“因为……我不喜欢。”   “那恬儿喜欢……我么?”奚曦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小扭捏。   “喜欢!”田恬将肉爪子伸出来,捧住奚曦的脸就是一口,“来吧,大叔,亲一个!”   奚曦木了木脸,犹豫地看了一眼他嘟起的小嘴儿。   “唔……”田恬撅了撅嘴,“快啊,上回那样儿的!”   奚曦想了想自己的忍耐力,便亲了上去,浅尝辄止地扫了一遍,很快就退了出来。   “这么快?”田恬有些意犹未尽,便不满地嘟了嘴巴,“再战!”   奚曦又是快速地扫了一遍。   “不够!”田恬揪了揪奚曦的衣襟,现下又不是白日里,做什么这么放不开!   “恬儿还小呢……”奚曦往旁边让了让,身子还朝外侧了侧,没再继续。   田恬满头满脑的黑线,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   “快睡吧!”奚曦静了静心,忽而见身边没甚动静,便翻回来又将那人搂在怀里,轻轻抚了抚背。   “嗯。”田恬无奈,有个保守男盆友就是这样!不过,心里倒是软乎了许多,他蹭了蹭奚曦的胸膛睡了过去。   半夜里,雨哗哗地下来,惊得奚曦一下就清醒过来。他小心地抽离了手,将汤婆子塞到田恬怀里。田恬不满地哼哼两下,砸吧了两下嘴,又抱着汤婆子睡去。奚曦就着炭火的微光下了床榻,拿衣衫穿上,出门时还特意轻轻带上。   奚曦穿了件蓑衣,匆匆朝外走去,到院外碰上了同样穿着蓑衣的刘奔。   “奚当家,”刘奔走过来,“你是去造纸坊?”   “嗯,不太放心,过去看一看。”奚曦看到他手里的铁锹,知道他是不放心那十亩田地,去看看水渠的。   “那我与你一起去罢。”刘奔道。   “没事,你去田地里,造纸坊没甚东西要收。”奚曦道。若是晴好的日子,倒是会将纸架子露天摆着,现下这种天,是都收在棚屋里,不用他操心。   “哎,那你小心些。”刘奔扛了铁锹往田地走。   奚曦走到造纸坊检查了一番,门窗俱是关得严严实实,摆放的纸也是一点都没有受湿,总算是放了心。看着地上因外头下雨微微有些泛湿,奚曦便将晒好的一刀刀纸往桌上柜上搬。搬完纸,他又看了一遭,才放心走出造纸坊,便走去北宁河看看,可还没走到北宁河,便走不过去了。下雨天地上积水是正常,奚曦望着脚下那一大片却是有些心惊。虽是半夜,下雨天没有月光乌漆漆的一片,可地上的一大片都泛着莹莹的光。   奚曦望向北宁河,离岸边差不多还有二十多步,却是汪汪一片水。这北宁河是落胥河的支流,支流尚且如此,那落胥河就更满了!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折回去往村上走。一路走去,碰上好几个起来挖渠通水的汉子。   “宁大叔,北宁河的水都快到树林了。”奚曦找到宁可贵。   “这么快?”宁可贵也是一惊。   “嗯。”奚曦点头。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自这雨开始下,宁可贵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村里有没有地势高一些的地方?”奚曦道,“看这雨势,不到明早,屋里都该进水了。”   “地势高的也只有后头这山了!”宁可贵想了想道,“得赶紧让村民们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别到时候赶不及。”   “是这么说。”奚曦点头。   “俺去!”过来探消息的一个村民立马道。   “成!”宁可贵点头,指了指铜锣,“趁着现下水还没漫过来,把大伙儿都叫起来吧!”   那村民拿了铜锣便一路敲打,一路喊了过去:“走水啦,收衣服啦!”   奚曦汗:“……”这人知不知道走水什么意思?这收衣服,勉强想来倒可以算对。   宁可贵听这叫喊声倒是没反应,见奚曦不语,便解释道:“咱这儿水流大,也叫走水,大伙儿一听还能激灵点儿。”   “嗯。”奚曦木着脸,“那我就先回了。”   宁可贵点点头。   奚曦回去的时候,那敲锣的人已经在村里喊过一通了,刘奔家的站在门口探头寻找。   “刘奔家的,”奚曦道,“刘当家的去了田地里,挖渠通水去了,想来听到铜锣声马上就会回来的。”   “哦。”刘奔家的缓了缓脸色。   “赶紧进去收拾东西吧,这水说不准就漫过来了。”奚曦道。他们这三家算是整个村里地势最高的,要往山上去,也是就在近前,稍微方便些。   “哎哎!”刘奔家的微微一叹,有些发愁。若是真要逃水难,他们大人还好,小毛猴才那么一点点大,怎么受得住!想到这里,他喊住了奚曦,“奚当家!”   “嗯?”奚曦正要回屋。   “收拾完东西,若是还有时间,便烙些饼子出来。”刘奔家的道。   “刘奔家的提醒的是!”奚曦点了点头,面粉不太好带,受湿也就不能吃,烙成饼子就方便多了,想到这里便道,“多谢!”   刘奔家的一笑,转身回屋赶紧收拾东西去了。   奚曦回屋的时候,看到田恬正在穿衣裳,颇有些手忙脚乱,便上前帮忙。   “大叔,”田恬道,“外头怎么了?”   “北宁河的水没过来了,可能天亮就能淹到村里。”奚曦见他脸色一白,便安慰道,“可也是不用急的,咱这儿是村里地势最高的地儿,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到。”   “哦!”田恬点头。   奚曦手下一顿,给他穿戴的手停了下来,道:“恬儿,银票都得藏在里衣里。”   “怎么藏?”田恬茫然地摸了摸衣衫,没有口袋。   奚曦看了一下,从衣箱子里找出一件夏日里的短褐,这衣衫倒是里头缝了个暗袋,用来放银票最好不过。他递给田恬:“恬儿,这衣衫干净的,穿在里头,里面有个暗袋子,银票用油纸包了放在里面。”   “哦。”田恬赶紧接过衣服,“我自己来就好,大叔赶紧看看什么东西要带走。”   奚曦点点头,开始收拾床铺,被褥等东西都叠好了装进衣柜,衣柜比较高,若水淹得不太高的话,衣衫被褥说不定不会受湿。以后等水退了,打理起来比较省事。他又收拾了几件现下正当要穿的衣衫,恬儿身子弱,万一受湿了还能以备不时之需。看了一周,屋里也没什么好收拾了,便转去厨房,家里的米面还能做点饼出来。   田恬穿好衣裳,把藏银的罐子取了出来,五张银票都放在衣里口袋,剩下的银子掂了一掂,一个荷包也装不下,索性就直接抱着罐子去找奚曦了。   “大叔,”田恬道,“怎的在烙饼?”   “水不知什么时候退,饼子比较方便。”奚曦道,手下的动作却是不慢。   “大叔,还有什么要收拾?”田恬将罐子往桌上一放,四下里看看。   “恬儿把剩下的腊肉米面放到背篓里,到时候我们背着走。”奚曦道。   “好。”田恬便将挂在屋里的腊肉收起来,好在一个冬日下来,腊肉就剩下一条狍子腿,一条熏肉了,米面倒是有不少。他指了指精米袋子问奚曦:“大叔,这些都放不下了,怎么办?”   “把米面装在背篓里就成,”奚曦道,“腊肉到时候挂在背篓外头就成,或者提在手里也行!”   “哦!”田恬点点头,装好了米面,又绕到奚曦面前,“大叔,咱用不用带水?”   “这儿的水马上就不能喝了,不用带了。”奚曦道,“山上的水还稍微干净一些,到时候带个锅碗去。”他现下烙饼用的水,还是存在缸里的水。   “对,这水可脏了……”田恬皱眉,这种水喝了肯定是要生病的,“大叔,外头一直在下雨,山里有干柴禾吗?”   “我把饼子烙好之后,把炭先搬去山里,用油纸遮着,应该不太会湿。”奚曦道。   “奚当家!”外头有人喊道。   “宁二么么的声音。”田恬赶紧去开门。   “恬哥儿,”宁二么么带着蛋娃过来,“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田恬点点头,“大叔在烙饼子呢。”   “嗯,米粮可千万别落下。”宁二么么与他一起走进去。   “是这么说。”田恬点头。   “么么!”奚曦将饼子一个个铲起来,放在油纸上,打算待会儿放在背篓里。   “哎,”宁二么么过来问他,“奚当家,造纸坊里收拾好了吗?”   “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奚曦道,他半夜去看的时候,已经把纸搬上最高处了。若是真是要受水灾,他不可能背着一摞摞纸逃命的。   “里面的成纸和米面都放妥了?”宁二么么道。   “倒是忘了,里面还有米面。”奚曦拍脑,“纸倒是放好了。”眼下时间也是不够多,他还要将一些东西先搬去山里。   “奚当家忙吧,我反正都已经收拾好了,那造纸坊的米面我去替你扛来。”宁二么么放下自个儿身上的背篓。   “好,麻烦么么了!”奚曦点头,“蛋娃,乖乖跟着奚么么。”说着,拿了个热饼子递给蛋娃。   “嗯。”蛋娃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家爹爹,最后点点头,宁二么么见状便赶紧往造纸坊里跑去。   田恬被奚曦那声“奚么么”雷得差点七窍生烟。   奚曦将饼子都塞到田恬手里,让他放好,自己背起一筐炭,抱着锅碗往外走。   田恬看着屋里只剩下他和蛋娃两个,不禁有些慌。外头的雨好似越来越下,听得人心惊。田恬不敢说话,生怕声音颤抖吓着蛋娃,只强作笑颜。   “恬哥儿?”刘奔夫夫过来,看到家里的一大一小,便问,“奚当家呢?”   “来了!”不等田恬回答,奚曦便走了进来,后面跟了宁二么么,他们倒是一同回来的。   “水已经过造纸坊了。”宁二么么道。   “咱们这儿不会那么快淹,村里人不知道收拾得怎么样了。”刘奔身上背了个大篓子,将家里还剩下的吃食和一些衣物都装在里面,而站在他旁边的夫郎背后则是背着小毛猴。   “傻熊呢?”田恬看了一圈,问道。   “他没多少东西收拾,赶去林小米家帮忙了。”刘奔道。   “好像有什么声音?”练武的奚曦耳力也很好,已经听到了什么声音,“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说完,他一跃而出,飞身在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蛋娃的辈分比刘奔要大一辈,若奚曦以刘奔同辈自居的话,还得管蛋娃叫声叔。现下叫田恬么么,也是奚曦一时没注意,光看着蛋娃小而已。 第58章 躲难   还没过一会儿,奚曦便返回了,只是脸上有些难看:“村里来了一帮官差,强拉走了一批人。”   “怎么会这样!”刘奔家的气道。   “就是,代役钱都交了!”宁二么么气道。   “肯定是人手不够,就算付工钱也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刘奔道。   “嗯,”奚曦点头,“肯定是落胥河缺口挡不住了,连我们这儿这么偏远的都来拉壮丁了,其他地方更不必说。”   “就是,我们这儿多安全,造反都没人管。”田恬点头。   众人:“……”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散开。   “别瞎说。”奚曦拉了拉田恬,想了想道,“现下村里已经乱开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厮打过,那些个官差也不想将动静闹太大,打伤了两个人,就赶紧拉了人走了。”   “都强拉人了,肯定要上去拼命了。”刘奔道。   “咱老百姓怎么斗得过那些官差……”宁二么么叹道。   “他们估计马上要过来了,”奚曦道,“因为水已经漫到村子里了。”   “这么快?”刘奔家的惊诧道。   “嗯。”奚曦点点头,将装了米粮的背篓背到身上,“所以,咱们赶紧准备好,估计得躲上山了。”   田恬赶紧将装了衣裳的背篓背到身上,被奚曦止住:“恬儿,两个篓子我能背的。”   “你还要拿腊肉呢,”田恬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狍子腿,“况且,这背篓里就一些衣裳,不重。”   奚曦看了看点点头,把饼子用油纸包好,放到后面背篓,又将腊肉直接系到背篓上,临走时不忘他的弓箭与刀,都绑到了肩背上。田恬捞起桌上的藏钱罐子,抱在怀里。他特意拿了块布巾塞在口子处,生怕奔跑时铜钱掉出来。   刘奔家的看了看,诧异道:“恬哥儿,作甚非要带个夜壶走?”   “嗯?”田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个儿怀里的藏银钱的罐子,“夜壶?”   众人俱是点点头,除了奚曦。虽说这夜壶是白瓷做的,看着就很精致,可毕竟是个夜壶。   “咳……”奚曦不好意思道,“这罐子是新的,没用过。恬儿觉着造型不错,插朵花什么的,很有意境,便舍不得扔下。”他可没敢提“夜壶”两字,直接拉偏众人的关注点。   “读书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样。”刘奔家的点点头,这么一看,好似那夜壶的确很特别。   田恬抱着夜壶都没手托额顶垂下的一朵汗,只得埋埋头,好歹这里面有大把大把的铜钱呢!   “么么,你那米面挺重,我来替你抱。”刘奔看到宁二么么背后背了一个篓子,前头又抱了一布袋面,便开口道。   “哦,差点忘了,”奚曦道,“那是我的物什,这么沉还劳么么来抱。”   “没事,你们手里都满了。”宁二么么笑道,将面袋子递给刘奔,让他将布袋子放进自个儿的背篓里,“我的背篓还能放一点东西,不用手抱着。”   奚曦点点头,毕竟背着总比手里抱着省事。   大伙儿看着都收拾好了,便一起出了院子。   “奚当家。”宁可贵带了一群人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的人群中还有抽抽搭搭哭泣的人。大家都明了,那些肯定是家里被强拉走了壮丁,可他们没法斗过官差,便只能沉默着。   奚曦看了他们一眼,道:“天色暗,大家小心脚下。”现下刚到寅时,又下着雨,没法燃火棒子。   宁可贵道:“村里的水已经没到小腿上了。”   “这么快……”奚曦脸色一凛,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到哗哗的水声,不禁大惊失色,“大家赶紧往山上跑!”说着,便拉着身边的田恬和蛋娃往山那块跑。   村民们还没从方才的悲愤中走出来,冷不丁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多想,只知道闷头跟着奚当家往山上冲。   洪水如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冲倒了村里的房屋,吞没了高大的树木。雨也是越来越大,伴随着洪水冲撞的巨响骇人得很。   奚曦连拖带拽地将身边两人拉扯上山,刘奔夫夫拉扯着宁二么么紧随其后,身后的村民们也是差不多连滚带爬地上了山。落在最后面的人躲不过巨浪,直接被卷入水里。有些幸运的正好沾到山边,还没来得及爬,便被洪水撞上山,直接晕了过去。   “所幸没被卷下去。”宁可贵叫了几个汉子将那些个拍晕在山石上的村民拖了上来。   有些村民在人群里寻找了一番,开始嘶声叫喊。   “俺家汉子……”有夫郎望着一片汪洋呆呆地喃语。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这夫郎的汉子就是被拉壮丁拉出去的。若是没这洪水,还能抱着修完河堤能回来的希望。可他们前脚走,后脚就遇着这洪水,是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有了。   人群里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为了淹掉的田地,为了水里的家园,更为了自家亲人……   田恬回身望着家的方向,可惜黑漆漆的,他只能看到水光一片。虽说这儿贫穷了点,可也是他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他和奚曦的家。那儿还有他与奚曦的心血,为了乡亲们过得好一些而建起来的造纸坊。现下却全都淹没在了水里,连个屋脊都找不到。村里还有一个个用他们制的油纸起的暖棚,里面的菜肯定绿油油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卖了。乡亲们花了多少心思在这片土地上,可一场大水便将这一切都淹没了。   “恬儿……”奚曦感觉到田恬的沉默,便捏了捏他的手。   “大叔……”田恬撇了撇嘴,忍了忍心中的酸涩。   “有我在。”奚曦轻轻道,想要拉过他拥一下,却发现身上的衣衫因方才下去拖人,全都湿漉漉的了。   “大叔,”田恬也马上发现了,便道,“衣服要赶紧弄干,不然会生病的。”   奚曦点点头,挤了挤薄棉衫上的水,却不是敢耽搁。他四下里看了一下,对大家道:“大伙儿先静一静,这水还在涨,我们不能坐在这儿!”   “是的,”宁可贵抹了把泪,点点头,“咱赶紧再往上爬一爬。”他家没了个大儿子和小夫郎,可也不能耽搁下去了。雨还在下,水还在往上涨,他得护着幸存下的村民往前走。   几个被拍晕在山石上的村民也被人扶着,一同往上。奚曦将大刀取下,走在最前头,虽说他们并不准备走太深,可这么大的雨,就怕兽禽乱跑。   “这里就可以了。”奚曦停下脚步。这边有山泉,还有个小山洞,炭筐和锅就是藏在这里的。   乡亲们纷纷找地儿坐下,好在这儿树都比较茂盛,雨被遮挡了大半。宁可贵让人在周边找了些柴禾过来,燃了让大伙儿烤烤火。   “这些柴禾都有些湿,不太好点,先用炭烤着。”奚曦从山洞里捧了一把炭过来,炭筐下面是用茅草垫的,正好可以用来引燃。   “奚当家怎么会把炭放在这儿的?”有人表示好奇。   “就是在收拾完家里后想到的。”奚曦道。人比较多,他便燃了三堆,大家挤一挤,还能暖和些。   “还是奚当家想的周到。”乡亲们感慨,将柴禾架在上头,随后挨个儿围坐在火堆旁。   奚曦替田恬取下背篓,拉着他坐到火堆旁烤火:“衣服有湿吗?”   田恬依旧抱着那个夜壶,脸色有些苍白。他摇摇头,看到奚曦还穿着那湿衣服,便赶紧翻找着背篓里的衣服。   “我来。”奚曦按住他的手,取出这篓子里唯一一件属于他的衣裳,走去山洞里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奚曦拿了个锅,去接了些山泉水,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烧起水来。   “乡亲们,”奚曦站起来,对坐着烤火的村民们道,“身上衣衫若是湿了,赶紧去那山洞换下,趁着这柴禾好好烤一烤。我这边在煮一锅水,没有姜汤,大家待会儿凑合着喝点热水下去。”   “好好!”村民们刚刚经历好一番曲折,差点被官差捉去,又差点被洪水淹死,在黑漆漆的夜里爬上山,现下满是疲惫,听到有热水喝,心里倒是稍稍落下了一点。   “饿没?咱这儿还有馍馍剩的。”   “俺这儿也有饼子,你分去尝尝。”   “咱的口袋还有两个咸蛋,大伙儿都尝尝,还是咱娘腌的……”   “咱娘……也淹水里了,水来的时候,她推了俺一把,俺才没被水淹了活着到现在。”   “不知道水退了,还能不能找到尸骨。”……   乡亲们凑在一起,小声地说,默默地淌泪。   奚曦回到田恬身边,搂着他。田恬身旁坐的是刘奔夫夫,正抱着小毛猴喂掰碎的馍馍。方才奔跑的时候小毛猴就醒来了,在背篓里哭得撕心裂肺,等坐定了将小毛猴抱出来,脸上全是泪水,可怜得很,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撞到了。才几个月大的娃娃,本该是喝米汤糊糊的,现下也是没办法,只能将馍馍掰得碎碎的,塞进他嘴里。小毛猴不习惯吃这个,卡得直哭。   “一会儿用水泡一泡,兴许能好吃些。”奚曦摸了个小碗出来,递了过去。   “嗯。”刘奔家的点点头,轻轻哄着小毛猴。   奚曦摸了摸田恬身上,衣衫已被烘得暖暖的,便问:“饿了吗?”   田恬的衣衫虽暖了,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别怕,我不会让恬儿有事的。”奚曦看着他的面色有些心疼。他转身从背篓里掏出油纸包,掏出饼子给田恬。   “嗯。”田恬点点头,冲奚曦笑了一下。饼子烙得有些大,田恬便掰了一大半给奚曦吃。   村民们都是半夜出来的,什么东西都没吃,现下坐着烤火,便纷纷拿出东西来吃。有些是晚上剩下的馍馍,有些是家里攒的生鸡蛋。他们不比猎户家这边的房子,靠山脚近,还有的时间烙饼子,大多都是吃食都没有,或者跑的时候颠掉了。奚曦拿了几个饼子,掰开了分了一些给村民,又得了几个回赠的生鸡蛋。   “给,”奚曦将生鸡蛋给刘奔,“留着炖鸡蛋羹给小毛猴吃。”   “哎!”刘奔连连点头。 第59章 狼来了   村民们烤了一会儿火,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宁可贵让各家户主清点人头,看看少了多少人。   “薛志良呢?”田恬抬眼一看,发现小米那边也没有看到这人。   “被官差拉去了。”奚曦垂下眉眼道。   “什么!”田恬一怔,张大的嘴巴好久都没合上。他望向村子的方向,那儿除了滔滔的水声,却是什么都没瞧见。那个憨厚老实,又闷呆可爱的人,都不知被冲去哪里了。在这一刻,他清醒地发现,这是一个毫无保障的地方,是随便一道天灾,都有可能死一片的落后古代,而不是一个淳朴清静的旅游风景区。   “我赶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拉走了。”奚曦道。   “他们凭什么!”田恬气道。   奚曦没再说什么,只搂着田恬静静坐着。   人数很快就清点出来了,除了被拉走了二十六人之外,还少了一百十五人,应该是落在后面被卷入洪水里的。全村就二百二十三人,这次大水里就失去了一大半。宁可贵抹了抹脸,一下子老了许多。   “呜~”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声音。   “是狼!”奚曦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大刀。   乡亲们也来不及悲痛,便惊慌失措起来。他们平日里最多就在山脚处挖挖野菜捡捡柴禾,这山里是不敢踏足的,就是因为怕那些凶猛的兽禽。现下是被大水逼得没办法,才上了山,没想到一上来没多久便听到狼嚎声,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办,有些胆小的妇孺都在小声哭泣了。   “大叔……”田恬听着那声音就打了个寒颤,紧紧拽着奚曦。   “别怕,恬儿。”奚曦将田恬攥得很紧,“听声音离我们这儿还很远,别怕。”   “谁说怕……惹……”田恬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我……只不过是没带我的武器,心里没底而已!”菜刀都掉在家里没拿出来,一点都不安心!   “嗯。”奚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他一偏脸便敛去了笑意,对着村民们道:“兽禽都怕火,大家不要太担心。妇孺老人,夫郎们,进山洞里。汉子们,在山洞周围燃一圈柴火。”   “哎?”村民们反应过来,“对啊!赶紧赶紧!”   妇人老妪带着自家孩子走向山洞,夫郎们也帮着背东西,汉子们纷纷在周边捡柴禾,码在山洞外一圈,余下的都堆在山洞旁。幸好山洞外面有块空地,几棵大树高大茂盛,遮挡了雨点子,地上虽有些湿,倒是也影响不了多少。引燃的自然是靠方才的那三堆旺炽的火堆,拉成一条,迅速燃起,只留个口子方便现下的进出。   “手头有武器的操上,木棍石头都行!”奚曦道,他感觉狼的嚎叫声又近了一些。   “是!”村民们虽害怕,可听了奚曦的话却是立马行动了起来。   “不要紧张,”奚曦看到有些村民们同手同脚地搬石头防身,也是抹了一把汗,“狼还没到这边。”   “哎!”大伙儿点点头,心下稳定了不少。山洞里的夫郎们也出来帮忙,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了,山洞旁边便有许多,大伙儿将大大小小的石头摆放成几堆。   “退回柴火后!”奚曦持刀看着不远处的幽幽绿光,待乡亲们全部都退回火堆之后,让人赶紧将那预留的口子用柴火合上。   一群饿狼慢慢地靠近这山洞,眼里闪现着贪婪和阴冷,直直地望着火堆后的猎物。柴堆燃得很旺,火焰升起半丈多高,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奚曦站在人前,定定地看着数丈之外的那些狼。村民们抓紧了木棍,搬起了石头,准备迎接兽禽来袭。   “你带菜刀了?”田恬不放心,便出来找奚曦,没想到在扒拉人群时看到一个汉子举了菜刀。   “嗯!”那汉子见是奚家夫郎与他搭话,立马腿也不抖了,举了举菜刀,“铁的,咱舍不得丢下!”   “嗯!”田恬点点头,“不用怕,想当年那头野猪就是被我用菜刀砍死的!”   “不怕!”那汉子的声音更响了,“咱要保护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咱不能让奚家夫郎挡在咱们前头!”   “是!”周围的汉子齐声道。   “奚家夫郎去山洞里休息一会儿,咱们一定会砸死那帮畜生的!”汉子们举了举手里的石块,对田恬信誓旦旦道。   田恬:“……”踏么的,他来找当家的,关这帮人什么事?竟拦着不让过去!你们这么会献殷勤,自家婆娘夫郎知道么?   “踏马滴汉子!你威武雄壮!”旁边的汉子不知道是为了壮胆,还是紧张过头,竟然吼了一声响。   田恬脸色颇为复杂:“……”这么会改词,索性原创好惹!   没等田恬吐槽,周围的汉子开始齐唰唰跟着吼起来:“疯吃的骏马!像齐疯一样!”   田恬望天,感觉有一点地动山摇,是错觉吗?   村民们正当兴头上,吼得震天响,上头的枯叶灰尘哗啦啦往下掉,连对面的狼群也是一脸懵逼,吓得退了好几步。村民们见此更是士气大振,要不是这儿不宽敞,恨不得跳上一段!果然读书人就是什么都懂!连教的舞都是带着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你们慢慢玩……”田恬见他们玩得如此带劲,就没好意思硬挤过去,只得灰溜溜地回山洞。   好奇的妇孺夫郎们也挤在山洞门口,欢快地跟着唱,田恬费了好大劲才挤了进去。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刘奔家的抱着小毛猴问道。   “不知道。”田恬撇嘴,“我连我们家大叔的面都没瞧见,一个个兴奋地差点跳舞。”   “难道是狼退回去了?”刘奔家的疑惑道,“好似是没听见狼嚎了。”   “他们唱那么响亮,你还能听见狼嚎?”田恬诧异道。   “哦。”刘奔家的点点头,目光落到怀里的小毛猴身上,竟发现这几个月的娃娃竟也在摇头晃脑地乐呵,小屁股还一下下地颠着,“这……”   “看来小毛猴也喜欢跳舞!”田恬也发现,赶紧抱过来一通瞧。   小毛猴发现有人看他晃,便乐得咯咯直笑,两只小短腿更奋力地在田恬腿上蹦跶。   蛋娃本是害怕地缩在自家爹爹怀里的,被小毛猴这么一逗,也探出身,乐滋滋地瞧着。   奚曦却是没这么悠闲,站在大帮吼叫的汉子前面,不停地蹭一蹭耳朵。本想捂一下的,可生怕伤了身后汉子的玻璃心,才忍着只稍稍蹭蹭。他等着大伙儿唱完一段,赶紧插了进去:“大伙儿赶紧休息休息,别吼坏了嗓子。”   “奚当家说的对!”有人应道,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咱养养精神,若这野狼想冲过来,咱再吼死他们!”   奚曦:“……”   “是是!”众人应和。经这么吼一嗓子,原本发颤的手也不颤了,原本发抖的腿也不抖了,各个淡定地盘腿坐下。哎嘛,石头老重了,手都酸了!   饿狼们在那儿徘徊了好久,火堆还是很旺,他们不敢硬冲过去。而且对面的那帮子人很多,叫喊声比它们响,它们有些拿不定主意,也舍不得放弃,便一直在那儿转悠。   “这什么时辰了!”有汉子坐了好久,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道。天色虽亮了一点,可还是灰沉沉的,雨势倒是小了一些。再望了一眼对面的狼群,既没冲过来,也没退后。   “大约是要午时了。”有人回了一句。   问话的汉子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哎,怪不得,有些饿了。”   “大伙儿将石头放在火堆边,热了把饼子馍馍放在上面烤!”一人十分聪敏地道。   “厉害!怎么想到的!”村民们翻找着干净平整的石头凑近火堆,翻了饼子馍馍出来。   “饿狼要是敢过来,咱用热石头烫死他们!”有人很快联想到了。   奚曦囧囧地站在最前面,与狼群遥遥相望,两者都看着这帮子人说说笑笑烤饼子。要多大的心才能做到这一点!   烤饼子的汉子不断烤出香喷喷的饼子和馍馍,传到后头给大伙儿分。很快,田恬也拿到了个热腾腾的馍馍。他瞅了瞅小毛猴滴溜溜的眼睛,都有些不好意思吃:“不知道石头上能不能把鸡蛋烤熟?”   “拿个生蛋去试试。”刘奔家的拿出个鸡蛋,抱着小毛猴想出去找刘奔。   “你等着,我去!”田恬从油纸里拿出几个大饼子,“正好,我去看看我们家大叔吃饭没。”他将馍馍衔在嘴里,一手拿蛋,一手拿饼子,往外走去。   奚曦很好认,一大片人中,就他一个站在那儿,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田恬叼着馍馍奋力挤到奚曦面前,“唔唔”地喊了两声,多亏这帮人都坐了下去,不然可走不过来。奚曦便赶紧接过他手里的饼子和鸡蛋。   “小毛猴饿了,石头上能烫鸡蛋羹吗?”田恬拿下嘴里的馍馍,一边吃,一边问。   “……”奚曦发现田恬根本就没注意到,对面的狼群还在,可他是不会拿这吓他的,“我试试吧。”村民们中也有带一两只碗的,奚曦便垂目扫了一圈。木碗不行,万一烤着烤着就着火了。陶碗也不成,容易裂。   “奚当家,用勺子吗?”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举起一柄汤勺问。   “好!”田恬觉着不错,勺子是铁的,倒是可以用,便赶紧借了过来。鸡蛋一磕落入勺中,接一点点山泉水,拿小棍子搅匀,放在石头上就成了。   奚曦手里的饼子被下面的人接了过去,一个个摊在石头上烤,他却是一直站着,警惕地望着前面。   田恬看着蛋羹一点点凝结,也觉着挺有意思,无意间一抬眼,却是发现奚曦还是那么站立着,只手上多了一块饼子,正慢慢咬着。看什么呢?田恬好奇地站起身,顺着他的目光往前一望。卧了个槽!他们是有多大胆,多大的兴致,当着一群狼的面,竟乐呵呵地烤东西吃。   “你……你们……”田恬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   “恬儿,蛋熟了。”奚曦瞥了一眼。   “你们是嫌狼不够饿吗?”田恬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一句话。   “狼又不吃饼子。”旁边有汉子诧异道,将一块烘好的饼子递给奚家夫郎。   “也……对。”田恬神色莫名地朝那些个狼看了一眼,拿着勺子和饼子,脚上打着飘离开,离开时不忘提醒奚曦一句,“大叔,小心些!”狼确实不吃馍馍,也不吃饼子,可若不是身上还在打颤,他肯定要掐着奚曦的脖子将他晃醒的,那些个是饿狼!不是小狗啊喂!   “真成了?”刘奔家的看到田恬进来,还举了个勺子。   “嗯。”田恬点头,将勺子递过去,刘奔家的便拿了个小调羹一勺勺地喂给小毛猴吃。   “怎么了?”宁二么么看到田恬脸色不对,以为外头有什么事。   “给。”田恬将另一手里的饼子给宁二么么,“趁热吃!”这可是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在烤饼子,珍惜啊同志们!纵然心里有再多的吐槽,为了照顾这些弱小的心灵,田恬决定还是给嘴拉上拉链。   蛋娃可没那么大心思,接了爹爹手里的饼子,掰下一块小口地吃着。宁二么么有些狐疑,若是光烤个东西,恬哥儿可不会是这种表情,他掰下一块递给刘奔家的留着,拿着剩下的饼子一边吃,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我出去看看。”宁二么么坐不下去了。   “别去呢!”田恬拉住宁二么么,年纪不小了,万一吓晕过去可怎么办!   “怎的了?”刘奔家的也觉出不对劲了,山洞里的婆娘夫郎们也很是好奇。   “他们……”田恬吸了一口气,只好说了,“他们对着狼群在烤东西吃呢!”   “嘶……”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田恬见状又是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你们会吓到,才不跟你们说的。这些人还偏生那么好奇!   “不愧是跟着奚当家!”   “就是!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了!”   “以前别说是对着狼,就是见着野猪都怕得要死!”   “是啊!我家汉子也是!”   “跟着奚当家练上一阵,怕是不用过多久,也能打野猪了!” ……   田恬望……山洞顶,这些人的脑回路为甚就是这么清奇! 第60章 杀狼   狼群转悠了一阵,终于等不下去了。它们一步步向火堆靠近,狼嚎声在山谷里回荡,显得特别骇人。   守在山洞外的汉子起身,又想唱那些个销魂的歌曲,却被奚曦阻止:“操武器!这些个狼就等着火势小的时候攻进来!”   汉子们才发现,捡回来的一堆堆柴禾,如今只剩下零零星星几根。要不了多久,柴禾烧光了,火势就会变小,狼便能跳过来了。   “嘶……”有人直接摸上那些烤过火的石头,烫得直甩手。   “哎!这些个狼肯定也怕烫!”立马有汉子想到了。   这时候,有些狼在火势最弱的柴火外探头探脑,转了几圈之后,猛地跃起身穿过火堆。   最近的汉子捞起块烫石头就向那狼砸去,那些狼被接二连三飞来的石头撞了两丈远,石头沾到狼肚子上便“嗞嗞”作响,烫的狼满地打滚,嘶声嚎叫。被正巧砸到脑袋的狼,直接就脑浆迸裂了!   “幸亏俺手心的茧子厚!”那汉子庆幸道。   可这却没有吓到其余的狼,它们徘徊了一会儿也趁着火势渐弱跃了过来。村民们有的拿棍子,有的举石头,朝狼打去。   奚曦持刀跃起,一刀刀砍下,快准狠地杀过去。他此刻的心里就想着,恬儿在山洞里,不能放进一匹狼。所以,他用了全力,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过去。人多也有人多的弊处,杀起来束手束脚的,两头狼前后扑来,奚曦耍刀对付那两头狼,也得分神留意周边的汉子。“嘶啦……”奚曦的手臂被狼爪撕开一条,瞬间拉开一道血口。他眼色一凛,横刀一扫,直接将狼劈成两爿。   村民们大约是受奚曦的影响,一点都没露怯,拿着木棍狠狠抽打扑来的狼,大石头扔过去,没砸死也能砸伤一头。处于谨慎,奚曦还是一一补上一刀。二十几头狼,半柱香时间都不到,都解决掉了。   “我们真英勇!”大伙儿面对这些狼的尸首,有些不可置信,可很快就纷纷给自己点赞了。   奚曦支着刀抵地,鲜血顺着刀刃延下:“大伙儿赶紧将狼收拾一下,免得招来其他兽禽!”他没有在一开始就开杀,就是怕的就是这个,否则哪会等到现下。   宁可贵带着汉子们开始将狼收拾起来,剥皮开膛,丝毫不敢慢了手脚。夫郎们也从山洞里走出来,到周边去捡柴禾。   看了一周,奚曦便提刀去了林里,找了常用的伤药草咬了咬,涂在伤口上。随后,他扯了一把草药便回了,遇着宁可贵,便将草药递了过去,让抓伤的乡亲们可以用。   “狼都杀干净了?”田恬从山洞里出来。   “是!”汉子们扬起笑脸,向奚家夫郎邀功,“咱们说了一定要保护好奚家夫郎的!”   “那……你们现下是在……”田恬看着他们血淋林的双手疑惑道。   “杀了吃肉啊!”大家理所当然道。   “你们要吃狼?”田恬不可置信。   “自然!”大家用手剥着狼皮,“可惜了这狼皮,不然还能给奚家夫郎做件大氅呢!”   田恬:“……”难为你们一片忠心!   有汉子看到田恬瞪大了眼睛,便赶紧道:“你们怎么这么没眼色呐!怎能当着读书人的面搞这么血腥!”   “是啊是啊!读书人经不得吓的!”立马有人明白过来,还侧着身子,挡住田恬。   田恬:“……”你以为你那小身板能挡住甚?   “瞎说,奚家夫郎连野猪都能砍死,还怕这些个!”   “那是奚家夫郎善良,不忍心吃狼肉!”   “那……这大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咱的粮食都不够吃呐!”   田恬也明白没有粮食的窘迫,况且这儿是有好几十口人,不是几个人,随便挖些野菜,打只山鸡就能解决的。   “恬儿,”奚曦走过来,将他上下打量,“没事吧?”   “窝在山洞里,哪能有事。”田恬道。   “没事就好。”奚曦点点头,“这大水不知什么时候退下,恬儿要辛苦一阵了。”   “有大叔在,我怎么会辛苦?”田恬眨眨眼。   “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奚家夫郎辛苦的!”村民们立马表明态度。   田恬:“……”谁来告诉他,听壁脚的人能不能拖出去打一顿!   奚曦:“……”他的夫郎,为甚要别人操心?   奚曦木着一张脸,拉着田恬就想将他拖走:“恬儿不喜欢狼肉,你们自便。”   “这可怎么办?”   “咱背篓里还有一点点杂面,不知奚家夫郎吃不吃饼子,咱揉上两个很快!”   “别操心了。”奚曦忍着泛酸,回头道,“赶紧处理狼肉才是正事,这血腥会招兽禽的!”   “是是是!”   “这些狼皮怎么办?”   “放在火堆里烧,可旺了!”   “对,能烧的烧掉,不能烧的埋到地下,上面用炭灰盖上一层。”奚曦点头,“尽量不要有血迹,能冲洗干净最好,冲不掉也要用灰撒一层。”   “放心吧奚当家,咱一定办得妥妥的。”村民们要不是手上有血迹,都要拍胸脯了。   奚曦拉着田恬回山洞,正想说话,却被田恬拉住了。田恬指着奚曦的伤口,似近又不敢碰:“大叔,你受伤了!”   “没事儿,我已经涂过药了。”奚曦将破口掩了掩,见田恬满眼的担忧,便安慰他,“恬儿,这也就看着吓人,其实就擦破点皮而已。”   “上回被野猪伤,这回又是被恶狼伤,大叔你真是学艺不精!”田恬拍了奚曦一掌,下手时表情虽狠,可落手时就泄了大半力。   “嗯,恬儿说的对。”奚曦轻轻一笑。   “下回不许受伤惹。”田恬垂着眉眼,揪了揪奚曦的衣襟。   “嗯!”奚曦点点头,将田恬揽在臂间,立马转了话题,“恬儿,晚上想吃什么?”   “除了狼肉,都可以!”田恬想起那抽筋扒皮的血淋林场面,便是全身一颤。   “自然。”奚曦一笑,“煮粟米粥喝,还是吃稻米饭?”   “吃饭的话,拿什么当菜?”田恬看向他。   “种的菜都淹了呐!”刘奔家的就坐在旁边,闻言想起自家院子里的菜,很是舍不得。   “烤肉?”奚曦想了想。   田恬身上又是一颤。   “或者切几片腊肉放在米饭上蒸,滋味也是不错的。”奚曦道。   “不,”田恬看过那狼肉之后,便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可现下要吃蔬菜也是不可能,便道,“煮粟米粥吧,粥汤还能给小毛猴喝。节省着点,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粮食都没地儿买。”   “这时候还想着咱家小毛猴……”刘奔家的挺感动。   “恬儿想得真周到!”奚曦点头。现下是天色渐黑,他想着明儿个可以去林里挖些野菜来,恬儿应该会喜欢的。   奚曦从背篓里取了些粟米出来放进锅里,到山泉水那儿稍稍淘洗一下,便拿过去煮。灶很简单,用几块大石头垒成,下面架着柴禾。   村民们料理好了狼肉,将内脏杂碎都掩埋好,也准备做晚饭了。他们的晚饭很简单,就直接把狼肉烤了便是。好在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是很贵的,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掉下,现下烤狼肉便能用上了。   奚曦将粟米粥煮好,喊了村里不会吃肉的小娃娃和老人过来舀。田恬捧上一碗,与蛋娃一起凑在小毛猴面前,三人吃得很欢。这时候,山洞里的其他人都去了外面,与汉子们一起烤肉吃了。村民们很少能吃到肉,遇到这机会,自然都是不想错过的。   “大叔,你怎的不去吃肉?”田恬问坐在他旁边啃烤饼子的奚曦。   “狼的味道太重,恬儿不喜欢串味。”奚曦认真地回答,说完还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嘴唇。   “嘤……”田恬扭了一下,脸唰地红了。现下这么多人,竟还撩他!撩了有本事亲过来啊!咱一点都不怕看!田恬咬了咬唇,水汪汪的眼睛瞪了一眼奚曦。   奚曦全身一颤,酥到骨头都软了,可一张傻脸却是什么都看不出。   “奚当家没去吃烤肉?”刘奔拿了一块烤肉回来给自家夫郎吃,看到奚曦在啃饼子也是诧异。   “嗯,不太喜欢。”奚曦点点头,想了想道,“狼肉都烤去吃了?”   “哪能!”刘奔笑道,“二十多头狼呐!里正说,剩下的都烘成干,可以吃几日。水一日不退,咱都没法下山。”   “嗯。”奚曦点头。   “这雨下个没完,大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刘奔叹道。。   “即使水退了,也不一定有的吃。”奚曦道,“山下被大水冲得一塌糊涂,相信镇上也是。”   “对,到时候连个卖粮的地儿都没有。”刘奔才想到这一茬,“不知道这场大水淹了多少地方。”   “我看乡亲们的背篓,不像是将家里的米粮都带上了。”奚曦道。   “嗯,有些红苕什么的,一筐子的深重得很,哪能背着逃命。”刘奔点头。   “若水退得快,那些个粮食说不定还能找到,支撑一段时间。”奚曦道,“若是水一直不退,粮食也要被水泡坏了。”   “不知道家还在不在。”刘奔轻道。   奚曦一下子沉默了。田恬这才想起,夜里那场大水好似龙卷风似的,若是奚曦拉扯着他,肯定是要被卷进水里的,哪还能有活命的机会。而他们的家,大多都是茅草屋,哪能经得起洪水那般冲撞。这么看来,就算之前存了粮,到时候估计是都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除非存在地窖里的,估计还能在。   一时之间,山洞里沉默了下来。 第61章 求生   晚上,山里骤然间凉了下来。好在村民们的冬衣还没有脱下,围着柴火倒不会冷。没有狼群的虎视眈眈,村民们便一家家坐在一起,分了两批守夜,前半夜在山洞外柴火堆守着,后半夜便进山洞里睡。   奚家夫夫与刘奔家夫夫自然是分在一起的,连带着宁二么么也跟着在一拨。田恬和蛋娃凑在一起拿了根柴禾玩火就能玩好一阵,小毛猴虽是小娃娃,可看到稀奇的也是兴奋得很。刘奔家的怕火光伤了小娃娃的眼,便用一块布巾兜住他的脸,小毛猴抓了半天没抓下来,便只能挣扎着“啊啊啊”地直叫喊。   “冷不?”奚曦指了指小毛猴问刘奔家的。   “不冷。”刘奔家的笑道,“柴火很旺,布巾兜着也不会吹着风。”   刘奔闻言笑着揽了揽自家夫郎,替娃娃挡去一些寒气。   奚曦点点头,偏头看看田恬,那人玩得手上都乌漆漆的,顿时无奈道:“晚了,咱去洗洗手睡吧。”   “再玩一会儿!”田恬挥舞着柴禾正玩得开心,燃着火的一端在夜空里滑动,仿若金蛇游曳。   “小心火星子溅到衣裳上。”奚曦摸了摸田恬背后,不凉手,也就由着他玩了。   玩了一会儿,蛋娃就打着哈欠,将柴禾扔到火堆里,缩在自家爹爹怀里睡了。   田恬一个人玩也没劲,也撒手。奚曦见不得他那双脏兮兮的手乱抓,便给他披上狐皮大氅,拉着去山泉那儿洗手。   “大叔,有点饿了。”田恬摸了摸肚子。   “恬儿想吃什么?”奚曦站在风口,替田恬挡去夜风。方才在柴火下暖烘烘的,骤一离开吹到夜风,肯定是要受凉的。现下又困在这山里,连个大夫都找不到,奚曦只有多看顾着些。   “烧鸡,酱牛肉……”田恬眨巴着眼睛,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只有狍子肉,腊肉……”奚曦想了想,四下里望了望,不知道夜里能不能找到只山鸡来。   “算了,那些个一烤,大家伙儿还要不要睡觉了。”田恬垂下脸,“烤个饼子吃吧。”   “好。”奚曦点头,“恬儿真懂事!”   田恬:“……”真的不怪他叫这人大叔,不光长得老成,连说个话都是长辈口吻!   奚曦牵着田恬回到柴火边,拿出饼子掰了一块就着火烤了烤,才递给田恬。   “你不饿?”田恬咬了一口问他。   奚曦看了看他,才摇了摇头:“吃完赶紧睡吧。”   田恬夜猫子经验十足,以这人的食量来看,这个点肯定是饿了。他想起什么,赶紧起身去翻奚曦的背篓。果然,里头的饼子只剩下三四张了。   “恬儿不用担心,我总不会饿着恬儿的。”奚曦将田恬拉回身边。   “山下都淹掉了,想必城里都淹掉了,买吃的都没处买。”田恬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银票,窝在奚曦怀里一边吃,一边轻轻道。   “这边没的卖,咱就去下一个镇买,总能买到的。”奚曦安慰他。   “划船过去吗?”田恬眼睛一亮。   奚曦:“……”   “恬儿,”奚曦垂了垂头,“我不会造船。”   “砍几根粗竹子,绑个小竹筏出来!”田恬越想越兴奋,“大叔,明天咱漂流去吧!想想就好刺激!”   奚曦一看田恬的表情,就知道这主意很挑战人,赶紧道:“夏天就随你了,可现下刚入春,水里可凉了!”   “逃生还需要看日子吗?”田恬皱眉,饼子也不吃了,塞到奚曦嘴里。   “别瞎想,”奚曦接过不足巴掌大的饼子来吃,一面抚了抚田恬的脑袋,“没到这一步。”   田恬嘟起嘴:“瞻前顾后的,是不是十五岁!”他可是记得奚曦就比他大一岁,一点都没有冒险精神,简直是五十岁!   “若是我一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恬儿身子娇贵,受凉了可不是好顽的。”奚曦将田恬探起的脑袋按下,“乖乖的,没粮了,我就在这山里找找有没有山鸡。”   “山鸡都来不及长……”田恬闷在奚曦怀里道,“你看,这儿有好几十上百的人呐!”   奚曦沉默了一下,拍了拍田恬:“这大水两三日就能下去的。”   田恬闻言也是不语了,点点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奚曦见怀里人的气息渐渐绵长,便抹了抹嘴,搂着他闭目养神。到半夜,山洞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接换。奚曦抱起田恬往山洞走去,臂弯间的人睡得死沉,砸吧了一下嘴,眼都没睁一下。   次日,依旧是在下雨,村民们眼里一阵黯淡。   “乡亲们,咱今天挖野菜!”宁可贵看了一眼奚曦,与大家说道,“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可山里的野菜多的是,好歹能撑一段时间!”狼肉虽还有好些,可抵不住这么多人吃的,这山洞周围的树下草丛里就有许多野菜可以吃。   “是!”大伙儿的眼睛瞬间一亮。   “咱昨儿个连狼都杀了,还怕甚!”宁可贵道,“这座山可大了,能吃的东西不少,咱总不会饿死!”   “是!”又是一道齐整响亮的回应。   由奚曦和几位汉子在周围看着,汉子夫郎包括妇孺老人都在草丛里挖野菜。每落脚之前,他们都会用木棍子敲打一番,以防一些冬蜇醒来的虫豸。   田恬在山洞里拿了一碗蛋羹在喂小毛猴,周围挨个坐了好几个打架嬉耍的孩子。不是他不想去挖野菜非要在这儿带孩子,而是他压根不认识那些个草,万一挖到什么带毒的,吃坏了大家都怎么办。   “喂,说的就是你!”田恬将一勺子指过去,见勺子里的蛋羹晃悠晃悠的,便赶紧塞自个儿嘴里,然后又将勺子指向那小孩子,“那么脏的手,别塞嘴巴里!”   小毛猴眼巴巴地看着一勺蛋羹从眼前晃过,又进了面前这人嘴里,瘪了瘪嘴,然后奋力叫喊“啊啊!”   田恬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抢了这娃娃的吃食,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说着,赶紧舀了一勺子塞到小毛猴嘴里。   专心喂了小毛猴几勺子之后,田恬见两个小孩儿掐起来了,便又拿勺子指了一个:“加油加油!没吃饭吗!”说着又指了另外一个,“好样的!干掉他!”要不是这儿的小孩子都太小,都恨不得将小毛猴交出去,自己上阵了。   周围的小孩子叫喊着,人来疯得很!   “啊啊!”小毛猴急得仰起小脸,小肉手一巴掌糊了上去。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田恬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立马舀了一勺子塞小毛猴嘴里,“小祖宗,这蛋连个咸味都没有,就这么好吃?”   “啊啊!”小毛猴见这人终于正眼瞧他了,高兴得应了他两声。   田恬三两下将一碗蛋羹都喂给了小毛猴,然后专心地抱着他看他们互掐。   眼看着瘦小些的小孩子要输了,他另一手也迅速搭上去,两手一按,掐下了对面那个。   “你耍赖!”输的那个站起身,叫嚷起来。   “谁……谁让你长得比我壮!”赢的那个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   两个人扳完手腕又迅速地打起来,周围还有起哄的娃娃。   “哎哎!”田恬见他们滚了几圈,掐了半天都没打出个精彩,便摆手道,“玩一会儿就成了啊!被你们娘亲看到了,保准打得屁股开花!”   两人不睬他,还是难舍难分地掐在一起。   “喂!”田恬感觉自己的面子被落了,便指过去,“衣裳破了,现下可没针线给你们补!”   两人一听见衣裳破,立马就分开了身。他们可是被爹娘再三说过的,小心着衣裳,现下替换的衣裳都没有。两人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赶紧将身上检查了一番。   瘦弱的那个一看裤腿上蹭毛了一块,便哭得撕心裂肺。这下好了,小毛猴也跟着嚎起来。周围的孩子三三两两摸不准情况,也跟着哭嚎起来。   田恬拍了怀里的,又哄那些个大的,简直心累。   奚曦的耳力很好,几下便跃了过来:“怎么了?”   “玩闹啦!打架啦!撕皮啦!”田恬无奈地望向他,差点也哭给他看。这些个小孩子就一点点大,各个嗓子却是像铜锣一样,特别是这山洞还自带环绕效果,震得他都娇躯乱颤。他白了奚曦一眼,将来别想让他生娃娃,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好了,别哭。”奚曦轻叹一声。   周围的孩子倒是渐渐安静下来,比田恬吼嗓子效果好太多了。   田恬拍了拍小毛猴,好吧,这娃娃光嚎不见泪,现下又嘻嘻地笑着。哼!即使生了娃娃,也由大叔带!   “赶紧的,挨个排好,去洗洗手。”奚曦发话,“乖乖在这儿玩,一会儿爹娘回来。”   “好。”小家伙们乖乖地照办。   “凭甚你说就听,我说就不管用。”田恬有些不服气。   “那是恬儿比较慈爱。”奚曦温温一笑。   田恬:“!!!”慈爱你么么!用温柔也比慈爱动听!个文盲!   奚曦看到田恬的小脸又鼓出来了,立马从善如流道:“恬儿面慈心善,较亲和。而我……长得比较严厉,他们就比较怕我。”   田恬点点头,鼓起的小脸平复下去,这还差不多!   奚曦看着小孩子挨个乖乖回到山洞里坐下,叮嘱了几句,又出去了。虽然昨天杀了一群狼,可难保没有其他兽禽,他得时刻看着。   乡亲们挖了野菜回来,准备煮上一道野菜汤。奚曦让宁二么么将原本造纸坊的杂粮面拿了些出来,做些饼子出来给大家吃。有些村民也拿出了自家剩下的杂粮面,与宁二么么一起做饼子。   锅只有一个,正煮着野菜汤。宁二么么看了一遭,将光滑干净的石头拿去洗了一洗,将揉出来的饼子贴在石头上,凑近柴火烤。饼子出来,每人分了一半,就着野菜汤和烤狼肉吃得很香。   田恬也拿了一块饼子,就着野菜汤吃。   “恬儿,还成吗?”奚曦切了几片腊肉下来烤了烤,让田恬吃些荤腥下去。大伙儿都知道奚家夫郎不怎么喜欢野猪肉,也不喜欢狼肉,奚当家切些自家的腌肉给奚家夫郎补充营养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唔!”田恬点头,“不错!大叔你也吃。”锅里正煮着野菜汤,这顿就没有煮粥喝,连小毛猴都是吃的蛋羹。   奚曦点点头,切了几片烤了烤,塞在饼子里卷着吃。现下村民们有狼肉吃,他便不把腊肉拿出来,打算等狼肉吃完了,到时候分一点给大伙儿尝尝。   雨虽然还在下,大水却是在一点点往下退。正如奚曦所说的,两三日之间总是能退下了。村民们原本的惊慌不安,开始慢慢缓和,有奚家夫夫在,他们多少安定了些,只盼着尽快回到自己的家园。就算冲走了也没事,他们有的是力气,没有砖瓦,建个茅草屋子总是可以的! 第62章 水退   过了两日,大水果然退尽,村民们相互扶持着下山回家。走到山脚,大伙儿的脚步都顿下来。虽然心里有准备,大水之后只会是个满目苍夷的样子,可面对这些断壁残垣,乡亲们忍不住哭起来。田地里、家园里、道路上凌乱不堪,有碎石,有泥浆,还有尸首。   乡亲们发疯似的奔走寻找他们的亲人,可一具具尸体找寻过去,发现大部分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人。   “宁大叔,这些个尸首得赶紧处理掉,不然会污了这儿的用水。”奚曦对宁可贵道。   “可这些……”宁可贵为难地指了一指,“咱都不认识,万一人家寻过来,可怎么认?”   “我们去镇上看看,”奚曦想了想道,“水从镇上冲过来,大约是那方的人。”   “好,顺带看看其他村怎么样了。”宁可贵点点头。他眼睛一扫,喊道,“十九!”十九是宁可贵的二儿子,这小两口子倒是齐全的。这场大水里,宁可贵的大儿子被拉壮丁拉去了,小儿子家的夫郎舍不得家里的牛硬是拽着走,落在后面被卷进了大水里。   “阿爹。”十九正寻着自家大哥和弟夫,听到老爹喊他,便赶紧过来。   “十九,我与奚当家去镇上看看,你带着大家继续找找。”宁可贵道,“别拘在这儿,这次水的势头大,兴许冲得比较远。”   “哎!”十九点头,招呼着乡亲们搜寻村里人。   宁可贵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家大小子和小夫郎的尸首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他摆了摆手,便和奚当家一同去镇上。村里一头牛都没剩下,只有走着去了。   “眼看着还有三个多月就夏收了,竟会遇上这样大的水!”宁可贵摇头叹息。   “嗯。”奚曦也是懊恼,本以为躲这么远就安全了,没想到生活刚入正轨,一场大水就全冲了。   “你家造纸坊有没有去看过?”宁可贵问。   “剩下几根柱子半截墙。”奚曦道。   “哎!造孽!”宁可贵又是一阵摇头,这造纸坊要花多少代价他可是心里有数的,一下子就没了。   “这儿常有水灾吗?”奚曦问道。   “咱这儿离落胥河近,一旦落胥河泛滥,我们这儿便会受灾。”宁可贵道,“但一般都是雨水少,没几年有这么大的雨,上次水灾怕是要十几年前了。”   奚曦沉默,看来这儿不是一个能长久居住的地方。   “年年修河堤,可遇着雨水多的时候就是抵不住。”宁可贵道。   “可真不容易。”奚曦望了望两边的乱糟糟的田地,很明显,今年夏日要颗粒无收了。这修补工程他多多少少知道些门道,层层盘剥,真正到实处的不足两层。大水来了,是这儿的百姓在堵;秋收之后,是这儿的百姓交税。可上头拨下来赈灾修堤的银子,却是进了那些个人口袋里。   “可不是。”宁可贵道,“春日雨水不多,夏日便闹干旱。雨水多了,就发大水。”他想着想着,越发替祖祖辈辈在这儿的乡亲们感到无助。   “好像不对……”奚曦一到镇上,便感觉到了一阵诡异。   “什么?”宁可贵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发现街道里空荡荡的,什么异动都没有。   “宁大叔,”奚曦沉声道,“你站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哎。”宁可贵点点头,“奚当家,可要小心。”他知道奚当家身手好,自己跟着去说不定还会拖累他,便老实地呆在原地了。   “嗯。”奚曦点了一下头,飞身跃起。街道里一片死寂,散落了一地断砖和泥沙,偶有一具尸体横在路中。果然,这诡异来自于这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死寂。整个一座镇里,没有一个活人!   奚曦从街头掠到街尾,又飞快走过小镇附近的村子,皆是一片死寂!偌大的一座城,竟听不到一声虫鸟啼鸣,也没有一句人说话的声音。奚曦突然感觉心里很慌,他怎能将田恬放在这样的一座镇里?他转过身,打算去找里正宁可贵,却在这时候听到旁边铺子里有木门打开的“吱呀”声,接着有人从里走了出来。   “这位兄台,”那人见街道里站着一个人,便赶紧奔过来问,“这镇里的人都是去哪儿避难去了?”   奚曦皱眉,听这意思,这人是一点都不知情?   “我叫黄柏,是这医馆的大夫。”那人道,“上山采了几日药,怎的下来就一个人都找不见了。”   奚曦抬头望了望他身后的铺子,门扉零落,庭梁断裂,可依稀有几分医馆的影子。他便道:“一场大水,都冲没了。”   黄柏好似不可置信,他本以为没看见几个人,便是大伙儿在大水冲来之时都被安排着去避难了,哪曾想这一座城的人都被冲没了。   “我也是躲在山上,才逃过了一劫。”奚曦道,“四下里看了一下,好似就我们村的一部分人存活了下来。”   “这样……”黄柏思索了一下,道,“我下山一路走来,看到尸体众多,此地实在不宜居住,赶紧让你们村幸存的村民们迁移此地。”   奚曦本就有离开此地的打算,听到这大夫也这么说,心里更是坚定了要带田恬离开的决心。   黄柏见这人皱眉思索,以为是舍不得离开这儿。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来说,要离开自己的根,离开熟悉的家园,是没那么容易的。他有些着急:“你看,这么多尸首,肯定会爆发疫病的!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儿,整座城彻底消毒。这儿的水受了污,甚至空气里都会带着毒,实在不宜再住。等整座城都整顿好之后,你们再回来也不迟。”   奚曦点点头:“我明白,谢谢黄大夫。”他本就不是这儿人,对离开此地是没什么想法,可要让幸存的好几十人都离开,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嗯。”黄柏点点头,见他好似有所顾忌便想了想又道,“再说田地都毁了,庄稼一时半会也长不出稻米,店铺也开不了,咱总得吃吧。”   “是这么说。”奚曦发现这大夫还挺话痨。   “若受灾的只是一个村落,还能挺上一挺,现下这么大范围,”黄柏摇了摇头,“难!”   “嗯。”奚曦没法听他继续唠了,他得回去说服大家,还得尽快带着田恬离开这鬼地方,“黄兄现下往哪里走?”   “往北吧。”黄柏琢磨了一下道。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与村里人商量了,村里还留了八十多人,可不是说走就走的。”奚曦道。   “这么多人!”黄柏吓一跳,“你们怎么躲过去的?”   “倒是很巧,与黄大夫一般,往山上躲。”奚曦道,“只是脚下慢的,都被大水卷走了,剩下一半不到的人数。”   “这么多人倒不是件容易事,”黄柏道,“若是有村民不愿离开,切忌一定要处理干净方圆百里内的尸首,用石灰水喷洒屋内。这水倒是麻烦,井里河里的都不能喝……哦,可以喝山上的泉水!”   “嗯。”奚曦点头,“该是如此!”   “这泉水最好也得检查一下,不要被兽禽尸首污了。”黄柏道。   “黄大夫倒是细心!”奚曦赞同道。   “好说!”黄柏一笑:“哦,倒是可以去山里摘些婆婆丁来吃,若是认识土龙根,可以煮水来喝,对疫病有些作用。”   “免贵姓奚,先替我们宁左村乡亲们谢过黄大夫!”奚曦拱手一礼。   “不客气!”黄柏也是一拱手,扯了扯肩上的背带道,“那便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奚曦见他离开,便也不耽搁,赶紧往里正那儿飞奔。   “奚当家!”宁可贵老远看到奚曦快步而来,松了一口气。   “宁大叔,咱赶紧回村吧。”奚曦飞奔到宁可贵面前,直接道。   “街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宁可贵一个人站在这儿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整条街一丝声响都没有,除了穿堂的呜呜风声,很是阴森可怖。   “是整座城的人都被大水卷走了。”奚曦来不及耽搁,一边往回走,一边将遇到那黄大夫的事情说了一遍。   “哎!”宁可贵摇头叹气,“说不得会耽搁一两日再走。”   奚曦不语。   “有找到亲人尸首的,总是得埋了尸骸才能离开的。”宁可贵道。他希望自家的大儿子和小夫郎尸体能找到,那便不至于暴尸荒野。   “是。”奚曦应道,“咱们回去与乡亲们商量了再说。”   宁可贵心里很是沉重,可脚下却是飞快,毕竟这事耽搁不得。   村里,乡亲们都散落在周边寻找着村里人的尸首。宁可贵一到村里,便喊乡亲们一起过来开会。奚曦很快找到田恬,他自然是与刘奔夫夫,还有宁二么么在一起的,奚曦便很快将镇上的情形告诉他们。   “所以,现下一整座镇就剩我们这么点人了?”刘奔家的搂了搂怀里的小毛猴,声音都有些异样了。   “是。”奚曦点头,“我们只有往其他地方走,才会有活的希望。”   “大叔,”田恬扎到奚曦怀里,“你往哪里,我便往哪里。”   “自然。”奚曦搂了搂田恬。   “咱们的祖辈都在这儿……”宁二么么瞬间就湿了眼睛。   “是啊!”刘奔抓了抓脑袋,虽说他是猎户,已经没有亲人了,可到底是扎根在这儿的人,面对要离开熟悉的地方总是有着本能的慌乱。   “留下来说不得就是个死。”奚曦沉静道,“没粮,水不能喝,连住人都暂时住不得,总不能一直住山里吧!等朝廷的救济下来,没两个月是下不到的。”   “是。”刘奔抹了一把脸,看了自家夫郎和小娃娃,“咱就跟着奚当家!”   “我……”宁二么么看了蛋娃,最后也道,“咱也跟着奚当家!” 第63章 灾后   里正宁可贵召集了大伙儿过来,首先问了寻找尸首的事。大伙儿摇了摇头,整个村里在大水里丧生了一百多号人,可寻得的尸首仅十几具。   “能找到尸首的,便赶紧入土为安吧。”宁可贵摆了摆手。他已经瞧见十九的脸色,肯定是没有找到。   “水是往南冲的,兴许往南找找能找得。”有村民道。   宁可贵点点头,这件事先按下,将另外一件事提起:“现下还有个事情,便是咱的去留问题。”   “咱要离开宁左村?”   “为什么?”   宁可贵摆摆手,将外面的情况与村民们说了之后,把离开这儿的打算也提了出来,毕竟留下来都不知道靠什么活下去。   “咱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离开了宁左村,哪儿能容得下咱?”   “是啊,一出去,咱就变成流民了。”   “可是呆在这儿也是个死……”   “是啊,粮都没了。”   “田地里的麦苗子都死了,夏收一点粮食都得不到。”   “可离开这儿,连个土地都没有,咱能去做什么?”   乡亲们一下子拿不定主意,皆望向了宁可贵。   “乡亲们,”宁可贵看到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便道,“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要咱们活着,总有一日,我们还能回到宁左村。咱这儿发这么大的水,整座城的人都给淹没了,上头肯定会派人来治理。咱们也不跑远,就在邻边镇上等消息,不至于成为流民。”   “咱往哪里去?”有村民大声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宁可贵道,“若是家里有亲戚没受水患,便先去亲戚家借住一阵。”   “咱三舅的小儿子家隔这儿有三个镇,许是不会受淹,倒是可以去看看。”   “咱六姑也嫁得远,婆婆,咱瞧瞧去?”……   宁可贵听着乡亲们各自想着家里的关系,心里寥落得很,要不了多久,原本一个村子的人要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叹了一口气道:“有亲戚可投奔的已安排妥当,那接下来没有去处的,咱们来商量一下,往哪儿走。”   乡亲们相互叨叨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有什么想法?”宁可贵问。   “里正,咱往南走,顺便可以找找家里人的尸首。”   “水往南冲,那儿说不得也是受灾严重,跟我们这儿一样。”   “咱……咱想着若是能找到咱家老爹的尸首,好歹能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咱也这么想,南边总不能都受灾吧?”   “大不了多走几里路。”   “咱家想往北,听说落胥河以北几乎没有水灾。”   “可咱听镇上粮米店的伙计说,北面过去也不安稳,打仗的时候就被拉去当大兵,他便是从北面跑过来的。”   “咱也知道那人,他家可远着呢,可不是靠在落胥河!”   “是吗?”   奚曦闻言便道:“在落胥河北面还是不打紧的,离北营地有好远一段距离,拉兵不会跑这儿拉。”   “奚当家这么说,便肯定是真的!”   “奚当家往哪边?”   奚曦看了看田恬,又看了看刘奔夫夫和宁二么么,道:“我们三家都没有亲人要寻,打算往北。”他不能为了替宁左村村民敛尸而置恬儿于不顾。他只想要恬儿能跟着他平平安安地过活,其他都是其次。   大家伙儿闻言,又是一阵犹豫:“里正,你家往哪里?”   “咱家想着去南边再找找有没有大小子和小夫郎的尸首,”宁可贵的脸上苍老了许多,“寻得了便带回来,葬在自家地里,总是好的。”   “是……”好些村民们点头。   “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明儿个咱就动身离开。”宁可贵道。   村民们听着宁可贵的话,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开。大部分还是去寻亲人尸首,余下的便跟着奚家夫夫去山里捡柴禾挖野菜了。既然村里什么都没留下,总不能露宿,晚上还是得回山洞睡觉的。幸好奚曦没将锅碗和炭筐带下山,简易灶台还留着,省去不少工夫。   “我去周边看看,打只山鸡来。”奚曦背着弓箭,将大刀递给田恬。   “方才上来的时候,我看到有蘑菰的,”宁二么么道,“我去采一些来。”   “我去捡柴禾。”刘奔家的和其他几个村民道。   “我……”刘奔也想跟着去打猎,可又不放心留下的这些人。   “刘当家,”奚曦按住刘奔,“你在这儿看着大伙儿,毕竟,兽禽出没也是不一定的。”   “好!”刘奔点头,准备领着大伙儿在周围挖野菜,捡柴禾。   “我呢?”田恬指了指自己。   “恬儿留在山洞看孩子吧!”奚曦道。   “麻烦恬哥儿了!”刘奔家的将小毛猴塞到田恬手里。   “乖乖跟着奚家哥么。”宁二么么将蛋娃推到田恬身边。   跟着一起上山的乡亲们也将自家孩子推到奚家夫郎身边,还叮嘱了不许出山洞,才跟着刘奔去周边捡柴禾。   田恬:“……”又成孩子王了!他望了望眼前几个怯怯的孩子,伸出空余的手拿刀指天,吼道:“孩儿们,山洞由咱守着,看哪个敢闯!”好有气派有木有?跟山寨大王一般威风有木有?就是大王身后的小跟班气势弱了一点。   “是!”孩子们立马眼睛一亮,挺着小胸脯跟在田恬身后。   “今儿个还打架吗?”一个小娃娃冲田恬问道。   田恬扶了一把汗,强辩道:“咱是练武,不是打架!”   “哦,”那孩子点点头,“那今儿个还练打架舞吗?”   田恬深吸一口气,无奈道:“练,怎么不练!”这帮小崽子的脑回路与他们爹妈一样倔,不但自个儿拐不出去,还非得拉着人一起拐!   小娃娃们立马排得整整齐齐,由田恬喊着拍子,做起……广播体操来。小毛猴在田恬怀里也十分兴奋,蹦跶得很是欢快。   与此同时,京都最大的茶楼里,左相田为砚捏了一杯清茶端端坐着。突然,室门微启,一人戴着帷帽走了进来,跟在身后的人留在外头,立马将门阖上。   “田相。”那人将帷帽摘下,静静落座。   “六殿下。”田为砚起身,按着标准行礼,没有一丝热络谄媚,也没有一点冷淡疏离。几个皇子间的争斗,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一边都不站。这倒也罢,纯臣有纯臣的好,众皇子也就不往他身上打主意了。这次田为砚接到一张私帖,是以奚家表哥的身份来约的,不禁让他有些诧异。联想起现下发生的事,田为砚心里颇有几分疑虑,可还是接下,且来听听什么事。   谷梁钰拿过一盏茶握在手心里,单刀直入道:“丰宁县遭了水灾,想必折子已到田相手中。”   “是,本相刚刚接到。”田为砚微一皱起,又很快舒下,若是不留心,是根本不能察觉到的。   “此次赈灾,田相以为谁去合适?”谷梁钰的表情很是平淡,可语气却是冷得很。   “这自有圣上决定,本相觉得合适并不重要。”田为砚抿了一口茶。   “田相想当纯臣,可有没有想过那方黎明百姓。”谷梁钰道。   “既为水灾,本相会奏请户部、工部皆出一人前去。”田为砚垂目道,“届时,御史台也出一人,作为监察。”户部以三皇子谷梁锡的人为多,工部以四皇子谷梁铉的人为多,而御史台便不定了,有大皇子谷梁铬的人,也有二皇子谷梁铜的人,也有一些纯臣,端看皇帝怎么派。大致会是一个相互牵制的局面,并不会行成一边倒,但也会造成赈灾银钱一窝分的状况。而工部派出的人头便是大有文章可做,若是指派谷梁铉的人去,那便牵制了其他人想分赈灾钱的念头。众人皆知,四皇子谷梁铉为人比较耿直,他的人皆是这样的性子,看不得弄虚作假。派谷梁铉的人出去,其他人便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捞好处。   “田相可否推本殿出去?”谷梁钰道。   “这……”田为砚皱眉,面前这皇子一向低调,从不插手朝廷事务,怎的突然有此念头?况且,这位皇子尚未成年,这赈灾之事是无论如何不会轮到他头上的。   “田相可知田云淡去了哪处?”谷梁钰知道要让田相力推他上去不会简单,便抬眼望他。   田为砚心头一凛,难道……   “没错,”谷梁钰看田为砚的脸色,便点头,“田云淡与我表哥就在丰宁县!”   田为砚眼色一沉,一直没刻意去查云淡的下落,没想到那小子竟躲那么远。云淡是他最小的儿子,因是双儿,所以当女儿般娇养长大。自小,云淡与奚大将军家嫡次子奚赫奕十分要好,可瞧着也没到互许终生的程度,也就由着他去。可几个月前,云淡竟闹着要与其订婚约。他为文官之首,奚大将军为武官之首,而且奚大将军的背后便是六皇子谷梁钰,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若是他们在一起了,那不就是将他们田家明晃晃地与六皇子绑在一起了?而且,当今圣上是个多疑之人,文武官之首都联在一起了,可不是甚么好事,在定下储君之后,第一个便是拿他们开刀。这小子也是被家里惯坏了,一不如意便与那奚赫奕私奔了出去。田为砚私心想着,奚赫奕武艺不错,云淡跟着他自是不会有危险,也就随他去了,而对京城里只道没这个儿子,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是刻意没找人查他们的行踪。之后他面对此事十分冷淡,可心里却是知道,没有一日是不想着这个调皮的小子的。   “他们……竟……”田为砚闭下目,微仰起头,咽下翻腾的苦涩。折子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丰宁县七镇皆受水患,居所冲垮,田禾漂没,民众无一生还。那云淡呢?他敛了敛心神,再睁眼便沉静了许多:“殿下为何要深入险地?”虽说奚赫奕与谷梁钰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可也只需派人前去营救,无需亲身前往。   “比起那些个皇兄,赫奕才是本殿过命的兄弟!”谷梁钰道。   “殿下慎言。”田为砚道,声音却不似之前疏离。   “无妨。而且本殿深信,表哥是没那么容易死的!”谷梁钰握了握拳,“奚大将军与田相不得离开京都,以防有心人揣测。而我大表哥也不能离开北大营,那便只有本殿最合适,也最使人放心。”谷梁钰说到最后一句话,便是一字一顿,他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话,“毕竟,本殿下未成年,莽撞些总是可以的,急于立功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本殿下对他们没甚威胁。”他连站到人前的理由都想好了,初生牛犊自然是不怕虎的!鲁莽的言语行事,也算是自暴“弱点”,让那些个人可以放心。平日里,他一向韬光养晦,奚家给他提供的人都是低调而能干的,从没有招惹过麻烦。   “由六殿下前去赈灾,表圣上拳拳关切也十分恰当,”田为砚点头,“再则有户部与工部派人同去,那些人也能放心。一县七镇受灾也不是小事,到时候御史台派人监察,再调太医院院判与医正同往。”   谷梁钰满意地点头:“田相也不必多虑,本殿已派人前去探看,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多谢六殿下。”田为砚本想做个纯臣,可人算不如天算,避过一遭,却是避不过第二趟。若这次田云淡真受奚赫奕庇护而安然无恙,谷梁钰此趟能寻得那小子回来,那田家便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此后不管如何还情,都是六殿下一派了。   谷梁钰淡淡一笑,有着与他年龄很不符的沉静。   次日,谷梁钰以为圣上分忧为由,上请赈灾事宜。田相立即将圣上夸赞一番,仁慈德行已受下效,圣上觉得马屁拍得十分舒畅,点头表示同意。随后,田相马上将可以随行的名单报呈与圣上,众皇子听闻名单上的人,他们皆有涉足,便一致同意。如此一来,谷梁钰如愿前往丰宁县。   而对于这些,远在山林里的奚曦和田恬是不知道的。田恬舀了一碗鸡汤,里面放着乡亲们特意盛给他的鸡腿,吃得眉眼弯弯。   主食是馍馍,奚曦让宁二么么将最后一点杂粮面,混上一些小麦细面,做了好些馍馍出来。乡亲们大多都没有粮食了,奚曦特意做了每人两个馍馍,也是为了明日的分别。腊肉和狍子肉也被烤干了切成小块,每人可以分得两块肉干。   乡亲们捧着馍馍和肉干,呜呜地哭着。   “奚当家,”宁可贵抹了一把泪,“咱代表乡亲们谢谢你!”   “说什么呢。”奚曦心里也有些难过,毕竟这一块土地上就剩下他们了,“明日分别之后,也不知大家境况如何。不管往哪边走,大家各自珍重!”   “奚当家也珍重!”乡亲们好容易擦干的泪水,又不知不觉地涌出来。   “一路过去,也不知哪儿有粮,大家拿着馍馍肉干藏在身上,好歹能挺一挺。”奚曦道。他也只是尽自己的可能去帮大家了,不可能把全部的吃食都拿出来,那些精米是田恬喜欢吃的,他得留着。   “哎!”乡亲们纷纷点头。今儿个奚曦打了两只野鸡,煮了一锅鸡汤喝,每人能分得一碗带块鸡肉的汤水,加上蘑菇和婆婆丁等野菜,也能差不多能饱了,那两个馍馍和肉干就可以藏着明日吃。   奚曦坐到田恬身边,拿馍馍就着鸡汤喝。大家都没说话,只静静地吃东西。 第64章 北上   次日天还没亮,周围就悉悉索索忙开了。乡亲们收拾了东西,一一与奚曦道别,然后下山去。   田恬被这些动静吵醒,看看天色,略有些郁闷,可想到今日要赶路,便也乖乖起来洗漱。   宁二么么按着奚曦说的,煮了一小锅粟米粥,看到田恬起来便道:“恬哥儿,米粥已经好了,我先帮你盛一碗凉着。”   “谢么么!”田恬一边洗着牙,一边道,“你们也吃,小毛猴的米粥先空下来,咱不够可以吃一点馍馍。”   “小毛猴的已经留了一竹罐了。”刘奔家的闻言也是一笑,“乡亲们大多都已经下山,剩下的都是与我们一起往北走的。”   田恬抬头一看,差不多剩下二十来个人,而且,还有两个熟人。   “奚家夫郎!”牛大力正拿着一个馍馍在啃,旁边站了个无比魁梧的男人。   “你也往北面?”田恬问,眼睛瞟了一眼牛大力旁边的人,看装束应当是牛大力的夫郎。好壮硕的夫郎!   “是,”牛大力咽下一口,“咱家就剩俺与夫郎两个了,咱觉得跟着奚当家走,总不会错的!”   “嗯。”田恬点头,死忠粉!   “恬哥儿,”宁二么么抱着筐子过来,“这炭还剩大半筐呢,带走吗?”   “好重哦。”田恬皱眉,难不成背着炭逃命?   “奚家夫郎放心,俺来背!”牛大力立马拍胸脯。   “你背篓里的东西呢?”田恬往他身后看去。   “俺本来是背了一箩筐红苕的,”牛大力道,“大水来的时候,奔得太急,被撞烂了,撒的一个都没剩。”   “真不幸!”田恬一撇嘴。   “一些衣衫什么的咱家夫郎就能背着,”牛大力道,“俺有力气!俺来背这炭好了!”   “咱也可以!”陈大憨探过头来道。   “那你们便每人一半背着。”田恬想了想道,“咱也不知道要走多久路,指不定在野外露宿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还能燃上一堆驱驱寒。”   “是!”牛大力和陈大憨连连点头。   “那这锅肯定是要带着走的。”宁二么么如此一想,望着锅子道。   “自然!”牛大力道,“么么别担心,咱都带走!”   “怎么了?”奚曦拎了两只山鸡晃着过来,“聚在一处做什么呢?”   “咱说着要将剩下的炭和锅都带走呢!”刘奔道。   “行吧。”奚曦点头。   “奚当家才一会儿工夫就打了两只山鸡呐!”宁二么么接过来去料理,方便带着走。   “嗯,万一路上没吃的,还能吃上一顿。”奚曦点头,看到田恬咬着柳枝条,便问,“恬儿,洗漱好了赶紧吃东西,咱马上就出发。”   “嗷!”田恬漱了漱口,将柳枝条一扔,赶紧去喝粥。   奚曦走到山泉边,与宁二么么一起杀鸡。杀好洗干净的鸡也不像之前那样挂在背篓外,而是用油纸包好,放在背篓最下面,这样才不会太招摇。鸡的上面放了一布袋精米,和一些不多的粟米细面。田恬的背篓里还是放着些衣衫,只是因拿去一件奚曦的衣衫而浅下一段,正好可以将夜壶藏在里面。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大家就出发了。   “恬儿,”奚曦帮田恬提着身后的背篓,“你索性把背篓卸下来,我来抱着就成。”   “不用了。”田恬挥手,虽然有些累,可一起赶路的人中,就只有小娃娃身上没背东西,他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跟小娃娃一样?   “咱不仅仅是走到镇上,而是要走一天的。”奚曦轻道。   田恬的目光顿时有些哀怨。轻身走到镇上都累,更别说背着个背篓了,而且过了镇还得继续走。   “奚家夫郎,读书人可受不得累,咱帮你!”一起赶路的乡亲们立马凑过来道。   “不用。”奚曦一笑,“你们存着气力赶路,我抱着就成。”   田恬权衡了一下,与其到时候拖累大家,还不如现下就保存些体力。这么一想,他便乖乖卸下背篓。奚曦伸手一撩,将背篓抱在怀里,还能空出一只手搀扶田恬。   田恬斜眼一看,直接拍掉奚曦的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奚曦身后背一个背篓,绑着一组弓箭,还有一把大刀,前头手里报上一个背篓,走得气息都不乱。而他却是轻身上阵,这样走着都累!田恬又瞄了一眼那大刀,他扛都扛不起来,只能拄着呢!不过,这么强悍的汉子是他当家的!如此一想,田恬又自豪地看了看奚曦,小心肝都颤了颤。   奚曦见田恬脸色变来变去,还一下一下地瞟过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在这你一眼,我一眼里,很快到了镇上。   “这……怪可怖的!”陈大憨家婆娘望着乱糟糟的街道,缩了缩身子。原以为就他们宁左村这样子,没想着镇上街里更可怖,尸首都比他们村里多一些!   “可……不……”有些村民比较胆小,都差点不敢落脚。   街里的房屋垮得垮,倒得倒,有些青砖大屋倒是还挺挺立着,可窗户和门都半掉着,在风里“吱呀吱呀”地响着。青砖小道上随处可见碎石断砖,还有泡得发白发胀的尸首。乡亲们看到那散乱的尸首,眼眸也是一沉,也不知道有没有亲人认回去。若他们当时跑得慢了,也跟这些人一样,不知道会被冲去哪儿。可同情归同情,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来,将这些陌生人埋到地下。在这情况下,他们只有快点赶路,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偶尔,头顶飞过一只“呀呀”叫的乌鸦。大家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爹爹,有铜钱!”蛋娃眼尖地看到地上有铜钱,便赶紧去捡来。   宁二么么诧异了一下,看着蛋娃手里的四枚铜钱也是一笑,赞道:“蛋娃眼睛真好!”   “大家可以瞧着点路,说不得就能捡到钱,”奚曦笑道,“这儿的人都没来得及跑,大水将钱冲出来也是有的。”   “真的?太好了!”乡亲们原本紧张又疲惫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都分神去留意地上。   “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大家的脚步可别慢了,”奚曦道,“若是为了找钱而耽搁行程,咱夜里就要在这儿住下了。”   “嘶……”众人瞅了瞅尸首乱横的街道,身上颤了一颤,“咱赶紧的!”   他们没有特意停下来寻找,可一路过去,真的能捡一些钱,还有捡到一钱两钱银子的,可最多的是铜钱。   过了镇,他们走上田间小道。如他们村一样,田地都杂乱不堪,随处可见无人敛收的尸体。偶尔一具横在路中央,他们也得双手合十一拜,赶紧跨过去。   奚曦时不时地就看田恬一眼,最后实在看不过眼,便伸手抓紧了他的手。   “大叔……”田恬的声音打着颤。   “别看。”奚曦道,“就赶路。”   “不看路怎么走!”田恬怕极了也是高声一吼,在空旷而静谧的田野里突兀异常。   奚曦拽着他的手,紧了一紧:“恬儿别怕,有我在。”   田恬收获了乡亲们回视的目光,也有些羞愧。可这儿仿若鬼片拍摄现场一般,差点将他逼疯。   “恬儿,”奚曦看他脸色发白,便将一手的背篓往旁边让了让,伸手将田恬揽到肩下,轻声道,“要不我抱着你走,你甚么都别看。”   “背篓不要了吗?”田恬瞪了他一眼。   “不要!”奚曦往旁边瞅了一眼,“就一些衣衫而已,等过了水患灾区,咱再买就是!”说完作势就要扔,被田恬一把扯住,“罐子里可是有银钱的!”   “哦,忘了。”奚曦道,“罐子拿出来,其他扔了。”   “不!”田恬气乐了,“你不要脸,咱还要脸呢!”他可没脸让奚曦扛着走,小娃娃才这样子的。他拍开了奚曦,伸手抓着他的手,“这样就好。”   “嗯。”奚曦看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便点点头。   晌午的时候,奚曦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儿歇脚。说是干净,也就是没有尸首而已。这儿的水都不能喝,大家便拿出昨晚上的馍馍啃。小毛猴也没有米汤喝了,刘奔家的将馍馍掰得碎碎的,一点点给小毛猴吃。现下的小毛猴已经适应了吃馍馍,饿起来不管什么东西塞到嘴边,他都能吃得香香的。   田恬看着小毛猴吃得香,也是五味杂陈。放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还吃奶粉呢,小毛猴却是呆在背篓里一路逃难。他叹了一口气:“苦了小毛猴了!”   “哪儿的话!”刘奔家的笑道,“小毛猴多幸运,能在大水灾里活下来!”   “是!”田恬一听,也对!   “也是多亏了奚当家与恬哥儿,”刘奔家的道,“不然哪儿能在这灾里吃馍馍喝米汤!”   “是!”牛大力就在后头,闻言也是点点头,“咱能活下来,全仗着奚当家警敏!”大水冲来的一刻,是奚当家叫他们往山上跑的,动作慢的都被水卷走了呢!   “就说那狼群,”有人道,“咱能从狼口下存活,便是大幸了!”   “是啊,咱也是打过狼的人了!”立马有人笑开了。狼都杀过,还怕甚!   “咱跟着奚当家,前路肯定是顺畅的!”原本惊恐不安的村民们也笑开了,好似只要有奚曦在,他们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那咱吃好了继续出发!”奚曦道,“争取别在这样的地儿过夜!”   “嗷!”乡亲们想起今晚过夜都不知道在哪儿,一阵乱叫。   大家的动作都不知不觉地加快,几下啃完一个馍馍,便收拾着起身赶路了。一路往北,受灾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也许跟他们一样正巧在山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可那些个人却是昏昏沉沉的,面上的颜色也不太对劲。   乡亲们看到有活人很是高兴,正要上前搭话。突然,奚曦脸色大变,赶紧施手扯住他们! 第65章 歇脚   “快走!”奚曦喊道,伸手扯起一方布巾就将田恬的口鼻捂上。   “怎的了,奚当家?”乡亲们有些懵。   “遮住口鼻,这怕是疫病!”奚曦沉着脸道。   乡亲们赶紧拿脖子上的布巾兜头兜脸,一面快步离开这片地方。不是他们无情,那可是疫病,沾染上了就没有活路了。况且,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来救人。   田恬看着他们奔跑的劲头,倒是“噗嗤”一笑:“幸亏咱村的人有戴布巾的习惯!”   “可不是!”乡亲们的声音掩在布巾下,有些闷声闷气。   “读书人就是有远见!”牛大力本就是奚家夫夫的死忠粉,现下这情况不赞上一句肯定过不去!   “我有个问题。”田恬伸了一指道。   “什么?”奚曦警惕地看着前方,特意避开死尸和脏乱。   “你不是说落胥河在西面吗?”田恬道,“咱为甚要往北走?”   奚曦木着脸斜眼看他:“……”   “作甚?”田恬挑眉,“就不许急中生智?”   奚曦额顶落下一大坨汗,可惜没空余的手拭去:“落胥河是在西面,朝东南面流去。缺口处肯定是受灾最严重之处,现下我们不知缺口有多大,可往北是肯定能避开灾区。”   “哦。”田恬点头。本以为是发现了他们奔错地方,没想到是自己想岔,竟会想着往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去!想起方才说的“急中生智”,田恬感觉脸上有些热,肯定是布巾焐的!   “恬哥儿还能想起这些问题!”刘奔家的在布巾下气喘吁吁,“咱早就成没头苍蝇了!”   “不要慌张,”奚曦的声音很沉着,连换气响声都听不到,“咱不喝这儿的水,不碰这儿的东西,应该会好一些!”   “听奚当家的!”乡亲们紧紧跟在奚曦身后,学着他的路线奔跑。   “你家小毛猴在哭!”田恬偏过脸,对刘奔家的道。   “就……让他哭一会儿吧。”刘奔家的早就听到小毛猴哼哼唧唧了,可想到这儿的空气都有可能带着疫病,便狠狠心,不把小毛猴抱出来。   “会不会是跑的时候磕碰到了?”田恬听着小毛猴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些不忍。   “可能颠着了。”奚曦看了一眼,想了想道,“要不,我抱着小毛猴,你给我背这背篓。现下已出村子,这儿的气息比村里要好许多!”他手里抱着的背篓腾出去的话,倒是能抱小毛猴,小毛猴在他手里能稳一些。   “好!”刘奔夫夫相视一眼,立马点头,“谢过奚当家。”刘奔家的接过奚曦手里的背篓,倒是不重,比背小毛猴省事多了。   小毛猴一到奚曦怀里就停止了哭闹,连被兜着头都没闹一下,乖乖伏在奚曦胸口。奚曦一手横揽着小毛猴,一手扶着田恬快步奔走。   “接下来的路,我们尽量避开村子,会多走一些路。”奚曦一边走一边道,村子里带有疫病的可能性很大,他们一群人中,有老人,也有小娃娃,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咱听奚当家的!”乡亲们异口同声道。   “到前头那座山,咱过去看看能不能歇歇脚。”奚曦看了看前方的山道。   “好!”大伙儿都知道,那山看着近在眼前,可是没半个时辰是走不到的。不过,想着能歇脚,心里倒是带着几分期待。   田恬暗暗哈了哈嘴,脚上已生疼,肯定是走出泡来了。可他吭都没吭一声。他看了着两边田地里,难不成吭了一声,然后平心静气地对着那么多尸体坐下来休息?田恬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恬儿,”奚曦看出了田恬一脚重一脚轻的窘迫,立马撑住他,“脚怎么了?疼了?”   “有一点。”田恬点点头。   “要不……歇一歇?”奚曦道。   “不用了!”田恬扯了扯他,“才不要与尸体为伍呐!”   “那……”奚曦还是有些舍不得。   “快赶路吧,”田恬道,“山林就在前面!”   奚曦皱眉,蛋娃都走得比你快了!而且,这山看着很近,其实还是有老长一段路的。他想了想,问一旁的牛大力:“乡亲们交给你带队,到前面山林汇合,可以吗?”   “可以!”牛大力拍了拍胸膛。   “注意着避开赃物就行了。”奚曦叮嘱了一句。   “奚当家放心吧,”牛大力道,“咱一定会把乡亲们安全带过去的!”   “好!”奚曦点头,又问刘奔夫夫,“我先把小毛猴和田恬带去山林休息。”   “好!”刘奔夫夫点头,“有奚当家,咱很放心!”   得了刘奔夫夫的话,奚曦伸手便将田恬一拎,提气往前跃去。   田恬惊恐脸:“哇哇哇呀……”   乡亲们崇拜脸:“奚当家灰过去惹!”   “咱们好像拖奚当家后腿了……”   “要不是咱们,奚家夫夫只要一忽,就能到北边了吧!”   “欸……”   “恬儿,”奚曦轻笑,“这样好些了吗?”拎田恬的手往上一送,手臂一揽,将他抱在怀里,脚下腾跃的速度却是一点都未减,一两个点地便跃出好几里。   “你起飞前不带打声招呼的?”田恬的惨白脸好不容易缓下来。   “嘿嘿……”奚曦望着前方。   “小毛猴在笑?”田恬被搂在怀里,与小毛猴贴在一起,才发现那小娃娃正兴奋地“咯咯”直笑。   “嗯。”奚曦道,“小毛猴一点都不害怕,一跃而起便笑开了。”   小毛猴窝在里面,“咯咯”乱颤:有甚害怕的,比扔高高好玩多了!   田恬呆木脸:“……”不知者无所畏!   一会儿工夫,奚曦便带着他们已经到了山林处。提步往上走了一段路,便寻得一处山泉,奚曦便将田恬放下来。   “嗬!”田恬缓了缓眩晕,生平第一次晕机!   “恬儿,你坐这儿等一等,”奚曦看了看四周,觉得还算安全,便找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让田恬坐下,“我去看看这山泉水得不得用。”   “哦……”田恬本想扎去泉水里洗一洗,闻言也只得停了下来。   奚曦将背篓放下,又把小毛猴塞进田恬怀里:“我很快便回来的。”   “嗯。”田恬点头。   奚曦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在林里飞跃。   小毛猴感觉没方才那种飞飞的感觉了,便一把扯下兜头的布巾,一下对上田恬焉巴巴的眼神,立马嘻嘻地巴上去,丝毫没有不见爹爹的窘怕。   “蠢娃娃!”田恬架住小毛猴,由着他在腿上蹦跶。   “啊啊!”小毛猴蹦跶得更欢了。   “蹦吧,就当按摩了。”田恬舒坦地享受小脚丫的踩踏。   “啊啊!”小毛猴更起劲了!   没多久,奚曦便回来了,还拎了个人过来。   “怎么?”田恬紧张地将小毛猴搂进怀里,“这人怎么了?”   “别怕,没事。”奚曦将人扔到泉边,“这人是大夫,就饿晕了,没得疫病。”   “你认识?”田恬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只见这人瘫在地上,动了一下,强撑着爬起来。   “嗯。”奚曦从背篓里找了个昨日做的馍馍,递了给他,“吃吧。”   “谢谢。”黄柏的声音很轻,解下身上的小背篓,在吃之前也不忘在泉水里洗了洗手,然后抓起馍馍狠吃。他本以为受灾的地儿少,走过一两个镇就没事了,没想到受灾范围这么大。走了两日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好不容易爬到这山林,再也没力气了,差点饿死。   “恬儿,这泉水没问题,洗一洗罢。”奚曦从田恬怀里接过小毛猴。   田恬赶紧到泉边,掬一捧水洗脸:“嗬!真爽!”   “凉不凉?”奚曦问。   “有点凉,可是很醒神呐!”田恬卷起袖子洗手,恨不得将脚也洗上一洗。   “待会儿煮上一锅,再好好洗一洗,别贪凉。”奚曦道。锅在牛大力那儿,连布巾什么的也是在刘奔家的身上,只有等着了。   “我这儿有锅,”黄柏将最后一点馍馍塞进嘴里,开始翻找他的背篓,“就是小了。”   “带着锅还能饿死?”田恬诧异地望了望这人。   “这一路过来,连水都不能喝,我煮什么?”黄柏道,吃过一个馍馍,好歹接了些力气,倒是能辩上一辩。   “你背篓里那么多野菜,好歹啃上两口也不至于……”田恬朝他背篓里瞅了瞅。   “这……是草药。”要不是黄柏看在奚曦救他的份上,早扔一个鄙视的眼球过去了。   “省点气力别叨叨了,”奚曦道,“把锅洗一洗,煮锅热水来喝。”   “哎!”黄柏赶紧将锅接过去,摇摇晃晃地去泉边洗。   “要不,我来洗吧。”田恬生怕这人栽进泉里。   “不打紧,”黄柏道,“洗个锅而已,我就是气力还没缓过来。”   “恬儿,黄兄可以的。”奚曦将小毛猴塞过去,“你抱着小毛猴,我去捡柴禾垒灶。”   “好。”田恬点头,看这位仁兄身上灰扑扑的样子,小毛猴不能让他来抱,就由着他洗锅吧。   奚曦很快抱了一捆柴过来,搬了几块山泉边的大石头垒出个灶,再架上水,便成了。黄柏从背篓里翻翻捡捡,拿了些草药出来,洗上一洗,丢进锅里。   “这是防疫病的?”田恬抱着小毛猴凑过去看。   “嗯。”黄柏跟煮面似得,搅合了一下,“一路走来,总会沾染些许不干净的,喝下一点防范防范也是好的。”   “小娃娃能喝吗?”田恬问,怀里的小毛猴冲黄柏眨巴眨巴眼睛。   “冲稀一些,也是可以的。”黄柏道。   “绕开这座山,不知走多久能脱离灾区。”奚曦洗过手,望向远方。   “还是在这儿过个夜,明日再走罢。”黄柏道,“继续赶路的话,说不得就要在死尸堆里睡觉了。”   “你在死尸堆里睡过?”田恬立马□□去。   “自然……是没有!”黄柏指了指自己青灰的眼圈道,“就因为这,我不眠不休走了两日,到这儿才支撑不下去的。”   “你走了两日?”奚曦道,“我们走过来才一日。”他知道他们是一个镇出来的,若是一个人赶路,到这儿绝对不用两日,他们一群人走走停停都没用一日。   “慌不择路,绕了几个圈子。”黄柏无奈道。   “要是让我一个人从那些个……里面走过,也会害怕的。”田恬很能理解。   “嗯……”黄柏偏了偏头,瞧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没法承认,也没法不承认!   “我本也是打算在这儿住一晚,明日再赶路的。”奚曦适时地消了尴尬,“趁着这里水干净,好歹能煮一点吃食。”   “好!”田恬点点头,指了指小毛猴,“小毛猴都快饿死了。”   小毛猴吮着手指,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方才见着就快到山脚了,”奚曦道,“我看看去。”说着把大刀留下就离开,“这儿还算安全,连只山鸡都没有,你们好好呆着。”   “哎!”两人点点头。   “嗬!”黄柏扶了扶那把大刀,都提不起来,“奚兄当真大力!”   “那是当然!”田恬与有荣焉,傲娇地仰了仰头,他家靠山,能不厉害嘛! 第66章 停留   没过多久,奚曦便领着一群人往这儿走来。   “奚家夫郎!”乡亲们纷纷朝田恬打招呼,看到奚家夫郎安然无恙,他们也就安心了。   “嗯,”田恬点点头,“大伙儿洗一洗尘,咱把早晨抓的那山鸡煮汤喝!今儿个就在这儿歇歇脚,明日再赶路。”   “是,奚家夫郎!”乡亲们赶紧到山泉边洗刷,还特意挑稍稍远离些的位置。   “奚兄你……是里正?”黄柏对奚曦道。   “不是。”奚曦回道。   “那威望挺高!”黄柏有些诧异他们对田恬如此恭敬。   “还成吧!”田恬仰了仰头。   奚曦见田恬抢过话头,还一副得意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   乡亲们很快将自己洗刷干净,手脚利落地搬石垒灶捡柴禾,一切都干完,便坐到火堆旁,喝着奚曦分给他们的热草药汤。   “晚上我们喝粥吧,山鸡切成块放粥里一起煮,可鲜了!”奚曦从背篓里取出精米,又把细面拿出来给宁二么么,“这些都做成饼子,留着明日吃。”   黄柏没想到这人这么大方,竟拿出精米来给大家吃,一时之间对奚曦很是赞服。奚曦却是因为这顿下来只剩一布袋精米了,杂粮面在之前就吃光了,细面经这一顿也没了。他虽不知道泛水患的区域到底有多大,可大致也就在一两日的路程之内了。只要出了灾区,他便可以再买粮食,不用抠着这么一斤两斤米。而且,乡亲们手里本就没什么粮了,总不能自个儿喝着米粥,让乡亲们干看着。   “咱这儿有杂粮面!”也有人拿出仅有的一点点面,与宁二么么一起去做。   “奚当家,这精米得留着给奚家夫郎吃,咱吃点饼子就成!”   “是啊,这精米可矜贵了!”   “可不是,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精米呐!”   “大家一起吃吧,”奚曦道,“吃点好的,身子才能扛得住这么赶路。咱们一起出来的,可不得相互照应着,大锅子和炭火还指着你们背呐!”雨势一收,柴禾都干了,这两日倒是没用过炭,可到底舍不得扔。   这下,大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呵呵地应了。   奚曦将精米放进锅里,加上水煮着。牛大力拿了一柄勺子洗了洗,过来看着锅子,时不时给搅合一下。   “有姜没?”奚曦问黄柏。   “正巧有!”黄柏眼睛一亮,从背篓里一堆杂草中翻找出一块,递了过去。采药时在山林里呆上两三日也是有的,所以这类东西倒是备着,逮到野兔山鸡还能烤着吃。   奚曦见状也是挑了挑眉,这小大夫倒是不简单,能带着姜行走在山林采药,看来还有一点身手!他垂下眉目,从背篓底下翻出那两只山鸡,与姜一起洗了一洗,切块,看着锅里的粥差不多便放进去一起煮。   “跟着奚当家有肉吃!”牛大力感叹了一句。   “这也幸亏早晨逮了带过来,不然,我也变不出山鸡。”奚曦笑道,“这座山里都没见着什么小动物。”   “为什么呀?”田恬很是奇怪,小毛猴已经被刘奔家的抱过去了,他便到锅灶边凑热闹。   “可能这村的猎户比较多。”黄柏道,“猎户多了,那些个兽禽也就聪敏得多,连着近山脚都不敢过来的。”   奚曦看了黄柏一眼,又不着痕迹地垂下目光,看着锅里的粥。   “哦。”田恬点头,“我还以为这儿有什么毒物,兽禽都灭了呐!”   黄柏:“……”   奚曦:“……”   众人惊恐警惕脸:“……”   “你可真聪敏,还能想到这一点。”黄柏道,“放心吧,有毒没毒我还是能看得出的,大家安心吃吧。”   “也是,”田恬点点头,“不然,你也不能选在这处趴着。”   黄柏沧桑脸:“……”这位夫郎真是天真烂漫,口直心快!   “咱奚家夫郎就是警醒!”死忠粉牛大力赶紧拍了一句。   “是啊!”众人点头,“跟着奚家夫郎总是不会错的!”   黄柏幽幽地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奚家夫郎肯定是这村里的村花一朵,个个都护得紧!   “别叨叨了,汤药喝完了吗?”奚曦道,“喝完了要煮锅白开水呐!”   “马上马上,等俺再倒一碗!”   “咱也来一碗!”   “灌这么多还能吃得下晚饭吗?”田恬担忧道。   “咱一天没喝水了,渴得能喝一条泉!”   “就是,眼巴巴地瞧着那水井,却是碰不得!”   “俺也是!俺还以为就俺一个眼馋那井水呐!”   “谁让你们叨叨一路!”奚曦扫了他们一眼。   “那……那不是害怕麼……”   “嗯……叨咕着叨咕着,就没那么害怕了。”   “成了成了,都药渣渣了还倒!”黄柏看不过眼,叫道。   “咱不是怕得疫病么……”   “行了,吃碗山鸡粥,力气有了,就不怕那些个!”奚曦看着粥差不多了,便盛了一碗给田恬。   “好香!”田恬小口小口地吃着。   众人巴巴地望着那锅粥,奚曦好笑道:“自个儿盛,多着呢!”大家看着奚家夫夫都盛了,才拿了碗过去,舀到鸡腿块特特剩下,留着给奚家夫郎吃。每家也不可能带足了碗,奚曦看着他们轮流吃一个碗也是看不下去,便起身离开。   没多久,奚曦扛了两根竹子回来。   “砍竹子作甚?”田恬道,“都吃上了,做竹筒饭也晚了。”   奚曦顿了顿,才将竹子放下来:“原来恬儿想吃竹筒饭了。”   “唔……”田恬一边吃着,一边道,“竹筒饭挺好吃的!”   “好!”奚曦点头,“等我们有了落脚地,就蒸上一锅竹筒饭!”   “那这些……”田恬好奇道。   奚曦拿刀利落地砍下一截,递给最近的村民:“拿去洗一洗,当碗用。”   众人一看,这竹节又粗又短,砍下来可不就成碗了!   “哎哎!”那人赶紧接了去泉水边洗。   奚曦砍足每人一个碗之后,剩下的也没浪费,竹节长的拿来灌水再合适不过了。   “大叔,”田恬喊道,“碗够了,不用砍了,过来先喝粥!”   “嗯。”奚曦应了一下,放下竹筒,又去盛了一碗粥,坐到田恬身边吃着。   “大叔?”黄柏愣了一愣,“你不是他夫郎吗?怎的管他叫大叔?”   “不行吗?”田恬瞥了他一眼,“我觉得挺好的!”   “我也觉得不错!”奚曦已经习惯了这个称谓,自然不会有意见。   “奚家夫郎说好,便是好!”众人纷纷道。   田恬眯了眯眼,有脑残粉就是这么好!   黄柏张了张嘴,有种擦汗的冲动。   “我们这么有调调的称谓,尔等是没法体会的!”田恬扫了一眼黄柏,下巴仰得高高的。   “是是!”   “我们奚家夫郎文武双全,哪是普通人能跟得上的!”   “奚兄,”黄柏见状赶紧转了话题,对奚曦道,“若没条件我就不说了,现下看着正好有条件,我便提一提。”   “说罢。”奚曦抬眼望过去。   “咱们从那些个污秽的地方过来,光喝汤药是不够的,得把身上的衣衫洗一洗,至少外面的衣衫得洗干净。”黄柏道。   “是。”奚曦闻言点头,再将乡亲们一一看过来,不是每个人都有替换衣裳。就是他本人,也没有,为数不多的衣裳都落在原先家里,被大水冲了个干净。   黄柏看出了奚曦的想法,道:“现下围着柴火,外衣洗了也不会冷,火堆燃旺一点就是了。一晚上烤着火,明儿个就能穿了。”   “说的在理。”奚曦点头。   众人也纷纷点头:“只要不染上疫病,咱就洗!”   大家一致同意,喝完粥将锅子洗了煮上一锅水,便一个个排在山泉边洗衣裳。   “奚当家!”大家诧异地望过去,“你们家是你洗衣裳?”   田恬闻言立马红了脸。   “嗯。”奚曦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黄柏看了一眼理所应当的奚曦,又看了一眼红脸的田恬,没有插话。   “奚当家就是好汉子!”   “奚家夫郎由奚当家照顾最合适不过了!”   “奚当家真疼咱奚家夫郎!”……   “奚兄是外村人?”黄柏轻轻问田恬。   “我和大叔原本都不是宁左村的。”田恬奇怪这人为什么这么问。   “你人缘真好!”黄柏只能这么叹一句。   “那是!”田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恭维。   为了烘烤衣衫,大家砍了些竹子来,搭起架子用来挂衣裳。柴火经风一吹火焰跃得太厉害,凑近了容易烧着,离得远了烤不干。田恬便将炭拿出来,燃上一大堆,衣服都架在外面一圈。他们晚上睡觉又是在衣服架子外头,燃上一堆堆柴火,两面都烤着,在这阴冷的山里倒不至于冷。   “真奢侈!”黄柏叹道,拿银丝炭烤衣裳,哪个庄户人家能这么做,“果然说跟着奚当家有肉吃!这话还真没说错!”   众人以一种你终于觉悟了的眼神看了一眼黄柏,奚家夫郎的好,你肯定能领会到的!   一夜安然度过,乡亲们喝上两碗米粥,用竹筒带了些热水,继续一路往北。究竟山的那边还有多少受灾地,他们都不知道,要走多少路才能到安全地带,他们也不清楚,可他们也不能停在这个山林里干等着。有奚家夫夫带着他们,他们觉得心里便没那么绝望,只要一路往北。   奚曦带着他们一路往北,却是与谷梁钰派出的人错过了。谷梁钰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仍是没有寻得。饶是如此,谷梁钰也没有改变想法,还是如期往水患灾区行进。 第67章 流浪   绕过这座山,一切渐渐好转。村庄里有叫嚷的孩童,时不时还会有一两声鸡鸣犬吠。田地里的庄稼再不是全部覆没,虽说被水泡得有点久,可却是活的。有冲垮的茅草屋,也有正在起的屋子,还有结实的青砖瓦房。   “俺!终于活!过!来!乜!”牛大力兴奋地大吼。   田恬斜了一个飞眼过去,敢情之前不在出气?   “是欸!终于接触到人气了!”陈大憨也开心道。   田恬埋头擦汗,这位的话更狠了!   乡亲们各个喜形于色,总算有个安全的地儿歇歇脚了!一直在死寂的田地里行走,他们总觉得虚得发慌,甚至有时会莫名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着?   “你们!”突然,一人举着木棍子指向他们,“你们哪里来的?”   “老乡!”牛大力笑得跟朵花似的,凑上一步,却被木棍子抵住。   “谁跟你老乡!”那人往前送了送木棍子,嫌恶道,“站着说话,别过来!”   “欸?”牛大力脸上的花迅速地耷拉下来,“俺们都是丰宁县的……”   “咱可不是丰宁县的!”那人挥起木棍,仿佛驱赶什么脏物似的。   奚曦赶紧一把将牛大力往后一扯:“我们与你好好说话,你怎的拿棍子相向!”   “对你们这些流民,客气甚!”那人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将棍子挥了过来。   奚曦一把扯过木棍,两手一压,便折成两段,随手往旁边一扔。他不屑拿身上的武艺欺人,可欺到头上的挡还是要挡的。   对面那人被那么一扯,差点跌倒,可望着他们却不敢再向前,而是很快往后让一让。他抖了抖唇,有些忌惮奚曦,正想说些什么,后面奔来乌泱泱一大群人。   “这边这边!”“这边有一群流民!”这些人举着木棍铁锄,一边奔,一边叫喊着。   “哼!”方才那人瞬间有了底气,腰杆子也直了起来,“识相的赶紧走!否则……”   奚曦站到最前面,等着这个村子的村民奔到跟前。   “里正!”前头的人指着这方对身边一个中年汉子道,“流民就在那儿!”   那里正两三步跨来,将锄头往奚曦面前一砸,却是意外地发现这人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位里正,”奚曦开口道,“我们不是流民,我们是……”   “甭跟我们说这些!”那里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就问你,是不是遭了水灾出来的?”   “是……”奚曦无奈道。   “是就成了!”里正不耐烦道,“水患地出来的身上都带着疫病,我们村是容不得的!”   后面的牛大力想说些什么,可那些村民并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时间。   “是的!什么都不用说,赶紧走!”   “俺们这儿不接受流民!”   “赶紧走!别把疫病带来!”   “滚出俺们村!”……   “欸?”牛大力无助地看了看田恬,后者也是无可奈何,“作甚要相互伤害呐?”   奚曦眉头一皱,黄柏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奚当家,这儿不适合住下来。”   “为甚?”大家都诧异了。   “这儿接近水患区,没有逃难来的人,都是极容易感染上疫病的,因为水是流动的。”黄柏压低声音凑近奚曦,实话实说。他怕声音高了被这儿的村民知道,他们就没法走出这村子了。   “嗯。”奚曦点点头,“那……乡亲们,咱继续走,不怕没落脚地!”   “听奚当家的!”宁左村村民全部都应了下来,虽然他们没听到那大夫说什么,可奚当家这么说一定是对的!   宁左村村民一刻都没多停,跟着奚家夫夫绕开了这个村子,留下一群傻楞的扛锄持棒汉子。   “奚当家,”陈大憨晃到奚曦身后,“他们怎那么说咱,俺们遭水灾也不是愿意的,怎的那么伤人呐,咱看着就好好的,没得疫病!”   田恬从奚曦的胳肢窝下探出脑袋:“就是就是!”   奚曦也冲他一笑。与那村的村民相比,宁左村村民倒是和善得很,当初到丢了银票,身上的银钱都不够买地,好多村子都很排外,不肯让他们入住,只有这个村接纳了他们。   “怕甚!”田恬看不得那碎玻璃样,便安慰道,“天大地大,这村不容,还有下一村,乡下不容,还有镇上,总会有地儿可站!”   “嘶……镇上的地儿多贵,租不起呐!”   “租不起,咱就去山里!占个山洞也能过!”   “是!山里有野菜挖,有山鸡吃,也能活!”   “所以,咱继续朝前走!”田恬听着众人的话语,笑着指了前方喊道。   “是!跟着奚家夫郎走!”   “欸,奚兄!”黄柏推了推奚曦,“你家夫郎很得人心。”   “那是自然。”奚曦点点头。   走了一个时辰,奚曦看了看日头道:“乡亲们,咱找个地儿歇歇脚!”   “哎!”众人四下里张望,望见前头有棵大榆树,便奔了过去。   “这儿还有山泉水!”牛大力家夫郎奔过去,却是不敢先施手,回头来望黄柏,“大夫,来看看这水能不能喝得?”   这山泉水是用竹管打通了接下来的,管口下方有块大石头,好似用来承水的大桶的。泉水自竹管流下,落入水渠里,淌淌而过。黄柏看了看水渠边上的青苔,又看了渠底的小鱼小虾,施手接了一口闻了闻,点了点头。   “这儿应当没受什么灾,水很干净。”黄柏顺手洗了一把脸。   “真好!”大伙儿扎到渠边,拿着布巾洗脸。   “恬儿,待会儿想吃什么?”奚曦搅干了棉帕子,递给田恬。   田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接过棉帕擦了擦:“昨儿个不是说吃饼子吗?”   “现下有水,咱可以煮饭吃。”奚曦道。   “那就煮稀饭吧,”田恬道,“没有多余的锅做菜。”   “挖几颗野菜,切碎了放进去一起煮,那粥别提多好喝了!”黄柏就在他们旁边,不客气地建议道。   “好。”奚曦刚起身,身边的牛大力他们就赶紧拿这渠边的石头搬过去,帮忙垒灶。有两个村民去周边捡柴禾,其他的都去草地里挖野菜。   “真自觉!”黄柏砸了砸嘴。   “自然!”陈大憨拿了锅在竹管下洗着,理所应当道,“难道还等着奚当家煮给咱吃?”   奚曦从背篓里拿了些米出来,宁二么么就接过去淘米。   黄柏四下里望了望,好似就他与奚家夫郎没在干活了,顿时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哦,不,奚家夫郎也没闲着,正抱着小毛猴,领着两三个小娃娃走过去。他抓了抓脑袋,问:“奚兄,我做点什么?”   “嗯?”奚曦刚想起身,闻言有些不太明白。   “你看……”黄柏将手一指,那一圈忙着挖野菜的乡亲们,再指了指无所事事的自己,讪讪一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唔……”奚曦明白了,便道,“乡亲们挖来的野菜,麻烦黄兄查看一下,是不是都能吃。”   “这个没问题!”黄柏点头,“我会一一把关的。”   奚曦便往榆树下走去,黄柏等在水渠边,划拉着水等着乡亲们挖野菜过来。   “奚当家是好人!”宁二么么看了黄柏一眼,笑着端了洗好的米往榆树下走去。   米粥煮了半滚,野菜便洗净了拿过来,奚曦伸手将菜随便扯断,扔进锅里。其实,不放任何东西,光是白米粥就香得很,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散发着稻米的清新。   奚曦合上锅盖:“再煮一会儿就能吃了。”   “哎!”众人拿着竹筒,巴巴地围着。   突然,树上落下些树叶,众人正待朝上望的时候,掉落下一个小少年。   “哇哇!”那少年扑腾着手脚,正砸向煮着米粥的锅。   奚曦身手一接,一个旋身让出圈子,将这少年放到旁边地上。   “这……这位大侠……”少年惊恐不定,好容易站稳了身子,“多谢……”   “娃娃,你在树上头干么呐?”一场虚惊下,乡亲们问那小少年。   “摘榆钱!”少年抓了抓脑袋。   “你?空着手摘榆钱?”牛大力绕着这少年走了一圈,道。   “嘿嘿……”那少年不好意思了,他没好意思说打算先睡上一觉再摘的。   “娃娃,赶紧回家去吧,”宁二么么道,“这树可高了,爬上头可危险了。”   “哎哎。”少年应着,脚上却是没动一步,巴巴地望着那锅粥。   “你是这村子里人?”奚曦木着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是!”那少年道,“俺叫三狗子,你们打哪儿来?”   奚曦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随意聊聊:“你家大人呢?现下是春耕时候,是在锄地?”   “是呀!”三狗子马上就贴了过去,唧唧歪歪地从家里说到村里,从村里说到地头,直到野菜粥都煮好了,他咽着口水朝那锅香香的米粥看过去。   奚曦拿勺子,将米粥汤先舀了一碗出来,,又添进一些软糯的米粒,然后递给刘奔家的:“凉上一凉,喂小毛猴喝。”   “哎!”刘奔家的自然是接下了。   余下的孩子都大些,不必喝米汤,直接喝粥便可。奚曦伸手舀出两碗粥,不忘招呼大家:“大家都过来吃饭吧!”   “你们从哪里来?”三狗子见众人围了过去,再看不到那锅粥了,便与奚曦说话,“怎的在这儿煮东西吃?”   “我们是宁左村过来的,遭了大水,屋子都冲垮了。”奚曦吹着米粥,对那三狗子道。   “那岂不是庄稼都冲走了?”三狗子皱眉。   “可不!”牛大力正端着一竹筒粥出来,闻言便说上了,“田地没有了,屋子也垮了,家里什么东西都给冲走了。”   “那你们还喝米粥呐!”三狗子诧异道。   “那都是俺们奚当家仁善,不忍心看我们饿肚子,给我们吃的。”牛大力道。   “唔……”三狗子点点头,这么听来这人真是不错,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白花花的米粥,只吃过糙米粥,还没这么黏糊。   “牛大力,看锅里还有么,够的话给这小子也来一碗。”奚曦见这人眼睛死盯着,便开口道。   “哎。”牛大力拿了个竹筒,给舀进一大勺,“给!”   “谢谢!”三狗子本就在听到奚曦发话就眼睛放了光,现下一说话,口水直往下掉。   “这孩子……”牛大力一笑。   三狗子一边吹着,一边小心地喝着,还不忘和这施粥之人搭话:“你们这是往哪儿走?”   “不往哪,”奚曦道,“看哪个村子能租个屋子给咱住,就在哪个村子落脚。”   “欸?”三狗子望过去,“俺还当你们要去哪儿投奔呢!”   “嘿嘿……”牛大力就在旁边笑了,“有投奔地儿的都找门子去了,剩下的我们这圈儿都是没处投奔的,走一步算一步。”   “那来咱村呀!”三狗子一站而起,“咱村里有多余屋子可以租呐!”   奚曦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孩子的话就当真,只望了望他。   “真的?”牛大力开心地眼睛一瞪大,“若真能租了屋子,咱就在这儿住下了!”   “等着!”三狗子抱着竹筒起身,“俺去找人来与你们说。”说着,就飞快地奔向村子。   “若是……”陈大憨有些担心,望了望他们的大锅。   “赶紧喝粥吧,”奚曦道,“其他的,等人来了再说。”若是不同意他们留下,他们也得喝完了粥再走。若是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起身又去拿勺子给他与田恬添了一些米粥,众人也纷纷上前去舀,将锅里的粥舀了个干净。   “大叔……”田恬迟疑地喊了一声。   “莫怕。”奚曦道,“已经走过好些村子了,大约镇子就在这附近了。实在找不到落脚处,咱去镇上睡两天客栈。”   “是欸!”   “咱还捡了一些铜钱呐!”   “俺住大通铺就成!”   “咱还没住过客栈呐!”   “到时候咱再去找找有没有可以干活的,咱啥都能干!”……   乡亲们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十分期待能在村子里落脚,毕竟他们对田地什么的比较熟悉,面对镇上的一切,他们本能地有些拘束和胆怯。他们一面喝着粥,一面频频朝那方村庄看去。 第68章 落脚   没多一会儿,一帮庄户汉子扛了锄头往这边奔来,气势汹汹的。   “欸?”牛大力很受伤地抱着竹筒站起来,“又是来赶咱的?”   “好不容易喝顿米粥,哎……”陈大憨皱着眉头,将剩下的粥往嘴里灌,若是打起来,都怕打翻了这矜贵的米粥。   众人一看苗头不太对,也纷纷灌米粥,好在粥已经凉下了一些,灌下去不烫。   “俺本来想吃完粥,趁着洗锅的时候将锅好好舔一舔的!”有人愤愤道。   “咦——”众人鄙视眼,才想起这人每次抢着洗锅,没想着是打着舔锅的主意!   “柱子!要脸不要!”陈大憨道。   “要与不要都好好长着呐!”那舔锅的人便是柱子,理直气壮道,赶紧抢了锅抱在胸前,“奚当家,俺帮你护着锅!”   “嗯。”奚曦木着脸只好点点头,他又不要舔锅,没理由拦着人不舔,再回头看田恬,他正偷偷干呕着,“怎的了?”   “奚家夫郎怎么了?”众人纷纷凑过去,这样子有些像怀上了!   “没甚。”田恬缓了缓,丝毫没注意乡亲们异样的目光,而是不自觉地望了一眼柱子。   奚曦细心地觉察到田恬的目光,便勾了勾唇,小声道:“锅是洗干净的。”若是就舔干净了锅不洗,他也是要呕上一呕的。   田恬立马不好意思起来,那人也在旁听着呐,就算知道也不要说出来,人家会尴尬的!个傻汉!   奚曦的声音虽小,可乡亲们都听见了,立马狠狠瞪了柱子一眼:“看,奚家夫郎都被你恶心到了!”   柱子理亏地垂头,很不舍得地看了看锅里那层粥水。   “不是不是!”田恬更是尴尬了。   “不是?”   “莫非是有娃娃了?”   “有娃娃好啊!奚家夫郎是个有福气的!”……   田恬扒拉着脸上的黑线,恰好这时候那帮扛锄头的村民奔来了!宁左村村民见此阵仗,也没空唠干呕的事情了,俱是抱着竹筒锅碗往后退了一步。这些人都好嚣张!好可怕好可怕!   “就是你们在这儿煮粥的?”领头的汉子声音很是洪亮,一张脸黝黑黝黑的,活像要债的!   “咱就在这儿歇了歇脚。”   “顺带填了下肚子。”   “就这都不许麼?”   宁左村村民抱着竹筒锅碗可怜巴巴地小声嘀咕着,田恬听了瞬间止了呕,一脚横扫过去,下摆太窄,差点一个趔趄,被眼疾手快的奚曦一把捞住,才没当众丢脸。田恬深吸一口气!下次!下次绝对要穿分体的裤子,不要穿这等娘们兮兮的筒裙!   就站在旁边的牛大力小媳妇状,往田恬身边凑了两步:“奚家夫郎要踹直接说一声便是,小心自个儿的身子。”   小心甚?他又没怀上!田恬喘了几口粗气,实在忍不下去,上前就踢了牛大力一脚:“咱在大路上歇个脚又怎的了!作甚一副鹌鹑样!给我抬起头挺起胸,咱狼都杀过,还怕这些个汉子吗!”   “是咧!狼还吃人呐,这些个人总不能吃人吧!”   “奚家夫郎说的对,咱就歇个脚而已,碍着谁了!”   于是,宁左村村民各个抬头挺胸,回以一个“凶残”的眼神。   “这……”扛锄的汉子们站在对面自觉好像有些不太对。   “我们的确在这儿煮了一锅粥,有甚问题?”奚曦见身后的人都平复下来了,便直问对面领头的。   “没……没甚问题……”领头的汉子结结巴巴道,声音却是很响亮。   “那你们这是做什么呐?”奚曦朝他们的锄头上看去。   “咱方才在地里头干活来着!”那些个人这才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扛着锄头,好似要上去打群架似得,脸上不免一阵尴尬,赶紧将锄头放下来。   “哦,你们冲那么快,咱还以为你们来砸锅呐!”牛大力见对方气势压下去了,便凑上前道。   “哪能!”那些个汉子赶紧摆手。   “说话还那么高声,差点吓着我们奚家夫郎!”牛大力又道。   “喂!”田恬不满,方才吓得差点乱窜的是谁!幸好有他镇着,不然这些人可怎么办!现下算怎么回事,是说他最胆小吗!   “咱……”那领头的汉子皱了皱眉道,“咱地里头冲出来,还没缓气呐,就直接趁着说话的空档喷出来咧!”   田恬擦汗。   “哦,那没事,你们回去慢慢喘!”牛大力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那帮汉子拖着锄头点点头,听话地往回走。走了一半,遇上了小心护着竹筒的三狗子:“老爹!那位大侠咧?”   “哎!”走在最前头的汉子拊掌,才想起他们奔过去是为甚么,“年纪大了,随便一搅合,就忘正事了!”一个转头就朝身后的年轻汉子吼,“大狗子!俺年纪大咧,你也年纪大麼,怎的不提醒一句!”那声音震了个响天,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在吵架呐。   “老爹,俺被你从地头里拉出来,都不知道冲过去咋回事!咋提醒乜!”大狗子也很委屈,可声音却是用了最大的,生怕老爹听不见。   “别叨叨了!”三狗子摇头,“赶紧回去呀!”   “是嘞是嘞!”三狗子他老爹赶紧又带着乌泱泱一众汉子折回去,嫌锄头拖地上碍事,又扛在了肩上。   “真是不省心!”三狗子摇头,慢慢地喝了一口米粥,砸吧了一下嘴,真香!他就回去将米粥倒出大半给老娘的工夫,他老爹就忘了这茬事,真是没处说!   而那方宁左村村民已经喝完野菜粥了,各个在水渠边洗竹筒洗锅碗,望见那帮扛锄汉子又复返诧异得很。   “又作甚?”牛大力很快走到最前面。   “俺是狗尾村的里正!”最前头的汉子吼道。   “欸?”牛大力马上警惕地望向他们肩上的锄头,生怕一言不合就来砸锅。   “咱来问问你们!”那狗尾村里正依旧是用吼的,“你们要租咱村里的屋子么?”   “啥?”不光是牛大力,水渠边的宁左村村民都瞪大了眼睛望向那群扛锄汉子。   “三狗子说你们要租屋子……” 狗尾村里正抓抓头,莫不是三狗子弄错了人家的意思?   “真的?”牛大力一时不敢相信,望了望凑过来的乡亲们脸上同样的诧异神色,才知道没听错。   “嗯。”狗尾村里正抓了抓脑袋,“就是租金得提前收着。”   “嗯?”宁左村乡亲们皱眉,莫不是收了租金就赶他们走?   “咱……”狗尾村里正见这些人迟疑了,便立马道,“咱这儿的屋子虽简陋些,可好歹不漏雨。俺们给你算便宜点儿,四十文一个月。成不?”   田恬望了望奚曦,简直是神转折!用吵架的声量说出这般打商量的话,真的没关系?   “俺们……”牛大力本着宁左村诚实憨厚的民风,小心翼翼地问那狗尾村里正,“俺们村里遭了水灾……”一路过来,可是好些村子嫌弃他们是逃水灾来的,不让他们靠近呐!   “哎哎!”那里正赶紧点头,表示十分理解,“等上头整顿下来,没一两个月搞不完呐!”   “是欸!”牛大力想起田地里的庄稼,就心疼得很,“咱田地都淹了,庄稼一个不剩,连屋子都垮了,可不得出来找地方落脚。但咱村里若是需要人手,咱肯定会回去的!”   “嗯嗯!”那里正虽然长得很悍,可听着庄稼一个不剩,也是立马抹了抹眼泪,脸上黑锅般的颜色糊开了一道道。对一个庄户人家来说,庄稼就是命啊!   “里正?”田恬趁着他们在抹眼泪,好奇道,“你脸上为甚涂那层黑漆漆的玩意儿?”他还当这人天生黑脸,要账必备呢!没想到,竟是吓唬人的!   “欸?”里正立马朝手背上看,虽然蹭到手上黑糊糊地化成一道道,可却是明明白白的,“这……这应当是早晨帮俺家婆娘铲锅灰沾上的!”   众人:“……”你要不解释,就当是特意为了吓唬他们涂上去了呐!   “怎的出门的时候也不提醒俺!”里正的红脸隐在那黑锅灰之后,反正也看不出,只朝后问大狗子。   “俺只当你是晒出来的呐!咱见天地在地里头摸索,可不得晒黑了,老爹你就比咱黑那么一点点,年份不一样。”大狗子抓了抓脑袋,“况且,俺也没见你白过呀!就算知道了那是锅灰蹭的,也只当你喜欢呐!”   “嘶……”里正的脸埋了埋,敢情是三天两头就顶着锅灰出去?不过,黑脸也挺悍气的!没见着黑熊就是这个色儿嘛!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言归正传,”奚曦又负责将话拐回来,“说说这个租房子的事情。”   “哎哎!”里正点头,想起他们的遭遇,便咬了咬牙道,“大家都不容易,要不这样,咱就便宜点儿,十日收一次租金,十三文可好?”十日租金十三文,一个月可就是三十九文,便宜一文了呐!若是说三日四文,可就不便宜了。   “里正,你可真是大好人!”牛大力也不嫌弃这人手上的锅灰了,立马上去抓了他的手拽了拽,“当真是好人!虽然长得不太像!”   宁左村村民纷纷点头,伸手抹了抹眼泪。走过那么多村子,终于有收留他们的了!他们纷纷点头应道:“的确是大好人!也真就是长得不太像!”众人想起初见他们扛锄过来的那气势,说打群架还是温和的,简直就像是山大王带了小喽喽下来扫荡!   什么叫做不太像?狗尾村里正反正黑脸也是看不出了,他摸了摸脸,黑脸多霸气!这些个人竟欣赏不来!没事,等住下来,慢慢就能体会到这黑脸的酷帅狂霸拽了!悍气点儿好,省得被外村人欺负!   “好了,”奚曦见他们都叨叨完了,便道,“大伙儿收拾收拾东西,看看有那些屋子可以租。啊,对了,黄大夫,你要与我们一起留下来么?”   “你们村还有大夫!”里正瞪大了眼睛。   “怎的?”牛大力疑惑地望过去。   “大夫,留下来呗!”里正立马嘴一咧,尽可能让自己变得可亲一些,声音也带着一拐三转,“咱免你的租子!”他们生个病大多都是自己熬过去的,难得去镇上看一下,要花好多钱呐!村里有个大夫,总归能照顾着些乡里乡亲的人!   “嘶……”宁左村村民羡慕嫉妒恨!黄大夫什么嘴皮子都不用耍,只消报出个大夫名号,就有人巴巴地请!   “我……”黄柏本想说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医馆的,看到众人期待的目光,便道,“我现下身上正好分文都没有,多谢大家收留!”他想着,这些宁左村村民也住不长,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也跟着离开好了。   “那成!”奚曦对狗尾村里正道,“里正大叔,那我们都留下来,暂住狗尾村了!麻烦看看有没有够住的屋子?”   “成!成!”里正点头,他们这儿土地贫瘠得很,娇气的庄稼想种都种不活,现下有人愿意租他们房子,倒也是有一笔进项了!   里正往前引路,狗尾村村民帮着宁左村村民扛东西,往村里面走着。 第69章 入住   奚曦走在最前头,由狗尾村里正指着哪家可以租用,哪家可以住几个。听了这么一路,奚曦不由问道:“里正大叔,你们村里怎这么多空余屋子?是乡亲们自己建了,赚租金用的?”   “哪能啊!”里正的声音很大,脸上黄一道黑一道,喜感得很,“这都是以前村民留下的。”其实,这些空余的屋子都好好的,每年秋季里村民们都会施手一起修上一修。村民们还是指望着那些出去的人能够回来,村里还能热闹起来。   “那些人呢?”奚曦问,村里一半多的屋子都空着呢,又不是少的。难不成出去躲灾了?   “咱这儿土地种不出东西,留不住人呐。”里正说完之后便有些担忧,望了望奚曦,生怕这些人反悔了。   “都往外头去了?”奚曦听这意思,好似是不回来了。   “有些是去镇里,自卖为奴。”里正有些黯然,“有些是去签了契,做工过活。”   “这土地是有多贫瘠,才能做出自卖为奴的事儿!”田恬在一旁诧异道。   “咱这儿可种不出小麦稻米这些,”里正道,“咱地里头种的最多的就是红苕,连衙门里收税,都是直接跳过俺们村。”   “不要税?”刘奔惊讶道,“俺们那儿收的税可重了,和田租一起,得收去多一半呐!”   “那村里有多余的空地给咱种种么?”宁二么么问。作为靠种地养活蛋娃的宁二么么来说,若是没有地种,肯定会觉得心慌。听到不要税钱,他便腆着脸问上一问。   “随便种,看着田地里长草的,都是无主的!”里正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谢谢里正!”宁二么么心下一定。   “那我们便选这儿罢!”奚曦望了田恬一眼,指了村正中位置的屋子。周围正好有几座相连的空屋子,宁左村村民可以住这儿一拨。   刘奔家还是与宁左村一样,住奚家左边,宁二么么便选了奚家右边的屋子,其他村民也陆陆续续地选了屋子。   “那你们收拾,若用得上我们的,便只管喊一声。”里正道。   “在这儿先谢过里正了!”奚曦拱手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里正摆了摆手回去,由着他们自便。   奚曦带着田恬走进院子:“恬儿,里头肯定灰尘大,你现在外头坐一会,或者去看一会儿小毛猴,我很快就能收拾好。”   “我帮你呗!”田恬拿布巾遮住脸,“有灰尘怕甚,不有布巾咩!”   奚曦看着他这样,便傻傻一笑。反正恬儿也做不了多少,他手脚快一点就是了。他打开了屋门,散一下味道,自个儿提了水桶出去拎水。   田恬找了一把扫帚在院子里扫起来,没一会儿就……“阿嚏!阿嚏!”   “哈哈哈……”牛大力笑得那个前仰后俯。   “哼!”田恬瞪了他一眼,很快又是一下,“阿嚏!”   “咳咳……”牛大力笑得都不好意思了,赶紧把炭筐和锅放在院门边,上前夺了扫帚在院子里挥舞起来。   田恬马上就发现自己的不对来,连扫地的正确方式都没找到!他与别人不同,是倒着扫过去的!真是丢人!想到这里,田恬只好学奚曦木着脸,以消尴尬。   “这是……”奚曦一回来,便看到田恬横眉冷对,牛大力一副孙子模样,正扫着院子。   “读书人怎能做这些脏活!”牛大力赶紧道,“呛着可就不好了!”   “放着吧,我弄起来很快。”奚曦提了水走进来。   “哎!”牛大力将院子里扫好,也便停了手,“奚当家,这炭筐和锅放这儿了!”   “好!”奚曦点头。   “俺方才出去溜达了一圈,”牛大力晃头晃脑道,“倒是明白了为甚里正不介绍自个儿的名字。”   “为甚?”奚曦不明所以。   “里正叫狗娃!”牛大力笑道。   奚曦看了他一眼,狗娃这名字在村里很常见,牛大力怎会笑得如此欢?   “里正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大狗子,二儿子二狗子,三儿子三狗子。”牛大力囧囧道。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家都带着“狗”字!老爹叫狗娃,儿子叫狗子!田恬抹汗!若是介绍了名字,难不成他们喊狗娃大叔吗?   “别瞎叨叨!”奚曦无奈道,“人家里正好心收留咱,可别得罪了人家。”   “哎哎,知道咧!”牛大力抓了抓头。   “你怎的还不回去收拾屋子?”奚曦诧异道。   “欸……”牛大力抿了抿唇,“咱家夫郎能干的很,这点小事一会儿就能搞定!”   田恬想起那个壮硕的夫郎,不由地问道:“那之前你家的田地都是你夫郎种的?”   “嗯!”牛大力道,“俺去造纸坊上工之后,田地里都由俺家夫郎干了!”   田恬望了望自己的细胳膊,略有些惆怅。   “闲的话,去看看乡亲们有谁家需要帮助的,搭把手。”奚曦道,“咱天黑前都得收拾妥当了。”   “好咧!”牛大力点点头,冲田恬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田恬窘着脸,想了想,扯了块布巾湿了湿,进去帮着擦桌椅。   “恬儿,”奚曦拉住他,“这桌椅得掸了灰尘之后才能擦。”   “那我干啥?”田恬很茫然。   “这接下来的活都要在掸灰尘之后才能干,”奚曦道,看到田恬颇有些失落,便想了想又道,“不若这样,恬儿将那……罐子拿出来,取些铜钱出来,将房租交了,顺便看看乡亲们手中可有什么粮食卖。”   “唔……”田恬点点头。   “咱宁左村的村民手里都没粮了,招呼着夫郎婆娘一起去看看。”奚曦道,“若是有菜肉鸡蛋之类,买一些过来。”他们家精米倒是还有,可总不能还吃米粥吧。而且,奚曦看了田恬一眼,这么些天,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恬儿都瘦了。   “好!”田恬仰了仰头,在背篓里拿出那个罐子,数了一把铜钱,用布巾包着,去找刘奔家的了。   刘奔家的抱了小毛猴,与田恬一起挨家去问一问,很快牛大力便带着他们几个去找里正去了。为什么是牛大力带着,就是因为他有个能干的夫郎一手包办了。   “里正!”牛大力在院外喊了一声,笑意隐在嘴角。   “哎!”里正狗娃走了出来。   田恬埋头也是忍了忍笑,这么壮硕的身材和狗娃那么童趣的名字,实在是很不搭!   大伙儿都喊了一声里正,里正便赶紧请他们进屋坐。里正的两个儿子还在地里头,剩下一个三狗子正理着一扁箩榆钱,看到这伙人进来,便笑着问了好,端着扁篓往里间去了。   “里正,”牛大力搓了搓手,道,“咱过来交房租,按之前您说的,十日一付可好?”   “行!”里正点头,这次一共租出去八户屋子,不光能拿些铜钱,村子里也热闹了些!   牛大力将各家十三个钱收过来,一共是一百零四个钱,递给里正:“里正,数一数,看看对不对?”   里正扒拉着铜钱,数了一通:“哎哎!对的!”   “咱还想问问,”牛大力道,“有没有粮食可以匀一些给咱。”   “呃……”里正思索着,村里大多数人家只有红苕,有那么一点杂面和糙米也是偶尔买那么一点点尝尝味道的,哪里能多。况且,他们之前还喝米粥来着,他们村里是一粒都没有。   “你看,咱一路走来,什么吃的都不剩了,”牛大力道,“若是有的话,咱出钱买一些,好歹过了今日。明日咱想办法去镇上看看,买一些回来。”   “有是有,”里正红了红脸,可惜脸太黑,大伙儿都看不出来,“就都是红苕,没甚其他的。”里正想起他们吃的精米,就不太好意思。   “有红苕就不错了!”牛大力点头笑着说,“咱在宁左村也老吃红苕!”   “呵……”里正这才笑了,“那俺去招呼大伙儿看一看,家里可以拿出多少来卖,你们在这儿等着。”   “好!”牛大力点头,“谢里正大叔!里正大叔,您真是大好人!”   里正嘿嘿一笑,还好,这回没说他看起来不像好人。他擦了擦手,风风火火地奔出去了。   三狗子拿碗洗一洗,端上一壶白开出来。他唯一一次吃的米粥就是从这帮人中得的,所以老爹不在,他便出来招呼他们。   “来,大家喝些水润润。”三狗子将一摞碗放下,一一摆好,倒了一碗递过去给田恬。他记得这人就是给他米粥的那人夫郎,便特特直接倒好了递过去。   “谢谢!”田恬点点头,“你方才整的那是什么菜?”   “菜?”三狗子抓了抓头,然后道,“你说的是榆钱吧?”   “哦!”田恬并不认得榆钱,也不知什么味道。   “俺娘说了,今儿个吃榆钱窝窝!”三狗子笑着道。   “榆钱窝窝也很香呐!”坐在一边的乡亲们插上嘴,“那你们这儿地里头种什么菜?”   “不用问了,”牛大力直接截了话头,道,“俺都转过一圈了,这儿除了红苕,就见几根葱。”   乡亲们有些失望,有人嘟囔道:“出来之后,咱发觉自家腌的水萝卜特好吃!”   “水萝卜咱这儿也有。”三狗子立马道。   “是咩?”乡亲们立马眼睛一闪,有腌萝卜什么的配着吃,嘴里也不会觉得寡淡了!   “可是现下开春就没有了。”三狗子马上垂头道,“大家都种得少,一个冬日下来哪里还能剩。”   “咋不多种些呢?”   “是欸,腌萝卜多下饭!”   “有那个工夫,咱肯定是多种些红苕了。”三狗子道,“水萝卜又不能饱肚子!”   “欸……”村民们相互望了一眼,宁左村虽穷,可还能吃些腌萝卜杂粮面什么的。到了这儿才发现,自个儿村不算穷的,这狗尾村比他们宁左村穷好些,难怪这儿连税都不来收。   “那镇子离这儿远吗?”田恬关切地问了一句。   “远呐!”三狗子道,“怎么地也得走上大半日呐!”   “啥!”村民们也是一惊,那一来一回可不得夜里到家了!   田恬嘟了嘟嘴,已完全没法吐槽了。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他们在这儿落脚真的好吗?现在反悔,那租钱还能要得回来吗?他恹恹道:“我记得到这儿之前,还能看到田地里头有小麦甚么的,怎的隔开一个村,土地就差这么多?”   “就是乜!”众人点头。   “咱也不知道呐……”三狗子也皱上眉叹道。   “那岂不是日日都只能吃红苕了?”田恬更是哀伤了,“对了,这油盐什么的总得买吧?你们每次都赶那么长时间去镇上,岂不很麻烦?”   “咱把红苕放锅上蒸一蒸就成,不用油也不用盐。”三狗子道,“而且,要买个盐什么的,去邻村集市就成!”   “还有集市?”田恬眼睛一亮。   “嗯,半个月就有一次集市,”三狗子点头,“从这儿过去,大概走上一个时辰就到了,近得很!”   “半个月才有一次?”田恬瞬间垮了脸,“那下次集市是……”   “还有九日。”三狗子算了一下道。   “嗷……”田恬垂脸,生无可恋状。   “咱还想着落脚之后,买一些肉菜好好补一补呐!”牛大力道。   “你把红苕想象成大肉吧!”田恬道,他已经脑补出日日在这儿啃红苕的光景。煮红薯,烤红薯,蒸红薯,田恬耷拉下眉眼。红薯小丸子,拔丝红薯,红薯饼,田恬的眼睛稍稍亮起来,可很快抓狂了,天哪,没有糖! 第70章 买粮   里正很快带着一群挎着篮子的乡亲们过来,招呼着宁左村村民过来看:“咱这儿最多的就是红苕了,五文钱两斤!”   宁左村村民们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他们那儿红苕卖三文钱一斤,这儿倒是便宜一点。眼睛一扫,连个杂粮面都没有,大伙儿没得选择,只得拿这红苕了。手头宽舒的,便多拿几斤,手头紧的,便少拿些。饶是田恬家里有精米,不喜欢红苕的,也买了好几个。   除了红苕,还有人揣了自家攒的鸡蛋过来卖。狗尾村里养鸡的人家不多,下的鸡蛋不是给自个吃的,都是要去集市卖的。宁左村村民也不是每家都有那么多钱买这鸡蛋的,现下连个粮都没有,住的屋子还要交租子,可是得好好算一下,虽说在一路上捡到过好些个铜钱,也是抵不住这么花的。有几户人家鸡蛋一个都没买,其他的多少拿了两三个,剩下的都被田恬包圆了。   “待会儿回去就给小毛猴煮上一个蛋羹!”刘奔家的笑着说。   “嗯!”田恬点点头,“小毛猴一路上吃了不少路,现下安顿下来,可得好好补补!”   “就是这么说!”刘奔家的应道。   “可惜没有盐!”田恬叹道。   “嗯。”刘奔家的也是点点头,不过几日功夫也不是不能等,以前挨饿的时候都过来了,现下有红苕吃就算不错了!他看了一眼田恬,心想,奚当家肯定舍不得恬哥儿这么吃的,说不定明后日就会去镇里一趟。之前就见着奚当家揽着恬哥儿和小毛猴,还能跑那么快,简直脚不点地,掠过去的,那从这儿到镇上,奚当家肯定是不用一日的!   村民们拿了吃食,付好了钱,道了谢回去接茬打扫屋子。   “大叔,”田恬拎着一篮子红苕进来,“今儿个煮红苕粥?”   “嗯?”奚曦抓着抹布,走过来看看他的篮子,“都是红苕?”   “嗯。”田恬可怜巴巴地点点头,“还买了几个鸡蛋。”   “没想着狗尾村这么苦。”奚曦脸上带了几分愧疚。   “这沙地就不能种其他的?”田恬仰着脖子想,可惜他对种地一窍不通。   “可以,土豆、花生都能种。”奚曦思索了一下。   “那种土豆呗!”田恬道,“我们在这儿也要住一阵,总不能一直买了吃吧!”   “行!”奚曦伸手擦着旁边的桌椅,好让田恬能有个坐的地儿,“为甚村里只种红苕呢?”   “我估摸着是为了省油省盐。”田恬道,“你想啊,红苕煮了蒸了,不需要油盐。可土豆要做菜是要盐的,蒸了吃也是不像红苕带着一丝甜味。”   奚曦一笑,道:“也可能是红苕的亩产比土豆高。”   “也是。”田恬点点头,这人一副傻脸,脑子倒是转得快!唔……至少比他快!   “恬儿喜欢吃土豆?”奚曦道,琢磨着明日得去买一些回来,他们不能一直吃红苕。   “当然!”田恬点头,“土豆长得比红苕好看多了!”   “哈?”奚曦顿住动作,望了他一眼。   “土豆的身材好,”田恬认真地想了想,“唔……皮色也好。”   奚曦一坨汗垂了下来:“土豆还有皮色?”   “一白遮百丑。”田恬见桌椅干净了,便用干布擦了擦,坐下来说话。   “唔……有道理。”奚曦只得道,“恬儿,我们明日就去镇上买一些回来,土豆花生红苕什么的都买一点,现下正好种。咱也不用多,垦上一块地,自个儿吃着就成。”   “说到上镇……”田恬皱眉道,“他们说上一镇要大半日,一来一回只怕是要夜里到家了!你说说,这是有多远!”他已经绝望了,不抱上镇玩的心思了!光想想就觉得脚丫子生疼生疼的,脚底的泡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都是我的错,”奚曦皱眉,“找了个这么……个村子落脚。”   “不,”田恬摇了摇头,安慰奚曦,“再说,这村里人应当也是良善的。一路上走过的村子都不收留我们,也就这村子肯容我们了,算不错的了。而且,再这么走下去,大家也很疲乏了,若是再有刮风下雨甚么的,便是要生病了。有个落脚处,总比一直流浪好。”   “恬儿别担心,”奚曦听后脸色好了些,道,“旁边去镇上要那么久,我却是不用的。明儿个我就将那些东西都买回来,恬儿想吃甚?烧鸡还是酱牛肉?”   “唔……都喜欢!”田恬咽了咽口水。   “好,明儿个都买。”奚曦点头,“不若这样,我上镇买辆马车回来,恬儿上镇也不用为难了。”   “这……会不会太打眼?”田恬犹豫了一下,虽说他们现下住在狗尾村,可到底算是寄居,出门在外最忌的便是露财,“要不,搞个牛车?”牛车在乡下还算不突兀,马车就不太常见了。   “不会!”奚曦道,“有我在,恬儿不用担心!牛车恬儿坐不惯,咱就直接买马车!”   “哦!”田恬见奚曦这么说,也就不说什么了,“咱也不能为了买个菜,每日在路上奔波吧!”   “那咱搬去镇上住?”奚曦问。   “村民们肯定比较愿意住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咱们是一起出来的,现下把他们丢在这儿,不太好。”田恬道,“等着宁左村整顿好之后,我还想着回那儿住。”   “恬儿喜欢宁左村?”奚曦问。   “嗯,自然!”田恬点头,“平时还能打个山鸡野兔什么的,小日子不要太舒坦!”   “嗯。”奚曦赞同,这儿连个山林都没有,倒是的确不能打什么猎物来填补,“明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腊肉腌肉的卖,存着也好吃一阵。”   “好,”田恬想了想道,“反正现下天还凉着,买些菜也能放一阵,米面也拿一些。”   “嗯。”奚曦点头。   “好了,”田恬嘟囔完,才想起要帮奚曦的忙,“大叔,我做甚?”   “恬儿把咱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归整归整。”奚曦道,“屋里都打扫好了,只消扫个地就成,我马上就能弄好。”   “好!”田恬将背篓里的衣衫一件件拿出来,“嗷,差点忘了,被褥都没有,晚上可怎么睡!”平日是围着火堆坐坐的,现下有了床,自然是得要被盖了!   “用茅草铺一铺,狐皮大氅盖着,将就一晚。”奚曦想了想道,其他的明日置办。   “茅草?”田恬苦了脸,“其他乡亲们是不是也这么干的?”   “应当是这样子。”奚曦道,“置办不了被褥的,都是用茅草垫的。或者,恬儿将棉衣一件件垫在下面当褥子用,咱有炭,不会冷。”   “嗯。”田恬点头,他可接受不了茅草垫在身下,想想都扎身。   “等马车买回来,恬儿去镇上再做两身衣衫穿。”奚曦道。   “我衣裳够的,倒是你,现下只有一身衣裳,明日可千万别忘记添两身。”田恬道。   “哎。”奚曦冲田恬傻乐。   一背篓的衣裳其实也不多,田恬三两下就全放到箱子里。奚曦便让田恬去刘奔和宁二么么家看看,顺带送一点炭火过去:“顺便跟宁二么么说一声,家里的活不用着急,我这儿马上就好,做完就去帮他。”   “好!”田恬拿个小箩,捡了几个炭,又出门了。   奚曦见田恬离开,便开始清扫地上的尘土。大帚一挥,几下就干净了。清扫好屋子之后,他也没有立即去宁二么么家帮忙,而是将精米拿了一捧来淘洗,又洗了两只红苕,一只去皮切块用来煮粥,一只一切为二打算蒸着吃。灶里添上合适的柴禾,奚曦看了一圈,洗了两个蛋,直接放进粥锅里,这才走去隔壁宁二么么家。   田恬是先将几块炭给宁二么么,再去的刘奔家。所以,奚曦到宁二么么家的时候,田恬并不在。   “咱一个人忙得过来,不用念着。”宁二么么笑道。之前那么多年,地里头、家里都是他一人操持,也不觉得苦,现下也不会觉得累。不过,奚家这么惦记着他,他还是觉得挺感动的。   “家里我都收拾好了。”奚曦一边帮忙干活,一边问,“明日我打算去镇里一趟,买些土豆花生红苕甚么的回来种,么么要带吗?”   “你一个人背得了那么多?”宁二么么道。   “没问题。到镇上,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车买一辆,以后也好方便些。”奚曦道,“米面腊肉什么的都要买一些,被褥也得添一床,有了马车也方便些。”   “马车多贵!”宁二么么咂舌,“牛车会便宜一些,还能下地干活。”   “咱也不种地,最多就垦上一块种点吃的。”奚曦道,“而且,这马车跑得比牛车块,还稳当,上镇就方便多了!”   “也是。”宁二么么也不多劝,毕竟奚家家境好,花钱添置些好物件也是应当。   “么么若是家里需要什么,与我说一声,明日一并带回来。”奚曦道。   “哎哎!谢奚当家!”宁二么么点头,里里外外看了一遭,让带点油盐粗面和被褥。他也打算垦块田地来种,不过就种与村里一样的红苕,实惠又能果腹,其他就不种了。   奚曦很快帮宁二么么家打扫好,刚出院子,便碰上了牛大力,便将明日准备上镇的事与牛大力说了一声,关照他照顾好乡亲们。宁大力没有不应的,顺便替奚当家跑个腿,挨家去问问有甚要带回来的。   奚曦回家看了一眼灶火,只留一两点小火幽幽燃着。锅里的粥倒是已熬好了,稠稠黏黏,带着红苕的甜香。奚曦便舀了一碗出来,端着去刘奔家看看。   刘奔家的院子里挂满了洗好的尿布,薄的厚的,各种色儿,在微风里飘摇。若不是院里没种菜,奚曦差点以为就回到了宁左村山脚那个院里,那时刘奔家每日都要晒上好些尿片。奚曦淡淡一笑,敛目进屋。   奚曦一进屋,便见着刚洗完澡的小毛猴,便将粥给刘奔家的递了过去:“刚煮的,给小毛猴喝。”   “哎!谢谢奚当家!”刘奔家的笑着接过,“咱小毛猴一路上多亏了奚家,又是蛋羹又是米粥的,养得好好的。”他们打扫好屋子,就烧水给小毛猴洗澡了,吃食还没工夫整。   “啊啊!”小毛猴在田恬腿上蹦跶,开心地叫了两声,他都闻到甜味了!   “哈!”田恬见小毛猴直直地盯着那碗粥,便笑道,“小眼睛倒是贼亮,一下就瞅着好吃的了!”   “不用看就能知道了,”刘奔家的从田恬手里接过小毛猴,拿了勺子来喂,“这粥熬得多稠多香!”   田恬看着刘奔家的喂小毛猴吃粥,奚曦便与刘奔说了明日去镇上的事。刘奔家不用买褥子,茅草都已经铺好了,反正小毛猴的抱被是一直随着背篓带着的,他家只消添一条大人盖的被子就成。至于油盐,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要带一点的。   “恬儿,我再出去捡些柴禾回来。”奚曦想趁着田恬在这儿玩的时候,准备多一些柴禾,再挑上两担水,晚上好烧锅水让田恬好好洗一洗。   “我也去!”田恬赶紧跟上,捡柴禾这么简单的事,他肯定会干!   “好。”奚曦自然是高兴的,不用恬儿背,只陪在他身旁,他就开心得很了。 第71章 采买   捡了柴禾回家,奚曦便洗手给田恬舀粥。红苕粥甜丝丝的,白玉般黏腻,琥珀般暖融,滋味倒是不错。   “大叔,这红苕粥也蛮好喝的!”田恬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滑过,吃得十分满足。   “喜欢便好。”奚曦将两颗蛋从锅里舀出,放在小碟里,端到桌上。没有油盐,自然不能做其他,只能简单做白煮蛋了。   “白煮蛋?”田恬一看,蛋壳上柔柔腻腻的一层粥汤水,不知是不是受舔锅那茬影响,便鬼使神差地拿起一个,舔蛋壳上的粥汤水。   “恬儿?”奚曦看得一愣。   “欸?”田恬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窘迫地红了脸,“蛋壳上……有……粥汤水……”   奚曦看着田恬的脸微微发红,眼睛垂了垂不停地眨巴,既羞又囧,嘴角不由地微微勾起。他扫了一眼田恬水润的嘴唇,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口:“嘴唇上,有粥汤水。”   田恬:“……”好像有什么不对!这傻汉什么时候学会撩妹的一套的?!呸!他可不是妹,他可是……双儿……田恬扯了扯嘴角,似乎双儿也不比妹好多少!他眼色复杂地看了看奚曦:“说!用这招撩了几个……双儿……”想了想,这汉子除了能撩双儿,还能聊妹子,于是又狠狠添上,“……和妹子!”   “撩?”奚曦不太明白,可从田恬的脸色上看得出不是什么好词。   “用这招……”田恬只得表现得明白些,嘟起嘴做亲吻状,还“啵”地一声,“勾搭了几个人!”   “呃……”奚曦看着田恬浅浅的嘴唇水润润的,微微撅起,又软糯糯地恢复原状,喉头不由地上下滚了一回,一道又痒又麻的电流自下腹升起,如烟花绽放般瞬间漫至全身……   “嗯?”田恬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竟望着他走神了,这眼睛明明是黑白的,却能从里看出了十万伏电流嗞嗞而过,他不由地又红了红脸,“嘤……”   “恬儿,”奚曦发觉声音有些暗哑,“我只勾搭过你一人……”   田恬脸上的红色瞬间退散,勾搭!这傻汉竟然说勾搭他!踏马滴!别拦着偶,偶一定要打死这个文盲!而且是打死了再踩两脚的那种!   奚曦看着田恬上下鼓动的小胸脯,也知说错了话,没等恬儿冒火,想了想,赶紧换了个说法:“恬儿,我只撩过你一人!”   田恬闻言瞬间泄了大半气:“嗯?”   “恬儿,我奚赫奕只爱你一人!”奚曦眼里仿若有一片汪洋,将田恬卷入其中,忽而飞扬至九天,飘飘兮;忽而又荡落清谷,淋淋兮……   “大叔……”田恬迷茫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笑眯眯地眨了眨眼道,“来香一个……”哎玛,没抛过媚眼,不知道这傻汉能不能领悟!   “先……”奚曦马上脸上一红,“先吃饭,快凉了。”   田恬:“……”想掐死这人怎么破!方才撩得那个肆意样去哪儿了!怎的突然又变回这副纯情样了!还我邪魅攻啊!   “呃……”奚曦见田恬的气又升腾起来,赶紧凑过去亲了一下,“待会儿……嗯……夜里……再……嗯……”   “明白!”田恬立马两眼一眯,知趣地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噜完了一碗粥!   奚曦见田恬那么快就吃完粥了,还那么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又是一阵热:“恬儿……”   “嗯……”田恬一手拄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急,显得稍微矜持一点。   “你……”奚曦看了一眼桌上裂壳了的鸡蛋,“蛋不吃了?”   “呃……哦……”田恬回神,“忘记吃了!”他收回目光,抓起蛋剥起来。呵……白煮蛋果然就是白!放在粥里煮的白煮蛋,更是白腻。田恬眼珠一转,将剥壳了的蛋凑近自个儿脸蛋,问奚曦:“吾与白煮蛋孰美?”   奚曦一愣:“蛋如何能与恬儿比!”他不知道田恬为甚要跟一只……蛋来比美?人与蛋如何比?不过,明显这个回答取悦了田恬。   “嗯!”田恬微微一笑,张嘴咬了一口。他的皮肤比蛋白还美呢!不,大叔的意思是,这白嫩嫩的蛋没法跟他的脸蛋比!他本以为奚曦会回答,他比较美。若是木一点的话,会答蛋比较美。田恬倒是没想到,这傻汉竟会这样子回答!嘿!巴扎黑!羊驼驼们及时甩着花球,扭臀踢踏而过!   对于田恬想的,奚曦不太明白,面上有些茫然,不过他也没上前问清楚,只觉得恬儿开心就好。   吃完晚饭,奚曦收拾桌子,洗了锅碗便开始烧洗澡水。田恬一直跟在奚曦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眼里闪闪地见着奚曦看过来,他便眨上一眨。   奚曦被看得身上一阵阵发烫,硬挺着倒好洗澡水,让恬儿先去洗,自个儿去铺床。铺完床,奚曦左右看了看,拿了个破旧的铁锅当炭盆,放进六根炭,想起身上热烫烫的,又拿去一根。看到床上当作垫褥的棉衫,和当作盖被的狐皮大氅,奚曦生怕田恬冻着,还是把那根炭放了进去。   田恬趿拉着鞋子慢吞吞过来的时候,奚曦还有些手足无措。田恬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拖长声调:“大叔……”   “怎的了?”奚曦一惊,立马上前查看。   田恬将脚丫子抬起来,凑到奚曦的面前。脚底的水泡被田恬一个个撕破,现下脚底惨不忍睹,连踩鞋子都疼。就这当口,田恬还能分神关注一下自己的柔韧度,竟能劈这么高,腿还挺直!   奚曦一瞧,果然心疼地什么火辣辣的心思都没有了,一把抱起田恬,舍不得让他再走一步,直接放到了床上。他道:“怎的成这样子,路上都不说一声?”   “这不是腿都走麻了嘛!”田恬道,“脚底又疼又麻的,没甚感觉了!方才泡了一下澡,麻劲过去,就光疼得厉害!”   “现下蜜饯都没有,”奚曦想了想,抱歉地看了看田恬,“连个赤糖都没有。”   “哈?”田恬有些不明白,脚底起泡跟蜜饯有甚关系?他立马道,“别跟我提赤糖,都吃腻了!”   “哦,明儿个买蜜饯!”奚曦明白了。   田恬扶额:“我又不是小孩子!吃甚么蜜饯!”   奚曦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我明日去镇上看看,买个药膏来涂上,保管很快就好了。”恬儿就是这么懂事!明明最喜欢吃蜜饯、赤糖了,却是硬要装做长大了,不吃这些东西!想来之前每次买,都吃得好高兴的!奚曦打算明日买只鸡,用赤糖一起煮,给恬儿好好补一补!   “嗯。”田恬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眼眶里还噙着泪水。   奚曦身上颤了颤,赶紧咬了一下唇:“恬儿,好好坐着,我身上脏,别污了你身上。”   “那你快点过来嗷!”田恬掰起脚丫子看了看,轻轻吹了一下。   “嗯!”奚曦风一般瞬间消失。   被那道风带起了田恬额鬓的屡屡发丝,扬起,又沾上眼角、唇上的湿润。   田恬:“……”这头发能不能绞掉!   奚曦洗得很快,进屋前特意将外衫了脱去了。他见田恬还扒拉着脚丫子瞧,赶紧上去接过那白嫩的脚丫:“我来替你吹。”   田恬撒手躺倒,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嗯……用点力!”   奚曦一抖。   “不要怕我疼!”田恬动了动脚,示意他不要停,“用点力才舒服!”   奚曦点点头,吹出来的风稍稍大了一点。   “嘤……”田恬舒服地挺了挺腰,“就是这样!”   奚曦更加卖力了,不过鼓着腮帮吹气也很费劲,没一会儿腮帮子就酸麻酸麻的。他歇一口气,抬头望去,田恬已睡着了,小胸脯上下起伏着,小嘴还微微张着。奚曦无奈一笑,朝手中那白嫩的脚背上亲了一口才放下,拉过一边的大氅给他盖上。   室内燃了足足的炭火,倒是暖融融得很。奚曦心里默默地将明日要采买的东西都想了一遭,才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奚曦便起身了。他给田恬拢了拢大氅,又加了两根炭才出屋。   “奚当家!”刘奔拎着水桶出门,瞧见奚曦也要出去打水。   “嗯!怎也这么早!”奚曦拎着水桶走了过去。这一阵大伙儿都没个好觉,难得能踏踏实实睡下来,自然是不会拘着时间的。   “咱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刘奔与他一起走在小陌上。   “不用,”奚曦道,“我打好水,给恬儿煮上粥再走。”   “哦。”刘奔点头。他本是想跟着去帮忙抬抬东西的,可想到奚当家行走的风一般速度,便没有说出来。   “对了,差点忘了,”奚曦想起田恬的脚丫子,便道,“恬儿的脚底水泡子都破了,可能今日还会疼,若是下不了床的话,麻烦你找宁二么么过去帮他将粥盛了递一下手。”   “行行!”刘奔点头,他们庄户人家的脚底早就生了茧子,断不会这样子。读书人真矜贵!   “我煮的粥多得很,小毛猴醒了,你直管过去舀。”奚曦道。   “哎!”刘奔正走到那村外接水的竹管处,“奚当家,你先!我反正不赶时间!”   “好!”奚曦笑着也没推辞。他打了两桶水,便与刘奔说了一声,提着飞快地往家赶。   “啧啧啧……”刘奔羡慕地看着那背影,心想是不是也该跟着一起练一练。   奚曦到家便赶紧煮了一锅粥,拿了一壶水走进屋,搁在炭盆上,洗漱的盆子杯子也是放在靠床边,方便恬儿拿取。看了一遭没甚遗忘的,便匆匆喝了一碗粥,然后连忙往镇里赶。   这狗尾村果然是很偏远,方圆百里,都是荒土,连个村庄都瞧不见。若是昨日没在这儿落脚,怕是要在这荒野里睡一晚了。在荒野里睡一晚对他们露宿几天的人来说好像已经习惯,可这一路走来连水的影子都看不到。奚曦庆幸在狗尾村住下来,至少有那么个竹管淌水下来。   渐渐的,开始有一两条水渠小河,土地的色彩也比狗尾村那儿好一些,也渐渐开始出现村落。奚曦也没多看,只顾着脚下赶路。平常人走上大半日的路程,对于奚曦来说,半个时辰都不用。他到镇上的时候,时间尚早,卖菜的老农挑着筐子往街里赶,两旁的店铺有些正当开门。   奚曦问了路人,找到了专门卖牲畜的地方,花了二十五两买了匹中等马。有了马,只消去买个车厢子套上。有马车就方便了,奚曦开始采买东西。   卖菜的街市离卖牲畜的地方最近,奚曦便先去将菜采买好。那条街很拥挤,两边都是菜摊子,中间是怎么也容不得马车进出了。奚曦花了三文钱,把马车给看管车辆的人照看。   好久没吃过青菜了,奚曦掂了掂菜叶上的水,直接拿了五斤。看着摊上还有菘菜萝卜什么的,心思这倒是能放上一阵,便各挑了十斤。   “一共二十七文钱。”卖菜大娘看这人买的多,直接送了个背篓给他装,“这背篓是自家编的,可扎实了,后生拿着用罢!”   “谢谢大娘!”奚曦数了铜钱递过去,将萝卜一一码在下面,再摆进菘菜,最后把青菜放上去,一背篓满满当当沉得很,奚曦却是背起来轻松得很。   一路走过去,奚曦又拎上两捆韭菜,看到恬儿喜欢的土豆又买上一篮子。这菜市最前一片都是卖的蔬菜,也有卖一些菜苗的。现下正是种土豆红苕的时节,奚曦很容易就买到了土豆种块和红苕苗。宁左村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想要一些,奚曦便估摸着大约的数量买了下来。至于种花生,似乎早了些,奚曦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卖花生种的摊。这一下,背后﹑两手上都满满的了,奚曦便只有先回去,将这些东西放到马车上,再返回来去肉市。   这儿的肉市不光卖活的﹑杀好的家禽,甚至连腌的熏的都有。奚曦寻了一家卖相不错的腌肉摊,买了一只腌猪腿和两只风干咸鸡。摊主大叔拿草绳将这些绑好,奚曦付了钱便提着草绳往前走。接着,奚曦又买了一只杀好的肥硕母鸡,打算回去做赤豆炖鸡给恬儿吃。猪肉也是要买的,奚曦让屠夫切了老大一块肥瘦相当的肉,又买了些排骨和猪下水。肉市上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奚曦便两手满满地出去了。   以防猪肉和猪下水的血水污了车子,奚曦将装菜的篓子清理出来,找了茅草铺进去,再将猪肉猪下水以及杀好的母鸡放进去。看着这么多东西,奚曦也是一笑,这也是被狗尾村的贫苦吓怕了!他怎么样都行,只是怕苦了田恬。   从卖菜的街市里出来,奚曦赶着马车去了镇上街道,米面油盐﹑零食蜜饯﹑脚患草药膏和衣裳被褥,包括酒楼里的烧鸡酱牛肉等等,都一一采买齐全。   奚曦看了看满满一车厢的东西,回头赶着马车出镇。就这么一趟,就花去了三十多两银子。奚曦一边赶车,一边想着,虽说手里还有银钱,可这儿没有猎物打,也没个进项,着实愁人。不过,宁左村大约在半年之内能整顿好,到时候回去又能打猎卖钱,造纸坊也可以再开!如此一想,奚曦又安心了,钱先花着呗,就平日里买些吃食,那些钱是完全够的!   缰绳一抖,奚曦高呼一声,马车“哒哒哒”地往狗尾村奔去。 第72章 融洽   午时不到,奚曦便架着马车回到了狗尾村。从镇上到狗尾村大致用了一个多时辰,奚曦觉得恬儿应当能忍受,以后便能随时带恬儿去镇上了。   “奚当家!”牛大力正寻了一处荒田在垦,听到声响回头看去,便见着奚曦赶着马车回来,顿时拎起锄头就往田埂上跑。   “嗯。”奚曦看他拿着锄头,便拉住缰绳,“怎的了?”   “买马车了?”牛大力奔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嘿!这毛色!这牙口!”看着就老贵了!牛大力激动地看了看自己的指腹!   “有了马车,上镇就方便了。”奚曦点点头,“你这是在垦地了?”   “是欸!”牛大力点点头,“那……红苕苗……有买着吗?”   “买着了,回去看看怎么分。”奚曦道。   “好咧!”牛大力也不锄地了,望了望奚曦旁边的位置,却又缩了缩身子没动。   “上来呗!”奚曦早就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了,笑着招呼道。   “哎!”牛大力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埋了埋头,脚下动作却是不慢,两下就窜到马车边,施手摸了摸才小心翼翼地坐上去。   奚曦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也是淡淡一笑。   “咱……”牛大力听到奚曦的笑声才放松了些,“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呐!”   奚曦一笑,却是转而问他:“就你一个去垦地了?”   “是欸!”牛大力望了望奚曦道,“咱想着奚当家今日便能将苗子买回来,便早些垦了地,还能早些种下。”   “他们没跟着一起种?”奚曦觉得牛大力倒是很勤恳。   “有些家里一样农具都没有,有些是出去拔茅草了,修葺一下屋顶什么的。”牛大力道,“俺家夫郎也出去拔茅草了,俺去里正家借了个锄头,找了块地来翻。”   “倒是将农具给忘了!”奚曦拍腿,光买苗没有工具,难不成用手刨?   “咱昨儿个也是光顾着惦记苗子和吃食,将干活的家什都给忘了。”牛大力有些自责,奚当家不种田,自然不清楚这些个,他一个庄户人家出身的竟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记了。   “不怕,咱有了马车,要去镇上还是方便的。”奚曦道。   “哎!”牛大力马上笑着点头,这正午还未到,奚当家都已经回来了,可见马车果真快!再朝那马看去,可不是比牛车快好多!   “村里怎的没人?”奚曦发觉不对劲来。一路过来,田地里都没发现多少人,入了村,也没见到汉子。   “俺出来时还都在的呀!”牛大力也不明白。   奚曦生怕出什么事,将马车飞快赶回了家,也不顾村民们诧异的目光,还没下车,便喊道:“恬儿!”   “怎了?”屋里倒是有田恬的声音。   奚曦一下子就舒了一口气。   “怎的了奚当家?”宁二么么从屋里走出来。   “哦,没事。”奚曦道,“这村里人去哪里了?”   “好像说是出水的那竹管有些问题,他们瞧去了。”宁二么么道,“咱宁左村的汉子也跟着去帮忙了。”   “欸?”牛大力瞪大了眼睛。   “什么问题?”奚曦诧异。   “不出水了。”宁二么么道。   “早晨我还接了水走的。”奚曦奇怪道。   “是啊,俺家夫郎早晨也去接了两桶水呐!”牛大力道   “咱就在琢磨的,”宁二么么道,“就怕狗尾村村民怪罪我们用水多,水都不出来了。”   牛大力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不能吧……”奚曦脚下一顿。毕竟他们不是本村人,就怕生出点事情怪罪到他们外来人头上。   宁二么么沉默下来。   “先不管这些,”奚曦将马车拉进院子,道,“先帮我把东西搬进院里!”   “好咧!”牛大力立马上前帮忙。   宁二么么也上前帮着搬东西,看到前头拿下来的被褥道:“怎被子多,褥子少?这是都拿茅草垫着了?”   “嗯。”奚曦点头,“天气渐渐暖起来了,现下烧上一堆柴禾,倒是也能过去。”   “嗯,也是。”宁二么么道,“咱在这儿也住不了一年。”他家有蛋娃在,不舍得孩子跟着受冻,要不,他也用茅草垫着就成了。   “汉子壮实,睡茅草没甚,可若是身子单薄的,还是睡被褥好。”奚曦道,“出门在外,就怕身子有不舒服的。”   “说的在理。”黄柏从灶间走出来。   “黄兄在啊!”奚曦一笑。   “啊!”黄柏摸了摸嘴,“来你家喝粥来了。”   “昨儿个看大伙儿送你红薯,我便没叫你。”奚曦不客气地将一摞被褥推给黄柏,“怎的?红薯不好吃么?”   “好吃!”黄柏不在意地回了一句,“不过没有奚家的米粥好喝!”说着,便抱着高于头顶的被褥往里走去。   “看不出!”宁二么么抱着衣裳被褥跟着进去,“黄大夫也不壮,力气怎这么大!”   “哈哈……”牛大力也笑起来,抱起一坛子油下马车,“这么一坛子得多少钱?”   “二十五斤油,三百文。”奚曦道,“我也没带着罐子过去,没法给乡亲们一人一份地买,索性就买一坛子回来分。”他将一袋子米抱下来,扛进灶间。   米面和肉菜很多,盐和调味却是不多,他们将这些吃食都搬进灶间,又小心地将各种苗子搬下来,放在院子里。奚曦怕马啃苗子吃,便让牛大力将马车牵到后院子去,自个儿拿了点心蜜饯进里屋,给恬儿。屋里还有蛋娃在,不用奚曦说,田恬自然会分给蛋娃吃。   “牛大力,”奚曦走出屋子,看着牛大力在看苗子,便道,“待会儿乡亲们都回来了,你便通知大家一声,苗子甚么的我都买回来了,油便自家拿个罐子或碗过来称。”   “哎!”牛大力点头。   这时候,外头闹哄哄的声响由远及近。   “他们回来了?”牛大力听了一下。   “八成是。”奚曦赶紧擦了擦手,出院子看。   “奚当家!”为首的里正依旧黑一道黄一道的土匪脸,很是诧异道,“这么快就从镇上回来了?”若是换了他们,只怕这时候还没走到镇上呐!   “是啊!”奚曦点头,“这是……”   “哦,”里正大手一挥,“这不是出水的竹管不出水了么,大家伙儿便去瞧瞧,修补修补。”   “嗯?”奚曦望了望远处的大山,难不成这水是从那老远接来的?   里正倒是明白了他的眼神,点头道:“咱村里打不出水,都是从那方山上接来的水。竹管子一路通着,水一路接下。”   “这修补……莫非是哪处破损,水都漏了?”奚曦道。   “是啊。”里正点头。   “那还挺远的!”奚曦看着那山就有十几里远。   “还好,咱一人查一段,也快得很!”里正道。比起没有水用,他们这样一点都不辛苦。   “现下水流畅通了?”奚曦问。   “是啊!”里正道,“有一段被压坏了,换节竹管子就能淌水了。”   奚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咱那儿没这么缺水,”牛大力感叹道,“雨水一多,便泛水灾。若是能与你们匀一匀,得是多好!”   “嗯。”里正一笑,瞧见这院里的苗子,问奚曦,“你这是不光种红苕?”   “哦,是啊。”奚曦点头,“最多的是红苕,还买了一些土豆,最少的那两捆是花生。”   “咱这儿只有种红苕才能吃得饱。”里正道。   “嗯,多谢里正指点。”奚曦道谢,“不过老吃一种,也怪乏味的,反正有的是力气,多种一点试试也没啥。”   “嗯!”牛大力挥了挥手附和道,“咱有的是力气!”   “呵呵。”里正笑了。   “土豆可好吃了!”牛大力回味以前在作坊里吃的土豆烧鸡块,差点流口水。   “看来,你们村的生活比咱这儿好多了!”里正道。   “咱那儿就比这儿多了一点水,老受灾。若是不受灾,倒是收成不错。”牛大力道,“收成好了,咱的税却是交得多,剩下的只够糊口。有时候闹灾吃不饱,就觉得能吃上一个红苕便知足。”   “哪哪都一样。”里正感叹。   “是欸!”牛大力点头。   “你们忙着,我回了。”里正道,“有甚需要,尽管支一声。”   “哎!”牛大力点头,与奚曦一起道谢。   待里正一走,牛大力便出去找宁左村乡亲们了。没一会儿工夫,他们便一起来到奚家的院子里。   “这儿最多的便是红苕苗,”奚曦见人都到齐了,便道,“那儿是土豆种块,若是觉着想要也可以拿一些,我也是多买了一些的。”   “这怎么卖?”有人问道。   “红苕苗是一捆十五文,土豆块是二文钱六块。”奚曦道。   大家都知道这行情,这价钱与他们镇一模一样,奚当家给他们跑一趟是一点钱都没加。最后红苕苗拿了个精光,土豆块也拿了大半,剩下的够种上半块多地。牛大力给奚曦当管事当习惯了,拿苗子,算钱,都做得十分顺当。   “俺不用这么多。”陈大憨见红苕苗都拿了个精光,便退出了一捆,他拿得最多了。   “没事,”奚曦道,“你若是种得了便种,我……反正也不会种。”   “嗯?”大家听了也是一愣,不过想起来村里倒是的确没见着奚家种过地。   “我种这些就够了,到时候还要请教大家!”奚曦道。恬儿比较喜欢吃土豆,他便种土豆。还有那花生种着,差不多凑一块地就成。   “哎!”大家纷纷点头,“种下来多了,奚当家俺们就拿来给你种上,换着口味吃也挺好。”   “好!”奚曦点头,看着苗子分得差不多了,便进去拿了杂粮面和油盐出来,至于酱油和糖之类,平常人家基本上是不用的。他把油坛子摆上:“这一坛二十五斤油,三百文,那便是十二文一斤。”   乡亲们也十分感激,比他们零买便宜一文钱一斤呐!   牛大力从里正那借了称过来,给大家称油。大家买的都不多,这一坛子倒是足足够了,卖下来还剩了大半坛子。杂粮面大家也会多少拿一些,称了回去做点馍馍来吃。那盐倒是不需称,半斤一个油纸包,一共就十包。这买盐可不能多买,十包便是极限了。每家拿了一包便不会多了,剩下的便全归奚家。   “若是想吃些菜肉什么的,也可以过来称,咱都给镇上的价钱。”奚曦道。   “谢谢奚当家!”乡亲们连连点头。   这人拿一条肉,那人拿个萝卜,牛大力帮着奚曦称重,不一会儿就卖了些出去。   “大家把东西拿回去了,被褥便单独过来拿吧,省的污了被褥。”奚曦道。   “哎!”乡亲们点头,又是一阵道谢才离开。   “奚当家,”牛大力将铜钱数了一遍,交给奚曦,“咱都过意不去,特意跑镇上买回来,还一点价都不加。”   “不是谢过了吗?”奚曦收了钱,将剩下的杂粮面拎进灶间。   “嘿嘿……”牛大力跟在后面,帮着搬东西。   “这都好了?”宁二么么正在剁肉,看到他们进来便问了一句。   “嗯……”牛大力看着旁边剁好的青菜诧异,“这……是做什么呐?”   “做包子!”宁二么么道,“奚当家说咱入住人家狗尾村,怎么地也该表示一下,这么地便买了青菜和肉来做包子,到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发。”   “也是咱想吃包子了。”奚曦一笑。青菜和肉放不长时间,可做成包子却是能吃上一阵,挺划算。   “哎……还有肉呐!”牛大力抓了抓头,发出去收益的是宁左村村民,出钱的却是奚当家,他也不好意思干看着,赶紧洗手来帮忙,“么么,俺也来帮忙呗!”   “没事!”宁二么么道,“都差不多好了,等放着午后做包子就成。”   “那俺让俺家夫郎午后来帮忙包包子!”牛大力立马道。   “成!”奚曦道,“你看着谁家夫郎或婆娘得空的,喊上两三个,过来搭把手就够了。”   “好!”牛大力便风风火火出去了。   “哎,黄大夫,不用添柴禾了,够火候了。”宁二么么朝灶后喊了一声。   “哎!”黄柏擦着额汗从灶后出来。   “吓!”奚曦望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吓了一跳,“怎这副模样?”   “为了继续在这儿蹭食,”黄柏晃了晃他发红的右手,凄凄然道,“我矜贵的手都红了!”   奚曦:“……”   “拿凉水冰一下,赶紧的!”宁二么么将肉馅拌进青菜里,笑道,“大夫的手可得好好护着,可矜贵了!”   “么么今儿个就在这儿吃吧,午后还要做包子。”奚曦将鸡洗了洗切块。   “哎!”宁二么么也不推辞,拌好馅后,便拿了杂粮面出来揉。   “黄柏,”奚曦喊了一声,“土豆鸡块吃不?”   “吃!”黄柏赶紧点头。   “那就去把土豆洗了削皮。”奚曦指了指筐里的土豆,丝毫不客气。   “嗯,三个够不够?”黄柏过去挑土豆。   “够。”奚曦点头。   “还准备什么菜?我一道洗了。”黄柏道。   “韭菜吧,青菜也拿两颗,”奚曦想了想道,“肉﹑猪下水都拿去洗一洗,咱中午吃顿好的!”   “啧啧啧……”黄柏道,“这猪肝是买了给你家夫郎补身子的吧?”   “自然!我们家恬儿都瘦了!”奚曦道,“难道你不吃?”   “吃!”黄柏全都装在扁篓里,拿着去外面竹管下洗。 第73章 想辙   奚曦看锅里的排骨炖萝卜炖得差不多了,便舀出来装在砂锅里,放在里屋床边的炭盆上。本以为恬儿不到午上是起不来的,奚曦便加了足足的炭火,到现下还燃着。移开炭火上的水壶,换上砂锅煨着,阵阵肉香散发出来。   “唔……”田恬十个脚趾大张,两脚摆了摆,却是不敢着地,“好香啊大叔!”   “那恬儿先吃着!”奚曦马上返回灶间取了两只碗,舀了一碗递给田恬,又递了一碗给蛋娃。   田恬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吹着热气,夹了一个排骨便啃起来。蛋娃端着这碗汤却是不断地望了望两人,没好意思吃。   “吃吧。”奚曦拍了拍蛋娃,“待会儿和你爹爹留下来吃饭。”   “嗯!”蛋娃点头,“谢奚当家!”   奚曦马上就出去了,午饭还等着他过去做。蛋娃将那排骨汤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地喝了一口,却是再也不吃了。   “蛋娃娃!”田恬吃完碗里的排骨和萝卜,再将汤喝了个精光,搁下碗,再看蛋娃只盯着碗里,便奇怪道,“你怎的不吃?”   “我……留着和爹爹一起吃……”蛋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汤里的排骨,用力抿了一下口水。   “这……”田恬一愣,这么点大的孩子!他伸出手,想摸摸蛋娃的头却是够不着,只得收回来拄着脑袋道,“看,这儿一大锅呢,待会儿你爹爹肯定能分一碗来喝的!”   “这排骨……挺贵的。”蛋娃望了望田恬道,依旧没有吃。   “吃吧。”田恬看着那一点点大的孩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蛋娃经历了这一场逃难,眼眸里带了几分沉静,却还是那么纯净闪亮。   “自然是真的。”田恬点头,“等我们村子整顿好之后,咱还会回去的!”   “嗯。”蛋娃想起水灾前的家园,脸上泛起稚嫩的笑。   “只要我们勤快,总不会挨饿!”田恬道。   “是!”蛋娃点头,村里人都说只要是奚家夫郎说的,就是对的!   “那现在,”田恬指了指他手里的碗,“乖乖把这吃干净,才能长得壮壮的,你爹爹才放心。”   “嗯。”蛋娃终于开始吃排骨喝汤。   田恬抿了抿嘴,目光落到蛋娃捧碗的手腕时,眨了两下眼,将自己的手腕拿出来看看,与蛋娃的比较了一翻,不可置信道:“你这么点大的小屁孩,怎的手腕比我还粗!”蛋娃才几岁?!他可是十三岁了!   蛋娃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凑过去与田恬比了比,然后道:“我知道了!因为我是汉子!”他手腕上肉没有田恬多,可胜在骨架比田恬大。   田恬:“……”汉子和双儿的区别!真够打击的!而且,一个汉子的脸蛋竟跟白煮蛋似的!   奚曦到灶间的时候,宁二么么已经将锅洗好了。他道:“正打算先做土豆鸡块,发现土豆还没来,我去看看黄大夫会不会洗”   奚曦一笑:“不用,我去吧,正好拎两桶水过来。”   “那成!”宁二么么点头。   奚曦拎上水桶,便出去了。果然,黄柏正对着那些个猪下水奋战。奚曦将水桶放在竹管下接水,指了指那旁边的蔬菜:“这边的菜都洗好了?”   “是啊!”黄柏眼都没抬,洗得很认真,“这些也快好了。”   等奚曦接完水,黄柏果真都洗完了,端起扁箩跟在后面:“这些都打算怎么做?”   “嗯?”奚曦望了一下,道,“我本打算明日煮一锅猪肝粥的,其他的没想好,大约是煮了蘸酱吃。”   黄柏嫌弃地望了望他:“水煮?还不如卤了滋味好!”   “我不会。”奚曦道。   “我倒是有几味香料,虽不是太齐全,可卤起来滋味也应该不错!”黄柏道。   “你会做?”奚曦问。   “味道自然比不上酒楼里,可比水煮的味道出色!”黄柏道。   “那就交给你了。”奚曦道。   “现下卤的话,怕是得到晚上才能吃!”黄柏道。   “不急,”奚曦道,“午上有土豆烧鸡块,排骨炖萝卜,再炒个韭菜和青菜。”   “真不错!”黄柏咽口水,自上山采药到现在,他已很久没吃过正常的饭菜了。   “还有,肉得红烧了,不然放着会坏。”奚曦道。   “很丰盛!”黄柏抿了抿唇,又有鸡又有肉的,好多人家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菜。   “哦,差点忘了,”奚曦道,“我在酒楼里买了一只烧鸡,两斤烧牛肉!”   “非常好!”黄柏迫不及待地快步往奚家走。   奚曦:“……”就算将脚丫子甩到后脑勺,饭菜也还没好呐!   黄柏到灶间,将扁箩放在桌上,眼睛扫了一圈便瞧见了放在边上的油纸包:“哈哈!”他拆开一包,捏了两片酱牛肉来吃。   “嘶……”宁二么么一看,立马抢下油纸包,“恬哥儿还没吃呐!”   “这儿有一大包呐!”黄柏嘴里一顿,怎到处都是那人的忠实追随者!   “欸?”奚曦耳力好,将屋里的动静都听到了,“你不是要拿香料么?”   “啊对!”黄柏将手里的牛肉全塞进嘴里,匆匆离开,“等着!”   “他这是做什么?”宁二么么奇怪道。   “那些个猪下水由他来掌勺。”奚曦道。   “他?”宁二么么不太相信,“一个大夫?做猪下水?成不成?”   “且看看罢。”奚曦无所谓,拿起那块肉操刀切下。   宁二么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在灶里燃上火,炒起青菜来。   黄柏很快拿了一把香料过来,用细面纱兜着,看到奚当家切了一大堆肉块,惊讶道:“奚兄,这么多肉都要烧了?”   “嗯,红烧了能吃上一阵。”奚曦点头,再这么一看,好似买的太多了,“宁二么么,这么多得装好几碗了吧?”   “嗯。”宁二么么点点头,“能吃好一阵了。”   “唔……”奚曦皱眉,他是想着多买一些,能吃上一阵,可也没准备吃太长时间,光摆在桌上,田恬看了也是要腻的。   “不若分出一部分做狮子头?”黄柏建议道。   “成!”奚曦立马划出一半的肉,开始剁肉泥。   奚曦剁肉泥的时候,宁二么么很快将韭菜也炒了出来,稍稍清了一下锅,又开始做土豆炖鸡块。黄柏将香料包放进另一口锅里,并上各种佐料,加了半锅水,慢慢煮着。   “黄大夫,”宁二么么就在旁边,不放心道,“那猪下水就跟煮汤似得煮煮?”   “嗯。”黄柏点头,走到一边又翻出油纸包吃起酱牛肉来。   奚曦却是不甚关心,猪下水即使白煮了,出来落下佐料也是能吃。他手中的菜刀飞快地起落,“嗒嗒”声均匀得很,连个停顿都没有。等油嗞声、炒菜声都没在锅盖下之后,这剁肉的声音便显得尤为突出。   “奚兄刀功真不错!”黄柏赞了一句。   “嗯。”奚曦手上不停,头一点应了他一声。   “奚当家,”宁二么么待土豆与鸡块在锅里小火煨着,便拿了个大陶盆出来,“切好的那些拨到这儿,我先来拌。”   奚曦便拨出剁得细滑的肉泥,手下又继续剁着。宁二么么撒了姜末与盐下去,用箸搅拌着。   “加个鸡蛋进去。”黄柏在旁边看着,说了一句。   “么么,”奚曦道,“鸡蛋在那边草团上。”   “哎!”宁二么么拿了个鸡蛋磕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奚曦手里的肉末子都剁好了,全部拨进宁二么么的陶盆里,接过了他拌匀佐料的活儿。宁二么么打开锅盖看了看,拿勺子松了松炖着的土豆鸡块,又将汁水往上头浇了几下,转而压小了火,仔细盯着收汁。   “好香。”宁二么么望了望旁边的锅,锅盖上腾腾的热气,香气也越来越浓,“黄大夫,你这一锅汁已经滚了。”   “哎。”黄柏洗了洗手,将扁箩里的猪舌、猪肝、猪心、猪腰和猪肚等猪下水一一丢下锅,然后盖上锅。   “没想到黄大夫煮菜也是很有一手!”宁二么么嗅了嗅味道,赞道。   “嗯。”奚曦点头看了他一眼。   “大夫嘛!”黄柏一笑,走出屋去洗手。   “大夫的厨艺都很好?”宁二么么不太懂。   “可能……因为那香料都是药材!”奚曦想了想道。   “唔……”宁二么么想起那纱布包的东西,好奇地打开那锅盖看了看,除了刚放下去的猪下水,黑棕黑棕的一片,什么都瞧不出来,他便合上了锅盖。   奚曦拌匀了肉泥,便洗手过来掐狮子头,黄柏便也过来帮忙。宁二么么将土豆鸡块盛出来之后,看两人足够忙活,便没有插手,开始做红烧肉了。   “奚当家!”蛋娃奔了进来。   “怎了?”奚曦下意识地朝外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   “哥么让我过来问,你们在做什么,实在香得紧!”蛋娃往他们手里看去。   “呵……”奚曦一笑,“你与他说,黄大夫的招牌菜,得晚上才能好!”   “哦。”蛋娃已循着味道望向灶去。   “那儿!”奚曦对蛋娃道,“掰两个鸡腿,你与恬儿一人一个,先吃着。”   蛋娃犹豫了一下,往那油纸包走去,扯了一个鸡腿便跑回了屋。   奚曦无奈地一笑,这小娃娃也忒懂事了。   红烧肉出锅的时候,奚曦和黄柏也将狮子头都揉出来了。宁二么么便接茬做红烧狮子头。奚曦和黄柏出去洗手,见着好几个娃娃从院门口来来回回地徘徊,眼睛滴溜溜地直往里瞧。   “哎!”黄柏笑叹了一口气,“勾引了一整村的馋虫呐!”   “倒是考虑不周。”奚曦道。他光想着要给恬儿补补身子,没想着这一村的人常年吃红苕,光闻着这味儿得有多难受。可若是家家户户都给的话,难不成以后每次做肉菜都要分一份给村里?给与不给都甚难!   还没等奚曦想出辙,那些个小娃娃一个个被家里的大人拉了回去,一面还抱歉地冲奚当家点头。   奚曦与黄柏面面相觑。   “喂!”田恬捏着鸡骨,踮着脚扶在门边上。   “恬儿!”奚曦赶紧过去扶住他,“怎的袜套都没有穿?”他是觉得恬儿光脚出来不太好,毕竟这儿除了小娃娃还有其他汉子。   “现下不提这个!”田恬仰着头,举着鸡骨,由奚曦扶着走到黄柏面前。   黄柏看着他鼓起的包子脸,不禁往后缩了小半步,警惕地望着他。   “你!”田恬仰着头喊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人也比他长得高,害的质问都没气势!   “我?”黄柏有点懵,“什么人?”   “嗯!”田恬见对方虽然长得高,说话却没多大气势,不由地将胸脯挺得更高,“你是双儿还是汉子!”   “我……”黄柏擦汗,“是汉子。”   “哦!”田恬脸上的敌意去了大半,不过,也没放松,谁知道这人身为汉子,会不会喜欢一个汉子!他抱了抱奚曦的手臂,对黄柏道,“这是我汉子,你别多看!”   黄柏:“……”万马奔腾……哦不!是万马乱踏而过!   奚曦:“……”幸福像朵花,让我慢慢品赏!   “我哪里多看你家汉子了?”黄柏为自己的清白辩了一句。   “就!在!方!才!”田恬的小胸脯上下起伏,“你们含情脉脉地对视来着!”   “怎么可能!”黄柏不可思议地斜了一眼奚曦,他可不喜欢男人,包括长得像男人的,他又扫过田恬一眼。   “恬儿,你看错了,”奚曦虽然心里有小窃喜,不过还是要对恬儿澄清的,“我们是在商量。”   “用目光商量?”田恬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   “我从没想过要娶个男的,”黄柏无奈道,“即使会生孩子。”   “哦?”田恬一下子放心了,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了!他便笑道:“黄兄弟,刚过易折哦!”   “我宁折不弯!”黄柏梗直了脖子。   “啊哈哈!”田恬心情大好,转而望着奚曦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田恬,怎么了?”奚曦不解地望着田恬的眼睛。   “你能用眼睛与他商量,怎的看不懂我眼里的话?”田恬立马皱眉。   “恕……为夫愚钝?”奚曦小心翼翼道。   “木头!”田恬白了他一眼,连个媚眼都不明白!不过,若是有狐狸精勾搭,这傻汉应当也是不明白的!好安全啊!如此一想,田恬又眉开眼笑了!他道:“方才,你们在商量什么?”   “唔……”奚曦想了一下,将事情说与他听。   田恬皱了皱眉。   “恬儿,此事的确颇为难办。”奚曦见田恬皱眉,便道,“待午后咱做了包子,家家户户送去,应当也可以了。”   “不是,”田恬扯着嘴角道,“脚趾头抽筋了!”   黄柏抚汗。   奚曦望下去,见田恬一直踮着脚,玉般的脚趾直颤抖。他赶紧拦腰抱起田恬,欲往里屋走。   “不!”田恬将鸡骨抵住奚曦的下巴,“去灶间!”   奚曦无奈,想着马上就吃饭了,便拐进灶间里去。   “哇,好香好香!”田恬的鸡骨直接飞了出去,好似那抽筋的脚趾突然就好了,身子不停地往外扒。   “饭马上就烧好!”宁二么么将灶上做好的菜都端去桌上,红烧肉和狮子头倒是装了好几盆,剩下的留在了灶上。   “先吃菜罢!”奚曦将田恬放到凳上,招呼着跟在后头的蛋娃过来坐。   田恬挨个嗅了一遍:“不对,不是这些味!”   “哈!”黄柏笑道,“狗鼻子真灵!那菜要熬到晚上才入味。”   “哼哼!”田恬摇头晃脑,眼睛在灶间里打转。   奚曦给他们拿了碗筷,自个儿去里屋将排骨汤端过来。他看了看灶上那么几碗肉,便拿了两个小碗出来,分别放了几块肉和狮子头。   “奚当家这是要送出去?”宁二么么知道这肯定是要单独送出去的,便问道,“放篮子里出去罢。”   “好,”奚曦点头,拿了个篮子过来装上,“我给刘奔家送一份,再给牛大力送一份。么么,你们先坐下来吃!”   “哎。”宁二么么点头,坐到蛋娃旁边。   “哎!快去快回!”田恬夹了烧鸡腿放到蛋娃碗上,又夹了一块牛肉吃着,突而又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太成熟。”   “什么?”黄柏吃着红烧肉,十分满足。   “这狗尾村里种的最多的就是红苕了吧?”田恬道。   “是,家家户户都是种的红苕,别无其他。”宁二么么点头。   “红苕卖出去不值钱,”田恬道,“可若是制成其他的吃食,就能赚钱啦!”   “做什么?”宁二么么道。   “哎不是,”黄柏望过去,“你一直在想这事呐?”方才被他那脚趾头一岔开,以为这人忘记了。   “聪敏人惯会一心两用!”田恬咬了一口狮子头,连忙望着宁二么么赞道,“么么,这狮子头真好吃!”   “这狮子头是奚当家剁的肉泥,”宁二么么一点都不敢居功,“黄大夫提点下放了个鸡蛋。”   “唔……”田恬点点头,“真是好吃!”   “哎,”黄柏问,“你方才说的红苕制什么新鲜吃食?”   “红薯还能有其他吃法?”宁二么么诧异。   “当然!”田恬咽下一口,“能制成粉丝粉条,薯粉疙瘩什么的。”   “怎么没听说过?”黄柏道。   “怎么做?”宁二么么问。   “不知道,大约是先磨成粉试试,”田恬望了望顶上,“我只会吃,不会做,你们可琢磨琢磨,好歹制出来能卖钱!”   “哦!”宁二么么点头,然后脸上一喜,“奚家夫郎真是聪敏过人!咱跟着奚家夫郎,不怕过不上好日子!”   黄柏:“……”   “在说什么?”奚曦从外面走进来。   “在说奚家夫郎要带着大家大干一场!”黄柏道。   奚曦:“……”他出去送点东西,错过了什么? 第74章 做包子   “用红薯做成吃食?”奚曦望向田恬。   “是的。”田恬埋着脑袋啃鸡爪,眼睫毛不断地忽闪。   “恬儿怎么想到的?”奚曦诧异。   “脑子好不行么!”田恬心里害怕自己是冒牌被揭穿,却是拍桌瞪向他。   “就是,咱恬哥儿可是村里最聪明的人!”宁二么么赶紧道。   “嗯嗯!”蛋娃也在一边使劲点点头。   “噗嗤!”黄柏一笑,“奚家夫郎说的对,咱想不出,不代表奚家夫郎想不出!”   “哼哼!”田恬听到有人帮腔,更是理直气壮了。现下在场也就两个半人支持他,若是在宁左村,那可是乌泱泱一片的脑残粉,你随便一句质疑,可是会被打出米渣渣来滴!   “我……就是问问怎么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嘚……”奚曦看了看桌上一圈。   “电光火石,灵光乍现,飞沙走石……咳咳!”田恬词穷,学渣渣也不容易!   “飞沙走石?”奚曦茫然。   “咳咳!就是飞沙走石!”田恬一脸肯定,“脑中的思绪如狂风暴雪!”手迅猛地在空中做刮风状,“如大浪淘沙!”手立即呈翻滚状。   众人一脸懵逼。   “尔等请勿轻易模仿!”田恬不欲多说高深脸。   “脑子……没淘坏也是奇迹!”黄柏感叹。   众人:“……”   “快……吃吧……”奚曦只得这么一句。   “嗯。”黄柏点头,眼睛往田恬那大浪淘沙的脑袋上瞄了一眼。   “饭好了,恬哥儿,么么给你盛饭!”宁二么么伸手拿了田恬的碗。   “恬儿,”奚曦舀了些汤来喝,“这排骨汤好喝吗?”   “好喝呀!”田恬点点头。   “我本是打算去买些赤豆来炖鸡汤的,可恰好就赤豆没有了。”奚曦望了望田恬道。   “唔……赤豆炖鸡滋味也不错!”田恬想到这一早奚曦又是上镇,又是做饭的,也煞是辛苦,便道,“这萝卜排骨汤滋味也很好!方才在里屋,咱喝了两碗呐!”   “嗯。”奚曦笑了,“恬儿喜欢便多喝些,对身子好!”   大家都盛了饭来吃,菜很丰盛,米饭的滋味也很好,大家吃得十分舒坦。   午后,汉子们拿着新苗要种下,便找狗尾村的村民借锄头。狗尾村的村民爽快地借出,他们早已种过苗了,现下只需要一棵棵地浇水,看到有杂草出来,顺手拔去,没有锄头也是可以的。   奚当家也借了锄头去种土豆和花生,以防苗子晒伤了。黄柏自觉吃了奚家一顿好的,便跟着去帮忙了。   刘奔家的带了几个宁左村的夫郎婆娘来到奚家,帮着宁二么么一起做包子。灶间里香气诱人,似肉又不止是肉,不似肉却明明带着肉味,大家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是黄大夫拿奚当家买的猪下水炖的,说是要晚上才能入味。”宁二么么也不会藏着掖着。   “这大夫也会做饭?”大家惊讶了一翻。这大夫看病写方子,虽说不是读书人,可也是个会写字的。对他们庄户人家来说,会写字便高人一等,与那些个在灶上转悠的不是一格的。   宁二么么只笑了一下,还不知滋味如何,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田恬本也想捏捏面团,可刘奔家的直接把小毛猴放到田恬身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小毛猴很快咯咯直笑,抱着田恬的脸直啃。   “欸?这么热情!”田恬故作嫌弃地用手指戳了戳小毛猴的胸口。   小毛猴以为田恬是与他玩,扭着身子又是一阵“咯咯咯”。   “么么,”陈大憨家婆娘瞅了瞅宁二么么,“是包这么多馅?”   “嗯!”宁二么么点头,“奚当家说,多馅的包子比较好吃!”   “嗯嗯!”田恬马上应和道,“自然是馅多好吃,怎么啃都见不着馅,那只能是以馍馍之身充包子之名!”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笑。   “哎,好多肉欸!”陈大憨家婆娘笑着道,“要俺说,就是没馅的杂粮馍馍,也好吃得很!”   田恬突然悟了,对于村民们来说,即使没有馅,能有个馍馍吃,他们便很满足了,关键还是因为没钱。这红薯做成吃食,若是由各家自发去做,说不得做出来了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找不到地儿卖。若是卖不出去留着自家吃,是绝对不如吃红薯划算的。就看那最简单的粉丝,没几斤红薯是做不出一斤粉丝的。   “大家包包子,我与大家说个事儿。”田恬将小毛猴背过身,以防小娃娃又作妖。   “奚家夫郎尽管吩咐!”齐整整地回答,就差稍息立正了!   田恬:“……”   “啊啊!”田恬不应,小毛猴立马替他应道。   “是这样子,”田恬道,“咱逃难到这儿,手里没个粮食,红苕也是才种下,要几个月才能吃着。每日这么买粮食吃,没个进项,心里也是慌得很。”   “谁说不是!”皱眉应道。   “咱的苦,奚家夫郎都知道!”差点抹泪。   “再没有比奚家夫郎更关心咱的了!”感激涕零脸。   田恬歪斜着垂头,拿额头蹭了蹭小毛猴的脑袋。就知道都是一帮水做的人儿!说话就说话,感动归感动,可别乱掉泪啊喂!你们手上正做着包子呐!想省盐也不是这么省的!   小毛猴感觉头上磨磨蹭蹭的一阵舒坦,立马开心地“啊啊”大叫了两声。这个游戏他非常喜欢!   “咳咳!”田恬支起脑袋,朝他们望去,“我是这么想的,这儿的田地不够丰沃,只能产红苕。可这红苕也忒便宜了,咱拼了命种,估计也卖不了多少钱。”   “可不是,五文钱两斤!”   “而且,俺都看见,这儿田地的水渠里可是一滴水都没有!”   “我也瞧见了,榆树那边竹管流出的水淌过水渠,到村口那边就断了。”   “这儿种红苕都是一瓢子一瓢子浇的!”   “怪不得不用交税都收不了多少红苕!”……   “这个!”田恬道,“红苕既然指不上,那我们就得找其他法子了。若是在我们宁左村,好歹能继续造纸,但是这儿,你们都看到了,水这么稀缺,便是造不了纸了。”   “本来靠着造纸坊,咱每个月可以拿一千文上工钱呐!”   “可不,一场大水,便啥都没了!”   “哎!眼瞧着日子都起来了,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奚家夫郎,可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对!读书人肯定有法子!”   “奚家夫郎可是咱村最聪敏的!”   “咳咳……”田恬虽说被他们差点洗脑,自认为聪敏人一个,可听着这话还是会嫩脸一红的,“我的想法还不太成熟,不知可不可行。”   “奚家夫郎说说呗!”   “既然红苕便宜,我们就拿红苕做成其他吃食,再卖出去。”田恬道。   “烘红苕”   “蒸红苕?”   “不是。”田恬摇头,“是粉丝粉条。”   “怎么做?咱都没听过。”   “我也不会。”田恬摊手,“还得琢磨琢磨怎么做出来。但是这个吃食是有的,可以做菜,也可以做汤,跟面条似的,吃法挺多。”   “用红苕制成的?”   “得先将红苕粉制出来了,才能做那粉丝粉条。”田恬道。   “这个简单!”   “在做之前,还有个问题。”田恬道,“我估摸着要几斤红薯才能制出一斤,这东西怎么地也得卖十几二十来文钱一斤才够本,若你们去酒楼被压价了,可就划不来了。”   “那怎么办?”   “奚家夫郎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不知道这镇上开酒楼的是啥脾性,”田恬摇头道,“得找个能说会道的过去找管事的说一说,将价格提上去。”   “牛大力?”   “瞎说,咱牛大力可没那么大能耐,”牛大力夫郎道,“咱庄户人家,站到那些人面前,嗓子都是打着抖的,哪还能说利索话。”   “这个到时候派谁出去,派几个人出去谈,我们可以等制成了再说,”田恬道,“现下再来说说,万一制不成,红苕也浪费了,可怎生是好?”   “怎么可能?”   “奚家夫郎说的,哪能会有错?”   “就是!”   “我这个也没做过,就这么一想而已。”田恬就是怕这样,盲目地信他,到时候万一做砸了,或是做出来了却卖不出价,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们别给奚家夫郎这么大压力!”   “欸欸!是!奚家夫郎,别太担心!”   田恬深吸一口气,跟脑残粉是没法说明白的!他只好道:“大家好好做包子吧!”   “咱做着呢!”   “是啊是啊!奚家夫郎您继续说!”   田恬望了一眼过去,这些人一边唠着,手上却是半点没停,已做了成片的包子。   “哎!可以烧水蒸包子了!”宁二么么赶紧去生火烧水,将做出来的包子一个个码进蒸笼。   “爹爹,俺来帮你看火!”蛋娃赶紧奔过去帮忙。   “哎!”宁二么么看着自家娃娃,也是笑眯眯的。   田恬看着张牙舞爪的小毛猴,发觉自己耍了一会儿嘴皮子之后,又没甚活干了。他瞅了瞅面前的面团,便抓了一点在手里捏着玩。他又接茬道:“我是这么想的,要不大家伙一起做,做了各自去镇上卖。这样子的话,万一物以稀为贵,便能大赚一笔。若是没什么买,那么可能大家的心血也就白费,买红苕的钱也是白花。”   “欸……”大伙儿有些犹豫。   “还有个办法便是,我家采购红苕,大家跟以前那样到我家这儿上工,做粉丝甚么的,然后卖的话自然是我与我家当家的去找路子。还有一点要说明的是,这做薯粉吃食赚钱肯定不如卖纸,工钱可能会低一点。”田恬道。   “万一卖不出价钱,奚家夫郎不就亏了?”   “呸呸!还没做呢,就想着亏!”   “啊呸呸!是是是!奚家夫郎的点子肯定是赚钱的!”   田恬看到他们最先想的不是上工钱少了,而是替他担心卖不卖得出去,心里一阵暖。他道:“待当家的从地里回来,咱们得聚在一起好好商量一番,看是大家各自做,还是给我家做。”   “哎!”大伙儿应道,脸上也添了几分欢喜。   “还有狗尾村村民,”田恬道,“我的意思是带着他们一起做,毕竟一路走来,就他们狗尾村收留我们。虽说我们交房租,可其他村是连房租都不提,直接赶我们走的。”   “是啊!咱得念这个情!”   “狗尾村人也都是良善人!”   “那成! 要吃红苕,咱也是一起吃红苕!要吃馍馍,咱一起吃馍馍!”   “就是这么一说!”   “那我们晚一些先与当家的说一说,大家都同意的话,便与他们狗尾村人一起说一说。”田恬道。   “好!”大家都一致赞成。   “什么事这么起劲?”奚曦正从外头回来,见灶间里气氛异常便过来看看。   “我们在说用红苕做吃食的事儿呐!”田恬抱着小毛猴走到他跟前,“地里都种好了?”   “没呐。”奚曦微微移开视线。   “怎的了?”田恬问。   奚曦看了看灶间里一帮子人,脸上微微有些红,然后看了看田恬,更是不好意思:“我……下手太重……”   “嘶……”田恬倒吸一口气,“打死人了?”转而一想,“不对,为甚要跟人打架?跟谁打架了?”   “不是!”奚曦红脸登时一黑,“怎会与人打架!”   田恬:“……”谁说的来着,小时候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打架?   “那怎的了?”灶间里的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去。   “是啊,怎的了?”田恬更是纳闷了。   奚曦看到他们一脸的关切,更是不好意思了:“种苗的时候下手太重,苗儿给按死了。”   “啥?”众人瞪大眼睛。   田恬抚汗,连手里的小面团给小毛猴抢去了都没发现。   “牛大力他们过来一看,说我种下的……大约是活不了的。”奚曦抓了抓头。   “奚当家,你可是打野猪杀狼的身手!用在种田上的确是大材小用了!”   “是啊!苗儿哪有野猪耐摔打,实在是太嫩了,怪不得奚当家!”   “奚当家,那点子小活儿哪用得上你出手,说一声,咱家都会去帮忙的!”   “哎……”奚曦抓头,“他们正帮着在种呐!我便是回来拿个水桶,提提水这些应该是不会做砸。”   田恬闻言也只好埋头了,目光一落,便瞅着小毛猴正在吃面团,吓得差点把小毛猴扔出去。   “哇!这还没煮熟呐,怎塞嘴里吃了!”田恬手忙脚乱地从小毛猴嘴里抠面团。   “哎!毛猴子尽添乱子!”在一边的刘奔家的却没有田恬这么急,面团而已,又不毒。   “嗷!终于抠出来了!”田恬抠出一块面团,这才放了心。   小毛猴发觉好不容易到嘴的吃食,被生生抠去,顿时委屈地很,瘪了瘪嘴,最后哭喊起来。   “欸?”田恬赶紧紧张地哄着,“那玩意儿还不能吃呐!”   “没事儿,嚎两嗓子就好了,也就是馋的。”刘奔家的道,“不用惯着。”   “我的错!没注意面团给他抓走了!”田恬自责道,一边拍了拍小毛猴的小背,轻声哄着,“咱一会儿吃大包子!这些个面团团有甚好吃的!”   “奚家夫郎真会带娃娃!”   “奚当家以后的娃娃就有福了!”   “是啊是啊!”   田恬瞬间木了脸,望了一眼奚曦,那人正一脸傻笑地望过来。他干巴巴道:“怎么还在这儿?”   “哦哦!”奚曦咧开了嘴,“我马上去浇水!”田恬很会带娃娃!田恬会跟他生个娃娃!田恬会将他们的娃娃照料得好好的!娃娃好幸福,他也好幸福!奚曦觉得脚下有些飘! 第75章 遛马   田恬见大家都忙着做包子,自个儿干看着也没劲,便抱着小毛猴到处溜达。   走到院子,一大一小蹲下来,扒着小石子玩了一会儿。小毛猴锲而不舍地想尝尝这大大小小的石子儿,却每每快到嘴边时就被田恬扒拉下来。   “啊啊!”小毛猴朝田恬吼道。想吃石子儿自己捡啊!作甚非要抢俺嘴边的!   “哎呀呀……”田恬丝毫没理会小毛猴鼓囔囔的包子脸,“小爪爪……哦不!是……小蹄蹄脏啦,咱去洗洗手!”   小毛猴被田恬抓着小胖手,抱去水缸边。田恬拿瓢子舀水给小毛猴洗手,凉得小毛猴一颤。   “是不是太冷了?”田恬自己舀水浇了浇爪子。春日的山泉水还是凉得很,小毛猴还小,万一冻着是会生病的。   “啊啊!”小毛猴很明显十分喜欢玩水这个游戏,直往水缸上扑。   “喂喂喂!”田恬赶紧丢了瓢子,搂紧了小毛猴,“现下可不是洗冷水澡的时候啊!”   “啊啊!”小毛猴还是往那儿挣扎。   “哎哎!咱去找吃的!”田恬不敢多留,赶紧抱着小毛猴起身,往屋里走。   小毛猴毕竟小,才一个转身,就忘记了那个玩水的游戏。田恬找了块松软的点心让小毛猴抓着吃,小毛猴牙肉上才刚露了一点白,抓了点心也只能慢慢磨着蹭着,咬不下来,田恬便放心地由着他折腾。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也没甚好玩的,田恬听到后院有马嘶鸣声,便眼睛一亮,抱着小毛猴去后院了。   “哎哟个小可怜!”田恬绕着马转了一圈,“这草不好吃?”   “噗噗!”马打着响鼻,闻了闻地上那几株可怜巴巴的野草。   “带你出去溜溜,可好?”田恬抱着小毛猴,用手指戳了戳马头。   那马摆了摆头,躲开手指。   “哈哈!”田恬见这马会躲他的手指,便笑着硬要去摸摸那马头。   “啊啊!”小毛猴也不吃点心了,直接也要扎过去摸马头,手里的点心掉落在地上也不顾了。   “哎哎!凑什么热闹!”田恬赶紧抱稳小毛猴。   那马垂了头,朝那点心嗅了嗅,竟开始吃起那掉落的点心来。   “恰!”田恬垂头一看,“也是一匹馋马!”   那马三两下吃完点心,伸长脖子到他们身上嗅了嗅。小毛猴见马头凑过来也不怕,伸出胖乎乎的蹄子就抓过去。那马似乎是闻到了小毛猴手上的点心味,也很是温顺地靠了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小毛猴的蹄子。   “嘶!”田恬赶紧抱着小毛猴退后,生怕咬着娃娃。   “啊啊!”小毛猴很明显十分喜欢这个舔手的游戏,直往马身上扑。   “咱……咱再拿些东西来给马吃!”田恬想着将马喂饱了,估计就不会要啃手了,便赶紧抱着小毛猴去里屋翻零嘴。松子糖?田恬眼睛一亮,拿小帕子包了几颗便返回后院。   田恬将一颗松子糖递了过去,马嗅了嗅,舌头一卷便开始咔嘣咔嘣地嚼起糖来。   “看来挺喜欢啊!”田恬也拿了一颗准备尝尝,正对上小毛猴巴巴望过来的大眼睛。   “啊啊!”小毛猴朝他叫喊,一个两个都在吃,怎的忘了他?   “哎……小娃娃不能吃糖……”田恬将糖望自个儿嘴边又送了送,可看着小毛猴还是那么死死地盯着他,便是不好意思独吞了。   “啊啊!”小毛猴扭了扭身子,不满地喊道。   “好吧,给你舔一舔,就一下!”田恬打着商量,将松子糖凑到小毛猴嘴边。   小毛猴哪里懂一下两下,直接是以饿狼扑食的气势过去的。   “哎哎!”田恬见小毛猴恨不得将他的手指连着糖一起吃下去,便赶紧将糖从他嘴里抠出来,“说好了就一下的!”   “呜……”小毛猴刚想开嚎,就看到那马将脑袋凑过来,直接把田恬手里黏糊糊的松子糖给卷走,顺带拿舌头舔了舔带着糖味的手指。   田恬:“……”   “啊啊!”小毛猴也不嚎了,将小蹄子凑过去给马儿舔。   那马高贵冷艳得很,拉长着马脸,咔嘣咔嘣地嚼糖,丝毫不睬那小胖手。   “好了!”田恬把小毛猴的叫喊声当成要去抢糖,“马嘴里抢来的糖渣渣还要吃?”   “啊啊!”小毛猴伸手去探马嘴。   “嘿!真行!”田恬赶紧将小毛猴抱离那马。   “啊啊!”小毛猴十分不满。   “小娃娃不能多吃糖!”田恬想了想,赶紧转移小毛猴的注意力,“咱们牵着马出去溜溜!”   “啊啊!”小毛猴还是锲而不舍地将小蹄子往马嘴那儿送。   “好啦好啦!知道啦!”田恬拍了拍小毛猴的屁股,“咱牵着马出去玩啦!”   小毛猴:“……”知道个蛋蛋!   田恬将缰绳解下,一手抱着小毛猴,一手牵着马往前院走。那马一面嚼着糖渣渣,一面乖乖地跟着这两个带着糖味儿的人走。   “小毛猴,是不是又重了?”田恬扯着缰绳的手绕去手臂处,捏了捏那胖屁股。   “啊啊!”小毛猴缩了缩。   “哎,自个儿叼着绳,”田恬将手里的缰绳凑到马的嘴边,“手太酸了!”   马默默地嚼干净糖渣,认命地咬住缰绳。   田恬一手空了,便赶紧将小毛猴换了个手来抱。一大一小,旁边跟着个自叼缰绳的马,一前一后地出了奚家院子。   田恬对村里也不太熟悉,前后看了看,便指挥道:“咱去榆树底下玩一会儿!那边有一片草,正好给马儿吃!”   “啊啊!”小毛猴探过脑袋,朝马儿吼道。   马咬着缰绳默默地看了小毛猴一眼,又埋头跟着慢慢踱。   榆树那块儿还挺远,田恬换了几下手,一回头看到马儿叼着绳,嘴里滴了一滴口水下来,也觉得这马挺可怜,便接了他的缰绳,直接搭到他脖子上:“这下就省事了!”   马立马打了两个响鼻,扭了两下脖子,表示十分畅快!牙口都麻木了好吗!   出了村,水渠里渐渐湿润,也开始有了野草。马甩头就是一口,一边跟在后面踱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一路吃一路晃,倒也很是惬意。   “啊……”小毛猴一直盯着马,见他嚼得那么欢,口水也开始滴滴答。   “咦?”田恬感觉肩头越来越湿,一偏头便看到小毛猴一副馋相,顿时黑了黑脸。喂!连个草也馋啊?田恬扯了扯颈边的布巾,垫在肩膀那块湿处。   好在榆树那块很快到了,田恬赶紧扯了布巾洗了洗,给小毛猴赶紧擦脸擦手。马儿也乖乖在旁边停下,在一两步远的地方,埋头饮水。   “这老长时间,会不会要尿尿?”田恬想着,便想扯开小毛猴的尿布来看。脸还没凑过去,一条水柱便直飙开来,落入那淌淌的水渠里。   马儿只动了动耳朵,连马头都没抬,继续饮着那混着小毛猴的尿的山泉水。   “这……”田恬犹豫了一下,等回神的时候,小毛猴已尿好了,他迟疑道,“这水最多就浇浇菜吧?”   “恬儿!”奚曦拎着桶正往这儿走来,“怎到这儿来了?”他看了看马,缰绳还挂在马脖子上。   “随便走走呗。”田恬道。   “这马怎么牵到这儿来了?”奚曦拉了拉缰绳,“也不系着,不怕跑了?”   “啊?”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还会跑?”   奚曦:“……”这马怎么这么听话,竟然一路跟着过来了?   “出门的时候,我让它自个儿叼着马绳的呐!”田恬道。   奚曦抹汗:“没牵着,它也肯乖乖跟着?”   “嗯!”田恬点头,“一只手抱小毛猴忒沉了,就……让它自己牵着马绳了……”   “咱恬儿就是为人亲切!”奚曦点头道。   田恬红了红脸,见着奚曦手里的水桶,立马转移了话题:“浇水呐!大叔辛苦了呐!”   “不辛苦!”奚曦勾了勾嘴角,将水桶放到竹管下接着。   “大叔,”田恬看着那水桶,拥了拥小毛猴,“问你个问题哈?”   “嗯。”奚曦望过去。   “这水渠里的水,”田恬指了指一旁,“乡亲们不用来喝的吧?”   “不会,都是接的竹管下的水。”奚曦道。   “哦,还好。”田恬舒了一口气。童子尿甚么的,还是比较滋养的!   “最多,也就洗个碗什么的。”奚曦又道。   “嘤……”田恬咬手指。   “怎的了?”奚曦望了望时不时饮上一口水的马,“马喝上两口也没事。”   “不是……”田恬眨巴了两下眼,指了指怀里的小娃娃,“小毛猴方才在水渠里撒了尿……”   奚曦无语。   “不小心的!”田恬赶紧道,“真不是故意要撒在这水渠里的。”   “我一会儿与大家说一声。”奚曦道。   “嘤……”田恬捏了捏小毛猴的肉手。   “累不?”奚曦看着他一直抱着小毛猴,便接了过来。   “还好。”田恬小小地捏了捏手臂,“这儿清静,过来思考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奚曦不解。   田恬便将做包子时说的一番话说与奚曦听,然后道:“大叔,我心里也没底。这个与纸不同,纸卖得了高价,这粉丝粉条不知道价钱几何。可除却这个,这儿又没甚其他好的点子。”   “那便看大家选吧。”奚曦道。   “那万一卖不出去呢?”田恬道。   “等真制成了那吃食,咱先吃吃看。”奚曦道,“若是花样多,酒楼怕是会收的,到时候咱去酒楼找人谈谈。去街市里卖,怕是卖不出多少的。”他们这儿有这么多人制,将来成了怕是量不会少。   “唔……”田恬就是有些担心。   “酒楼不收,咱就自己开一个食肆。”奚曦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钱道,“咱手里的钱盘一个铺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嘤……”田恬感觉自己好败家,本是想着帮大家赚钱的,没想着自个儿贴钱进去。   “恬儿不用担心,这新鲜吃食大家总会感兴趣来尝一尝的,只消咱把味道弄好一点,应该是会有生意的。”奚曦想了想又道,“反正咱的钱是够用的。等几个月后,宁左村建好了,咱继续回去造纸。”   “嗯!”田恬点点头,纸的利润大,应该是够撑的!   “恬儿在哪里吃到过这吃食的?”奚曦忍不住问道,“我怎的都没听过呐。”   “我……也不太记得咧……”田恬无奈道,他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粉丝粉条,只好又加了一句,“也许……在梦里?”   奚曦垂汗:“恬儿,辛苦你了!”   “嗯?”田恬不解。   “一路上吃没吃好,所以睡梦里都惦着吃。”奚曦很是舍不得地看了看田恬。   “不苦……不苦……”田恬打着哈哈,直接说他馋还好一点呐!   马儿吃饱喝足之后,又蹭到田恬身边,嗅来嗅去,蹭到一个布包,便直拱拱。   田恬看了看那马的牙口,还是狠狠心,不给吃。   “你是拿什么骗马儿的?”奚曦也看出来了。   “松子糖。”田恬从小帕子里掏出个松子糖,丢了一颗到自个儿嘴里,看到奚曦望着自己,便将小帕子往奚曦那儿送了送,“你吃么?”   “恬儿吃罢。”奚曦笑道,他就知道,恬儿喜欢吃这些东西!   “奚当家,奚家夫郎!”正好有村民提着桶朝这儿走来。   “哎!”奚曦点头,将接好水的水桶让到一边,“也浇水呐!”   “是嘞!”那村民见他们的两个水桶里已经接好水了,也不多让,放了水桶来接。   “我得回了。”田恬感觉出来好一会儿了,刘奔家的肯定会担心的,便从奚曦手里抱过小毛猴,与那村民道别。   奚曦点头,与那村民打了招呼,拎了两只桶也跟了上去。马儿抬了抬头,拖着缰绳,乖乖跟在后头。   “是不是打扰奚家夫夫谈情说爱了?真是罪过!”那人抓抓自个儿的脑袋懊恼,再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自言自语地赞道,“奚当家真厉害!连买个牲畜都那么乖!” 第76章 担忧   再回到家的时候,蒸笼里的包子刚出笼,田恬抱着小毛猴凑过去看,扑了一脸的热气。   “么么,”田恬赶紧让开一步,“这面粉够吗?”   “够!”宁二么么点头,“这么多,能做二百来个包子呐!这狗尾村里的人一百人都不到。”   “那就每人一个地发。”田恬道,“小娃娃都得有。”   “哎!”宁二么么望着这么多热气腾腾的包子,也是一笑,“这包子香着呐!”   “可不!瞧瞧这馅,还放着肉呐!”陈大憨婆娘道。   “大家先尝一个再干!”田恬道,伸手去捏包子。   “咱先干活!奚家夫郎先替大家尝尝味道!”大家没好意思围过去拿包子吃。   宁二么么将包子一个个晾出来,又往蒸笼里放进生包子,搁到锅上蒸。   “吃个包子耽误得了多少活计!”田恬见大家都不吃,他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吃,“赶紧洗洗手来,尝尝味道!”   “哎!”大家这才纷纷起身去洗手拿包子吃。   田恬小心地吹了吹,掰了一点点,塞进小毛猴的嘴里。小毛猴很安静地砸吧了几下,随后立马扑腾着去抓田恬手里的包子。田恬急道:“烫烫烫!”   “恬哥儿,给我吧!”刘奔家的赶紧抱过小毛猴,“抱这么久,累了吧?”   “不累!小毛猴很乖!”田恬摇头,咬了一口包子,“嘶……真不错!”   “那可不!”刘奔家的咬上一口,这虽说是菜肉馅的,可油水挺足。小毛猴嘴巴里研磨着,小胖手不停地朝那可以吃的玩意儿扑腾。刘奔家的使劲吹了吹,拿了点馅给小毛猴尝尝。   “咱倒是比较喜欢吃酸菜包子!”田恬道,“宁二么么做的酸菜馅包子可好吃了!”   “哈哈!”宁二么么笑道,“现下没有酸菜,若是有酸菜的话,包起来倒是方便得很!”   “下次让大叔去镇上瞧瞧,买两棵回来。”田恬道。   这包子说小也不小,大家却是几口就吃掉一个包子,又继续干活。田恬望了望手里还剩的半个包子,摸了摸嘴,真是樱桃小口!   刘奔家的要开始做包子,小毛猴就又得到田恬手里了,他怕田恬累着,便道:“不若找个篮子,将小毛猴放进去,让他自个儿玩!”平时在家,小毛猴就直接搁床上的,可乖了,也不哭闹。   “还当是一两个月呐!”田恬立马接过小毛猴,喂了点包子到他嘴里,“我们吃完包子便去里屋床上爬一会儿!”   “呵呵……”刘奔家的一笑。   田恬和小毛猴分吃了一个包子之后,便抱着他去里屋了。剩下的那些个人也不多说话,只靠着回味方才的包子,手下飞快地很。汉子们从田地里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包子都做好了,只待着一笼一笼地蒸。   奚曦回来洗了把脸,喊上刘奔和牛大力,拿着包子到村里分发。   黄柏到家洗了把脸,不客气地叼了一个包子,就去看他的卤猪下水。整个一下午都是小小的火煨着,自然是不会烧干了,汤汁却是浓了许多。黄柏拿勺子舀了汤汁一圈一圈地淋上去,香味惹得田恬从里屋奔了过来。宁二么么看到他们这样,也是一笑。   奚曦他们三个抬着那么多包子去分发,也是引得村民们纷纷侧目。狗尾村里的人只知道那宁左村来的人手头挺宽裕,午间的那个香味飘了整个村,却是不知道他们一下午在家里做了包子,然后拿来分发。   “作甚要发包子?”里正的声音依旧响如雷打,若不是脸上带着笑,都以为是吵架来着。   “咱借住在狗尾村,自然是要感谢一二的!”奚曦道,“多的咱也拿不出,安顿下来做个包子分发还是可以的。”   “咦……”里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怎么好意思!”   “家里一共几口人?”奚曦问。   “欸?十一口人。”里正愣了愣,难道……   奚曦便点出十一个包子放到桌上:“一人一个包子,大家尝尝味道。”   “这么多!”里正家婆娘不敢身手接了,这么多包子得卖好多铜钱呐!   里正赶紧推辞道:“一家拿一两个尝尝便好了!怎能发那么多!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咱也就发这么一回。”奚曦听着这话,倒是心里也一松。   “咱现下住在一个村里,总免不了以后要请大伙儿多多帮忙,里正就收下吧。”牛大力和刘奔也在旁边劝道。他们今儿个找狗尾村村民借农具,大家可是都爽快地很,连句推脱的话都没有。   几番退让下,里正也不多说了,让自家婆娘收起包子,打算以后可得好好对待他们宁左村的,有啥帮忙的就帮上一把。虽说钱是没有,可大伙儿有的是力气!   自里正家的出来,接下来的村民倒是几句客气话之后,都接了下了。他们自然是看着里正家的,里正接下来了,他们也就跟着接了下来,以后只消里正发话,他们肯定跟上照办。平日里,就算里正不说,他们也是能帮就帮了。   奚曦带着两人挨家挨户发过去,发到宁左村村民的时候,也没跳过,与狗尾村村民一样,人人都能得一个包子。   “怎的咱宁左村人也有?”牛大力憨着脸问。   “狗尾村人都发了,咱宁左村人更得有。”奚曦笑道。   “那不是……包子是做了向狗尾村人表示感谢的吗?”牛大力问。这本来该是整个宁左村人一起出钱来做的,却都是奚家买回来的,现下要宁左村人从奚家再拿包子,就不太好意思了。   “咱宁左村人从水灾里活下来,一路逃到这儿,一个不缺,一个不少,不该好好庆贺一下?”奚曦道,“也是现下都难,不然就是该摆上个席面才说得过去的!”   “是得庆贺!”牛大力笑道,能活着就是不易!   “那就甭管其他了,好好给奚当家干活就成!”刘奔也笑了。   “哎哎!”牛大力点头。   发完包子,牛大力便将宁左村人召到奚家,商量做红苕吃食的事。那些汉子和方才做包子的夫郎婆娘一个意思,自然是倾向于到奚家上工的。至于让狗尾村人加入,他们也是没有意见的。   现下还早,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夫郎和婆娘便回家置备吃食,留下汉子们跟着奚曦一同去里正家商量这件事。他们想着,若是狗尾村人愿意加入,他们自然是不会有话。可若是他们不愿意加入,那也是不会强求的。   里正见他们一帮子人过来,也是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待奚曦说明白之后,激动地嘴唇直抖。   “老爹!”二狗子年轻,听明白之后马上着急地推推自家老爹,“赶紧应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日日在田地里那么辛苦地劳作,都只能收几个红苕,现下有人带着他们赚钱,还不赶紧接着,这简直是天上掉下了馅饼!   “这吃食还不知道咋做?”里正问。   “是。”奚曦道,“现下就是这么一想,试试看。”   “这……”里正有些担忧。万一吃食制不出来,或奚家卖不出去,那这上工的事也不长久,奚家也会赔进不少钱。他劝道:“奚当家,要不这再考虑考虑?等家里试成功了再做?”   “一两个人在家琢磨,还不如整个村的一起琢磨,说不定人多,集思广益就给琢磨出来了。”奚曦道,“自然,想出法子来的那人肯定会得到额外奖励银钱的!”   “哎哎!”里正觉着说的也有道理,便连连点头,“老汉在这里替村民们感谢您呐!”   “里正,”奚曦道,“那就先让村里人过来一起商量呗。”   “哎哎!”里正点头,赶紧让二狗子跑出去通知大家。   狗尾村的村民召集过来开会的时候,还不明状况,听到奚家要做红苕吃食,也是懵了好一会儿。狗尾村的村民自然也是选到奚家上工的,虽说不能赚大钱,可好在稳妥,每月拿工钱,不会亏了,也不用操心。   “大家现下不用担心卖不卖得了好价钱,先把这吃食先做出来才是正经。”奚曦道,“等吃食做出来了,咱就选几个能讲的,一起去镇里看看销路。”   “哎!”大伙儿笑着点头,撸起袖子恨不得立马就干。   “我是这么想的,”奚曦道,“这田地里自然是不能放开的,汉子还是留着伺弄田地,夫郎和婆娘经常做吃食,说不得会有心得,咱就招夫郎和婆娘过来做这新吃食!这样,田地和上工便是两不误了!”   “好!”   “奚当家考虑的是!”   村民们彻底放心,本是还留着一丝犹豫,现下便是没有顾虑了。他们是庄户人家,不可能舍了田地了。上工虽然能得银钱,可总没有田地让他们觉得安心。   “好了!”奚曦道,“我明日上镇去多买一些红苕回来,咱明日下午便开始琢磨新吃食!”   “是!”齐整整的应答。   “对了,这月俸是八百个钱,大家琢磨着。”奚曦道。   “哎!”大家眯着眼点头。   在奚家做包子的夫郎和婆娘,田恬给他们每人五个包子,带回去家里吃。大家纷纷推辞不受,家里已经发了包子了,给奚家帮帮忙怎的还要拿包子!   “看,这儿还有百来个包子呐!”田恬道。   “汉子一顿能吃两三个呐!”   “是啊!咱是来帮忙的,哪能这么拿!”   “就是就是,咱不能干这么没脸的事!”   田恬无奈,这么多包子,难不成要一日三顿吃包子?   “恬哥儿,既然咱这红苕吃食作坊要做,哪里害怕这些包子吃不完?”宁二么么说。   “欸?”田恬这才想起来,便也不跟这些夫郎婆娘推脱了,“那就一人拿两个包子罢。两个是一定要拿的了,是谢意!干了一下午活,水都没喝一口!不拿着,下次也不好意思找你们帮忙了。”   “哎!”众人这才接了包子。   待众人离开后,田恬才想起来,问宁二么么:“么么,做吃食的都是夫郎婆娘,午上不得回去做饭?”   “也是。”宁二么么一愣,不过马上就又道,“这一般也就是一家出一个来上工,哪能家里的婆娘夫郎都出来上工的。打扫屋子,洗衣裳,照顾家小的,总得是有人干。家里几个夫郎婆娘的,总能相互间搭把手。即使是家里无老无小的,那红苕只消早晨多煮两个,汉子干活回来直接就能吃。”   “嗯。”田恬点头。   “若家里实在抽不开身的,就不会来上工了。”宁二么么道,“总得先顾着家里,才能再考虑出来上工的事儿。”   “也是。”田恬点头。   “我说,”黄柏一直在旁边捣鼓他的猪下水,一声不响,却是将他们的话都听了,“奚家夫郎,你就不用替人操心吃饭的那些个问题了。上工也是大事,各家自会琢磨清楚了再过来的。”   “对!”田恬点头,“哎,你那个吃食,好了没有?好香啊!”   “好了!”黄柏拿了盘子过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捞出。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田恬跟左跟右地看着。   “我来切。”宁二么么拿了装满的一盆先切起来。宁二么么刚将一个猪肝切好了,码到盘里,田恬便马上伸手捏过了一片来尝尝。   “唔!”田恬赶紧点点头,嘴巴挪动了好一会儿才得空张嘴夸道,“黄大夫,你这手艺真不赖!”   “那是!”黄柏将锅里所有的东西都捞出来之后,便找了个干净的坛子装卤汁。   “这黑乎乎的东西还要它干嘛?”田恬问。   “下次接着卤!”黄柏道,“要么?不要我就拿回去!”   “要!当然要!”田恬道,“下回还是由你卤!”   “呵呵。”黄柏将捞出的东西端去宁二么么那。   “来,蛋娃娃,尝一个,可好吃啦!”田恬又身手捏了两个,一片伸去蛋娃嘴边。   蛋娃想都来不及想,张嘴就是一口。 第77章 粉丝   晚饭摆了两桌,奚曦将刘奔一家,牛大力一家都给请了过来,连着黄柏和宁二么么一家,坐得满满当当。主食有新鲜出炉的包子,也有午上剩下的米饭。菜倒是丰盛多了,午上本就有红烧肉﹑红烧狮子头﹑土豆烧鸡块和排骨汤,现下加上这个卤猪下水,更是多样了。   大家没聊上几句就绕到红苕吃食上。   “恬哥儿,”宁二么么道,“你说的那吃食,到底是什么样子?”   “对啊,奚家夫郎说说看,咱好歹朝着那方向琢磨。”牛大力家夫郎道。   “唔……”田恬想了想道,“就跟面条似的,细细长长,却不是白色,而是如水一般透亮透亮。”   “欸!咱喜欢面条!”刘奔家的听到“面条”两字,便笑道。   其他人却是稍稍一顿,如水一般,那得怎么做成?   “反正先要取得红苕粉。”田恬道。   “那咱得搞一方磨回来。”宁二么么道,“明日咱把红苕买回来之后,就先切成小小丁,晒干了放磨里磨成粉。”   “咱村里有一方大磨。”牛大力道,“约摸是许久许久不用了,需要洗刷洗刷干净。”   “这儿都吃蒸红苕,煮红苕,哪里用得上那磨。”刘奔家的道,“别说小麦稻米了,就连个苞谷都找不见。”   “这么久不用,那不得长苔”刘奔道。   “那倒没有。”牛大力摇头,“长苔至少得有水,这儿水渠里都没水,磨上最多就积灰,哪里能长苔。”   “呵呵,说的也是,没水这磨是连毛都长不出。”田恬道,可一想那积灰,也是恼人的,“哎,这磨可得洗洗干净,那可是用来做吃食的呐!”   “明日我喊上两个结实的,抬着磨盘去竹管那儿洗,”牛大力拍着胸脯道,“保管洗得干干净净的,奚家夫郎尽管放心!”   “好,那磨盘就交给你了。”奚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还有,打算过来上工的,还是按老规矩,签个契。我明日上镇买纸笔,午后通知大家过来签一下。”   “哎!”牛大力点头。   第二日,奚曦一早便架着马车去镇上买红苕。反正上镇也容易了,奚曦并没有买太多,四筐两百斤车厢里正好放。米粮店的老板见他前一日还买那么多米面,现下又买这么多红苕,琢磨着是不是哪儿闹饥荒,那可得早些囤些粮了。   奚曦也没细看老板复杂的神色,只管付了钱,再买上笔墨便回村里。到家正值晌午,奚曦将马解下,马绳递给田恬,自己搬下那几筐红苕。午后便会有人来签契做工,奚曦将昨日的菜放饭锅上一蒸,与田恬两人快些吃饭。   果然,奚曦才收拾完一切,磨上墨,便有村民来签契了。最先的一批自然是宁左村人,四个人。另外,宁二么么要种田,依旧跟原先一样,只过来做一顿饭,无需签契。刘奔家的要照顾小毛猴,也是没空,不过奚家夫夫知道,他们夫夫俩有空的时候肯定会过来帮忙的。牛大力家的是因为牛大力在奚曦身边打下手,他便包揽下了田地里和家里的活计,自然是来不了的。过来签契的四个人便是剩下四户人家的,一户出一个。   宁左村人的四个人签过契之后,狗尾村的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最先的自然是里正家里的人,二狗子家婆娘。见着里正家里人过来,狗尾村其他村民也跟在后头过来签契。奚曦待最后一份契约签好,便数了数,一共有二十二份。   院里,田恬带着签契的村民开始干起来了。做红苕粉的活儿大家还是会干的,先洗净了红苕,再去掉外面一层皮,然后切成小块。切成的小块不是马上放进磨盘里磨粉的,而是得先晒干。院子放不下这么多扁箩,大家便摆到外头,一匾连着一匾,有些摆在条凳子上,有的架上大石块上。   春日阳光明媚,晒上两三个日头,那红苕小块就干了。放在磨盘里磨成粉,再晒上两日,便是喷香。红苕粉出来,大伙儿便开始琢磨做粉丝了。大伙儿琢磨着面条便是要用面和水揉着做成的,他们就往这方面尝试。红苕粉揉成面团,再擀成薄薄一片,操刀切细丝。田恬看着那品相,略微皱了皱眉。   “奚家夫郎,不对么?”陈大憨婆娘问。   “粗厚了些,颜色也是深了些,”田恬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要不煮一把试试。”   “哎!”陈大憨婆娘赶紧烧水煮“粉丝”。   很快,“粉丝”捞出水,陈大憨婆娘给滴上几滴麻油,撒上各种调味,递给田恬:“尝尝看。”   “唔……”田恬点了点头,“可能是和得太稠了。”   “那咱和稀一点试试。”一旁的人立马开始重新和。   “这个……味道倒也不错,Q弹Q弹的,就是粗了点。”田恬又吃了一口,“陈大憨家的,手艺真不错!”   “嘿嘿……”陈大憨婆娘不懂Q弹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是好吃的意思,听到后面的话更是红脸一笑。   吃了几口之后,田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粉丝”跟粉条有些像,只不过韧道了一些。他这儿吃着,那方和面的已经和出了稀的。   “奚家夫郎,”那方有人捏着红苕面团道,“这太稀便是擀不出面皮了吧?”   田恬走过去看了看,果然捏都捏不住。   “不若还是调稠一些,俺再擀薄一些试试?”这和面的人是狗尾村的。   “唔……也成。”田恬点头,拿过这盆和稀了的红苕面瞧着。突然,他想起包烤鸭片的面皮,好似是在蒸笼里蒸的。田恬放下陶盆,去里屋翻了一块面纱布,洗净了盛在蒸笼里。他对陈大憨婆娘说:“稀的那种,往这里面倒上薄薄一层,上锅里蒸。”   “欸!俺先热了锅。”陈大憨婆娘赶紧烧水,这么稀薄的面盛在纱布上,是极易渗漏的,料想得是锅里很烫才行。薄薄一层,热气一烫便能很快熟了,也就不会渗漏。   锅里水一开,陈大憨婆娘操着勺子要倒入蒸笼,却是手一抖,掉了一滴进滚水里。   “嘶……”陈大憨婆娘朝锅里望,却是找寻不到。   “那儿,拿勺子舀上来瞧瞧。”站在旁边的田恬指了一处。   陈大憨婆娘舀上来一看,笑道:“这倒是比方才那个‘粉丝’漂亮多了!”   “可不,这瞧着透亮多了。”   “果然得是和稀一点。”   “哈哈……”田恬拿筷子夹了几次都没夹上来,“活像个小鱼儿呐!”   “奚家夫郎说的真贴切!”   “不知味道如何。”   田恬换了勺子将“小鱼儿”捞出来,往方才的“粉丝”汤料里一滚,放进嘴里尝了尝,终于笑了:“就这个样子!”   “那还蒸吗?”陈大憨婆娘还抱着蒸笼等。   “这样……”田恬眼珠一转,瞧见旁边焯水用的漏勺,拿过来看看,那孔倒是正好,便对陈大憨婆娘道,“将稀红苕面往这里倒。”   陈大憨狐疑了一下,可还是照办了。   只见那莹亮透明的红苕粉经漏勺的小孔,呈细长的水线落入沸水里,几道翻滚撩出,于凉水里一沁,便是水滑水滑的红苕面了。   “这便是粉丝!”田恬也有些激动。   “简直是琉璃做的!”   “瞎说,是玉!”   “咱终于将粉丝做成了!”   “是奚家夫郎做成的!”   “奚家夫郎真聪敏!”   “这粉丝味道好吃不?”   田恬看着粉丝越来越多,便一挥:“改明儿午上,咱便吃一顿粉丝做的菜!”   “好嘞!”大家欢呼起来。   “奚家夫郎,”陈大憨婆娘问,“这蒸笼不用了吧?”   “用!”田恬道,“那蒸出来的面皮切成条条,便是粉条,也是一种吃法!”   “哎!”陈大憨婆娘赶紧照办。   “哦,还有方才那般的小鱼儿,也可以做一些出来。”田恬道。   “那小鱼儿是甚么吃食?”有人随口问道。   “便叫……凉鱼。”田恬笑眯眯道。这凉鱼虽然长得像薯粉疙瘩,口感却是不同的,凉鱼滑腻弹牙,而薯粉疙瘩却是带着麦面的醇厚韧道。他想着明日便可以开始试试用细面掺和着薯粉来试试,做些薯粉疙瘩出来,不同滋味正好可以迎合不同人的喜好。   等当家的汉子从地里忙活回来,他们已经在院里晒上一匾匾粉丝。   “这是成了?”奚曦放下水桶,好奇地凑过去看看,的确很像面条,却与面条又不太一样。   “是啊!”田恬点头。   “这都是奚家夫郎想出来了呐!”   “是啊,奚家夫郎可厉害了!”   “可不!今天想出几种吃食呐!”   “几种?”奚曦也是诧异。   “并没有,”田恬心虚地偏开目光,“今儿做的这些东西只消能做出来一种,其他都是触类旁通。”   奚曦周围看了一圈。   “你看,”田恬随手一指,“弄细一点,便是粉丝。切粗一点,便是粉条。接划成一条条的,便成凉鱼。”   “恬儿真厉害!”奚曦一笑。   “咳咳!”田恬又偏开目光,“广大劳动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   “哈?”大家不明白了,这明明是奚家夫郎做出来的。   “没有大伙儿将红苕粉做出来,后面我也没法做。”田恬道,“更何况,没有陈大憨家的不小心掉了一滴在沸水里,咱也不能瞧见那小鱼儿不是?”再有,这吃食本就是华国百姓琢磨出来的,他就是凭那吃食的样子琢磨琢磨而已,没有这些人帮忙,他确实也是做不出来的。   大伙儿都笑起来,这的确都有他们的一份汗水!   当日晚上,奚曦便拿了这新吃食试吃一下。晚饭是由陈大憨和宁二么么掌勺的,田恬在旁指点了几个做法。   午上正好炖了大骨汤,浓浓的骨汤已炖得发白,落下几圈粉丝一煮,粉丝吸足了骨汤的浓鲜,煞是味美。而粉条则是用来炒菜了,与肉末在脂油里翻过,吸足了肉香,多了几分柔腻,少了些许筋道,令人回味无穷。而那凉鱼儿是与红烧肉块一起炖的,染上了胭脂色,也多了几分灵动鲜亮。   仅这么几道菜,便是让大家吃得欲罢不能。   “原道是烂糊面是最好吃的面了,没想着这粉丝面味道更美!”刘奔家的连汤带水地吃着粉丝汤,感叹道。   “可不,溜溜的呐!”刘奔笑道。   奚曦和黄柏更喜欢那道肉末粉条,两者相融相辅,堪称是绝配!   “这得卖多少钱?”牛大力也是惊叹。   “低于二十文一斤不卖!”田恬道,抬眼望见周围瞪大的眼睛,便弱下声音,“成……不成?”   “奚家夫郎说什么便是什么!”陈大憨直接顶了一句。   “可……”刘奔家的想了想道,“小麦粉做的面条才十文钱一斤……”   “这粉丝能做菜,面条能吗?”黄柏接了一句。   “黄大夫说的是!”刘奔家的点头。   “既然成品有出来,那咱明日拿一些去镇上看看。”奚曦道。   “价格定这么高,索性街市里不必去了,直接去酒楼看看。”田恬道。   “成!”奚曦笑着点头,“那明日牛大力与我一起去,陈大憨家的厨艺好,也跟着一起去罢。”   “好!”牛大力和陈大憨家的没有不应的。   刘奔见牛大力也不在这儿镇着,便对奚曦道:“奚当家放心,明日我不下田,这儿由咱替你看着。”   “还有咱看着呐,”宁二么么道,“咱地里也已经种好了,明日也过来帮帮忙。”   “好!”奚曦对他们也不用说客气话了。   夜里,田恬躺床上还兴奋地睡不着,便捅了捅奚曦:“哎,你说能卖出价么?”   “冲着新鲜也是能的。”奚曦道。   “那你最爱吃哪个?”田恬问。   “凉鱼……”奚曦回味着,然后脸稍稍红了。   “嗯?”田恬觉着他声音不对。   奚曦测过身,望着田恬。   “怎么?”田恬以为又得受几句夸,摆好了脸便等着。   奚曦将脸轻轻凑过去,亲亲田恬的嘴唇,趁着他轻启小口便缓缓深入。田恬被这么一□□,直接飘得不知飞哪里,哪里还能想到粉丝粉条的事。   “恬儿,”奚曦搂着田恬,抵着他笔尖轻语,“那凉鱼的滋味就跟恬儿的小舌一样,像得很。”   “唔……”田恬懵呆了半天,回过神来品了品这句话,又瞬间红着脸扎进奚曦怀里,“嘤……” 第78章 酒楼   一早,奚曦拉出马车。牛大力早就院外等着了,两眼闪闪地搓着手,既兴奋又紧张。陈大憨家婆娘蹭到田恬身边,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田恬打着哈欠出来,拿着了一布包包子问:“都吃过了么?”   “吃了!”牛大力吼了一声,瞬间将田恬惊醒。   “奚家夫郎,咱都是吃过了收拾妥当过来的。”陈大憨家婆娘也应道,细微一听,那声音还打着颤。平日里很会叨咕,可真正办正经事了,她便紧张地很。   “那咱早些出发吧。”奚曦道,伸手扶着田恬上马车。   “等等!等等俺!”一道洪亮的声音简直能把整片村震上天。   田恬彻底清醒了,再向那声音来处望去,差点栽下。只见里正狗娃挥舞着锄头,大步奔来,那脸黑的跟锅底般,头发扎得都飞起了。在他身后,还有个连滚带爬直喊爹的三狗子。   “砸场子?”田恬看了看那锄头,腿抖了抖。   奚曦也很是奇怪,莫不是有甚急事?他心里纳闷着,便迎了过去。   牛大力和陈大憨家婆娘还没有上车,也是站在一边惊诧着里正的造型。   没想到里正奔过了奚曦面前,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来到马车边,手忙脚乱地爬上去,坐在驾车位置。   众人:“……”   奚曦愣了一下,回过头望了望坐上马车的黑脸里正,又回头望了望奔过来差点刹不住脚的三狗子。   “奚……”三狗子撑着膝盖,甩着头直喘粗气,“奚……当家……”   “歇口气再说。”奚曦无奈道。   三狗子喘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俺老爹说,要给你们壮胆!”   “壮胆?”奚曦眼角一个抽搐。   “我们又不是去打劫,壮甚么胆?”田恬站在里正身边,位置也很是尴尬。   “镇里人眼睛老高了,尽瞧不起咱穷人。”三狗子道,“俺也要跟着去给你们壮胆!”   “可是……”奚曦还没说完,那三狗子便窜到马车边,望了望站在上头的田恬。   田恬更觉尴尬了:“……”   “俺虽然没带武器,但好在身手不错!”三狗子以为田恬站那儿是拦着他不让上车。   “什么身手?”田恬有些怀疑,他还清楚记得上次某人从树上落下,差点砸了锅。   “欸……”三狗子抓了抓头,半晌才道,“逃跑时可快咧!”   “胡闹!”里正看不过去了,便吼道,“回去!尽添乱!”   那一声惊得田恬差点蹦下马车,索性两手一直紧抓着车厢门,才没丢脸。田恬清楚地瞧见从里正口中喷出的唾沫星子直飞马屁股,被吓了一跳的马儿用尾巴扫了好几下。   奚曦走过来道:“三狗子别去了,咱马车里装着货,坐不了那么多人。”   “俺……”三狗子抓了抓脑袋,小声道,“俺就是想过去看着点俺老爹。”   “里正,”牛大力看奚曦为难,时间也不容耽搁,便上前道,“俺们就是去看看行情,不是去打架。”   里正望了望手里的锄头,犹豫了一下,再看看自己的胳膊和拳头,咬咬牙道:“三狗子,帮老爹把锄头拿回去!”   “欸?”三狗子不甘心。   “没地儿坐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奚曦无奈道。   “俺不用坐……”三狗子望了望奚曦。   “马跑得快,你跟不上的。”奚曦道。   “俺……”三狗子挣扎道,“俺趴车厢顶上就成了。”   奚曦抹汗。   “三狗子,回去!”里正直接将锄头望三狗子那一扔,随后对奚曦大手一挥:“咱走!”那气势就跟山大王要巡山似得,腮帮鼓鼓地,强撑气吞万里如虎!   三狗子不甘不愿地抱着锄头,退后了一步。   三狗子容易打发,那个黑脸里正却是不好打发,奚曦摸了摸额头,只得让他跟着,好歹属于村里的大事!   田恬便钻进车厢里,坐在一边,陈大憨家婆娘也跟着坐了进去,占了另一边位置。奚曦说的里面没位置倒确实是没位置,里头满满当当放了好几筐昨儿个新晒的粉丝粉条凉鱼儿。那些个晒干了便硬硬脆脆,受不得挤压。   奚曦望了望里正身边的位置,让牛大力上去。   “你呐?”牛大力抓头。   里正没想到车厢里放了好几筐子红苕吃食,挤得只能坐下两人,再一看牛大力,脸越发黑了,只觉自己多余。他伸手蹭了蹭裤腿,将灰棕色的裤子抹得一道道黑:“俺……俺下来走……奚当家坐着!”   奚曦见他作势要下来,便立马止住:“里正坐着罢,我脚程快!”说着,便牵着缰绳往村外路上走,“大家坐稳咯。”   “哎!”大家应了一下。   里正突然开始怀疑,今儿个跟着出来,是不是欠妥。可也没时间多想,马车出了村子,便开始飞奔起来。驾车的位置可不是什么好位置,马蹄飞起,尘烟滚滚,吃得一口足足的尘土。这狗尾村啥都缺,就是不缺黄土,一向少水的小道,稍一踩踏便是尘土翻腾。   牛大力矜持一笑,将车厢外的帘子一拉,挡住了灰尘,读书人可不能受尘土侵扰!按着宁左村村民的习惯,脖子上到哪都不会缺布巾,于是牛大力抱歉地看了一眼里正,华丽而骄傲地将布巾拉起,高冷地只露一双眼睛。   再看前头的奚曦,奔在马的前头,脚不点地飞跃,丝毫未带起一星半点尘土。   里正抹了一把脸,叫着嚷着要给他们撑场子去,这……怕是不拖奚当家后腿便是好的了!他望了望奚曦的身影,心里更是懊悔自己的鲁莽。奚当家让他跟着去,怕也是看着他是里正的份上罢。想到这里,他又眼睛一亮,吃进灰尘若干。他可是里正,再怎么样,外头人看着他是里正的份上,也不敢欺负奚当家他们吧!如此一想,里正不禁挺直了胸脯,深吸……一大口尘土!噗……咳咳!就算是吃惯了,也是很难适应这么猛扑而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镇上。奚曦捏着缰绳回身,气息都不乱:“到了。”   里正打着抖从马车上挣扎下来,颤颤巍巍地迈步。   奚曦一看不太对劲,便将缰绳塞进马嘴里,朝里正走过去:“里正大叔,怎么了?”   马儿无辜地叼着缰绳,摆了摆脸,腰身一抖,飘飞了无数的黄尘。   “呕……”里正一边摆着手,一边寻了个角落大吐特吐。   奚曦颤了颤眉,打算还是让他单独缓一会儿,登时回神去掀车厢帘子:“恬儿,没事……吧……”   “大叔!”田恬嘴里塞地鼓鼓的,说话声音瓮声瓮气,他不明状况地探头出来,拿起布包兜子问,“要吃包子不?”   再看对面,陈大憨家婆娘也正咬着包子,傻傻一笑。   “到镇上了,下来走走吧。”奚曦道。这镇上的街道可是不许奔马的,而且坐了一路,说不定腿脚都麻木了,下来走走也好看看街里的景致。   “好!”田恬赶紧下马车。   等里正吐完之后回来,便看到大家都站在马车边上等着他了。   “里正大叔,这儿有水。”奚曦拿了一竹筒水递过去,让他可以漱漱口。   “哎!真爽!”里正豪迈地接过,直接将水浇进嘴里,几口就喝了个精光,“唉,尘土吃太多,喉咙卡得慌!”   众人:“……”   “这竹筒回去洗一洗再还你罢!”里正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竹筒,表面已黑一块青一块了。   “无妨的。”奚曦道,“家里有好几个,里正拿去用罢。”   “哎哎!”里正点头,回头瞧见牛大力正扯着原本蒙面的布巾擦着吹黄了的眼圈,便问,“这布巾倒是方便。”   “是!”牛大力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咱奚家夫郎教的,春日挡风,夏日擦汗,秋日遮阳,冬日里还能保暖,可好用了!”   “唔!”里正羡慕地看了一眼,打算回去让婆娘给家里人都做上一块!   “都饿了吧,吃个包子!”田恬拿着布包里的包子一一分发。   大家接过包子道了谢,一边走一边吃着。   “咱去哪家看看?”田恬在马车里就吃完包子了,现下便是有工夫专心地打量两边的店铺。   “瞅那儿!”牛大力立马一指,“那家店铺子最大,生意肯定最好!”   奚曦看了一下,倒是没立刻表态,只道:“店铺倒是挺大。”   “并非如此。”田恬四下里望了望道。   “甚?”大家望向田恬。   “这家酒楼的生意肯定不如那家好。”田恬摆着明智脸。   “为甚?”里正吼了一嗓。   “这家虽然店铺大,可里头的伙计懒懒散散,说不得是最近客人少了,也是倦怠着。”田恬道。   “唔……有道理,那家酒楼的伙计好似走路生风呐。”牛大力道,虽不到饭点,可那家却是已有进进出出的人了。   “哈哈……”田恬笑道,“门槛都踩滑溜了,说明客人多啊!”   “可不是!”陈大憨家婆娘也笑了。   “那咱绕到那酒楼的后院门口去吧。”奚曦道。   “怎的不进正门?”里正诧异,随后快步走过去,一边声音洪亮地吼,“别怕,有俺给你们挡头!”   “欸!”众人一懵,然后奚曦想喊住他的时候,里正已一步踏进去大吼了。   “掌柜呐!”里正的声音吼得他们站在外头都听了个响亮。   奚曦对牛大力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进去拉住里正。   那店里的掌柜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被这一声吼直接将算盘摔了出去,之前算了好一阵的帐全部化为乌有。里头的武丁也瞬间出来了好几个,围住了里正他们。   里正一见这阵仗也懵了个彻底,瞪大了牛眼,完全不知所措。   “抱歉!”奚曦一拱手。   “各位抱歉!”牛大力死死按住里正,一面在脸上开出朵喇叭花,“天生嗓门大,得罪得罪!”   众武丁有些怀疑,却也没有动作,只望了望掌柜。   掌柜瞅了一眼面前的帐页,被这么一扰,又得重新打,心里难免不乐。可上门皆是客的习惯,让他又缓下火气:“那几位客官可是有事?”   “唔……”里正刚想说话,就被牛大力捂住,他想起一进门就被武丁围住的事,又赶紧憋了下去。   “是这样的,”奚曦无奈道,“原打算是走后院,看看贵铺对新吃食可否有兴趣。”   掌柜望了那个黑脸莽汉,有些狐疑。怎的看上去有些像碰着硬钉子的讹诈犯!若不是有武丁出来,怕是直接要揪住他的胸脯要银子了吧!   牛大力见里正安稳下来了,便也不按了,撒了手堆笑着上前道:“俺们做了点新鲜玩意,滑溜炒烹炸蒸焖煮煎拔样样皆宜,滋味是一等一的好!”   “哦?”掌柜更是狐疑。   “俺们将那吃食都带过来了,掌柜若是不信,可以直接做了尝尝。”牛大力道。   掌柜这才正目看向他们,能带着吃食过来,那便不会是讹诈犯了。他慢条斯理道:“吃食新意不新意可不由着你们说,我自会看。若不是,我也是不会接的。”说着,他威慑似的看了看武丁们。   “自然!自然!”牛大力笑得十分憨厚老实,“俺去取一些来先给掌柜过过目?”   掌柜点头。   牛大力赶紧拉着里正出去,省的他再吼一嗓子被人当作打劫的山匪。   田恬和陈大憨家婆娘正在外守着马车,见他们出来,赶紧问道:“怎的?被打出来了?”   “呃……”里正黑红着脸埋头。   “俺拿一些去给掌柜过过目。”牛大力道。   “哎哎!”陈大憨家婆娘赶紧爬上马车,每种都拿上一些,装在扁箩里。   牛大力接过扁箩,对里正道:“里正大叔,这么点小事哪能劳动咱狗尾村的里正出面,幸好方才匆忙没报名号,不然咱就累得里正大叔了。”   “欸?”里正脑子一抽,反搅地一腔糊涂。他自知方才可能做错了什么,可被牛大力这么一说,倒是心里舒坦了许多,胸口的一团气直透得通体顺畅。   “等咱谈了价钱,再来请里正出现镇镇场子!”牛大力望了望里正脸色,道。   “哎哎!去吧去吧。”里正点头,老实地呆在酒楼外头。   牛大力便端着扁箩,快步走进去。   掌柜探头一望,好似那汉子扁箩里的东西确实没见过,可也不知味道如何,在那几步间,掌柜便有了好几番琢磨。   “奚当家!”苏二正好过来找掌柜,一见堂前这番阵势便过来瞧上一瞧,一眼便见着了奚曦。   “苏管事!”奚曦在这儿见着苏二也很是诧异。 第79章 卖出   “你们认识?”掌柜见状更是诧异了。   “是。”苏二点了点头,对奚曦道,“若是尚船主知道奚当家安然无恙,肯定非常高兴!奚家夫郎可好?”   “好!”奚曦笑着点头,“这不,都流浪到这儿了!”他也同样诧异了一下,原来这家酒楼也属于齐庄?   “好好的便是大幸了!”苏二一笑,“你们这是?”   “我们搞了点新吃食,看看能不能卖。”奚曦看了牛大力一眼,后者赶紧将那一扁箩送到他们面前。   “咦?这是甚?”苏二伸手就折了一小段,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这是咱奚家夫郎想出来的吃食,做出来的菜可好吃了!”牛大力立马上前夸道。   “哦?”掌柜见这人与尚船主都认识,脸上的笑意便有了几分真诚,“不若去后厨试上一试,苏管事也正好与某一起尝看尝看。”   “呵呵……”苏二笑着看向奚曦。   奚曦点头。   “放心罢,若是真美味,买下吃食方子也是可以的!”掌柜以为这人木着脸是考虑吃食的卖法,便主动道。能被尚船主看得上眼的,自然是值得结交的。   “那我去将马车赶到后院。”奚曦道。   “奚当家你与苏管事进去,俺去赶车!”牛大力拍胸道。   “好。”奚曦点头,转身与苏二、掌柜往后厨走。   等马车入了后院,掌柜才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奚家夫郎,明明是婷婷的一个美人,可言行举止里却满是直白简单,没有乡村的土气,也没有富家的温雅。   “奚家夫郎,今日苏某便尝尝夫郎的手艺了!”苏二拱手一礼。   “我?”田恬诧异道。   “不是咱家夫郎做,是这位,”奚曦指了陈大憨家婆娘,“我们村里厨艺最好的陈家娘子。”   陈大憨家婆娘红了红脸。   “我不会做,只会吃!”田恬不满道,“不过,我煎的鸡蛋可好吃了!”   “嗯。”奚曦抿了抿唇点头。   “呃……也是得凭运气!”田恬看了看奚曦,也是不好意思地谦虚道。   “哈?为甚是凭运气?”苏二问。   “运气好,盐撒的正好,便好吃!运气不好……”田恬嫌弃这人太笨,手一摊,“就多喝些水!”   “噗哧!”苏二笑道。   “好了,那我们尝尝这新吃食罢!”掌柜道,趁着现下后厨得空。   “嗯,新吃食比较重要!”田恬点头。   田恬走进后厨转了一圈,食材倒是丰盛!他打开砂锅的盖子闻了闻,鸡汤炖得正当浓厚,便笑道:“就拿这煮。”他特意没选特别珍贵的食材,寻常的东西做出不同滋味才会更吸引人!   “哎!”陈大憨家婆娘点头,看了看掌柜并没有异色,便舀出些放在砂锅里。   “把这些放进去,最后放粉丝便可。”田恬抓了些嫩嫩的春笋尖,又拿了些树耳,看到鹌鹑蛋剥得白溜溜的也拿了几个。   “是!”陈大憨扫过一眼就知道怎么做了,春笋尖与鹌鹑蛋放入鸡汤里煮上,旁边泡上粉丝。因这春笋尖是焯熟了的,鹌鹑蛋也是煮熟了的,倒是也不用太长时间。待里面的食材熬了一会儿,陈大憨婆娘便将树耳和粉丝也添了进去。   待汤上的泡泡翻腾,粉丝如银龙戏水,陈大憨家婆娘便压小了火慢慢煨着。她随手扯过一旁增香的芫荽,切了一指宽长短备用。   田恬看了一眼,便让止了火。陈大憨撒了调味,将汤盛了出来,末了撒上芫荽。   “尝尝!”田恬闻了一下,便满意地点点头,浓香四溢,口水泛滥!   居灶里的伙计拿了小碗出来,舀出几碗,递了一碗给掌柜,又递了一碗给苏管事,其余分给居灶里的各位厨子。   “郝大厨,如何?”掌柜尝了一口便觉滋味无穷,便有心让大厨见识一下。   “这……倒是将鸡汤的鲜香都融在里头了,还透着春笋的清新!”郝大厨琢磨道,“这叫?”   “这叫……春雨!”田恬道。嘿嘿嘿!改换个名头,听起来就小清新了许多呐!   “真是贴切!”掌柜撩了一筷放入勺里,细细品了品,“晶莹剔透,又蕴含浓厚。”   苏二三两下就吃完了,还觉着意犹未尽,一抬头见众人望向他,便尴尬地抹抹嘴:“甚好!甚好!”   “这‘春雨’的独特在于,能够将荤腥的滋味都吸入自身里,柔滑而坚韧。”田恬道。   “很好!”掌柜点头,“不如我们去雅间好好说一说。”   “好!”奚家夫夫相望了一下,点头。   掌柜自然只是邀请了奚家夫夫,其他人并未打算共赏。不过他也未有怠慢,安排了伙计领了里正﹑牛大力和陈大憨去吃饭。   待众人坐定,掌柜便问:“奚当家,奚家夫郎,这‘春雨’是甚么东西做的?”   “红苕。”奚当家直言道。   “红苕……竟能做成如此通透的吃食?”掌柜惊讶道。   “看不出来!”苏二也道,“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我买些带上船。”   “哪里哪里,”奚曦赶紧道,“碰上苏管事,凑巧给尚兄带一些过去,谈不上买!”   “非也。”苏二笑道,“遇上这么有滋味的东西,自然是要送去各地码头,肯定能让齐庄的酒楼添一分彩!我们尚船主吃一些,也是顺带。哈哈……”   掌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有了成算。奚家夫夫本就与商船主有交情,这“春雨”有尚船主南北一销,很快就能打出去。他若是能把握住这次机遇,未必不能在众齐庄酒楼中脱颖而出。难道还等着各地都热卖这吃食再出手吗?   “奚家夫郎,这吃食还有别个做法吗?”掌柜道。   “别个?”田恬眨了眨眼,他分明刚才便说了,与荤腥是绝配嘛,看来这掌柜有些记不住事欸。他看了看这掌柜,好似有些年纪了,便体谅道:“鱼汤啦,骨头汤啦,都能放的!”   “欸欸!”掌柜点头,拿了纸记下。他丝毫不知道,自个儿才三十不到的年纪被奚家夫郎当作有些年纪了。   田恬看着如此认真的掌柜,也是一愣。这么简单的吃食,竟然还要执笔来记。见他如此,他便细细想了想,接着与他说道:“不光是各种荤腥汤品,热炒的……‘春雨’也别有风味!譬如……”   田恬回想着各种有关粉丝的吃食,飞禽走兽,海陆空,能想的都说了一遍。最后,他接过奚曦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望了一眼掌柜记的一叠纸:“都记下了?”   “是!”掌柜点了点头,“听闻奚家夫郎如此一说,某受益匪浅!”   “掌柜客气了!这吃食好搭得很,入味很快,厨子稍稍尝试便能得知了。”田恬诚惶诚恐脸。你一个专业的来夸赞我一个门外汉,会让我飞起来滴!   “没想到奚家夫郎竟认得那么多海产!”苏二在一旁听着也是惊讶。   “呃……”田恬眨巴了一下眼,望了望奚曦。他露馅了?不过见奚曦的表情好像很正常,便按下了心。   “某……有个提议。”掌柜想了想道。   “掌柜请说。”奚曦道。   “这样子,”掌柜道,“这‘春雨’可否独家供应给我们齐庄,当然,我们会给予奚家夫夫一定的补偿。”   “这……”奚曦犹豫了一下。   掌柜见他犹豫,便道:“奚当家,这价钱倒是好商量。”   “不是价钱的问题。”奚曦道。   “那是什么问题?”掌柜问。   “这薯粉是我们村里的村民一起做的,虽说他们是签契替我们上工,可这东西并不难做。”奚曦道,“若他们教于亲友,我们也拦不住。”   “这……”掌柜皱眉。   “掌柜,”苏二道,“我们难不成能霸着这吃食不流传出去?”   “呃……”掌柜思索。   “我们只需占得头筹便可!”苏二道。   “苏管事说的是!”掌柜点头,他对奚曦道,“奚当家,现下村民都在你们那上工,可否保证这两个月之内出的‘春雨’都送我们酒楼?”   “这倒是可以的。”奚曦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打算开很长时间,只是引着乡亲们赚点钱而已。若是卖着还可以的话,两个月后便由乡亲们自行回去做了。”毕竟,他也没有许多钱来支撑。   “这回又是替乡亲们做的?”苏二闻言哈哈笑着。   “又?”掌柜不明白。   “奚当家心善,时常惦念着乡亲。”苏二道。   掌柜点了点头明了,望向奚曦的目光又多了一份赞赏。   “以后,若是乡亲们拿自家做的……‘春雨’过来,酒楼里也能收吗?”奚曦问。   “自然是可以的。”掌柜点头。   “那便成了。”奚曦放心,“等丰宁县整顿好,我们还是要回丰宁县的。”   “到时候奚当家做了这吃食,就随着纸一起从北宁河带走便可。”苏二道。   “多谢苏管家,多谢掌柜!”奚曦道。   “不过,这丰宁县一时半会还是整顿不好的!”苏二道。   “怎的?”奚曦抬眼。   “据说是六皇子请命过来整顿水灾患区,”苏二一顿,又道,“可六皇子已经到这方灾区,那些个所谓钦差却是还在京里没动身呐。”   奚曦不语,眉头却稍稍一皱。   “水灾年年治,年年泛水灾。”掌柜道。   “我看这六皇子还是有些盼头的,”苏二道,“水灾一发,他便急着请命过来了,若不是惦记百姓,怎会这么着急。就是……年纪小了些。”   奚曦依旧不语。   “不多说了,吃菜!”掌柜招呼道,再一望许久未说话的奚家夫郎,不禁眼角一抽。   “唔……”田恬正安静地缩在那儿啃蹄髈,突然周围一静,便抬头望去,与那三人对上了眼。   “奚家夫郎,糖蹄好吃不?”苏二笑道。   “唔……”田恬咽下嘴里的浓香滑腻的猪皮,“挺不错!”   “既然奚家夫郎喜欢吃,那便带一只回去晚上吃!”掌柜道。   “不用!这东西还是新鲜出炉的好吃!”田恬一摆手,“大叔,咱回去的时候买只生猪腿回去,咱自己做!”   “好,”奚曦一笑,“恬儿喜欢就买!”   “啧啧啧……”苏二一直跟尚棣混,言语也不会太木,“照顾一下吾等孤家寡人咯!”   田恬望了望手里的蹄髈,可怜巴巴道:“都啃过了你还惦记?”   “咳咳!”苏二捂嘴。   “掌柜,你便再上一个蹄髈呗!就……挂我们账上便可。”田恬望了望苏二道,“还道你孙子都该有了,原来还是光棍呐!”   “噗……”掌柜也忍不住喷了。   “我?”苏二瞪大了眼睛,“孙子?”   “长胡子了,不该有孙子了咩?”田恬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他虽小声,也是被三人听个清清楚楚。   苏二直接是懵了。   奚曦想起最初自己脸上的胡子,神色莫名。   “来,这酱牛肉滋味不错,大家尝尝!”掌柜赶紧招呼着。   “嗯嗯!”田恬点头赞道,“的确味道很好!掌柜家的牛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了!”   “哈哈!”掌柜笑道,“自然!吾家的牛肉可是选用最好的牛制的!”   一餐饭之后,掌柜拿了银票给奚曦:“三百两是买奚家夫郎吃食方子的钱。”   “这么多!”田恬吓了一跳。他就知道五文钱两斤红苕,那三百两可以买多少红苕?田恬似乎看到一座红苕山压了过来!原以为招大伙儿做红苕吃食是会亏本的,没想着,随便说了几嘴还能赚这么多银子呐!   掌柜抖了一抖那一叠记载吃食的纸:“这么多方子,三百两不多。”里面有一部分是现有的菜式里添换改置,可有一些却是市面上没有过的,值得一试。   “哦!”田恬眉开眼笑地点点头。   “这五十两便是买这些新鲜吃食的头两个月独家供应。”掌柜又递了银子过去。   “好说好说。”田恬点头,一下子有钱了!这时候,他忘记了自家还有几百两银票的事。   “至于那马车上的三种吃食……”掌柜正欲说下去,却被打断了。   “那些个我都带走,你等着奚当家再供给你罢!”苏二道。   “欸……”掌柜道,“好歹也留一点点于我,十斤二十斤的也不嫌少。”   “嘶……”苏二道,“咱船上没甚好吃的,你也要与我们抢?”   “哦,不敢不敢!”掌柜听到这还不是带去别个码头的,便也稍松了口,然后马上问奚曦,“家里还有这些个东西么?”   “有。”奚曦点头,“明日我再送一车过来。”   “好好好!”掌柜连连点头。   一行人出来,便遇到在包间里吃得满嘴流油的里正他们。   “掌柜的!”里正一声吼,震得梁上灰尘也飘飞开。   “嘶!”牛大力赶紧拉住这个土匪气十足的里正,按了按。   里正被牛大力揪着眨巴了一下眼,看着奚家夫夫没甚事,就按住了要给他们镇场子的话语。   “这……”奚曦一笑,对掌柜和苏二道,“这是咱村里的里正,生性豪爽。”   “看出来了……”掌柜道。   苏二感觉自己耳朵还嗡嗡响,生怕这位黑脸莽汉又吼上几句,便道:“再下还要赶船,各位慢聊!”   “苏管事慢走。”奚曦道。   苏二朝大家点点头,连里正也没少,一下子让里正感动得直抖唇。   “苏管事慢走!”里正没忍住,缠着唇吼了一声。   苏二脑子“嗡”一声,一个飞跃便逃离了。   “苏管事也会飞呐!”里正诧异道。   “嗯嗯!”众人胡乱点头。   众人走到后院,马车里的几筐东西已经搬走。掌柜拿了三两银子过来,递给奚曦道:“苏管事……便不过来了,让某转交于你,三种吃食共八十又三斤,忘记问价格了,便估摸着给了三两,若有差便下回多退少补。”   “多了。”奚曦想起田恬说的底价二十文一斤。   “苏管事以后还要过来拿货,这不打紧。再有,新鲜吃食刚上时,价钱总是会高一些,待过一阵,便是会落下去了。”掌柜道。   “是这么一说。”奚曦点头,这价钱倒是要回去好好看看。   掌柜笑道:“奚当家明日送吃食过来,咱再好好商量一下这价钱,你看如何?”   “好!”奚曦点头,“那么,告辞!”   “慢走!”掌柜点头。 第80章 又见   奚曦拉着马车在前,几个人跟在后头,在街市里慢慢走着。黑脸里正沉默了好一阵,才蹭到奚曦身边。奚曦连忙警惕地捏了捏缰绳。   “奚当家,俺给你丢脸了!”里正吼道,惊起周围无数诧异惊恐的目光。   “什么?”奚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一个大叔对着他如此说话,总觉得不自在,见里正正要往下说,便按住他道,“现下人多,待我买些东西,回去的路上,咱慢慢说!”   “哎!”里正又荡回后面,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摸肚子。   奚曦到米粮店,红苕不多了,要买些回去。今日车厢里还要坐两个人,奚曦便让掌柜拿袋子装红苕,一袋袋叠在里头,倒是比竹筐能多装一些。末了,他让掌柜给他扛了两袋子杂粮面。   “你们这是……哪儿闹了荒?”米粮店掌柜忍不住问道。   “咱是从丰宁县逃水灾出来的,需要口粮。”奚曦道。毕竟新吃食还没有推出来,他不想弄得红苕涨价。   “水灾?”掌柜了然,“不是说无一生还?”   “我们……正好躲山上,躲过了一劫。”奚曦道。他倒不知道外面人说他们丰宁县无一生还,那谷梁钰得到的信息也是这个?   “哦。”掌柜暗自琢磨。   奚曦付了银子,便拉着马车与众人离开街市。   “奚当家?”里正都蹭过去,看着人少了,就实在憋不住了。   “嗯?”奚曦抬头望去。   “俺在酒楼里给你丢脸了!”里正道。   “里正天生说话响亮,大家不会有想法的。”奚曦安慰了他一句。   “不是!”里正摇头,“俺……俺在吃饭的时候又……”   “怎么了?”奚曦看了一眼里正,又望了望牛大力和陈大憨婆娘。若是有甚大事,早该在酒楼里就知道了,他到离开都不知那肯是小事了。   “俺……俺吃了……一桶饭!”里正道。   “哈?”奚曦怀疑自己被吼晃了耳朵。   “吃了……一桶饭!”里正更是局促了。   奚曦看了看牛大力,才知是真事,不禁抽了抽唇角。一桶饭!不是一锅饭!   “那饭钱会从货款里扣么?”里正小心地问。   “没有吧……”奚曦道。   “掌柜没有说么?”里正很是着急。   “没说。”奚曦道,“您身子没事吧?”   “没事!”里正道,“俺就是看到白米饭太高兴了,就光顾着吃白米饭!吃完之后才想起,俺没有问一句,这是掌柜请俺们吃的,还是奚当家付钱……”   “应该是……掌柜请的。”奚曦道,“没事,一桶饭掌柜还是请得起的!”他不知道,掌柜听到下面来报,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得是饿成什么样子,才能一个人干掉一桶饭?不过,掌柜回过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伙计赶紧再煮饭,饭点到了,到时候饭缺了可不好。   “哎……哦。”里正还想说什么,可现下除了懊恼啥都做不了。   “坐稳了。”奚曦喊了一声,待众人准备好,便一甩缰绳,拉着马儿飞奔起来。   到村里,里正下车第一件事便是扶着墙角大吐特吐。   众人:“……”   “里正,您又白吃了!”牛大力道。   “哎哎……你们回吧,俺缓一会儿就好!”里正黑红了一张脸道。   奚曦拉着马车到家的时候,村民们围了过来,着急地问道:“奚当家,吃食可有卖出去?”   田恬一撩布帘子,从马车上跳下:“卖出啦!”   村民们瞬间松了一口气,欢呼了起来。奚家卖出吃食,那他们也安心了,将来的工钱也不必担心。   “咱要继续努力,做多更多的吃食!”田恬道。   “是!”村民们有了信心,声音更加响了,“听奚家夫郎的!”   牛大力帮着从马车上抬下红苕袋子,下面的村民赶紧帮忙。一天工夫,院里院外又晒满了粉丝粉条。田恬看着大伙儿忙忙碌碌的,心里也是高兴得很。   夜里,田恬沐浴停当坐在床上,拄着脑袋发呆。奚曦稍稍洗过之后,着了一身黑衣过来。   “大叔,你要去哪里?”田恬看着他。   “丰宁县。”奚曦坐到他旁边,“你乖乖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唔……”田恬皱眉。   “恬儿别怕,这儿没有兽禽出没,地处也稍是偏远,不会有贼人,只管放心睡觉。”奚曦将他按进被子。   田恬扑腾了几下,挣扎了出来:“偶就知道你今日不对劲!”   奚曦望着他。   “说好的糖蹄呢!”田恬冷哼道。   “恬儿,是我忘记了。”奚曦懊恼,“明儿个去镇里买!”   “那你出去做甚?”田恬问。   “钰儿听闻了水灾,正在丰宁县。”奚曦道,“现下那处什么都没有,水里都是疫病,我得去看看。”   “就知道要去会小情人了!”田恬白了他一眼。   “恬儿,他是我表弟。”奚曦道。   “哼哼!”田恬只知道那人美得很。   “恬儿,我与钰儿什么事都没有,你若是记事就该知道,我自小就喜欢你一人。”奚曦道。   “嗯……”田恬埋了埋头,蹭到奚曦身边,扎进他怀里,“大叔,你别丢下我一人,一定要回来。”   奚曦闻言心里软地一塌糊涂,叹了一息:“我怎么可能丢下恬儿一人。放心,明日早晨起来便能看到我了。”   “唔……”田恬点点头,偏过脸,“那你赶快去吧!快去快回!”   奚曦凑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口,然后瞬间一阵风般离开了。   田恬好久才朝门口处看了看,风之迷男子真要不得,都不晓得一步三回头的煽情戏码!他嘟了嘟嘴,蹬了几下脚丫子:“傻汉子!要是被狐狸精迷住了,看偶不撕了你!”他随手揪起一块布巾往嘴里咬住,横扯扯,竖拉拉,直将这布巾当成了奚曦。   撕咬了好一会儿之后,田恬自觉无聊,才放下布巾,那布巾只稍稍沾湿了一些,但却丝毫未破。他往被窝里一钻,便不再动弹。   奚曦飞跃出屋子,几下便已消失在夜色里。周围很静很静,只听到耳边的风声。他脚下的路便是逃难而来的方向,只是略过了许多弯路,周围越来越死寂,空气里越来越浑浊,奚曦的眉头一点点皱起。   到丰宁县的时候还未到半夜,奚曦掩鼻走在街道了。风呜呜地在街里窜过,两边半吊的木门时不时地“吱呀”一声。矮墙底,木门边,乱石丛,他都一一看了过去。转过一圈,没有丝毫记号。稍一提气,他便飞跃向宁左村。   宁左村还是与离开的一样一般,凌乱而寂静。奚曦站到昔日家门口,目光往下一扫,便在一堆碎石处蹲下。他看着碎石摆的图案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望了望身后方向。身后正是当时避难的大山,他没有犹豫,便飞身入山里。   还未到那山洞,奚曦便顿下脚步,两道黑影落到他跟前。他看了一眼那两人眉后的星纹,问:“你们主子呢?”   “在霖露镇。”黑影答道,“属下给奚二少带路。”   奚曦点头,跟着那两道黑影往霖露镇奔跃。霖露镇便是在丰宁县西北处,未有受灾。   奚曦到达一座院邸的时候,谷梁钰正披了薄披出来。   “表哥。”谷梁钰喊了一声。安排在宁左村等消息的暗卫一见到奚曦,便传递了消息过来,那时谷梁钰正躺下没多久。   “进去说。”奚曦道。   谷梁钰没有说话,只跟在他身后。   奚曦把他们遭难的事告诉谷梁钰,也提了现下在做的红苕吃食的事。他道:“我不会有事,倒是你,怎么就搅合进来了?我记得,你一直只想做个富贵王爷而已。”   “嗯。”谷梁钰点头,“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   “那你也只消私下派人过来就成,怎的还亲自过来,不知道水灾之后必有疫病吗?”奚曦叹道。   “其他人过来,便不会如我这般顾虑这座城了。”谷梁钰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凄惨的境地,简直就是一座死城。   奚曦沉默。若是按照其他皇子的手段,直接封城焚烧,而治理的银子就贪墨了去,也算差事办完了。   “你看,就算我出面了,那些个所谓钦差还在京里未动身。”谷梁钰道,“到时候疫毒扩散,周围的百姓该如何?”   奚曦叹息:“有田相在,他们也不敢太过。你这么突然出来,稍是冲动。”   “奚家低调,可他们照样忌惮。”谷梁钰道,“就连我……退了又能如何,皇兄们消了戒心,父皇未必没有忌惮。”   奚曦想起他早年的处境,只能叹息。   “表哥以后有何打算?”谷梁钰问。   奚曦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不管怎么说,我与恬儿在这里,对你好,对我们也好。现下时局混乱,钰儿实在不宜牵扯进去。”他说的这句话谷梁钰肯定能明白,众皇子中,只有谷梁钰身后有若弥大将军和五十万军的背景,其他皇子身后要不是笼络多一些的朝臣,或是私下经营买卖广一些,都比不上谷梁钰的后台硬。所以,若弥的皇帝也是对他的六皇子有所忌惮。   “表哥若是想继续留在这儿,”谷梁钰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躲过一次灾,能确保躲过每一次吗?”   奚曦自然是不能保证的,就像这次水灾,河堤垮下是一瞬间的事情。丰宁县这么多人,看着雨下大,哪里能想到河堤这么快就垮了。   “表哥即使打算以后带着云淡去他地,”谷梁钰道,“钰儿也是希望这方百姓能安然度过一身,而不是颠沛流离。”   “你要修河堤?”奚曦抬眼。   “是。”谷梁钰点头,“建一座空城,远没有稳固一道堤重要。丰宁县清理干净之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都可以重建。可若不稳固河堤,水灾还是会来,新建的城还是会垮。”   “你若掺合进来之后,你的皇兄们日后肯定会盯住你了。”奚曦道。   “我已经站在这儿了。”谷梁钰淡笑。   “那你小心些。”奚曦顿了一会儿之后道,“我现下几个月都住在狗尾村,若是有事需要,直管让人来找。”   “嗯。”谷梁钰点头。   奚曦看了看时辰不早了,便匆忙离开。到狗尾村的时候,天已微亮。奚曦洗了一个澡之后,才进屋看了看恬儿,那人正睡得香,他淡淡一笑,替那熟睡的人掖被角,随后便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奚曦给家里的水缸拎满水,做了早饭,便拿上两个包子,赶着马车上镇了。马车里放了满满当当的红苕吃食,今儿个答应了掌柜的送去的。   掌柜看到奚当家如约送来一车,也是咧嘴笑开了:“今儿个奚家夫郎没来?”   “是,昨儿个累坏了,”奚曦道,“今儿个好好歇一歇。”   “狗尾村确实远了些。”掌柜道,“得亏奚当家置办了马车!”   “是!”奚曦点头,拉开了车厢帘子。   掌柜招呼了伙计过来帮忙卸下东西,顺带过称,一边与奚当家进里间谈价格。   “奚当家,你看这价格怎么算?”掌柜问。   “掌柜给定个价,咱看着差不多便成了。”奚曦好说话得很,昨儿个从掌柜手里拿了三百五十两银子,也知他不会苛扣。   “这么着,那‘春雨’和……条状的便三十文一斤,”掌柜试探着开口,见奚曦并无不悦,又道,“而那小疙瘩便三十二文一斤,如何?”   奚曦点头,这比田恬的低价高了许多:“这春雨是咱夫郎给吃食随兴起的名。本来那丝状的是叫粉丝,条状的是叫粉条,而那小疙瘩叫做凉鱼!”   “哈哈……”掌柜笑道,“贵夫郎是个学问人!本还琢磨该怎么起名,现下就捡个现成。”他知道新出的吃食不一定会有名,还打算找人想个名儿来呐!   奚曦一笑,不过细下一想,这东西毕竟是红苕做的,竟比肉卖得贵,会不会亏了?奚曦有些担心地望了掌柜一眼,老实道:“掌柜,这价钱很好,只是……会不会有人买?”   “哈哈……”掌柜第一次与这么实诚的人打交道,闻言不禁笑道,“外面都没有,只有我们珍馐楼有,还怕卖不出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奚曦窘道。   “我明白,奚当家放心,虽然奚当家与尚船主相熟,可某是珍馐楼掌柜,自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掌柜道。   奚曦点头。掌柜这句话也是告诉他,价格高会有尚船主的原因,但却不会因尚船主而胡乱给价。   “再有,这价格怕是只能用两三个月,”掌柜道,“某在这儿先与奚当家打个招呼,届时肯定会降,但也不会降太多。”   “哎,明白!”奚曦点头,“谢掌柜!”   临走的时候,掌柜还让伙计打包了一份糖蹄和酱牛肉给奚曦带回去。奚曦很是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心道这掌柜又仗义又慷慨!直到个把月之后,无意间听得这红苕吃食的菜价,惊得当时便懵了。这大约就是物以稀为贵了!   有掌柜赠送的两个吃食,奚曦便不用去买蹄髈了,只消买些新鲜蔬菜便可。至于红苕,他还是去买了一些回去,做顺了之后,村民的手脚越来越快,红苕怕会不够用。昨日买了一些杂粮面却是数量不够,奚曦今日又买了些回去,打算回去便分发给村里人。不管是为了封口,还是犒赏,都是要准备些的。末了,又拎上一袋子细面,奚曦便离开了镇。   待村民们收到奚家分发的每户十五斤杂粮面的消息时,整个村里都沸腾了。   “大家静一静!”里正的大嗓子堪比扩音器,一下子让村民们闭了口。   “大家也知道,咱做出了这吃食,也亏得珍馐楼掌柜赏识,能卖得个好价钱,那掌柜要求咱这两个月只供珍馐楼也不过分。”奚曦道。   “是!咱是替奚当家上工的,不会私自售卖!”村民们应道。   “吃食是大伙儿一起做的,我分发每户十五斤面的意思,就是大家在这两个月里不要将做法传出去。若是要帮扶亲友的,便是得在两个月之后教,咱都不会有话。”奚曦道。   “自然不会让奚当家、奚家夫郎为难!”大伙儿的声音齐整整的。   “还有,在这两个月里,大伙儿好好学这个吃食做法,以后在家便可以自己做了去卖。我们与珍馐楼掌柜说好了,大家将这吃食送过去,只要吃食验下来合格,他便收下。”奚曦道。   “欸?那奚家夫郎不带着我们做了?”村民们诧异。   “咱开这个吃食的……作坊,”奚曦道,“也是为了让大家一起努力,找个赚钱的路子。既然路子找到了,我们便不用拘着大家。还望大家在这两个月里再努力一把,多找些路子出来,两个月后大家各自做什么都凭大家自己决定,最好不拘着一种来做。”   村民们想了想,有些不太明白。   “若大家都做一种吃食,那价格肯定会落下去。还有外头人若是琢磨出法子,那价格更是会降。”奚曦道,“若村里拿出去的是不同的吃食,那便都有的赚。”   “明白了!”村民们点头。   奚曦点头,望了里正一眼。里正便粗着嗓子喊:“再说一声,奚家夫夫带着我们一起找路子赚钱,大家可得记着点,别在这两个月里私自售卖,丢奚家夫夫的脸!到时候别说是奚家夫夫不答应,咱狗娃也是不答应的!”   “是!咱狗尾村人都不答应!”大家挺了挺胸脯。   “好,接下来,按户过来领面!”奚曦道。 第81章 改道分流   自红苕的吃食拿去镇里酒楼大卖之后,狗尾村村民越发积极起来。一会儿用红苕粉做小汤圆,小小的,透亮透亮,仿若是水玉制成的。搀和一些面粉进去,又是另一种口感,可以做甜品,放在汤羹里也成。一半红苕一半细面划拉成的疙瘩也是好吃得很,比纯红苕粉制的多了一分软糯,比纯细面做的多了一分滑韧。   田恬还让汉子做了几个手掌大的蒸笼出来,蒸出巴掌大的透明面皮。他让宁二么么将各色馅料包在里头,做成了一个个透明的饺子。珍馐楼掌柜看到这么精致漂亮的饺子,连连夸赞!当然,也免不了银票买下“水玉饺皮”的独家供应。   奚曦看着田恬兴致高,也由着他随便折腾。他早上带着吃食送去酒楼里,有时去采购些米面菜肉回来,下午便是去田地里浇水。狗尾村种地的确很是辛苦,汉子们整日在田地里忙活,红苕苗子得是一棵棵地浇灌,见着杂草便拔掉,见着虫子便捉去。奚曦每日花上半天在田地里,也是晒黑了不少。   村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待奚家夫夫发下月俸,整个狗尾村洋溢着过节般的气氛。不,是比过节还快乐!往年节日里,他们是吃上红苕不挨饿,就不错了,现下却是时不时地吃上杂粮面馍馍,能不开心嘛!   黄柏也是感叹,没想到跟着这帮人会有此奇遇,真是特别的一对夫夫。他有时会跟着奚曦上镇,采买些药材,回去做些药丸,一部分是卖到镇里,一部分是村里哪家病了便拿着去吃。   这日,奚曦和黄柏正从酒楼后院出来,到街市里便听到都在议论挖河道的事情。   “怎么回事?”黄柏问奚曦。   “不知。”奚曦摇头。   两人走到米粮店,正好看到掌柜探着头与隔壁布品店掌柜聊得欢,讲的便是那挖河道的事情。   “掌柜,发生什么事了?”奚曦问道。   最近奚曦老是在他这儿买粮,这掌柜也是与他熟识了,便道:“你难道不知,各村各镇都该通知到了!”   “什么事?”奚曦心里一动。   “说来也与你们丰宁县有关,”那掌柜道,“来整顿丰宁县的钦差据说是个皇子,清理了丰宁县之后,他下令改换河道。落胥河时常在那一块绝提,那皇子便道索性分流,在拐道出再挖一条河道出来,以减河堤压力。”   奚曦不语,脑里浮现出那一块的地图来。的确,谷梁钰这么做,便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河堤修得再坚固,只要冬日积雪,春日多雨,便会有泛滥。而分流改道,便能绝那处决堤的危险,也能减少泛滥的可能。再一思索,这改道的方向……莫不是就往这处而来!   果然,那掌柜继续道:“而多出来的那条河道,便是走我们这儿!这不,这儿都在讨论挖河道徭役的事情呢!”   黄柏这时候也望了奚曦一眼,奚曦却是淡淡一笑:“有了河道,倒是能方便许多。”   “可不!”掌柜道,“就拿我这米粮店来说,没有河道,我这些粮便只收这么多,多了也没处卖。有了河道,我便能多收些卖出去了。”   奚曦点头一笑。这儿的米粮的确是比丰宁镇那边便宜一点点的,有河道便有码头,有码头便有商船,这儿的米粮便能靠着河道运出去了。他道:“不知这河道经哪儿走?”   “这倒是不知。”掌柜道,“现下只晓得在征徭役。”   “哦。”奚曦点头。   “这位皇子倒是干了一件大好事!”掌柜赞叹道,末了,问道,“这次还是二百斤红苕?”   “是。”奚曦点头,“再加上一袋子精米,一袋子杂粮面。”自红苕用袋子装了之后,车上便能余出一部分位置装些其他。   “好咧!”掌柜便招呼了伙计来搬。   “狗尾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黄柏见人忙活去了,便问奚曦。   “连田税都免了,估计衙役是不愿意往那儿跑。”奚曦道。   “也是,”黄柏点头,“狗尾村也太偏了,平日里都没个进来的人。”   “也是说不定的,咱回去与里正说一声,大家也好有个准备。”奚曦道,“若河道不经过狗尾村,那估计是没人来拉徭役。若是河道正好从狗尾村过,那肯定是逃不了的。”   “河道经过狗尾村也是件好事啊!”黄柏道。   “嗯,去任何地方方便不说,通条小河进村,不管是用水还是浇灌,都是得利!”奚曦道。   “是!”黄柏点头,“若真能那样倒也好了,总算苦尽甘来!”   奚曦点头。   回到村里,奚曦和黄柏便将镇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里正。   里正一听二话不说,扛上锄头就往外走。   “里正,去哪里?”奚曦奇怪道。   “俺去挖河道!”里正吼了一嗓子,颠了颠肩膀上的锄头。   “现下还不知道河道往哪里走,镇上衙门也没通知,你到哪里去挖?”奚曦扶额。   “没通知?”里正顿了顿,又是吼道,“没通知关甚么事,俺去跟官府说道说道。这河道都经过镇上了,让那河道稍稍往这靠一靠就成,咱村里自个儿出力,与那河道挖通了就成!”里正越想越开心,那落胥河过来的水自是不会小,那通到村里可就有水用了。这么一想,里正更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再等一等!”奚曦没想到这里正这么急性,“明早再去镇上打听也不迟。河道还没开挖,还有时间。若河道靠近这里的话,说不定这两日衙役便会来通知了。”   “欸?”里正一愣,再一想也对,便点头道,“那成,再等等。”   倒是没等多久,下午未时末,近申时的时候,村里来了衙役。村里本就留意着这事,田地里干活的汉子一看见衙役过来,便立马奔走相告了。   衙役如大爷般被请到里正家上座,喝了两口水之后,便皱皱眉不耐烦地通知徭役的事情。   里正听到挖河道就激动地不行,哪里还顾得上看衙役不满的脸色,直拽着人问:“河道走俺们村?具体在哪儿?离村子近不近……”   衙役本就走得累死了,被这么一问也是烦,直接一甩手:“河道往哪里走咱怎么能知道!咱就管这事儿通知到了,五日之内你们把名头报上去就成!一户一名!”   “哎哎!”里正欢喜得很。   “走了!”衙役捶了捶脚,手一伸。   “什么?”里正有点懵。   “我一大早就往这儿赶,现在这个点还得紧接着往回赶路……”衙役皱眉,这人怎么这么木!   “哦哦!”里正终于明白过来,也不叫自家婆娘去拿了,直接自己甩开脚丫子往里屋走。   衙役摇头,好歹不算太笨,稍一提点还能想起来!   没一会儿,里正便捧了一个红苕出来:“给!带着路上吃!”   衙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红苕:“……”   “怎么?太少了么?”里正看了看,特意挑了最大的一个红苕了呢。   衙役抬眼看了看里正。   “要不,俺晚上少吃点,跟婆娘每人半个,省下一个给官差您吃!”里正犹豫了一下道。   “不!必!了!”衙役咬着牙恨恨道!说完,他便一个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里正很无辜,“想吃三个也可以说,咱勒紧裤腰带……”   衙役没走几步就又返回,夺了里正手里的红苕便走。   “莫名其妙……”里正看着手里空空说道。   衙役一边啃红苕,一边在肚里骂人!跑一趟这么远不说,还连个辛苦费都没有!别个村怎么地几个铜钱还是有的!跑着跑着,他便发现小陌两边尽是种的红苕,那苗苗周围还有浇水的痕迹。好似一路走来,连个水渠都没有。他望了望手里的红苕,突然觉得有些吃不下。难怪这儿连个税都不来收,不光是远的原因,怕是即使来收,也收不上什么。其他村听到要征挖河道的徭役,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只有这个村,村民们跟听到大喜事似的乐呵呵的,怕也是指着这河道带些水来吧。这么一想,他心里的忿忿倒是降下不少。抬头望去,那曲曲折折的路,他又愤愤地啃了一口红苕,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再不赶快走,都不知什么时辰到家呐!   这衙役的想法村民们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各个喜气洋洋,也不等明日了,挨个抢着到里正那儿报名。   “里正,咱家能报两个么?咱大哥辛苦些将田地活儿都包了,俺跟俺爹去挖河!”   “咱也想多报一个!”   “是!早一天挖好,咱这儿就能早一天通到水呐!”   “黑狗!你家田地种是不种了?”   “欸……要种的!”   “不就是了,咱的红苕苗苗都得好好招呼,不然河道挖好了,苗苗死了,咋整?”   “说的是!”   “大家可得好好掂量着!家里的田地可不能缺了人!”里正道。   “是!”奚曦点头。   “里正,咱要不要报?”宁左村的问道。   “这俺也不知。”里正抓了抓脑袋道,“咱已经不服徭役好多年!这里面的道道俺也糊涂了!”   “那明日上镇问了再说吧。”奚曦对里正道,“里正,我明日与你一起去看看。”   “欸!”里正想了想又道,“奚当家,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奚曦问他。   “就是那报名的名单,给咱写一份呗,咱不会写字。”里正黑红了一张脸。   “好。”奚曦便使人回去替他拿笔墨。   奚曦替村民们写好名单后回来,院里的村民已告知他,自家夫郎又整出了新吃食。   “大叔回来啦?”田恬笑道,“尝尝我们做的燕丝?”   “燕丝?”奚曦朝那碗里砍去,浅黄色的“粉条”   “嗯嗯!”田恬道,“我们拿鸡蛋和地瓜粉调在一起,做成哒!”   奚曦看着田恬一脸灿烂,也是高兴,便接过来吃:“唔……不错!”   “可惜食材不够,不然放些鲜虾进去,色泽也好看,味道更鲜美!”田恬得意道,“唔!明日是不是该试试山果汁与地瓜粉调一调?”   奚曦点头,田恬转身却是与那些个夫郎婆娘又凑在一起琢磨去了。奚曦也是一笑,去后院牵了马去村外吃草。   第二日,奚曦与里正一起去镇上。奚曦先将车厢里的吃食送去酒楼,随后两人去了府衙。   “狗尾村?”办事的衙役翻了好久,才找出那个一层灰的破旧簿子,“你们可是有些年数没服役了。”多年没有服役的村子倒是第一个来报名,还真是稀奇!   “嗯嗯!”里正点头。   “现下是多少户来着,”那衙役翻了好几页,“二十八户?”   “欸……”里正目光有些黯淡,“现下只有二十四户了。”   “还有四户怎么地了?”那衙役问。   “饿死啦,”里正道,“便绝户了。”   衙役顿了一下,又如平常:“现下与你说说,这次的徭役是就近服役,可以每天回家的。”   “哎哎!”里正点头,“那……官爷,这河道是在哪里?”   “就在你们村子边上。”衙役道,“以后出去就方便了。”   “哎哎!”里正很高兴。   “每户出一个……欸……你们村人这么少……”衙役翻了翻,发现这个村的徭役会不会很难完成,活多人少!   “官爷放心,属于咱狗尾村的活儿,咱定不会落下!”里正拍胸脯道。   “呃……哦……”衙役点头,“户中若只有不满十五岁的少年,或仅有年逾五十的老者,可不服役。”   “是是!”里正点头。   “行了,”衙役又翻了翻,“把名单给我。”   “官爷,”里正凑过去,“俺还有个疑问。”   “说!”衙役有些不耐烦。   “咱村里来了几户丰宁县的村民,是不是要服役?”里正问。   “哈?”衙役呆了一呆,不是说丰宁镇无一生还吗?他稍稍往后退了退,问:“有疫病吗?”   “已入住一月余,没有发生疫病。”里正道。   “哦!”衙役舒了一口气,“我手里并没有丰宁县人的单子。当然,若是你们闲着没事,也是可以去一起挖的!不过,没有补贴银钱。”   “哦哦!”里正明白了,从怀里掏出三张纸,挑了一张字最少的名单递了过去。   衙役接了过去:“届时,会有派差的过去,督促你们挖河道,你们只需提供个住的便成!”   “哎!”里正点头,“咱村里别的不多,就是空屋子多!”   衙役:“……”背后凉飕飕的,怎么回事?   衙役不敢多留他们,便赶他们出去了。   “看来,咱多几个人去挖河道也是没甚关系的。”里正道。   “嗯。”奚曦点头。   “若是累了,换几人下来也是没甚关系的!”里正想着道。   “嗯。”奚曦点头,这种就近服役倒是比较轻松一点。   “哈哈……”里正仰天大笑。 第82章 挖河道   镇上传了半个月的挖河道话题之后,倒是不减热度。昨儿个聊韩家小楼靠近河道,以后就坐等升值,今儿个说布价是要涨还是要跌,这一日又在聊屯米粮的事儿……   奚曦从镇上回来,带了一车托珍馐楼掌柜带来的红苕和米粮。自挖河道的消息出来之后,这米粮价钱是起起落落,索性掌柜就让奚曦从他酒楼里拿,反正珍馐楼的米粮菜肉也是要买的,多采买些就是,价格还能便宜一些。   “大叔,”田恬看到马车过来,便如小炮弹似得扎过去,“油纸包呢?”   “这儿。”奚曦抱着一个小抱篓跳下马车,从最上头拿下一个油纸包,“烤羊排吃不?”   “吃!”田恬抱着油纸包就往里走,捏了一根没什么肉的就啃。   奚曦卸完东西,就解了马儿的套,由它自己撒欢。现下马儿完全不用他牵着去找草吃,一解套就奔到村外去,有时还能更远。   田恬见奚曦将小抱篓放在桌上,便找出一根肉比较多的排条凑过去给他吃:“大叔,今儿个发月俸了?”   “嗯。”奚曦道,“恬儿自个儿吃,我先把饭做了。”昨日是上工的最后一日,说好了今日午后过来算月俸的。以后村民就各自在家里做那些个吃食,自个儿走去镇里卖也成,托奚曦带去卖也是可以。   午后,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到奚家,接了奚曦发的一串串钱,一次次地道谢,直赞奚家夫夫是救苦救难的大英雄!   “大家不用道谢,好好弄一下田地,就快要挖河道了。”奚曦道。   乡亲们连连点头。   “能不能行?”田恬看着乡亲们领了钱离开,便问道。已习惯了每日下午就有一帮人陪着他一起和稀泥……好吧,是红苕面。以后冷清下来,估计会不习惯。   “能行的。我们将大家聚在一起,一起琢磨出了做法,这便够了。以后各家做多少,都是他们自己赚的。”奚曦点头。他们若不是掌柜给了吃食方子的购买银钱,是绝对会亏本的。两个月的月俸钱要三十几两银子,买红苕要花五六十两,赚到手里的钱却是连个本都保不住。可若是大家自己做,哪怕每日做两斤,都能赚上十几文钱。   “嗯。”田恬点头,“这河道怎么还不开挖?”   “得是各村都统算好了,一起开挖的吧。”奚曦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家里从没出过文官,也是不曾注意过。   “哦!”田恬道,“大叔,我与你一起去浇水。”   “恬儿,我一人能行的!”奚曦道。   “那我留在家里长蘑菰么?”田恬朝上望了望。   奚曦望了望日头,倒是不怎么晒,便同意了。   在田恬的想象里,素衣长发,持上一瓢水缓缓浇下,那画面也是十分仙的。可是,真浇了几瓢子之后,他便体会到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为了让奚曦看到他能干又美丽的身影,田恬特意选了一身最装逼的白色春衣。蹲下,下摆在黄土上磨蹭,没记下是就灰扑扑的了。水一撒,水珠子顺风扑来,混着尘土全部染到白衣上,手随便一抚,便结结实实地污了个彻底!田恬无奈地抹汗,顺道将尘土糊了整个脸。从一垄换另一垄上时,田恬懒得绕来绕去,打算直接从苗上跳跃过去。可惜,忘记了下摆不够宽大,裙摆一绊直接一个大马趴,顺带压死苗苗三株。   “唔……”田恬看到奚曦走过来,万分丢脸,“偶不是故意嘚!”   “恬儿摔疼了没有?”奚曦将他从黄土里抱起。   “下来下来!”田恬红着脸拍开他的手,本来摔一跤没多少人看到的,被他这么一抱,估计得让好多人瞧见了。真是丢脸!给英雄一点面子呐!好歹是带领狗尾村脱贫致富的大英雄!   “哦。”奚曦将田恬放到路边,“这儿太脏,恬儿还是回去吧!这等小事怎还能劳动恬儿!”   “唔……”田恬又将脏手抹了一把脸,想着现下形象也不太好,便点头同意了,“那我回去先烧水,等大叔回来便能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好!”奚曦笑着点头。   过了几日,负责监督狗尾村段挖河道的两个官差终于来了。   “嘿嘿嘿……大人,你们终于来了!”里正自在珍馐楼丢过一次脸之后,便尽量注意自己的说话音量。可这次实在高兴,大笑之后稍稍压低声音与那两位官差说话,显得不怎么像好人。   官差瞬间操起大刀往后一让:“怎么地?”   “欸?”里正僵了僵脸,努力让那黑脸开出朵黑菊花,“官差大人,俺是狗尾村里正,早盼着你们来啦!”   官差相视一眼。   “俺的脸今日又是黑的?”里正抹了抹脸,问后头的村民。   “嗯。”村民点头。   里正便又灿出一朵花对官差“柔声”道:“官差大人,俺铲锅灰沾了黑灰,其实俺不怎么黑的!真的!”   “这里真是狗尾村?”官差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若不是这儿有茅草屋有田地,他们会以为到了土匪窝。   “真的真的!”里正道,“本来村口有个石碑的,大约是整日风吹尘打的,现下被土埋没了。”   官差:“……”这得是多大的尘土!   “莫非是……村口那座……无名小坟包?”其中一个白瘦官差问。   “欸……”里正尴尬脸,“正是……”   “赶紧把名碑摆弄出来!”另一黑瘦官差怒圆了鼻孔,“一个村子的脸面,怎落得如此地步!”   “哎哎!”里正点头,赶紧叫了几个汉子过去清理名碑。   “现在,我们来说说这个挖河道的事情……”白瘦官差拿了一卷纸出来。   “欸……”里正赶紧巴巴地凑过去。   “说事便说事,凑这么近做什么!”黑瘦官差立马掰开凑到白瘦官差面前的里正。   “哦哦!”里正尴尬地缩回去。   “不凑过来怎么与他说这河道的事!”白瘦官差瞪了黑瘦官差一眼。   黑瘦官差没说话,可眉头却是皱的。   “呃……”里正两厢望了望,稍稍凑过去一些,见黑瘦官差没反应,便又蹭过去一些,忽见黑瘦官差眉一压,又飞快地让开些许。   “这个河道……”白瘦官差指着地图说与里正听。   里正伸长了脖子听了好久,寻了白瘦官差停顿的空档的问:“官差大人,这框框子是甚么?”   白瘦官差:“……”   黑瘦官差怒,一掌拍过去:“方才听得甚!那是你们狗尾村!”手掌好疼,呜……黑瘦官差绷着脸,按着手往身后藏。   “俺……俺听不懂这些个……”里正缩了缩。狗尾村怎的成框框子模样了?实在是搞不懂。里正还想问问那些个枝桠叉叉是什么,可看到黑瘦官差的脸快成锅底了,便憋了回去。   “你这里正是怎么做上来的!”白瘦官差也是怒了。   “俺……俺老爹传的……”里正抖了抖。   白瘦官差有些不耐烦,本就对分配到这个偏远又贫瘠的地方心有不满,现下更是不爽:“河道还挖不挖了!”   “挖!”里正缩成一团的魁梧身子立马一个挺身,拍胸脯道,“官差大人只消说一声,从哪儿开挖,咱就立马动身!”说着,就往两手心吐了口唾沫,就待官差一声令下,便能操起锄头往外奔。   白瘦官差立马那个嫌弃,只差没夺门而逃了。   “你歇一歇,我去带他们认位置!”黑瘦官差按了按白瘦官差的肩。   “去吧去吧!”白瘦官差不想费口舌了,费了也是白费!他直接将纸卷递给黑瘦官差,打算在村里随便转转。   “走!”黑瘦官差接过纸卷,望了望那些个壮硕的莽汉,一声吼。   “是!”里正与那些莽汉立马操锄头,声音那个响亮,将黑瘦官差震得半晌都在嗡嗡嗡。   黑瘦官差不想在白瘦官差面前丢脸,强撑着一股气,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一帮子莽汉跑去村西头。   “这里?”村民们的锄头落了落。这儿可都是田地,里面种着他们日日浇护的宝贝红苕苗苗呐!不过,这儿的确是通往镇上的。众人的锄头又落了落,头都耷拉下了。   “不对不对……”黑瘦官差举着纸卷看了看,又看了看那片田地。   “欸?”村民们一阵欣喜,田地不用挖掉!   “啊……”黑瘦官差将纸卷调了个身,“看错了看错了!”   村民们的心又吊起来。   “就这一块!”黑瘦官差研究了半天拍板,为了掩饰方才连纸卷都拿倒了的窘迫,他特意吼了一声,“你们村子咋长成这样!”   里正丝毫不明白黑瘦官差的苦心,跟上了一句:“那该长成啥样嘞?”   黑瘦官差:“……”   “官差大人,怎么挖?”大狗子扯下自家老爹。   “瞧见那儿勾勾勾了没有?”黑瘦官差拎着纸卷,眯着眼在地图与现实里来回瞄了几次。   “勾勾勾是……那小矮坡?”大狗子也学着那黑瘦官差的样子眯了眯猜测道。   “对哈!”黑瘦官差笑着拍了拍大狗子的肩,“这位……怎么称呼?”   “大狗子!”大狗子立马挺直了胸膛。   “哦!难得有聪明人!”黑瘦官差觉得这人与他比较好沟通,便撇开了里正,道,“从那边勾勾勾到……”黑瘦官差掉转了身,又细细看了看,道,“到那儿的勾勾勾,一直线,明白吗?”   “明白!”大狗子点头,眼睛瞄了瞄就问那官差,“大人,俺们能不能先挖前头的?”   “嗯?”黑瘦官差挑了眼睛望他,这一般都是从村中开始往两边挖,最后与两端接头的别村相接通。   “大人你看,这儿的苗苗都还在地里呢,苗苗活下来不容易呐!”大狗子道,“咱从那边开始挖,这两天俺们乡亲马上移开这些个苗苗,等河道过来,保管都已经畅通了!”   “是啊是啊,大人,咱一定让乡亲们赶紧将苗苗移走!”身后也有人开口道。   “成!”黑瘦官差也没为难他们,“卖力些,我只要你们将那便勾勾勾和那儿的勾勾勾连通起来就成,至于你们怎么挖,便不管了!”   “好嘞!”村民们扛着锄头轰轰轰地跑开了,浓尘滚滚,一晃眼便已奔出几里。   黑瘦官差一不留神,便见四下无人,只留了自个儿在原地,也是觉得悲凉:“哎呀呀,用完就扔……”再一想,这可是一帮灰扑扑的莽汉,这言语可就不对了,便立马闭了嘴,背着手,慢慢踱过去。   狗尾村缺水,那土要不是硬梆梆地跟石头似得,要不就是喘一口气能呼起一片尘土。黑瘦官差从田间小陌里一路走过,两边的村民们正拎着水桶,一瓢子一瓢子浇。挨上那河道的田地,村民们已赶紧另垦起荒地,准备将苗苗移过来。黑瘦官差瞧见这幅光景,也只有摇摇头。难得见到对徭役这般起劲的!不起劲也是不行啊,没水便没有活路!   走到村民们挖河道的地方,黑瘦官差也是抹了一把汗。地面干巴巴地,一条裂缝勉强挤挤都能塞下一个小娃娃的脚。一锄头下去只嘣出个白印。他摇头道:“难啊难啊!”   “俺去挑水来试试!”有村民将锄头一扔,扑腾着尘土往回跑。接着好几个村民也帮着回去担水,剩下的村民扒拉着裂缝想辙。   水很快过来了,满满一桶晃到这儿也是去了一小半。水桶一横,水浇到土地上嗞嗞地响,一瞬间便吸了进去。趁着几分湿润,村民赶紧抡起锄头。撬开一层,只见下面的泥土都是白花花,干干的一片。就是如此,他们也是挥得十分起劲。   黑瘦官差扯了扯嘴,打算明日便找一张躺椅来,慢慢耗。吃了好一会儿灰尘后,黑瘦官差终于想起来要点点人数,可是点着点着就觉出不对劲来。   “喂喂喂!”黑瘦官差吼了一嗓子,“这名单是二十四人吧?怎的有四十一人了?”   “俺们是来帮忙的!”好几道声音回应道。   黑瘦官差噎了一下,这服徭役也有上赶着的?   “咱早点挖好河道,可以早点通水!”   “是是!”   “大人不必担心,咱都知道没钱给,咱不向你要钱!”   黑瘦官差又是一噎。   日薄西山,黑瘦官差拍了拍当差服上的灰尘:“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声音被淹没在腾飞的黄烟,和哗当哗当的挖土声音里。   “喂……”黑瘦官差伸爪,可惜没人看见,都埋着头与土奋斗。   过了好久,终于有人想起他是官差了。里正直了直腰,吼上:“大人,您直管回去,我们再干一会儿!”   “得得得!”黑瘦官差也不多等,“你们接着干,好好干!”没见过服徭役干的这么起劲的,简直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黑瘦官差回到村里,便有人领着他去了特别为官差准备的院子。   “回来啦?”白瘦官差正喝着什么,抬眼看了他一眼。   “是是!”黑瘦官差立马堆满了笑意,凑了过去,“吃什么呐?”   “水煮红苕。”白瘦官差用筷子捞起一块红苕吃着,“还是没有糖的。”   “欸?”黑瘦官差一愣。   “你指望这儿能供得起大鱼大肉?”白瘦官差笑道,他在村里转了好久,知道这村里的艰苦,就是最近才有那么一点点起色的。   “不能。”黑瘦官差叹道,“怪不得不收这儿的田税呐!”   “嗯。”白瘦官差点头。   “要不,明日我早早去镇里一趟,买些吃食回来打打牙祭?”黑瘦官差问。   “被抓到了,还要是不要这差事了?”白瘦官差挑眉。   “那……”黑瘦官差想了一下,道,“要不让喊上一个村民,替咱跑跑腿?”   “你到村里去转一圈瞧瞧,有没有闲着的人。”白瘦官差白了他一眼。   黑瘦官差为难。   “哦,还别说,真有个闲着的大人。”白瘦官差仰起下巴。   “嗯?”黑瘦官差赶紧望过去。   “可那个人,据村里人说,是专门给村里人动脑子的!”白瘦官差道,“村里做什么吃食买卖,就是靠那人动脑子想出来的。”   “哎!”黑瘦官差叹气,他苦点倒是觉得没甚,只是有些舍不得面前这人过苦日子。   “别叹了!”白瘦官差道,“早些吃了早些睡吧,听说那油盏还是整个村凑的!”   “哎!”黑瘦官差几下呼噜完一碗汤红苕,洗了洗身上,便进屋里。   “我睡里头这床,你睡外头那个。”白瘦官差已换了里衣准备躺下了,“他们原道是只来一名官差,就准备了一张床,你那一张是现搭的。”   “哦,不碍不碍!”黑瘦官差乐颠颠地过去,突然发现,这穷乡僻壤也不是完全不如意! 第83章 刺杀   第二日,两位官差起来的时候,发现村里十分安静。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只看到几个打扫院子洗衣裳的婆娘。   “大人,起来啦?”里正家婆娘立马上前问候道。   “哈哈……这是累垮了,现下都还赖在床上呐?”黑瘦官差笑道,“昨日挖到几点?”   里正家婆娘脸色很古怪:“昨日挖到掌灯时分。还有……大伙儿天没亮都已经去挖河道了。”   “啊?”黑瘦官差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所以,村里这么安静,是都去地里了?”白瘦官差道。   “是!”里正家婆娘点头,“大人,先用吃食吧!当家的特地关照,今儿个给大人做馍馍的!”   “嗯。”白瘦官差点头。   里正家婆娘请两人进去,端出杂粮馍馍放到桌上,又倒了两碗红苕汤水。   白瘦官差看了看眼前这个馍馍,顿了好半晌。   “大人,怎的不吃?”里正家婆娘问,“这馍馍可好吃了!咱还是最近吃上的,以前好多年不曾吃过一口呐!”   要不是里正家婆娘的表情很真挚,这两官差都差点以为这是故意做给当差的看的。   “嗯,多谢。”黑瘦官差拿了馍馍来啃,“咳咳……”   “大人,蘸着红苕汤水吃!”里正家婆娘示意了一下。   “咳咳……”白瘦官差拿了馍馍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边走边吃。”   “嗯嗯,时间不早了。”黑瘦官差也拿着馍馍起身。   “这汤水不喝了?”里正家婆娘挺惋惜的样子。   “嗯,挖河道的事情比较重要。”白瘦官差道,说完不等里正家婆娘说什么,赶紧出去了。   两位官差一前一后走去村西头,田地里也没看见几个汉子,倒是……远处那儿倒是有许多。   “这……都去挖河道去了?”白瘦官差吃惊道。   “没见过哪个对服徭役这么积极的。”黑瘦官差啃着馍馍道。   “上头还关照,这个村第一个来报名,地域广,人又少,怕拖了后腿,特意关照咱早着点过来督促着挖。”白瘦官差道,“现下看来,怕是第一个就能完成任务了!”   “是。”黑瘦官差点头。   走近了一看,黑瘦官差吓了一跳:“嚯!嚯嚯!挖了这么多了!”他可是知道这干巴巴的土有多难挖的,昨天他回去的时候,才挖去浅浅一块呢!   “大人,这河道要挖多阔?”里正吼了一声。   “五丈左右,好歹要能行商船。”白瘦官差道。   “好!等咱这儿通了船,去镇上就快了!”里正笑道。   “是啊!以后就省得劳烦奚当家一趟一趟地替咱跑了!”   “可是,挖出来这么多泥该怎么办?”   “唔……将来用来砌房子!”   “咱村里有的是茅草屋子,怎的还要盖?”   “那做什么?”   “夯实了做河堤啊!”黑瘦官差听不下去了,“瞎叨叨什么!正经挖河道才是真的!”   “大人说的对!”于是,又开始埋头哗当哗当挖土,瞬间黄尘又开始腾飞,扑了黑瘦官差一脸。   黑瘦官差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十分狼狈。他尴尬地找话道:“累不,我回去搬椅子过来给你坐?”   “不用!”白瘦官差板着脸,背手望着村民们挖河道,顿了一会儿又看向黑瘦官差,“又不是软脚蟹,站都站不住?”   “站得住!怎会站不住!”黑瘦官差为排除软脚蟹嫌疑,立马挺直了腰杆子。   到晌午时分,村民们开始停下手里的活,到休息时间了。   “咱就回去了!”   “哎哎!谢谢你们!”   “他们这是?”白瘦官差望着那几个回村的人问大狗子。   “哦,有几个是宁左村的汉子,过来帮把手。”大狗子回道,“还有便是咱狗尾村里人,下午都是要到田地里去浇水的,离不得人。”   白瘦官差讶然地挑了挑眉,他知道这村里有逃难过来的别村村民,却是不知道他们也这么热情。难怪能相处得那么融洽,倒是同样的脾性。   没休息一会儿,村里的夫郎婆娘们挽着篮子过来送吃的。篮子里不光有蒸熟的红苕,还有水罐子,细心的还会放上一块湿湿的棉帕子。汉子们擦了擦汗,拿起红苕一边吃着,一边拿水来润。   里正家婆娘也拿了个篮子过来给官差:“官爷,咱带了一块布巾,坐下来将就吃吧!”   两位官差点头,在那铺好的布巾上坐下,从篮子里拿出个馍馍来吃。吃着吃着,白瘦官差便察觉到汉子们若有似无的目光,他看了看手里的馍馍,顿时有些咽不下了。汉子们大概也是被官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也是不好意思,立马垂下头或偏过头去。   “幸亏你没去镇里买大鱼大肉过来。”白瘦官差道。   “啥?”黑瘦官差本就觉着馍馍难咽,正专心对付着,并没有注意到那些个眼波流动。   “他们都吃的红苕,给我们吃的馍馍。”白瘦官差恨不得给面前这人一个耳刮子。   “欸?”黑瘦官员抬头扫了一圈,喉里的一块馍馍倒是咕咚一声立马下去了。   “都不容易啊!”白瘦官差道。   “咱是官差,自然得吃好一些。”黑瘦官差道。   白瘦官差立马剐了黑瘦官差一眼。   “不,说错了!”黑瘦官差陪着笑。   “咱下来时候不是补贴了一笔银子吗?你让村里人上镇的时候帮着带些杂粮面回来。”白瘦官差道。   “怎么?”黑瘦官差眼皮一跳。那补贴的银子明面上是给下去办差的官差食宿银钱,可大家都约定俗成地昧下,下去都是由各村包了食宿的。   “他们都是啃红苕,舍不得吃馍馍,咱好意思这么吃他们的吗?”白瘦官差道。   “哦哦,”黑瘦官差点头,“听你的!”   两官差的话里正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上回那衙役走后,他后来才想起来,大约衙役是问他要辛苦银钱。这次便是不用提点,也是知道要好好供奉这些个官差了。他看着挖出的大坑坑傻笑,心里已经想着通水之后的好日子了!   午上用饭休息也没花多久时间,村民们也不用官差催促,便抡起锄头干起来。   “这是我接的最轻松的任务了!”白瘦官差感叹道。   “是啊!”黑瘦官差想起掉在床上的小皮鞭,这次都没用上呢!   奚曦听到官差让他帮忙带杂粮面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再看那官差递过来的银钱,才知这人并不是说笑。看来,这两个官差倒是良善之辈。   自官差拿了杂粮面出来后,村民们也是与这两官差亲近了不少。夫郎婆娘们见官差不那么苛刻,便会在下午送一趟热茶。宁左村的有时候会送来一份点心垫垫饥,虽说大多时候是馍馍,可大伙儿见着吃的也是十分开心的。   就这么紧赶慢赶,一个月之后,属于狗尾村一段的河道已经挖出来了,河堤上的土也夯得实实的。   “你们这儿果真是缺水缺得厉害。”白瘦官员道。   “别个地方挖这么深,河底总会出水了,你们这儿是一滴都没瞧见。”黑瘦官差也应道。   “是欸!”里正皱眉,“那河道通了之后,河水过来,会不会都被吸个干净?”   “不会……吧……”白瘦官差斜看了里正一眼。   “不管怎么说,河道也是挖好了,这是狗尾村里的大喜事!”奚曦道,本来他一个外村人是没资格站在这儿说话的,可这一个月来,他们宁左村人有空便去帮忙,官差也是熟识了。   “是啊!”里正舒了一大口气,“想到河水到时候会哗哗地流过来,咱就舒坦!”   “现下别个村还没挖好,你们倒是可以在村里多挖几条渠,到时候河水通了,村里也能有水用。”白瘦官差道。   “是!咱村里得挖条河出来!”   “咱田地边都得挖上水渠,到时候就不用走那么远挑水了!”   “挖挖!都挖!”里正笑成一朵黑菊,“咱明日继续挖!”   “行行,你们继续挖着,”白瘦官差道,“明日一早,我们也得回镇上交差了!”   “谢谢大人!”里正和村民们都过来感谢他们。   两官差也是一笑,最初被派到这穷乡僻壤里心里多少是有些埋怨的,可这么一个月处下来,虽说吃的不好,可倒是舒心得很。没有一日需要他们催促着去干活,也没有一个逃工,也不需要甩鞭子鞭笞,省了不少心。他们现下还不知道,因为他们所指派的地儿是最偏远贫困的,所摊的劳役范围最长,服役的人数却是少得可怜,他们的头儿正在琢磨,到时候抽个手脚比较快的村赶过去支援。没想到这最令人担忧的村子却是第一个完成任务!这两官差等待的便是嘉奖与提拔,也是后话,按下不提。   狗尾村村民也是如往常般,挖了一条河塘联通了河道,又挖下一条条水渠通向田地。   每一段河道联通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落胥河拐角处最后一道拦截挖去,水叫嚣着奔腾冲过来。   狗尾村人伸长了脖子,终于盼来了冲泄而来的河水,顿时整座村都沸腾起来。河水经过狗尾村,却没有□□涸的泥土吸掉,而是奔向下一个村落,这让狗尾村村民松了一口气。河道里满了,村里的小河塘也满了,田地里的水渠也是满了。狗尾村里的泥土开始渐渐湿润,迎来越来越多的绿意。有绿色便是有希望,像狗尾村一样贫瘠的村子开始垦田,准备种下更多的粮食与蔬菜。   因分流了一支,落胥河和北宁河也不似以往那么满溢,河堤的压力也减少了许多。百姓们纷纷称赞六皇子的睿智仁德,还要在庙里给六皇子祈福点灯。   谷梁钰自然不能将功劳揽在身上,每每出面都是拉出圣上的大旗,可百姓只看到六皇子的努力,自然更多的是感激六皇子。谷梁钰无法,便特意向圣上给这条分流河赐名,圣上自然是乐得做这种得民意的事情,快马将取的名送来。与北宁河相应,这条支流便是取名为“安宁河”,取意给一方百姓带来安宁之意,另外还特别夸赞了六皇子办事稳妥。   谷梁钰谢了恩,心里却是冷笑。他领着工部户部御史台数名钦差出来办事,他的父皇却是只赞他一人,其他官员只字未提,看来他的父皇迫不及待地要给他拉仇恨了!   这一条安宁河,给百姓带来了欢喜与安宁,可给谷梁钰带来的却是堵截与暗杀。他的皇兄们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默不作声的皇弟,一趟差事便办得如此得人心,猜测之前肯定是韬光养晦,自然是不能令其坐大!派出去的各系势力见本以为能贪墨的银子,是一分没有捞着,连奔波的苦劳都没个提到,也是愤恨不已。两厢一商量,便打算在回京之前,扼杀了这个威胁。   工部的钦差谢其华已被六皇子指派去水灾患区,负责督造府衙城镇及街道,而本身也是个实干派,不掺和那些个争来斗去。户部的钦差廖于飞是三皇子谷梁锡的人,与主子商量了一翻,便得了各式的珍贵□□,打算毒杀六皇子。御史台的钦差周行是大皇子谷梁铬的人,也调来一批杀手,埋伏在六皇子近旁。   在一次巡视支流上端,落胥河附近的乡村之时,谷梁钰接了一根百姓赠的萝卜。那萝卜的中间刺了一根带毒的细针,暗卫只觉眼里一点光斑一晃而过,那针便扎入谷梁钰手心,毒素顺着血流漫至全身。这毒仅麻痹感官,并不会立刻致人死去,只因廖于飞算准了那一日只有周行伴着六皇子一起巡视,更是知道周行布置了人手准备刺杀,这便给他制造了个机会。   谷梁钰感觉手心里轻微痛感,便知不好,立马打了手势给暗卫。他自小泡药浴,服抗□□丸,一般的毒对他不起作用,而剧毒入体是能缓一阵的。他身子一晃,便有暗卫接住,侍卫立马反应了过来,围住现场压制住嫌疑人等。   那赠萝卜的百姓只高呼了一声:“六皇子不仁,只有四皇子才是办实事!”话毕,便是毒发身亡。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毒杀将老老实实在灾患区苦干的四皇子一党都拖下了水。   周行果然如廖于飞所料,见谷梁钰中毒便立马发出暗号。杀手一接到周行的暗号,便立马行动。   整个巡视的乡村里瞬间乱成一团,暗卫护着谷梁钰,与杀手厮杀起来。谷梁钰感觉沉重感自脚下漫上去,心知这毒虽没立刻毒死他,却扩散得如此之快,也是霸道得很。他将手指甲狠掐入手心,拼着最后的清醒,带着两名暗卫逃离。   奚曦在镇上听到这消息时,眉目一凛,顾不得其他,赶着马车回村里。他一回去便拉着田恬进了里屋,将镇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什么”田恬也是震惊,“那狐狸精是六皇子?”他知道钰儿来到丰宁县,却是不知道他就是六皇子。   奚曦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是皇亲国戚?”田恬狐疑地看了看奚曦。大叔刮去胡子之后蛮帅的,但看起来还是有些乡土气,一点都不像皇亲国戚!   “钰儿的母妃是我的姑母。”奚曦道,“我现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出去看一趟。”   “嗯嗯。”田恬点头。   “恬儿有甚么事就让村民们帮你。”奚曦道。   “嗯嗯。”田恬又点头。   “若是我晚上都没有赶回来,那你找宁二么么住过来,陪着你。”奚曦道,“我一会儿找宁二么么说一声。”   “好,你别啰嗦了,赶紧去吧,人命关天。”田恬道,“这些个我都能搞定的。”   “我出去找钰儿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奚曦想了想,又提醒道,“就说我回丰宁县看看。”   “好,快去快回吧!”田恬道。   奚曦点点头,转身便消失在院里。   田恬望了望空荡荡的院子,叹气道:“那小妖精长得那么漂亮,应当也是吉人天相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谷梁钰被追杀时,与林渊相遇的那一段,我就不重复写了。知道哪里找吗?异世之福慧双修“62章捞虾”到“66章失落”有写谷梁钰被林渊藏到山村里的一段。不过,不喜欢看言情不看也无所谓,不影响这里的剧情发展。 第84章 报复   奚曦赶到落胥河那处乡村的时候,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谷梁钰不知避往哪里。悄悄往县衙里转了一圈,那个赠萝卜的百姓和几个的杀手的尸体被堆放在一处,有重兵把守着。   天色渐晚,奚曦在一个不起眼的面摊上吃面。摊上晃着一盏黄布灯笼,摊主现下也无客,拄着脑袋在发呆。无客也是该的,那面条甚是难吃,大约是摊主神游时煮上的,滋味寡淡。奚曦也是许久未进食,顾不得那面难吃,一点点地吃下。   看着天色黑下来,奚曦起身,抹了抹嘴:“多少钱?”   “五文。”摊主懒洋洋道。   奚曦数了五个铜钱递过去:“多放点盐罢!”   “多放了盐,又与我说太咸。少放了盐,又嫌太淡。”摊主接了钱,往盒子里一放,“当真难伺候!”   奚曦:“……”   他也本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见摊主那随性的样子,便不再多言,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奚曦寻了个僻静的地儿,将身上的灰布衣衫脱下,换上一身黑衣,蒙上了脸。   奚曦摸到县衙,默默注视着那些把守的兵士。   戌时,兵士交接换班。一只黑猫窜出,惊起交接的两班兵士执刀相向。他们围上去仅发现黑猫一只,四周并无异象,也便深嘘一气散了去。也便是最近人心惶惶,里头的尸体又是得拉去京里的,才会如此草木皆兵。   奚曦早已趁着乱时潜入了屋里,屏息一听,飞快跃至梁上,带起轻微的烟尘。   有兵士打开门看了看,里头的尸体如常,并没有人进入的样子,便又安心阖上门。   奚曦听着脚步远去,才轻轻落到地上。他走近那些尸体,细细查看。那百姓的衣衫倒是粗麻布,可虎口处的茧子却是骗不了人。常年劳作的手也是易生茧子的,可握剑的手虎口茧子偏重,而握农具的手则是指根一排茧子偏重。指根一排出茧子也并非全因握农具,执刀的也会在指根一排出茧子。奚曦看了看这人的骨架子,应当不适合执刀。   奚曦望着这具假农夫尸体,也是冷笑。再看那些个杀手,其中一具竟还散着轻微的酒气。暗卫是绝不可能在身上沾染气息的,体味重的人都是不会被挑选上的。出动杀手来做,便是不想被查到自身,可也暴露了一点,排除了皇帝派出的可能。皇帝忌惮奚家,连带着忌惮出自奚家的卓妃和六皇子,可出手的话,明面上会选侍卫兵士,私下里选用暗卫,是绝不会选杀手的。选择用杀手的只会是皇子和臣子,而现下这种情况,只有是谷梁钰的皇兄了。   奚曦站在屋子正中,靠着柱子思索这次出来的钦差。突然屋顶透下一丝风,奚曦赶紧屏息掩住身形。紧接着梁上又飘下几点灰,虽屋里未有灯盏,可外头把守的兵士却是举着火把的,奚曦还是借着外头的光影,看到了灰尘落下。很快,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接近那一具具尸体。   奚曦头微微一偏,便见到那黑布下一双淡蓝色眼睛,而眼角处隐约可见一点暗沉。原来是熟人!他也不必屏息了,自暗处现身,直绕到那黑影身后。   那黑影人名叫陆陆,在奚曦撤了屏息之后,便觉察到了屋里有人。他手里捏针,一个转身便向身后人击去。   奚曦像是料准了这人会拿针来刺,直接从下面捏住了他的手腕,一手将脸上的黑布拉下。   陆陆看到这人,没有说话,眼睛却是一亮,立马收回了针。很快,又几道黑影从上落下,站到陆陆旁边。这些个人都是谷梁钰的暗卫,以陆字打头,一一排号。   奚曦见此阵仗,便矮下身。陆字头暗卫俱以为奚曦有什么指示,便跟着蹲下,将耳朵帖了过去,没想却是什么话语都没听见。   奚曦伸出一指,指了指地上。陆陆他们便仔细研究了那一方,查看是否有暗道。可几双眼睛查看了许久,只看到了一些灰尘,其他什么都没瞧见。   “梁上有灰。”奚曦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暗卫们:“……”没事谁会来这个偏远县衙来走梁上,积灰是正常!他们压根不知道,奚曦踏至梁上时也激落了一些灰尘。   “你们来做什么?”奚曦问。   “把死人扔那些个人门口去。”陆陆同样轻声回答。找不到主子,好歹干点事来泄愤!   奚曦点头,觉得这个打脸游戏不错!   陆字头暗卫得到奚二少点头认可,便更是底气足,拿出黑布袋,将尸体一一塞进去,又从梁上离开。奚曦落在最后一个,他拿出一块布巾一抖,地上的灰尘便匀匀散开。他跟在暗卫身后,踏了梁木从顶上出去,离开时不忘轻轻地将瓦片恢复如初。   借着夜色,他们很快离开了县衙,来到一处民宅。陆字头暗卫将尸体摔在地上,随后都定定地看向奚曦。   “说吧,怎么回事?”奚曦最后一个走进来,洗了洗手,便坐在上座。   “毒是户部廖于飞下的,杀手是御史台周行派的。”陆陆道。   “哦?”奚曦木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查过,工部谢其华并无可疑行为,倒是廖于飞,他身边好似藏了不少毒。”陆陆道。   “六皇子怎么样?”奚曦道。   “属下查不到六皇子往哪里了。”陆陆低头。   奚曦了然。六皇子中毒,逃避之中能躲掉追杀已是吃力,断不会再去掩掉痕迹。而追杀的人若是不想人救援,那便会一路扫尾。如此一想,奚曦道:“最近密切留意这附近是否有他们的动作。”   “是。”陆字头暗卫应道。   “现下,便先让他们乱上一乱。”奚曦眯了眯眼。   “好!”陆字头暗卫纷纷点头,他们偷尸体回来,便是打着搅合一下的意思,有奚二少带头,他们更是无所忌了。   “先去廖于飞那儿。”奚曦起身,“把那些个尸体带上。”   暗卫们一人扛上一具,跟上。   到驿站,周行的院子里黑乎乎一片,没有人在。而廖于飞的院里灯还亮着,外头有侍卫若干,暗卫两个。   奚曦便暗卫们让人将尸体放在周行的院子里,方便去将廖于飞藏的□□取出来。   正巧,这时候一个醉汉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地过来,喝了两口就骂上几句,最后坐在驿站墙外撒疯骂人。街坊百姓和路人看见了也是指指点点,驿站里的侍卫也过去了几个,可那人只顾着哭闹,丝毫没有了理智。   那墙内正好离廖于飞住的院子很近,侍卫趁着外头闹哄哄,便凑在一起听乐呵。   “哎,听说那人让婆娘给戴了绿帽子。”   “是吗是吗?”   “真的,我见过那人的婆娘,嘿!身材那个……嘿嘿嘿!小脸蛋也是……嘿嘿嘿!”   “要我说,再浪也浪不过里头那位的小夫郎……”   “嘿嘿嘿……”   “真不知到隔壁院子的周大人晚上能否睡得着。”   “那院子就没几晚的灯火是亮的!”   “说不得也是听不下去,到外头找乐子去了。”   “嘿嘿嘿……”   暗卫们在一旁听得面面相觑,奚曦无奈,直接飞了一脚过去,自然是没有踢着。   “陆十三你去引开西面那个”奚曦指派道,“陆十六你去分了东边那个的注意力。”   陆十三和陆十六点头,领了任务便走。   “毒藏在哪里?”奚曦问陆陆。   “《若弥审数》。”陆陆道,“就在书案上。”   奚曦:“……”   “爷!”一声娇喊激得他们浑身一颤。   奚曦见廖于飞立马打开了屋子,将那身着侍卫服,步子却一扭三拐的人让了进去。   “来的正是时候!”奚曦点头,与陆字头其余暗卫绕到屋后。他们在外头听了一会儿,见里头喊声震天了,奚曦才带着陆陆翻窗进去。   屋里红帐摇晃,叫喊声自帐内传来,似痛苦,又似快活。奚曦与陆陆俱是红了红脸,矮着身子避过,直进书房。陆陆很快找到那本若弥审数,打开书盒,里面连片纸都没有,唯有瓶瓶罐罐众多。   奚曦瞅见一个粉色瓶子,心说莫不是将小情儿的胭脂误装进去了。打开瞧了瞧,里头是粉色烟尘。奚曦迅速掩上瓶盖,心中有了计较,为了验证一下,他打了手势让陆陆先离开。   陆陆不明所以,可身子却是极听话,赶紧跃窗出去。   奚曦站到屏风后头,将那粉色瓶子打开,烟尘出来之际,掌风一送便入了帐子里头。他收起散尽了毒雾的瓶子,飞快地跃出窗,隐在屋后听动静。   “动作……好激烈!”陆陆望向奚曦,“你做了什么?”   “挑了一个先试试,”奚曦将那空瓶子晃了晃,“廖于飞运气好,得了个他最喜欢的!”   “这样下去,床会不会垮?”陆陆听着里头的动静皱眉。   “驿站的床,应当很结实吧!”奚曦不以为意,他想了想,对陆陆勾了勾手指,“把那个假农夫带过来。”   陆陆还没行动,陆十便将一个黑布袋子扔过来:“不是说要送还给他们吗?你们进去的时候,我便去拿来了。”   奚曦对陆十比了个上道的手势,再掀窗一看,里头那位估计起浪不起来了,声音都是有气无力,便将那假农夫的死尸扔了进去,角度堪佳,好似乖乖坐卧。   里头嘶喊声已彻底绝了,可动静还是不小,一会儿倒是停下了。奚曦正想掀开瞧瞧是不是直接飞升天了,里头倒是又有了动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虚浮不稳。那脚步顿了一下,又往窗边而来。   奚曦正怀疑是不是暴露了,打着手势,打算与暗卫们离开。那脚步倒是又返回了,接着里头又有了响天的动静。奚曦掀开窗一看,死尸不在了。   “走吧走吧,别打扰他们的……雅兴!”奚曦道。   众暗卫汗。   “那周行还未回来?”奚曦问。   “是。”   “应当是宿在马茶商小女儿的闺房里。”   奚曦想起方才那些个侍卫叨咕的话,撇了撇嘴:“咱去看看,是不是也需要加点料。”   暗卫们摩拳擦掌地在前面带路。   马茶商仅是富商,所以守卫不太严,那些个护院简直不能看。周行因是私下里去看美人,自然是没带侍卫,而暗卫也是被安排在院外。陆字头暗卫便一人引开一个,奚曦便轻松进了那美人的闺房。   陆陆绞杀了一个暗卫,连忙跑过来,见奚二少拄着下巴坐等在屋外。   “撒了没有?”陆陆轻声问。   奚曦摇头,打开那书盒,里头的瓶瓶罐罐里都是水状,并没有粉末的可以弹射推进了。   陆陆微微掀开窗子,瞅了瞅,然后抓了个无色的□□倒进床边桌上的杯子里。   奚曦睁大眼睛,瞪了陆陆一眼。万一他们一晚上没喝,又浪费,又留下把柄!   陆陆一摊手,嘻嘻一笑。   这时,里面酣战结束。过了一会儿,一个轻柔的步子往床边走来,直接拿了杯子来喝。   陆陆苦着脸。听这脚步就知不是周行,肯定是那小美人!这下该暴露了!他心里骂着周行,美人要喝茶,他就不能下来取一趟?还有,这周行到底行不行,战完之后,美人竟然还有力气下来喝水!   奚曦也是瞟了陆陆一眼,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把毒弄进去。   又一道脚步过来,直至窗前。美人一声娇笑,被周行尽数吃进嘴里,手一揽,便抱着去再战。   “这口里的残留,”陆陆迟疑道,“能致命否?”   奚曦摇头:“不知。”   陆陆皱眉,望了望奚曦手里的□□盒子。   “实在找不到机会,咱进去直接将他杀了。”奚曦道,“这茶商勾结周行,应当也不是个好的,正好背背黑锅,搅搅浑水。”   还未等他们说完,里头就没了生息。奚曦查看了半晌,确定两人惧已死亡,才与陆陆一同进去。这毒果然是霸道,就那么唇齿一吻,便使人七窍流血。   “真是香艳!”陆陆撇嘴惋惜,这美人的确是美艳不可方物,自然,现下得是撇开脸不看。   奚曦一掌拍过去:“赶紧将周行装起来,弄回去!”   陆陆这才拿出个布袋子来装周行:“正好还没丢。”这布袋子还是之前装那个假农夫的。   奚曦与陆陆带着周行的尸体回到驿站。周行的尸体自然是放回他住的院子里的,床上放正主,死去的暗卫丢在下面,混着之前扛过来的杀手尸体,丢了一地。   “这个瓶子,还是放在廖于飞屋子里。”奚曦将瓶子抛给陆陆,“走,去看看廖于飞怎么样了。”   “气绝。”陆陆道。   “这么快?”奚曦道。   “不快了,比起周行,已是幸福太多!”陆陆道,“周行是亲上了便毒发,都没来得及再战。这廖于飞是数战而气绝,好比那风流鬼!”   奚曦:“……”   “还有个小意外。”陆陆道,“周行手下一个耿直的小侍卫,发现廖侍郎战况过于激昂,便过来瞧一瞧,好奇之下打算观战,被廖于飞发现,拖过去合战,死于无妄之灾。”   奚曦摇头,看戏也需谨慎!   “一下死了两个朝廷命官,霖露镇必是要大乱,若还没有那些个人的动静,我们得是往远了搜查。”奚曦顿了一下,又问,“还是没有殿下的消息?”   “是!主子没有传消息过来。”陆陆道,“霖露镇我们已翻了几遍了,属下怀疑,主子早已不在霖露镇。”   “往东南便是灾患区,我们不若分两批,一批往北寻,一批往西找。”奚曦道。   “往西便是樊厦……哦,是莫桑,”陆陆道,“他们会出若弥国境?”   “说不定的,先找找看。”奚曦道。 第85章 猜疑   次日,霖露镇继六皇子遇刺事件后,又发生了两位钦差大臣身亡的大事。   廖于飞身后的三皇子谷梁锡得到消息之后,捏碎了一盏玉杯:“蠢货!”   “殿下,廖侍郎知道这……是□□,定不会用在自身上的。”葛覃道。   “废话!”谷梁锡自然知道,“下去办事竟还带着个小妾!他光带裤裆里的玩意儿不带脑子的吗?”   葛覃也不敢多说,不带小妾,人家照样可以找个法子让他死。他道:“现下麻烦的是,周行死在咱们的毒上。”   “谁说是咱们的毒!”谷梁锡火气噌噌地上去,“有什么证据吗?”   “那……装毒的瓶子在廖侍郎屋里找出……”葛覃道。   “还用本殿下教吗?”谷梁锡随手拿了个杯子砸过去,“栽赃!栽赃懂不懂?”   葛覃不敢躲开,看着杯子飞过来,便额头一低往下磕头,杯子堪堪从上头飞过:“殿下恕罪,臣立马去办!”   谷梁锡见葛覃借着小聪明躲过杯子,也不气,只抬脚就踹了过去。他一想到谷梁铬那边的事情,就哈哈笑:“说起那周行,死了还有一堆自己寻来的杀手陪着,可真真打脸。”   “哈哈!是是!”葛覃在一边赔笑,“那些个杀手连个孩子都杀不了!当真没用!”   谷梁锡斜着眼笑骂:“滚!”   “是是!”葛覃连滚带爬地出去,顺带抹了抹汗。   “殿下何必动怒,仅凭一个瓶子是定不了廖侍郎的罪的。”田余墨从屏风后出来。   “确实定不了罪。”谷梁锡道,“可谷梁铬脑子笨,会认为我们是故意针对他们,疯狗虽然不骇人,可却是烦人得很。”   田余墨轻轻抚了抚胡须:“既是烦人,我们不如将他拉过来,引他去咬别人。”   “嗯?”谷梁锡抬眼。   “那些个杀手是周行派出去的,现下尸体扔到周行面前,这算是什么?”田余墨道。   谷梁锡突然一笑。   “我们只要去跟大殿下说,我们都是被六殿下设计了,那么疯狗就可以暂时为我们所用,帮着我们去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田余墨道。   “那谷梁钰这小子现下都不知所踪……”谷梁锡迟疑道。   “正好,”田余墨道,“这脏水泼到六殿下身上,也没个辩白的。我们便与大殿下说,那是六殿下故意使的计,就是为了挑拨大殿下与三殿下的兄弟情分。至于报复不报复,什么时候报复,只要这种子种下去,便总会发芽的。”   “就你的脑袋瓜最好使!”谷梁锡笑道。   “自是为殿下分忧!”田余墨拱手。   “润之,”谷梁锡看着他淡笑,“甚么时候将胡子剃了去?”润之是田余墨的字。   田余墨低下眉眼,身手抚了抚美须:“微臣独爱这美须,甚是舍不得呢。”   谷梁锡也没多说,呵呵一笑,便离开了。   田余墨摸着胡须,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他特意留长了胡须,便是为了遮挡容貌,又岂是说剃便剃的!他自认为,感情是可以利用的,但他不会愚蠢地为之丢了自己的前途,况且,那还称不上感情!   三皇子府一阵闹腾,大皇子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谷梁铬随手操起桌上的铜流金卧虎镇纸就向下头的人砸过去:“不是说请了杀手吗?怎的人没杀成,反而是自个儿被杀了!”   崔倾的手臂被砸了个正着,也不敢去捂,只讷讷应道:“是是!这次的杀手太次了!殿下,这次的钱一分都不给!对,定金还得要回来!”他只能庆幸,杀手不是他们找的,而是殿下的小舅子找的。   “定金!还想着定金!”谷梁铬看了看,拿起一方刚用的砚台砸了过去,墨汁撒了崔倾一脸,砚台倒是没砸在身上,落在地上碎成几爿。   崔倾顶着墨汁脸,眼珠一转,马上转了话题:“殿下,周御史是中毒而亡。”   “查!给本殿好好查!”谷梁铬瞪着眼道,“是谁敢动我的人!”   “按传来的消息,”崔倾道,“那□□的瓶子就在廖于飞的房间里,会不会就是廖于飞下的?”   “然后再畏罪自杀吗?”谷梁铬眯着眼道。   “廖于飞虽死了,可他是一夜数次郎而死。”崔倾暧昧地压低声音道,“八成是以为解决了六殿下和周御史,就能独吞赈灾银了!一时兴奋便招了数名……助兴。”   “说的也对。”谷梁铬摸下巴。   “其中一名是我们周御史下面的侍卫,”崔倾道,“会不会是那边安插过来的细作?”   谷梁铬闻言细细一想,发现也不无可能。   “那细作给周御史下了毒之后,自觉立了大功,便返回到廖于飞那儿,正好加入了……嘿嘿嘿!”崔倾猥琐地摸了摸唇上的小胡须。   “你说,那廖于飞一夜几战?”谷梁铬也凑过去,八卦地问道。   “据……消息传来,”崔倾认真地想了想,“大约有十一次!”   “这么多?”谷梁铬惊讶。   “外头的侍卫数的。”崔倾道。   “周诚连这等消息也传?”谷梁铬挑眉。周诚是周行的族里人,也是靠着周行提携上来的,专门帮着周行处理一些事情。   崔倾支支吾吾地羞赧点头。   谷梁铬狐疑地看看他。   “那夜战况实在激烈!”崔倾赶紧道,“那叫喊声是院外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一起一伏,数一。如此计数,保守估计十一次。周诚说,廖于飞平日里每每与那小妾……嘿嘿嘿……都是扰得旁院的人俱是无法入睡,那晚因加了几人,声势更为浩大。”   “如此大胆?”谷梁铬皱眉,“同行的还有六殿下,怎么看?”   “六殿下一般不住驿馆,”崔倾道,“再则,廖于飞也不是日日都奋战。”   “唔……”谷梁铬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每次控制在十次之内,就没甚要紧。”   “嗯?”崔倾听得不是太清楚,可隐约的意思是听到了。   “没甚!”谷梁铬端起脸,朝崔倾勾了勾手指,“去打听打听,廖于飞平日吃什么补身。”   “啊?”崔倾黑着脸一愣,又很快恢复如常,“嗯嗯!属下明白!”   之后,葛覃约了崔倾去喝茶。   “葛大人!”   “崔大人!”   两人到包间里,便阖上门寒暄起来。   “廖侍郎真是英武!”崔倾笑着赞道。   “周御史真是意外!”葛覃自然不让,也挑眉一句。   “哈哈哈……”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   “说罢,约我过来是什么事儿?”崔倾捏了茶杯慢悠悠坐下,“哦,忘了问一句,这茶可喝得?”   葛覃眨了一下眼:“自然喝得。”   “哦,谨慎起见,怕一出门便升了天。”崔倾道。   葛覃垂汗,可依旧含着笑道:“崔大人开玩笑了!哈哈哈……”   “葛大人心知肚明。”崔倾倒是依旧捏着茶杯,当真一滴都未喝。   “冤枉啊!”葛覃直呼,廖于飞与他是一党,周行与崔倾一党,明面上不曾说过,可他们是心知肚明,“那毒当真不是廖侍郎下的!”   崔倾自然是不信。   “若是廖侍郎下了毒,还会将瓶子堂而皇之地放在屋里吗?”葛覃道。   “难说。”崔倾道,“来不及处理也是有的,何况廖大人去的也是意外,一时没扫清首尾也是有的。”   “当真是冤枉!”葛覃大呼,见崔倾不信,便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崔大人可知廖侍郎是如何去的?”   “不是一夜数御吗?”崔倾挑眉看他。   葛覃也是觉着丢人,可这儿也没其他人在,便也无所谓了。他道:“咱若弥最猛的汉子也没这么干的吧!”   “说不得廖大人天赋异禀,且所需甚大。”崔倾道。   葛覃无法,只好明说:“不瞒崔大人,廖大人自所以如此,也是中了媚毒。”   “哦?”崔倾道,“自京里便被下了毒?”   葛覃心里将廖于飞骂得死去活来,平日里太过荒唐,现下被下了媚毒都无人信!他笑道:“平日再怎么风流,也没这样拼了命来战的。”   “唔……也是。”崔倾点头。   “哪有人会将尸首都拖上去大战的?”葛覃道。   “什么?尸首?”崔倾倒是不知道这一茬,周诚只道拉了数人合战,倒是没提尸体的事。反正,等人发现的时候,一屋子人都战死了。   “是啊!”葛覃道,“那名死尸便是之前赠萝卜于六殿下的百姓,死相惨烈,哪里能入眼?”   “说的倒是。”崔倾点头,“即使有些怪癖,也该是寻美人的尸首,没道理寻个那么恶心的尸首来战。”   “是这么说。”葛覃点头。   两人将当时那一战细细脑补了一遍,顿觉全身疙瘩猛起,又一阵恶心,俱是干呕了好几下才缓过来。两两相视一下,顿觉心里稍稍舒坦。   “余将崔大人请来,便是想探讨一下咱们共同的敌人。”葛覃道。   “共同的敌人?”崔倾望着手里的茶杯想了一下,“你是说?”   “六殿下遇袭之时,赠萝卜百姓自戕成一具尸体,杀手袭击六殿下却是未果,得尸体数具。”葛覃道,“廖侍郎死去之时,床上有那名赠萝卜百姓的尸体。而周御史现场也有那些个杀手的数具尸体。这……”   崔倾顺着葛覃的话一想,不禁皱眉。这杀手是周行派去的,难不成那百姓是廖于飞派出的?若依葛覃所说,周行与廖于飞皆是他杀,那此人岂不是将他们的所为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想,崔倾倒是身上一寒。   “依葛某愚见,这怕是一箭双雕之计。”葛覃继续缓缓诱之。   崔倾不语。   葛覃心里暗骂此人愚笨,疯狗手下莫非都是一个脾性?他耐着性子说与他听:“周大人可是大殿下的左膀,而廖大人也是我们三殿下的右臂,砍去两位殿下的左膀右臂,可不是一大损失?”   崔倾还是不语。   “再有,若是你们认为周大人的毒是我们下的,我们将廖大人的死归结在你们那儿,崔大人您说,我们不得打起来?”葛覃道。   “廖大人的死与我们有何干系?”崔倾挑眉,“那人是我们按到他床上的?还是说廖大人是我们剥光了强行令他一战再战的?”   “这……”葛覃一时语结。   “我奉劝葛大人一句,身在三殿下身边,可得为三殿下好好筹谋,可不能将赖的蔫的都拎到殿下面前。”崔倾鄙夷道。   “这……”葛覃想了想道,“在廖大人室内,有一侍卫是周大人身边的。如何会出现在廖大人屋里?那媚毒是不是廖大人的指示呢?”   “放屁!”崔倾火起。   “这也便得了。”葛覃道,“你们能以这些来怀疑我们,我们也是对你们有些疑点的。若我们相互攀咬,那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   “这个……”崔倾缓下来静心一想,捏了捏杯沿,“你是说,这人都是六殿下杀的?”   葛覃点头。   “可六殿下现下生死未明……”崔倾踌躇道,那杀手还是他们派出的,除了死在当场的,还有一些是追着六殿下出去的,现下与六殿下一起没有了消息。   “谁知道这六殿下是真的失踪,还是做戏一场隐藏起来了?”葛覃道。   崔倾挑了挑眉,其他不知道,那杀手却不是六殿下做戏引来的。那葛覃这么说的话,便是在挑起大殿下与六殿下的火。等大殿下与六殿下打起来,三殿下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再一想,廖于飞屋里找到的毒瓶子,崔倾越发肯定是廖于飞下毒后栽赃的事!如此一想,他便放下了茶杯,不再碰那茶水。   “那六殿下小小年纪,竟不把大殿下与三殿下放在眼里,再长大些可得了!”葛覃道。   “三殿下的意思?”崔倾装傻。   葛覃比了个打杀的手势。   “待愚回去与大殿下商量一番。”崔倾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葛覃又添了一句。   崔倾不语,只点了点头。既然茶水不敢饮,自然也不多待。双双告别了之后,便各自回去见主子。   谷梁锡倒是没甚话语,毕竟一上来就信了,那也便是个猪队友,不能指望什么。崔倾要回去商量一下,谷梁锡反而对他充满期待,等着明日就由大殿下一派出头。谷梁锡的脑子比谷梁铬好上许多,且不说皇帝的心思他们琢磨不透,当下六皇弟失踪的当口,他还冲上去扯皮骂架的话,肯定会被皇帝记上一笔。有谷梁铬冲上去疯咬,他倒是能好好看戏。   崔倾回去与谷梁铬说了葛覃的意思之后,谷梁铬果然有些懵。   “你说,会不会那些个杀手早就死了?”谷梁铬怀疑道。   “追杀一个孩子还能将自己给栽进去?”崔倾道。   “那堆尸体怎么说?”谷梁铬斜眼。   “殿下,这次找的杀手实在是……”崔倾摇头。   谷梁铬眯了眯眼,打算回去好好问问小舅子!   “殿下,属下倒是有个主意!”崔倾眼睛突然亮起来。   “说!”谷梁铬抬眼。   “三殿下希望我们打头去泼六殿下的水,我们偏不!”崔倾道,“现下不说六殿下失踪,泼了也等于白泼。倒不如,参廖于飞一本!”   “对啊!”谷梁铬兴奋道,“廖于飞这么好的把柄不用,实在太浪费!先将三弟扯下来再说!”   “是啊是啊!”崔倾点头,“其一,下毒谋害周御史,瓶子便是物证!其二,赈灾时携带小妾,玩忽职守!”   “对对!”谷梁铬连连点头,“明天就这么办!”   崔倾赶紧告退了下去,明日的事情得布置一番,在殿上好好唱一翻戏! 第86章 夏收   谷梁锡站在殿上,听着谷梁铬一派疯咬着廖于飞一事,脑仁上青筋直爆。葛覃昨日不是与他们好好聊过了?怎的,那些疯狗连人话都听不明白了?不是该冲在前头死咬六弟吗?   谷梁锡一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该辩的辩,该泼的也是要泼的。周行雇杀手刺杀六皇子便是一等大罪,只消咬住这一点,便是盖过一切罪名。   两个派系相互攀咬,另有其他派系在中间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顷刻间,朝堂上一片混乱。   皇帝坐在上头,拄着脑袋听着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会插上一句,“哎,那廖于飞真就那么勇猛?”要不就是,“现在雇杀手是什么行情?”诸如此类的问题,问得大臣们眼珠翻白,汗如雨下。   待臣子们尽职地扯了一番皮之后,皇帝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可以说“明日再议”的时候,四皇子谷梁铉站了出来。   “父皇,六弟现下生死不明,再延待下去,恐有危险。”谷梁铉道。   “延待?”皇帝抬起眼皮,“谁在延待?不是已派人在搜寻了吗?”他很想把这个木头脑袋的儿子劈开看看,脑子里装了什么。没看到他不愿意提吗?之前有几次大将军派系的提过几次,都被他绕了过去,怎的还要来说!谷梁钰这个儿子,本也是喜爱的,可随着奚家越来越盛,他便忌惮了。   “儿臣以为,该加派人手,”谷梁铉道,“六弟是此次赈灾最大的功臣,若是出了差错,恐会寒了一众大臣的心。”   “哦,朕倒是想问问,那个赠萝卜的百姓,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望着这个儿子。   “那必定是误会。”谷梁铉道,“赈灾事宜都是六弟在安排,改河道也是六弟想的辙,工部过去的人仅是听命行事,并不敢居功。”   “哦?”皇帝瞟了过去,“小小年纪如此厉害?”   “这……”谷梁铉顿了一下,道,“六弟天资聪慧。”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帮六弟,却是不知道这是让皇帝更加忌惮谷梁钰了。   “哼。”皇帝轻飘飘一应,“那也是要查了之后才能确定。”   “这……”谷梁铉也是不明,这事他都说明白了,还要查甚?这时候难道不是六弟的安危更重要?那县衙的侍卫总比不上军营里的兵士,北大营就靠近那一块,调一队兵士过去,也不是多难!   “明日再议。”皇帝说了一句之后,便起身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谷梁钰的母妃卓妃听闻了几次消息,都求了皇帝好几次,皇帝都是避而不见。卓妃心里寒了一截,悄悄使人递消息给奚家。奚家自然是不必等卓妃请求,便已派人去搜查了,可还是无果,便如实回复卓妃,表明还是会继续寻找的。   “娘娘请放心,殿下吉人天相!”云合劝卓妃多用一些饭食。   “那为何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传出?”卓妃担忧道。   “未有消息,亦是好消息。”云合道,“那些个杀手当场就被撸下大半,大约是不成气候的。钰殿下武艺卓然,必会没事。”   卓妃闻言,道:“钰儿还中着毒呢!”   “钰殿下能抗好些毒素,那些个毒当时未致命,应当是还能抵一抵的。”云合想了想道,“若暗卫跟上去,给钰殿下再服一颗解毒丸,便不会有大碍。”   “嗯。”卓妃撑起身子道,“但愿奚家能尽快寻得钰儿!”   这京里如何狗咬狗,如何冷酷无情,奚曦一概不知。他找了几日都没找到谷梁钰,也没有接到任何谷梁钰留下的信息,心里也是急得很。   远在狗尾村的田恬丝毫不知道这些风起云涌,只是每日巴巴地等着奚曦回来。可是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一直没有等到奚曦的身影。   等了几日之后,田恬的眼里越来越黯,寻个人需要那么多日吗?是不是找了个小妖精,两人就远走高飞了?可他想起奚曦对他的好,便又摇摇头,奚曦爱他,怎会离开他?大约是路上耽搁了?又或者是没有寻着人?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田恬很抓狂。   不管如何,田恬都没法去寻奚曦,甚至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寻,只有将当下的事情得做好,奚曦不在家,田地里的东西也是要赶紧收了。村里人大多都是种的红苕,像他这样种土豆的只有宁左村的几户人家,种花生的更是没有。这个时候红苕还未成熟,土豆和花生却是熟了,村民们便纷纷过来帮忙。   自河道通水之后,乡亲们田地里的活少了许多,不用灌溉得那么勤快,即使要浇水也是从旁边的水渠里舀水便是。自奚曦离开之后,田地里便是由大家一起照看的。   田恬扯着花生秧子使力,“唰”一声,手掌从叶子上滑过,田恬没防备,直接往后倒去。   “恬哥儿,”过来帮忙的宁二么么道,“你的手嫩,做不得这个。”   “可是……”田恬皱眉,摊开手看了看,就这么一下,便都是红印子,还擦破了差点出血。也不知是不是双儿的原因,皮肤嫩得很,跟汉子一点都没法比。他想起杳无音讯的奚曦,垂了眼眉道:“自家田地,总不能都靠你们来干吧!”若是奚曦就这么与小狐狸精跑了,他还得养活自己呢!   “咱一直做惯了,不妨事!”宁二么么笑道。   “是啊,俺们手里都是茧子,不碍事!”一同帮忙的村民们道。他们都念着奚家夫夫教他们做那些个吃食赚钱的恩情,不用招呼,都来帮一把手。   “谢谢你们!”田恬道谢,可并没有把事情都丢给乡亲们。他蹲下身,细细地看着他们怎么拔花生,琢磨了一番又蹲回去拔了。   乡亲们看着奚家夫郎这样子,也是一笑。读书人就是聪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学会了!其实他们这儿的土本就松泛,即使现下通了水润了土地,对他们常年劳作的人来说,一点都不费劲。恬儿平时不干活,才会觉得不太适应,习惯了也就好了。   田恬抓着靠地面处,用力扯着,突然手上顿时一松,又跌得往后一坐。看着手里一串花生,田恬轻轻甩了甩,开心地哈哈大笑。   就一个下午,村民们帮着把奚家田地里的土豆和花生都收了上来,地里还翻了一遍,检查了有没有漏下的,顺带方便夏种。   “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请大伙儿好好吃一顿!”田恬抹了一把汗道。   “好咧!”乡亲们自然没有不应的。他们也快要收红苕了,想起那清凌凌的水淌过田地,大家都琢磨着接下来要种什么。虽然有水了,可这田地太贫瘠,不能马上种水稻之类的娇贵粮食,得种上一茬大豆肥肥田。   田恬望着院子里那么多筐土豆和花生,打算让刘奔带着去镇上,土豆直接卖了,花生可以榨油。他喜欢□□米,自然是卖了买些白米细面来吃。   在霖露镇寻六皇子的奚曦觉得自己耽搁太久的时间,有些担心田恬。朝上两派系斗得如疯狗一般,丝毫没有理会停在县衙里的周行和廖于飞的尸首。天气也是热,县衙不能随意处置了那尸首,只能就那么放着,等上头通知。他本以为趁着上头乱,能将谷梁钰找到了,却是过了这么些天都没有找到。等那两派消停了,是不是会查到他身上?   奚曦拿着包子,张了张嘴,好久都没啃下嘴。   “奚二少?”陆陆就在身边,便问上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陆陆,”奚曦想了想道,“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奚二少尽管吩咐!”陆陆知道主子和这奚二少关系好,便应道。   “麻烦你护送个人去北大营。”奚曦道,若恬儿待在北大营,他也就能安心了。   “田家小公子?”陆陆抬眼,他之前跟主子去过宁左村,多少知道一些。   “是。”奚曦道,“我怕那些个人回过神来,查到我头上。”   “好。”陆陆点头,主子本就说过,待奚二少如他一般。   “他现下在狗尾村,你带着他尽快离开,”奚曦道,“与他说,我会尽快来找他。”   “田家小公子未曾见过我等,”陆陆道,“他会信我么?奚二少可有信物?”   “信物?”奚曦想了好久,摇摇头,他出来的时候所有诸如彰显身份的东西,包括贵重的东西都没拿。再说,他与恬儿在乡村里,并没有佩戴什么物件。   “那如何能让他跟着我离开?”陆陆皱眉。   “你……与他说,等着我回来尝尝凉鱼的滋味。”奚曦木着脸道。   陆陆狐疑地看了看他,这算是什么?只见奚二少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脸,可陆陆总觉得哪里不对。   “咳咳……”奚曦偏过脸,“快些去吧!”   “那我快去快回。”陆陆抓抓脑袋,点头。   “嗯。”奚曦几口啃完包子,望了望那胥山,若有所思。霖露镇都翻了几遍都不曾有钰儿的踪迹,周边的小镇也查看了一看,依旧无果,会不会是上了胥山?胥山山脉很大,大部分都在莫桑,原燓厦境内,而若弥只占了一点点。   “奚二少?”身后的暗卫见他看着胥山不语,便喊了一声。   “我们上胥山看看。”奚曦道。   “是!”暗卫们自然没有不应的。   陆陆到狗尾村,很快就寻得了田恬。田恬正准备睡下,一个转身看到黑影顿时惊得睡意全无。   “田小公子……”陆陆一把捂住田恬的嘴,“我是奚二少派来找你的,不是坏人。”   “唔……”田恬点头。   “你别叫喔!”陆陆看着田恬又点头,才将手移开。   “坏人都宣称自己不是坏人哒!”田恬白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尴尬便问道,“真是奚曦让你来找我的?”   “是。”陆陆汗。   “你怎么称呼?”田恬问。   “陆陆。”陆陆答,“是六殿下的暗卫。”   “哦?暗卫?”田恬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奚曦打量了一番。还是第一次看到暗卫!什么飞檐走壁,什么杀人越货,反正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这个好像一点都不冷酷!   陆陆身上一寒,觉得莫名其妙:“咳咳……”   “他怎么不回来?”田恬站定了,将放肆的目光敛了敛。   “奚二少还有……些事。”陆陆道。   “小狐狸精还没找到?”田恬挑眉。   “呃……”陆陆大汗。这人竟称六殿下为小狐狸精?!   田恬撇了撇嘴:“那大叔让你来找我做甚?”   “奚二少让属下护送田小少爷去北大营。”陆陆道。   “北大营?”田恬不解,“为甚要去北大营?”   “为了田小少爷的安全。”陆陆道。   田恬想了想,道:“凭什么信你!说不得你是坏人派来掳我哒!”   “哈?”陆陆听了赶紧摆手,“属下不敢!要掳的话,我便不多说什么了,直接劈一刀带走便是。”   “也对。”田恬点点头。   “还有,”陆陆想起奚二少说那话的那个奇怪表情,便压低声音道,“奚二少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田恬抬头。   “他说等着他回来尝尝凉鱼的滋味。”陆陆看着田恬的脸一点点变红,顿时好像悟到了什么。   “嘤……”田恬羞得直咬手指。   “田小少爷?”陆陆看着田恬的眼神都不知飘哪里去了,便施手在他跟前挥了挥。   “哦!”田恬赶紧敛了敛心神,“什么事?”   “咱什么时候出发?”陆陆问。   “出发?去那儿?”田恬茫然了一会儿,随后马上点点头,“哦,北大营啊?”   “是啊!”陆陆抚汗。   “既然是大叔说的,那便去吧。”田恬点点头,随后朝床走去。   陆陆以为他是收拾东西去了,便耐心等着。可等着等着就发现不对了,那人竟往被子里钻去了,便道:“田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睡觉啊!”田恬应景地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难不成还要赶路?明儿个再说。” 第87章 赶路   早晨起来,住在奚家的宁二么么看到院里多出了汉子,吓了一跳。直拿着扫帚去扑打:“你个登徒子!”   陆陆今儿个特意换了一件普通衣衫,方便正大光明地带着田家小少爷离开村子,没想到一早就被人追着打!好不狼狈!   “么么,”田恬端着牙汤,揉着眼睛出来,“那不是登徒子。”   “啊?”宁二么么赶紧收了脚。   “他是大叔叫来,带我去……”田恬迷迷瞪瞪地止住,想了半晌。   “去投奔亲眷。”陆陆赶紧接道。   “亲眷?”宁二么么一愣,随后问,“奚当家怎么不回来?不会是……”   田恬看着宁二么么越瞪越大的眼,就知道想岔了,赶紧道:“么么,别乱想!”   陆陆也感觉这人的目光不对,便赶紧澄清:“我也是受奚……当家所托。”   “恬哥儿,”宁二么么将田恬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现下骗子可多了,可得问清楚了。”   陆陆埋头,声音再低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好吗!   “不会,我问清楚了。”田恬道,“么么不用担心,也就是大叔现下没法照顾我,将我送去……投奔亲眷。”   “不成不成!”宁二么么还是不放心,“恬哥儿,我跟着你一起去,看着你平平安安到了,我才能放心。”   “哈?”田恬一懵,不知道北大营里头有甚亲眷,到时候怎么圆呐?这暗卫靠不靠谱?   宁二么么也不待田恬多说,便赶紧地去找刘奔他们交待田地的事情。怎么地也要离开些时日,庄稼可得拜托村里人照看一翻了。   “怎么办?”田恬望着陆陆。   “要不,不告而别?”陆陆用手指比了个逃跑手势,“我们马上就走?”   “不行,”田恬道,“大家都是担心我,若是我不告而别,他们肯定要以为我被掳走了。”说不得,还会以为他是要私奔!有前科在呐!   “那便只有让他们跟着了。”陆陆垂头。他想着现下上头人都在斗着,希望没这么快找过来。话说,田小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吃香了?   “别垂头丧气了,”田恬一耸肩,“大不了我到了之后,这马车就留给他们回来。”他想了想便走进屋里,“我先收拾东西。”   陆陆看着田恬连被褥什么的都包起来,不禁擦汗:“这都要带走?”   “露宿啊神马的,还是备着好。”田恬道。   “不用了,”陆陆道,“马车跑上一日,夜里就能到了,那儿被褥绝对不会缺!”   “哦,那不带了。”田恬将衣服打包起来,“你傻愣着干啥,帮我去灶间把米粮带着!”自带米粮总比空手投奔好!   “哦。”陆陆转身就走。可是,北大营也不缺粮啊!   等田恬将东西都打包好,陆陆也是将米粮全都放在马车里了。   “这……”陆陆看到田恬手里捧着个夜壶,神色古怪得很。   田恬冲着他摇了摇夜壶,里面丁零当啷响:“钱!懂么?”   “哦。”陆陆扶额,这藏银方式真诡异!   田恬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宁二么么带着刘奔一家,牛大力夫夫,还有里正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帮村民们。   “这……”田恬看着他们手里的行礼,唇角直抽。   “咱都不放心恬哥儿一人上路。”牛大力道。   “有甚不放心的?”田恬道,“或者,有宁二么么陪着也够了。”   “那怎么行?”牛大力道,“么么年纪总归大了,不如咱身强体壮的!”   田恬:“……”咱又不是去打架的!   “咱也是要去的!”宁二么么挽着个包袱拉着蛋娃道,“奚当家将恬哥儿交给咱看顾,可得看着那地儿成不成才能回来!奚当家回来了,咱也好与他说。”   田恬:“……”奚曦要回来也是先见我吧?   “恬哥儿,”刘奔家的道,“咱总得看看你安心住下才能放心不是!再看看那亲眷家里得不得住!”   田恬:“……”这是担心出现宅斗事件?   “奚家夫郎,”里正尽量柔着声音道,“俺是这么想的,咱全村的汉子都跟着过去!到那儿若是你家亲眷待你好,咱也就能放心回来,若是待你不好,咱还是回狗尾村!”   田恬嘴角乱抽。一村的人跟着去?那声势就跟逃难似的,也太夸张了吧!   “各位,”陆陆觉得他们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奚家夫郎由我一个就能保护好!大家莫要担心!你们……”   “凭甚说你一人就能保护好奚家夫郎!”大家立马不乐意了。   陆陆觉得自己好像被质疑了,眼睛一瞥便看到院里一块大石头。他走过去将石头往手里一掂,手一压,那石头便“哗啦”一声碎成了渣渣。   “么么,你什么时候做这么大的馍馍的?”刘奔家的疑惑地看过去。   “没有啊!”宁二么么回想了一下,“昨儿个做的都是拳头大小的馍馍,并没有这么大的馍馍!”   陆陆的心跟着那石头碎成了渣渣。   “不对啊,”田恬道,“那是昨儿个捡回来的石头!”   “哦!”刘奔也想起来,“昨儿个还是我替你搬回来的!”他走过去捏了那石头渣渣看了看,“果然是石头!”   “怎的将那石头摔碎了呢!”宁二么么道,“恬哥儿说要拿这压酸菜呐!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得心的石头!”   “是啊是啊!那石头多可爱!光溜光溜的,连个棱角都没有!”牛大力道。   陆陆的渣渣心瞬间碾成了末末。   “大侠!”田恬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亮闪闪,“教我这……捏捏指神功呗!”   陆陆已经无力吐槽。   “原来这么厉害!”村民们懵呆了,才反应过来,那石头是被捏碎的!   “是!”陆陆听到自己的武功终于被承认了,便仰了仰头道,“所以,保护奚家夫郎,有我一个足矣!”   “不成不成!”众人不同意,“双拳难抵四手,咱得跟着去。”   “是啊是啊!”宁二么么以看骗子的目光看着陆陆,一点都不放心他。   “成成!”陆陆无法,眼看着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再不走就得半夜到了,“走吧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里正大叔,”田恬道,“村里还需要你坐镇,您就留下吧!”   “欸……”里正抓了抓脑袋。   “刘奔,”田恬看着小毛猴道,“你家娃娃太小,受不得奔波,你得疼疼你家娃娃!”   “这……”刘奔也是不太放心。   “俺是肯定要去的!”牛大力见田恬看向他,便撸了撸袖子。   “咱也是一定要去的!”宁二么么往田恬身边靠了靠。   “好,就宁二么么与牛大力一家跟着去罢。”田恬点头,“村民们也都留下吧,咱村里哪能不留人,再说,地里头也是得要人手!”   “是啊!里正大叔,宁左村村民就交给您了!”牛大力对里正道。   “放心罢!”里正拍着胸脯道,“咱不会让外头人欺负了他们!”   “哎!”牛大力点了点头,放了心。   “那么大家保重!”田恬与大家道别了之后,钻进了马车。宁二么么带着蛋娃也跟在后面。牛大力家夫郎被牛大力塞进车厢,自己占了一个驾车位置。   陆陆最后一个上马车,支了一腿赶着马车离开。马车并不是一路奔到北大营,到镇上码头的时候,看着有往北的船便改走水路。这码头也是新开的,经过的船甚少,倒是也被他们赶上了。   虽是逆行,可到底是大船,浆板翻飞,水浪排开,船平稳又飞快地前行。牛大力夫夫和宁二么么他们还没乘过这么大的船,好奇地直打量。田恬之前坐过齐庄的商船,倒是没觉得那么新奇,他看着马儿有些浮躁,便拿了松子糖哄他。   到晌午,他们下了船,寻了个地方吃了碗面,坐着马车继续赶路。   “噜噜,”田恬掀了布帘子,看了一眼木着脸的陆陆,“我还以为行程很赶呐!”   “还好。”陆陆一皱眉,他敢打赌,田小少爷喊的并不是陆陆!   “啊?”田恬狐疑地看了看马儿,“你看,我们出发的时候有些晚了,方才又吃了一碗面,现下,”田恬指了指马,“跑得一点都不快!”   “我才发现这镇上有船,一路过去省了不少弯路。”陆陆道,“既然田小少爷觉得太慢,咱快点赶路也好,还能赶上晚饭!”他一甩缰绳,马儿甩起蹄子,牛大力立马拉上布巾。   田恬黑脸,立马拉上布帘子。好吧,早点到也是好的!   果然,在太阳还未沉下之时,他们站到了北大营门口。   “什么人!”有兵士举着大刀过来。   陆陆从身上摸出一块牌子递过去:“烦请通报奚将军。”奚二少身上什么牌子都没有,他只有拿出自己的牌子来用了。   那兵士看了一眼点点头,让他们稍等,赶紧进去通报。   “恬哥儿,”宁二么么震惊之余问道,“你家亲眷是……军营里人?”   “我也不太清楚,”田恬抓了抓头,“是大叔的亲眷吧。”   牛大力也是懵了:“奚家夫郎,你连投奔谁都不知道?”   “嗯。”田恬不好意思道。   宁二么么与牛大力夫夫相视了一下,俱是有些担心,再看那陆陆,还是那么面无表情,却是收起了之前的随意,身子站得笔直。   通报的兵士很快回来了,将牌子还给陆陆:“奚将军有请!跟我进来罢!”   陆陆什么都没说,牵上马跟着走了进去。田恬深吸一口气,心里颇有几分紧张,可更多的是好奇。而宁二么么和刘奔夫夫却是颤颤巍巍的,腿肚子直打抖,他们一直安安稳稳地当着小老百姓,哪里有进过军营!   奚焕奕接到牌子也是一愣,想起谷梁钰失踪的事情,也猜测出了几分。听兵士说来的不止两个人,是满满一马车,他挑了挑眉,先传了暗卫进来。   田恬看着里头就传了陆陆一人进去,便鼓起腮帮眨了眨眼,好似不怎么受欢迎呐!不过也是,拐走一个人,怎么地也不可能有好脸色!   “恬哥儿,”宁二么么拉了拉田恬,“要不,你还是跟着咱回去吧?”   “啊?”田恬正发着呆。   “咱瞧着不舒坦。”宁二么么道。   “是啊,”牛大力虽然看着那些个兵士有些胆怯,可依旧对田恬道,“咱村里人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不用跑这儿受气!”   “安啦!且看看再说!”田恬不在意地摆摆手,“军营里规矩多也是正常!”他知道奚曦不会无缘无故将他送到这儿来的,肯定是怕什么事连累了村民们。所以,在奚曦回来之前,他不能任性。   “是啊,恬哥儿说的对,”牛大力夫郎道,“先看看情况再说,这儿不是咱村里,可别给恬哥儿惹事。”   “欸……”牛大力立马缩了缩脑袋。   陆陆进去没一会儿,兵士们便将他们都请了进去。   “云淡。”奚焕奕看着那人进来,眯着眼笑。竟拾掇着他弟弟私奔,哼哼!落到他手里,肯定得好好搓摩他一阵!   田恬看着那笑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人看起来比大叔稍微老那么些,是不是得打个招呼?他捏了捏拳,扯了个笑:“老叔?”   奚焕奕的脸上立马精彩纷呈!老叔是什么!他看起来比赫奕大一辈吗?!   “田小少爷,”陆陆觉得自己有必要送佛送到西,“虽然奚将军跟他叔很像,可到底是你家当家的大哥。”   奚焕奕脸上一黑,可惜看不太出!他跟他叔像?!他叔孙子都有了好吗!   “奚家夫郎喊奚当家大叔是情趣,个糙汉子懂什么!”牛大力立马站到恬哥儿身后,瞪了上头那人一眼。   牛大力夫郎赶紧拉了拉牛大力,给上头的人陪了陪笑。   “大叔?”奚焕奕倒是也没生气,完全被“大叔”这词眼给吸引了一下。   “不行吗!”田恬也有些委屈,大叔都没说什么呐,这人笑个什么劲!   “行啊,怎么不行!”奚焕奕摊手,“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了情趣?”他并不怀疑赫奕对田云淡的感情,可这田云淡对赫奕的情感他是看得一清二楚,最多是朋友而已,与情爱扯不上。若不是赫奕让人送来的,他可不会让他进来。   田恬古怪脸,他身后的人可不满意了。   “这位奚当家的亲眷,”宁二么么拉着田恬道,“咱们是奚当家说将奚家夫郎送这儿来的,若是你们不乐意,咱不会多呆一息,马上就离开!咱奚家夫郎由咱们来照顾!”他可是看着这人对恬哥儿没甚友好的意思。   奚焕奕嘴角直抽。   “是!”牛大力也是挺了挺胸,“咱奚当家和奚家夫郎可是好得很,容不得你们这般质疑!”   奚焕奕的眼皮都连带抽起来了。   “欸……”田恬看了看牛大力,“你腿不打抖啦!”   “气血一上,咱……突然不颤了!”牛大力听到奚家夫郎这当口还关心他的腿颤不颤,顿时激动道。   “奚将军,”陆陆觉得若是再把田小少爷送回去,肯定会被奚二少一顿削,“奚二少能信任的也就您啦!”   “我……”奚焕奕伸手按了按抽搐的眼角,“也没说什么呀!”   “嗯嗯!”田恬本就有些心虚,“老叔也就是关心咱家靠山,问候一句也是在理。”   “说了不是老叔!”奚焕奕吼了一嗓子,“叫大哥!”   宁二么么和牛大力夫夫立马将田恬围在中间,神情十分戒备,还低声嘀咕道:“怎的大哥会这么老!比奚当家老上许多呐!”   “吼什么吼呀?”田恬道,“咱年轻着呢,没耳聋。”   奚焕奕被那“年轻”这一词眼刺激地直呼气:“我哪里老了?”   田恬扒拉开宁二么么,大胆地一指奚焕奕的脸:“胡子拉碴的,还不老吗?”   陆陆看着奚将军有气血翻腾的迹象,立马硬着头皮上前:“好啦,赶一天路不饿吗?赶紧吃了晚饭歇下吧!把你累坏了,奚二少肯定不能饶过我的!”   奚焕奕一听,立马敛了心神,把田云淡气走了,到时候自家弟弟肯定跟着过去,再不肯回来了!他立马扯了扯脸道:“是啊!饿坏了吧!赶紧下去洗漱洗漱,咱待会儿吃大餐!”   “好!”田恬本就饿了,听到大餐立马就眉开眼笑,“谢老叔!”   奚焕奕一个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第88章 搜山   “老叔,”田恬忍着吐出来的冲动,问奚焕奕,“这还气着呐?”   “嗯?”奚焕奕莫名其妙。   “奚家夫郎,你稍等片刻,咱手脚快,马上就能吃!”宁二么么明白了,赶紧起身去后面灶间。怨不得田哥儿,就连宁二么么也吃不下。不是说菜不好,明明那菜比狗尾村好多了,可滋味怎那么怪?   “爹爹,我帮你!”蛋娃也赶紧跟过去,顺便得去吐一吐。   “唔……”牛大力夫夫对视了一眼,还是坐着没起,觉得不放心让奚家夫郎单独面对那“亲眷”!   “奚将军,”陆陆看奚焕奕吃得眉头都不皱一下,便问道,“你们一直吃这种菜?”   “这不是挺好的!”奚焕奕白了他们一眼,“矫情!”   田恬拄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奚焕奕,见他也没有勉强,好奇道:“老叔,你有没有吃过别处的菜?”   “自然吃过!”奚焕奕没好气道,“菘菜是新鲜的!猪肉也是新鲜的!这些个都是新鲜的!哪里得你们嫌弃了!”他也是好奇,那几个看着像是从山村里来的,怎的比他还娇贵呢!   田恬同情地看看他,不再说什么了。   没一会儿,宁二么么便炒了两盘菜过来,除了奚焕奕,其他人都只吃那两盘子菜了。食材还是一样的食材,也没有添加肉。   “么么,怎的没多炒一点?”牛大力一边吃一边道,一盘子里就那么一点点,实在不够分。   “唔……”田恬道,“是啊,厨房里不够了?”   “本来炒的时候多的,”宁二么么道,“走来几个军爷,说是闻着香给他们尝尝的,一筷子一撩就是一大半!”寄人篱下的滋味真是不好!碗里头菜被人撩走,都没好意思吱声!   “所以,这里也是有正常人的?”田恬若有所以地看了一眼奚焕奕。   “什么意思!”奚焕奕瞪大了眼睛。   田恬又是同情地看看他,八成是嗅觉感观都老化了!   奚焕奕执箸插来,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塞:“好像也没甚区别啊!”   田恬:“……”没甚差别也别浪费啊,一筷子下去就少半边了!   田恬将那两盘菜挪这边一点,招呼宁二么么和牛大力夫夫:“赶紧吃!”顺带,防贼似的看了奚焕奕一眼。   奚焕奕:“……”   奚焕奕将那些个他们嫌弃的菜往他那儿揽了揽,倒在自个儿碗里,几下就扒拉个干净。他放下碗,抹了抹嘴道:“这儿就只有一个规矩,桩子前头不能去,后头随意。”   “哦。”田恬点点头,关禁闭的节奏咩?   奚焕奕满意地离开了,今儿个也是他们刚来,与他们吃一顿饭也是应该,以后他就不过来了,吃得肚疼!虽然还未有谷梁钰的下落,倒是有赫奕的下落了。个小崽子!竟然奔到这块地方!奚焕奕打算今晚上过去瞧瞧。   看着奚焕奕离开,宁二么么赶紧道:“恬哥儿,咱决定了,奚当家回来之前,咱留在这儿!”   “啊?”田恬眨了眨眼睛。   “这儿的吃食恬哥儿哪能吃得惯!”宁二么么道,“咱瞧着地方也够住,便留下来给恬哥儿做吃的!料想奚当家也不会耽搁太久,咱打扰不了多长时间!”   “咱也留下来!”牛大力马上道,“看谁敢欺负咱自家夫郎!”他可是瞧出来了,那奚当家的亲眷是不怎么待见奚家夫郎啊!奚家夫郎多好啊,在村里是第一宠,怎能被人嫌弃!他牛大力看不过,宁左村村民肯定也是看不过的!   陆陆目瞪口呆!在他看来,田小少爷是一点都没有受委屈,反而是奚将军被气得不行!   “也成吧。”田恬觉得留下来住几日也没甚关系,到时候奚曦来接他,正好一起回村。   “那我……”陆陆拾掇了一下从口里掉下的菜叶。   “你便回去吧,顺带替我们与村里人说一声。”宁大力指派道。   陆陆砸吧了一下嘴,哪里是顺带?他是往西走,不是往狗尾村去好吗?!不过,他看了看田小少爷,心想也就是多抡几圈腿的事情,便耷拉下脑袋,点点头:“好吧。”   吃完晚饭便有兵士领着他们往后头走,等看到了那道桩子,田恬才欢喜起来。原来所谓的后头竟是那么大,一排排青砖瓦房,有鸡鸣犬吠之声,有孩童的嬉笑声,简直就是家属区!   “咱就要一个院子就够了!”田恬看了面前的屋子道。   “成!”宁二么么和牛大力夫夫点头。   “咱这儿不缺屋子,还有几个空着的屋子呢!”带路的兵士道。   “哦?”田恬问,“为甚造这么多?”   “咱将军说了,有婆娘夫郎的,晚上可以住这儿。”兵士道,“也是将军体谅大家!咱常年驻守在这儿,想着身后是家人,也得更加卖力不是?”   “哎!是!”田恬点头。   “好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兵士将人送到便是完成任务了。他一个未成家的汉子,是不能在后面待久的。   “谢谢!”田恬道。   陆陆看着天色也不晚,便提气往狗尾村奔。早些把信儿报了,也好早一些回去寻主子!   奚焕奕来到霖露镇,转了好一圈丝毫没发现谷梁钰暗卫留下的讯息。这是离开霖露镇了?奚焕奕很奇怪,不是说人在这儿失踪的吗?难不成所有的人都转移了?他琢磨了一会儿,望着远处的胥山便提气跃去。   这时候,奚曦已在莫桑境内。他在胥山上摸了好久,发现还有一批势力也在这儿搜寻。   “是莫桑人还是若弥人?”奚曦压低声音问陆柒。   “应当是……若弥人。”陆九压低了眉。   奚曦看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出去会会。那方黑衣人也很快发现了奚曦他们,凌厉的目光在幽暗的密林里仿若饿狼一般。暗卫们执刀拦截,与那些个黑衣人厮杀起来。一道银线借着夜色悄然射出,奚曦稍稍一躲,执刀往银线上一压,顶入泥土。黑衣人在发射银线之时,也追身上前,看到那人竟在这么暗的情况下能躲过追索也是一惊,他眉色一凛,指尖捏了短匕杀去。   奚曦横刀一送,刀面与那刺来的刀尖相撞,发出忤耳的声响,手腕一旋,黑衣人的短匕已格开。奚曦取黑衣人望着指尖短匕错愕的一瞬间,扫腿锐击那人脑部,直将人弹飞了出去。力道之大,那黑衣人腰脊撞上一棵大树便摔到地上,再也没能动弹。   “好似人越来越多了。”陆柒在与奚曦错身而过时轻言一句。   奚曦眉头一压,反手一劈将人逼得直退数丈远。他也看出来了,这密林里有几批黑衣人,这儿一打斗,便将人全部引来了。他咬牙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竟派出这么多人劫杀一个年幼的皇子!天知道,这里有哪些个皇子参与!   “哈!真巧!”奚焕奕看到这处动静颇大,果然是在打架!他稍一打量,便分辨出了敌我,执刀杀进。   “大哥!”奚曦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与招数,便喊了一声。   “待会儿与你算账!”奚焕奕错刀砍飞了两名黑衣人,他下刀速度很快,杀得黑衣人连连败退。   很快,黑衣人相互对了对眼,飞快撤离。   奚曦将刀在那些个黑衣人尸体的衣裳上蹭了蹭,才收起走向奚焕奕:“恬儿到了?”   “嗯。”奚焕奕斜了他一眼,貌似也在专心蹭刀。   “他……好不好?”奚曦埋了埋头。   “嘿!”奚焕奕看不过去,“那小崽子哪里能惹得你神魂颠倒了!是有高挺的胸脯,还是有圆圆的屁股?连家里都不要,还学人私奔?!”   奚曦心里翻了个白眼,恬儿若成那样子,他说不定就不欢喜了!不过,腹诽归腹诽,他也是知道说多错多,这时候只有由着大哥骂。因此,他更是头都不抬,认真听着。   奚焕奕本就在田恬面前积攒了些火气,到这里发泄了一半,余下全都撒在弟弟头上。   奚曦见大哥骂了一通之后,好似有停下的迹象,便抬头立马转了话头道:“钰儿还没找到。”   刚歇了一口气的奚焕奕,本想鼓起气血接茬骂的,见他转了话头,顿时气血翻腾,差点呕了出来。敢情骂这么久,他却是在自己想事儿?   “大哥?”奚曦紧张地望了过去,在战场上砍萝卜可不比这些个暗卫杀手,生怕自家大哥遭了暗算。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奚焕奕吼道,“说说看,钰儿怎的会来赈灾的!”   “欸……”奚曦苦着脸挠头。   “钰儿是不是早就找到你了?”奚焕奕虎着脸。   “嗯。”奚曦点头。   “就知道!”奚焕奕的胸脯上下起伏。   “奚将军,奚二少,”陆拾过来,“我们找到一点被勾到的布头,应该是主子身上的料子。”   “人呢?”奚曦立马跟了过去。   “没有,周围有血迹,但没有主子留下的痕迹,也没有暗号。”陆拾道。   “钰儿应当是安全的。”奚曦道,“他们若是寻得人,哪里还会派这么多人过来搜山。”   “这……是莫桑境内了吧?”奚焕奕道。   “是。”奚曦点点头,看了一眼奚焕奕,道,“大哥,你该回去了,这儿有我!”奚赫奕是将军,轻易不得离开军营,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帝皇的案头又要参上一本了。   奚焕奕看着天色渐亮,便皱了皱眉:“那你小心些。”那些人不肯不会罢休的,还会派更多的人过来。   “嗯。”奚曦点头,看着奚赫奕转身,又犹豫着喊住,“大哥……”   “嗯?”奚焕奕转过脸。   “别欺负恬儿……”奚曦的声音渐轻。   “我?”奚焕奕瞪大了眼睛,“欺负那崽子?”   奚曦没说话,咬了咬唇。   奚焕奕朝天舒了口大气,最后一狠,答也不答,转身便走。他会欺负一个没长成的孩子?!   奚曦看着奚焕奕离开,略顿了一会儿,才转身:“陆柒,咱去下面乡村转转。”   奚焕奕回军营里后,便是好几日都不曾去看那田云淡。勾搭了他弟弟,还想着照顾他?嗤!   这一日,奚焕奕从校场上下来,拿了棉帕洗脸,才擦完脸上的水,便发现身边都没人了。他搅了搅帕子,嘀咕道:“怎的这两日这么积极?”他掐指算了算,“发饷日还有几日呐!以前也没见着动作这么快啊!”   奚焕奕走进议事厅旁的偏厅,侍卫赵居已将饭菜摆好,一脸的喜色。他奇怪道:“小赵啊,最近可是有甚喜事?”   “啊?”赵居愣了一下,赶紧道,“不是的,将军。属下就是想着每日有饭吃,高兴!”   奚焕奕狐疑地看过去,哪日没饭吃了?他道:“这两日营里有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将军!”赵居的嘴角依旧笑意盈盈,尽管已经死命压制,可那弧度却是还挂着。   奚焕奕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那赵居竟撒腿奔得跟兔子似的。不对劲!真是不对劲!他端着碗,夹了些菜往饭上按了按,打算下去访一访。   “将军好!”   奚焕奕一路点着头,发现一个个都是拿着馍馍,捧着碟子吃得很欢。他寻了一处,与他们一般蹲下,问:“这是饿了几顿了?”   “顿顿都吃啊!”那人将馍馍擦着盘子上的菜汁塞进嘴里,回答之后突然感觉不对劲,“哎呀,将军!您怎么来了!”奚将军虽然训练或打仗时比较严格,可平时却是与兵士没甚架子,所以兵士在私下里不会太拘束。   “将军!”各个都眼睛放光。   奚焕奕看了看自个儿碗里的菜,拿筷子夹了一点他们碟里菜尝了尝。   “将军!”兵士们凑了过来,“是不是菜好吃多了?”   奚焕奕砸吧了几下嘴,没吃出来:“呵呵。”这一个个都是什么嘴!他吃着都差不多!他看了看旁边这人,道:“你小子好样的!今日掇石又重了两斤!”   “谢将军夸赞!”那人笑着,“咱一想到马上要吃饭,便一掇而起了!”   “敢情是冲着吃饭?”奚焕奕斜着将他打量了一番,“难不成日日饿着你们了?”   “哪能!”众兵士摆手,“也是这两日的菜突然有滋有味起来了!”   “李瘸腿换掉了?”奚焕奕道。   “没有,好似是换了个人做菜!”兵士答道。   “是是!”   “自那人做菜之后,咱的饭菜是终于有滋味了!”   “可不是,吃得咱浑身有劲!”   “哎哎,听说是徐参将请的。”   “是吗?”   “嗯嗯,那做菜是个么么,还是……呃……来投奔奚将军的。”   众人的眼睛“唰”一下全望向了奚焕奕:“真得感谢将军呐!”   奚焕奕看了看碗上的菜:“呵呵……” 第89章 劳作   “哟!吃着呐!”奚焕奕又是端着碗走进了灶间,见人齐齐的,便是“哼”了一声。   “将军!”徐参将也在,见将军过来,便赶紧起身。   李瘸腿也赶紧起身喊了一声,一摇一晃地往旁边站了站。他也是战场上受的伤,替奚将军挡了一刀,之后退下来被留在伙房做菜。也就是这一瘸一拐,撒盐搁糖的时候身子会跟着一猛偏,弄得菜味道怪怪的。可奚焕奕吃不出来,底下的兵士都知道这李瘸腿替将军挡过刀,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老叔。”田恬抓了抓碗,抬头喊道。一旁的宁二么么和牛大力夫夫跟在田恬后面,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将军”。   听到那称谓,奚焕奕觉着自个儿的肚子又疼了!奚赫奕到底是什么趣味!一个大叔一个侄子地喊吗?他揉了揉吃了半饱的肚子,在桌边坐下,眼睛扫了一圈跟着田云淡一起的那几个:“你们……怎么还在?”   “咱……等着奚当家回来了再走。”宁二么么道。   “是!咱得好好护着奚家夫郎!”牛大力道。   得了,这是怕他欺负田云淡呢!奚焕奕木着脸心道,他一个汉子,会去欺负一个双儿吗?嘿嘿嘿!自然是要的!   “留下来也成,”奚焕奕道,“可不能白吃,上午操练,下午干活!”   田恬抬了抬眉:“成!”   “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的!”奚焕奕眯了眯眼,他可不信田家小少爷肯去操练,肯下地干活!   “幼稚!”田恬高冷脸,又不是娃娃还哭爹喊娘,最多也就朝大叔撒撒娇而已!那也是情趣!你这样子的莽夫是不会明白的!不过,从宁左村逃难到狗尾村,从狗尾村再到这北大营里,他对自己有多弱已是清楚,虽然奚曦不嫌弃他拖后腿,可田恬还是希望自己能变强!趁这时候,正好锻炼锻炼,不成大侠,至少……也得当个少侠吧!田恬四十五度角望……房梁,没一碧如洗的天空布景,勉强用一下这房梁吧,反正也就是个道具,最主要的是他的脸,明媚而忧伤的俊颜!凡是少侠都该有个帅气的出场!   奚焕奕简直不敢相信,被这么个兔崽子骂幼稚!好吧,目前殿下等着他去寻,北大营军队等着他去操练,他却在想着怎么搓摩这小屁孩!的确够幼稚!奚焕奕深吸一口气,以后时间多的是!他缓了缓自个儿的脸,问道:“云淡,梁上有甚好看的”   “有张蜘蛛网。”田恬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心明眼亮。   奚焕奕:“……”   “哦对了,下午我们在哪里干活?”田恬端着少侠脸望过去。   “自然是下田!”奚焕奕看了看他的脸,奇怪道,“这脸方才还好好的,怎的一下子瘫了?”他手痒地搓了搓,好想一巴掌拍正过来!   田恬被那搓手动作吓一跳,脸立马恢复了原状:“一个爹妈生的,怎差别这么大呐!”   “嗯?”奚焕奕遗憾地收回了手。   “大叔长得多正派啊!”田恬道,附上旁边宁二么么、蛋娃、牛大力夫夫的拼命点头,“你瞅瞅你,怎这般猥琐呢!”   “猥琐?!”奚焕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哪里猥琐!”   “哪儿都猥琐!”田恬嫌弃地看他,“胡子么……啧啧啧!没刮刀,好歹用镰刀凑合凑合!还搓小手!”   “你不是最喜欢胡子吗?”奚焕奕被打击得不清。   “瞎说!”田恬拍桌。   “赫奕就是为你留的胡子!”奚焕奕理直气壮道。   “大叔现在脸上光溜溜哒!可帅啦!”田恬摊手,“还有,老叔,你再怎么留须,我也是不会看上你哒!”   一旁的宁二么么和牛大力闻言,了然地看了看奚焕奕,然后顺着田恬的话点了点头。   奚焕奕:“……”谁说他留须是为了要这小屁孩看上了?!   “将军,属下先去忙了!”徐参将觉得自己听得太多了,也不等将军给令,直接麻溜滚了。   “将军,俺好像有点聋!”李瘸腿一拐一拐地赶紧出去。   奚焕奕:“……”似乎武夫对上文人总是输!   奚焕奕拾掇了一下自个儿,端着碗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欸!我说,让你别往前头跑的,怎得不乖乖呆在后头呢!”   “咱是过来给你们做饭嘚!”田恬道,“还是徐参将亲自过来请的!”   那晚么么在灶间里做了一顿正常饭菜,凑巧几位参将在那儿开小灶,便撩上一筷子,吃得是热泪盈眶!打听之后说么么要在这儿住一阵,便赶紧过来请了。宁二么么本就想住下来要找点活儿干,一听是给兵士们做饭,立马就应下了。   奚焕奕一皱眉。   “哦,你说上午操练,是在前头操练,还是在后头操练?”田恬为难道。   奚焕奕拍脑,才说了不让他到前头去的,可操练就是在前头。他想了想道:“前头是绝对不许去的,你们就在后头练,正好带着后头的人一起强身健体!还有,我提醒你们,做饭归做饭,千万不能乱走动。否则,走错了地方,别怪军法严苛!”   “行呐!”田恬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就是带着人一起操练吗?小意思啦!   宁二么么看着奚将军离开,马上道:“恬哥儿,下午的活咱帮你干!亏得我们留下来,不然,还不知道这些个人欺负你呐!”   “么么,”田恬道,“咱花生都拔得那么利索,这点农活算甚!”   “是!”宁二么么笑了,“咱恬哥儿最是聪敏了!”   “爹爹,咱帮着拔草!”蛋娃凑过来道。   “好好好!”宁二么么点头。   “咱打听过了,”牛大力道,“这儿的田地不用交税,兵士们也种地,得的粮食供将士们吃。后头也有田地,由住在后头的人种,有一部分是公田,住的每一户都是要去耕作的,得的粮食平分给大伙儿。而还有一部分便是私田,做完公田里的活儿,可以耕作私田,得的粮归自家所有。”自然,不需要分配粮食的可以不耕作。   “这倒是不错!”宁二么么点头,“咱也就住一阵,等奚当家回来了,咱还是要回村里的。那么,咱就种公田吧。”   “是这样!”田恬点头。   午后,他们休息了一下,便拿了农具去地里。干农活又脏又累,田恬干得很慢,却是没有逃避。   “恬哥儿,”宁二么么看着都心疼,“歇一歇,干不完的,有咱帮忙干呐!”   “是啊,奚家夫郎!”牛大力道,“这点儿活不多,咱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儿!”   “不用,反正又不拘着时间,慢慢干呗!”田恬一摆手,拿着小锄头除草,“其实,这除草也很好玩呀!”   “嗯?”宁二么么疑惑。   “很发泄!”田恬笑哈哈道,“就跟砍野猪似的!”   宁二么么&牛大力夫夫:“……”   干完农活,田恬洗个热水澡,倒是觉得挺舒坦。虽已到夏日,这儿却不怎么热。大伙儿吃完晚饭之后,便会到大树下乘凉,顺带唠唠嗑。   “奚家夫郎,”有兵士过来找田恬,“门口有人找你,奚将军说让你过去认认。”   “谁啊?”田恬疑惑。肯定不可能是奚曦了,若是奚曦的话肯定就直接进来了。   “咱陪你一起出去!”牛大力道,宁二么么和他夫郎在做饭,他自然是不放心田恬一个人到前面去的。   两人走到门口,看到那几个人也是吃惊:“你们怎么来了”   “咱不放心,便过来看看。”过来的人是刘奔夫夫,带着小毛猴,另外一个人便是黄柏。   “啊啊!”小毛猴看着这人很熟悉,便伸手扎过去。   “你们怎么过来的?”田恬赶紧从刘奔家的手里接过小毛猴。牛大力也帮着刘奔他们背东西。   “带你走的那个姓陆的,不是回来报了个信吗”刘奔道,“咱问了个地址,一路走过来的。”   “走好久呐!”田恬皱眉。   “我们听说有船往北,便坐了船,再走到这儿就没那么远啦。”刘奔道。   刘奔家的朝着田恬看了好几眼:“怎得憔悴了?”   “啊?”田恬摸了摸脸,“哦!咱种了一下午田地呢!”   “果然是受欺负了!”刘奔道,“咱就猜想宁二么么和牛大力都没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奚当家在的时候,恬哥儿可是碰都没碰过农活呐!他又看了看这里头,根本不是一个村子!这投奔亲眷肯定是个骗局,这儿八成是个匪徒窝子!   田恬笑着摆摆手:“没有受欺负!”   黄柏道:“宁二么么和牛大力夫夫没回村,大家觉得你肯定是遇上什么事了,本来村里人都要过来的,好说歹说,就我们过来看看。”   “陆陆没跟你们说吗?”田恬道。   “哪能信他!”刘奔道,“说不定他就是骗子呐!”   远在胥山山脚的陆陆正蹲在树上,一个响亮的喷嚏一打,人差点从树上摔下去。身旁的一个暗卫警戒地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人,完了抽空斜了陆陆一眼。陆陆好无辜……   田恬哈哈大笑:“好啦,我们也就是在这儿等着,你们来了便住下吧,等咱靠山回来了,咱一起回村去!”   “哼哼!”突然旁边出现了个声音。   “吓!”田恬吓了一跳,差点把小毛猴扔出去,“你怎的神出鬼没的!”   “你道这儿是客栈么?”奚焕奕晃到田恬面前。   “你就是欺负咱奚家夫郎的人?!”刘奔立马挡到田恬面前。   刘奔家的将田恬往自个儿身边拉了拉,挡住奚焕奕的目光:“一个汉子怎的这么盯着一个夫郎看!”   奚焕奕:“……”   “我们……”田恬从刘奔家的身后探出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可怜巴巴道,“我们就占一个院子成不成?”   “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来护你,你家当家知道么!”奚焕奕道。   “当然知道!”刘奔斜了他一眼,这人是想挑拨他们与奚当家的关系吗   这时候,正好有回后头去的将士经过,恭敬地行礼:“将军!”   “嗯。”奚焕奕摆摆手。   刘奔望着人离开,怀疑道:“你……你是将军?”   “嗯。”奚焕奕端着脸点头。   “恬哥儿,”刘奔家的小声道,“奚当家真的会到这儿来接你?”   “嗯……”田恬也不太确定,毕竟奚曦没有出现过,他又没有原主的记忆,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真是奚曦的大哥。   “别是匪徒吧?等着威胁奚当家拿赎金来赎你。”刘奔家的小声道,“看着都规模老大了!”不得不说,刘奔夫夫真是心有灵犀!   牛大力皱了皱眉,心里也不确定起来。难道这儿是一个假扮军营的匪徒窝?   “匪徒头子”奚焕奕顶着黑云道:“放心住下吧!这儿不是匪徒窝子!”他还真怕这些个人将田云淡煽惑着住出去,到时候奚赫奕肯定不能答应了!想着令人头疼的弟弟,奚焕奕只得灭了气焰!   “哈哈!”田恬笑道,“谢啦老叔!”   “老叔?”刘奔诧异。   “与咱家靠山像不像?”田恬坏坏一笑。   “不像!”刘奔道。   “嗯,自然不像!”刘奔家的道,“咱奚当家看起来多正派啊!”   “是吧是吧!”牛大力也拼命点头,“和咱的看法都一样呐!”   田恬扬眉朝奚焕奕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   “屋子那儿多的是,别都挤在一个院子里!”奚焕奕黑着脸赶紧离开,离开时不忘叮嘱了一句。虽说他不太待见田云淡,可到底是他弟弟交过来的,可得替他看好了。   “奚家夫郎,”牛大力脑子有点混乱,“这儿到底是不是匪徒窝子?”   田恬抓了抓脑袋,道:“他们既没打咱,也没要挟咱,每日还发粮食,应当是没这么厉害的匪徒窝子的吧?”   “唔……”牛大力点点头,“就看着他们耍大刀种田,倒是没有去抢劫甚么的!”   “先安心住吧,我想大叔很快就能来接我们了!”田恬道。   “嗯。”众人走去后头院子。   奚曦此时正挑着一担油在田间走着,一身粗布短打,头上扎着汗布巾,脸上按了一道胡子。他看着前头就是村子,便压了压嗓子吆喝道:“卖油咧!”   这儿是胥山下的李家村,奚曦扮成了卖油郎,查探谷梁钰的下落。胥山很大,山脚的村子零零星星有许多,各暗卫明的暗的用了各种办法在山村里游走探访。   卖完油,周围人散了之后,他将油坛子扎紧,望了望山脚那儿。还有一户,若是那儿没有的话,那这条村也是没有,因为这条村暗卫已过来探过一回了。   “喂!”有村民见他往那处走,便提醒道,“那户人家都是去镇上买的,你就不用费力过去了。”他也是好心,那儿就一户人家,走过去了又得走回来,那儿可没有路通向其他地方。   “哦,谢谢,俺顺脚一走。”奚曦点头道谢。   那村民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往那儿是顺脚吗?   奚曦转了一圈,仅看到两个女子在灶间忙碌。   “卖油的?”一个女子挽着菜篮子过来。   “哦,是!要买油吗?”奚曦问。   “不用,我们家不需要油。”那女子笑道,“你去村里看看吧。”   “好。”奚曦笑着点头。   那女子径直走进了院子,顺带关上了门。   奚曦转身之际,又朝里看了一眼。里头灶间的女子正好听到院门的声音,望了过来。奚曦挑着油坛子转身往村里走,一边回想着灶间里的女子。突然,他脚下一顿,脑里一个激灵。那“女子”分明是谷梁钰扮的!可是,谷梁钰为甚要男扮女装?奚曦想不明白! 第90章 寻得   “奚二少,属下排查了周围的山村,并没有主子的踪迹。”陆陆向奚曦禀报道。   奚曦正拿着一块绢布细细地擦拭大刀,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钰殿下特意没有留暗号?”   “为什么?”陆玖纳闷。   “主子英明神武,应当是想以身试险,将那些个人引出来,再……”陆十二比了个手刀,往脖子那一横。   “主子中了毒,还要以身试险?”陆十三紧张道,“不行!”说着,他便立马起身奔出去。   “哎……”陆拾喊不喊不住。   “放心。”奚曦悠悠道,“他马上就回来了。”   “为甚?”陆拾看他。   “他又不知道人在哪里。”奚曦道。   果然,才一忽儿功夫,陆十三便垂头丧气地进来:“奚二少,您是不是知道主子在哪里?”   “嗯。”奚曦点头,依旧看着他那程亮的大刀。   “奚二少找到主子了?”众暗卫齐刷刷看向奚曦。   奚曦点了点头,将大刀收起来:“陆陆,发消息给奚将军,顺便给卓妃娘娘报平安。”说完,他提了刀起身向外走去。   “是!”陆陆应道,不过马上喊住他,“二少,那主子在哪儿,属下前去看看。”   奚曦顿住脚步,想了想谷梁钰的扮相,道:“那明日,咱悄悄去看一眼。”说完,便不再停顿,消失在夜色里。   “为甚是悄悄?”陆柒疑惑道。   “也许,主子是被一位武艺高强的侠士所救!咱靠得太近,那侠士便会发现咱们!”陆十三道。   陆玖一巴掌糊上陆十三的后脑勺:“你确定是救?不是挟持?”   “欸?”陆十三愣了一下,想想也对,“是啊,难不成主子是被高手挟持了?”   “若是挟持,奚二少能这么安心擦刀?”陆玖又赏他一脑勺。   “欸……”陆十三揉着脑袋,苦恼道,“那到底是救还是挟持?”   陆玖摊手:“咱也不知!”   “那你拍我脑勺作甚!”陆十三气愤道。   “谁让你的脑勺这么个……”陆玖两手伸起,比了个圆溜溜的形状,“适合拍!”   陆十三:“!!!”   “好了!”陆陆将刻好的小纸片卷好,唤了麻雀般大小的隼来发了出去,“二少这么说,主子肯定是安全的,我们明日跟着去看看便知。”   次日,暗卫们分散在山脚远处,各自隐蔽。   那户人家应当是住了兄弟俩,兄长颇是温雅,好似已成婚,带着个美丽的小妻子。另外,好像有个女奴,便是奚曦扮卖油郎时在院外遇到的那个。   “看来,是户良善人家。”陆玖轻轻道。   “唔,家境也不错,”陆十三道,“那锅里是煮的香喷喷的白米粥,主子应该是没有吃苦。”   “主子呢?”陆柒扒开灌木,探头细看。   “喏!”奚曦窝在草地上,一指那“小尾巴”似的“女子”。   “甚?”陆陆不可置信地惊呼,幸好这一块并没有什么人,他们眼力过人,离那院子也稍远。   “主子……”陆十三直愣愣地看过去,“这扮相好美腻!”   “就看到个背面和侧面,”陆玖道,“主子的正面都没……”他突然顿住,谷梁钰的脸稍稍朝这儿一偏,顿时吸声一片,陆玖也是愣愣道,“主子是咱若弥第一美人!”他知道主子容貌很好,却是不知道女装的主子是如此倾国倾城!   “咳咳……”奚曦撑着脑袋。他记得小时谷梁钰有一阵也是穿过女装的,况且有一晚上的缓冲,倒是没他们这么惊讶了。可一个主子被下属议论,总是不太好。昨日他就犹豫着要不要让给他们知晓,与钰儿的安危相较,他最后决定还是让他们过来靠近保护。不过,他倒是不知,这些个暗卫平日里也是跟村民一样,八卦得很!   众暗卫看了谷梁钰的女装扮相,一时之间忘了奚二少的存在。   “二少,”陆十三耷拉下脑袋,“我们不是故意枉议主子哒!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主子如此装扮太好看了!”陆玖也抓头道。   奚二少摆摆手,这些个人即使嘴上不说,脑子里也是会想的:“你们小声些,别让你们主子听到。不然,呵呵。”   众暗卫身上一颤。   “这院子里一共住了四口人,无人会武。”陆陆定定地看着,倒是这些暗卫里最镇定的。   “那是谁将主子救走的?”陆十三问。   “大约是他们捡到了主子?”陆玖想了想。   “捡了主子,还得躲过各路杀手暗卫……”陆柒思索着。   “也许是暗含高手也说不定。”陆陆道,“你看主子不光好好的,还躲过几批搜查,就连我们的查探都没探到。”   “那是因为主人现在看着就是个美娇娘。”陆玖道。   “也对,乍一看,咱也是没看出来。”陆十三点头,“哎,主子跟进跟出的那人是不是就是恩公?”对他们来说,主子的恩人,便是他们的恩公!   “恩公是个还俗的和尚?”陆玖也终于将目光从谷梁钰身上移开,看向那个短发的男子。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都甚是精彩。   “咳咳……”奚曦道,“你们这么话多,你们的主子知道吗?”   “自然不知道!”陆十三赶紧道,“咱在主子面前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陆玖斜眼看了看陆十三,没有说话。   “好好看着,留意附近动静。”奚曦道。   “是,二少。”陆陆点头。主子的身边总是有人,那户人家仿若是处于保护心态,不让主子落单。可也就是因为这,他们没法靠近过去探一探主子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有他们在附近守着,总会有机会的。   终于,他们好似是要出门了,只不过是一家子都出动。   众暗卫自然是得远远跟着,也就是这么一路跑才确定,那一家子还真不是什么高人,绝对是一点武功都没有。跟了一路,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暗卫们看着他们进了镇,最后在一处院子停下,便都望向奚二少和陆陆。   “这样吧,”奚二少略一思索,“陆陆,你去探一探情况。”   “是。”陆陆点头,一人前去比较好隐蔽,人多了反而会让人察觉。   现下还是白日里,陆陆着一身灰衣,倒是也不显眼。他避过几个路人,一个闪身跃进那院子。不过,进去没多久时间,陆陆又返回来了,脸上的神色十分古怪。他看了看众暗卫,觉得这些人话太多,便没有明说,只欠身到奚二少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报:“主子……并不是独住一间,而是……和那还俗和尚住一间,属下没有寻得机会接近。”   奚曦听到钰儿和别人同住,也是皱了一下眉。谷梁钰小时穿女装,一方面是卓妃与奚家想退避这些争位纷扰,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他是个双儿。一个双儿,虽然表面是个男子,可若是与男子同住,也是有失清誉的。奚曦敛了敛眼里的沉思,轻道:“不要与任何人说。”   “是。”陆陆自然是明白的,“他们好似马上要去街里玩。”   “那我们改装改装,看看能不能接近,套上一句话。”奚曦道。   “是!”陆陆领了命令,便带着众暗卫退下。这儿毕竟是莫桑境内,他们活动起来不比在若弥方便。   奚曦定定地看着那院门,直到那四人走出来,两两相携走向街里。那兄长牵着妻子倒是没甚可说的,人家是夫妻。可是,为甚那“还俗和尚”也牵着谷梁钰?奚曦揉了揉眉心,悄无声息地远远跟着。看着他们入街,而陆柒贴了须胡扎了布巾,已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什物。奚曦身形一闪,消失在旁边小弄里。   谷梁钰刚入街里没多久,便看到了摆地摊的陆柒。   “看看欸,”陆柒对上谷梁钰的眼睛,便一笑,“客官有甚得眼的?”他压低声音对他们道,“这些个摆件都是从大户人家倒换出来的,寻常不多见欸!”那眼睛滴溜溜的,活像个走街串巷叫卖摆摊的活泛人,更奇的是,他操着一口樊厦京都口音,外带着几个新改的莫桑皇都音调。   谷梁钰知道他们一路跟上来了,想了想自个儿的女装,倒也没有扭捏,只淡淡地下视,看了看地摊上的小玩意儿。   “玉儿,”林渊任他看了一小会儿,道,“我们先去吃饭,待会儿带你一一来看。”   “好。”谷梁钰淡笑着微微颌首,顺从地起身随着他去酒楼。   “哎……”陆柒作势要留客,“好玩意儿可不等人呐!”   谷梁钰一路走去,眼睛扫过两边,做糖人的陆十三,举着糖葫芦的陆陆,卖糖糕的陆玖……他不动声色,只淡淡一瞥,好似只是好奇,却又有些羞涩的样子。   “想吃?”林渊见他一直在看一些小零嘴摊,便问道。虽说要先吃饭,可先买在手里,晚一些吃也是可以的。   “等一会儿再来。”谷梁钰看了看前头的宁渊和福尔,微微低了低头。他很羡慕他们的闲适,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的。   林渊看了看他,只轻轻一笑:“小屁孩,跟人学成熟做甚?”   “小屁孩”谷梁钰微微羞赧,抿了抿唇不语。   吃过晚饭之后,林渊果然带着谷梁钰去买糖葫芦。   “刚吃过饭,哪里能吃得下。”谷梁钰垂目,左手扶住右手的袖口,手指动了动,隐隐发了个暗号出去。   “这位客官!”陆陆自然将那暗号收在眼底,“这糖葫芦放上一夜都没问题的!您瞧瞧这果儿,您瞧瞧这糖色,多新鲜!”   “嗯,拿上。”林渊递了铜钱过去,在棒子上寻了一根圆润鲜亮的拔下,递给谷梁钰。   谷梁钰捏着糖葫芦,眼眸里流转着刚上的灯火光彩。   “想吃就吃。”林渊看着他这样子,以为他是想吃又不太好意思吃。   谷梁钰的手紧了紧,心里的确是挺想尝尝。这儿是莫桑,并不是在若弥,而且身边并没有盯着他的那些人。他微微抿了抿嘴,随后轻启凑上去咬了一口。   林渊看着这又别扭又乖巧的孩子,也是挺喜欢,牵着他一路买。谷梁钰虽然穿了一身娇艳的女装,可林渊只当他是个男孩子,他不知道这世界里还有双儿这种生物,自然就不知道牵着一个双儿有多暧昧。街上人的眼里,他们是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女子。在暗卫们的眼里,那是一个汉子牵着双儿。而这些,林渊都不知道,谷梁钰也是不想提。   谷梁钰在灯笼摊上多瞅了一眼,林渊便挑了一盏栩栩如生的奔马灯替他拿着。   走到糖人摊的时候,陆十三正玩得起劲,拿勺子浇画出一个胖脸丑八怪。他画完瞅着那丑八怪糖人直嘿嘿笑,一抬眼便看到自家主子站在面前,脑子一抽便举着丑八怪糖人道:“吃么?”   林渊朝陆十三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谷梁钰:“有什么问题么?”   听到林渊的声音,陆十三瞬间回神,立马扬起不要钱的笑脸:“客官,看中那个糖人?咱这糖人可好吃了,甜滋滋的!小孩儿都爱吃得很呐!”那么一溜说完之后,陆十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一嘴巴。   果然,林渊笑了笑道:“好啊,我家小孩儿也挑一个!玉儿,喜欢这个小兔儿吗?还是这个大马?”   谷梁钰抬眼看了看林渊,又很快垂了下去,在林渊眼里,那是妥妥的害羞了。谷梁钰看了看面前的糖人,伸出手指的时候看了一眼陆十三,三指在前捏了一个糖人。在陆陆那儿,他已发了暗号,这十三竟还在这儿玩得不亦乐乎!实在是欠操练!   陆十三心如死灰,连林渊递铜钱过去都呆呆的。主子让他回去,再苦练三年!   “要不,你这糖人就看看罢,”林渊牵着谷梁钰离开,“我瞧那卖糖人的傻乎乎的,大约便是多吃了这糖人。”   陆十三瘪了瘪嘴,更是委屈!   谷梁钰抬眼看看他,瞬间笑了起来。   “咳咳……”林渊看着他的迷人笑颜,竟有些不自在。小男孩怎长得这么漂亮,再过几年还得了!如此一想,林渊觉得手里开始发烫,手心里也开始出汗。他正想松开谷梁钰的手,却是被这人抓得紧紧的。   夜里,谷梁钰看着林渊已熟睡,稳重起见又点了他的睡穴。他轻启窗户,轻巧地跃了出去。   “表哥。”谷梁钰出了院子,很容易便找到了奚曦和暗卫所在的地方。   “你有没有事?”奚曦问。   “没有。”谷梁钰道,“让表哥担心了。”   “那人是怎么回事?”奚曦想起那个短发的男子,那人可是一直牵着钰儿的手,而钰儿也是一直跟在他身后,十分依恋。   “他……”谷梁钰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是把我救下山的人。”   “我,”奚曦顿了顿,道,“看着那人没有一点武功。”   “他是没有武功,”谷梁钰道,“但,就是他把我从山上背了下来。”   奚曦点点头。   “我躲过那些人的搜查,也是全凭了他们。”谷梁钰道。   “搜查?”奚曦看他。   “是!”谷梁钰道,“结合镇上的衙役到各村各户来搜查!”他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他们的手竟然已经能伸这么长了!”   奚曦闻言也是皱眉。   “那主子什么时候回去?”陆陆道。   谷梁钰顿了一下,道:“很快。”   奚曦看着谷梁钰,心里有了几分成算。他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数,暗卫总会在周围,你只消发暗号出来,我们便会来接应你。”   “好。”谷梁钰点点头。他在这儿总是不能待久的,能如此清闲几日便已是多得。再有,那些人不让他好过,那便只有争上一争了!   次日夜里,谷梁钰将换下的衣裳头饰放好,坐在床头看了林渊好一会儿,才离开那宅院。   奚曦接到谷梁钰,看到他临走时还望了那方一眼,便也是叹息。   谷梁钰看了奚曦一眼,道:“我现在觉得,表哥与云淡住在乡村里,也是甚好。”   “那也得是一切太平。”奚曦道。   “表哥?”谷梁钰望了过去。   “待回去再说。”奚曦道。   “好!”谷梁钰点头。   一行人皆是墨色衣裳,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91章 回营   谷梁钰与奚曦到北大营的时候,尚在寅时。他们刚进大营,奚焕奕的暗卫便立即通知过去。   谷梁钰与奚曦进屋,暗卫分散开防守。   “大表哥。”谷梁钰喊道。   “钰儿没事就好。”奚焕奕笑道,面前的桌上放了几碟点心,和一壶茶水。   奚曦倒是没出什么声音,只东张西望着。   “你家夫郎不在这儿。”奚焕奕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道,“他住在后头呐!”   “安不安全?”奚曦急忙问道。   “好歹是在军营里,哪些人敢闯。”奚焕奕扶额。   “真找上门的,便不会是一般人。”奚曦道。   “有四名暗卫看护,够不够?”奚焕奕瞪他。   “可能……够了。”奚曦点点头。   奚焕奕恨不得糊一掌上去。   “大表哥,”谷梁钰喊住了他,“二表哥担心表夫郎也是应当的。”   奚焕奕只冷冷一哼。   “表哥,”谷梁钰看向奚曦,“你有什么想法”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表哥是想做点事了?   “钰儿,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奚曦道,“既然我们退了,都不能安稳度日,那不如就争一把。”只有谷梁钰上台了,他们才能安稳度日。   “赫奕……”奚焕奕看了一眼奚曦,又看了一眼谷梁钰,“你们决定好了?”   谷梁钰点头:“我也是这么看。”   “那我明日与父亲去说。”奚焕奕伸展了一下筋骨道,“一直当龟孙子,好不容易可以卸壳了!”   奚曦瞥了自家大哥一眼:“……”不知道龟孙子他爹有何想法!   谷梁钰有些歉疚地看了奚焕奕一眼:“也是我与母妃累得大家与我们一起委屈。”   “难道你母妃不是咱奚家的人?”奚焕奕道,“再说,这本是我祖父定下的,不干卓妃与钰儿的事。”   “好了,既是打算争,那我们便得好好合计一番。”奚曦道。   谷梁钰对奚焕奕道:“二表哥若是愿意,就接手大表哥手里的暗系吧?”   “嗯,”奚焕奕道,“我平日得在明处,这些个暗系的,我还真是分身乏术。”   “是,”谷梁钰道,“二表哥本就不在人前行走,现下又从京都离开,暗系势力由二表哥发展再合适不过了。”   “好。”奚曦点头,“那恬儿……”他们在这儿的消息相信只要有心,便能查得。当初田家小叔田余墨能找到,其他人也定能找到,再联系这儿发生的事,难保不被人猜到。   “还是暂住军营吧,这儿比村里安全些。”奚焕奕道,“你也能安心发展暗系。”   “那大哥你不好欺负他的。”奚曦看了看奚焕奕,他知道自家大哥一直看不惯田恬的。   “我?”奚焕奕瞪大了眼睛,“欺负他?怎么可能?”事实上是云淡那混蛋一直将他气得冒烟好不好?可这么丢脸的事实在是不好说出来。   “嗯,”谷梁钰为了奚曦无后顾之忧,也帮田云淡说了一句,“大表哥就让着点云淡吧,我瞧着他与二表哥过得挺不错的。”   奚焕奕觉得自己好冤枉,虽然一直想欺负来着,可也没怎么成功啊!他道:“赫奕,你不知道你们那些个村民跟过来保护他们的奚家夫郎了?”   “哦?”奚曦闻言笑道,“他们倒是有心了,竟会这么护着。”   “嗯,”奚焕奕赶紧掺和一把,“来了一批不够,又来第二批呐!云淡在村里那么吃香?”   奚曦皱眉:“大哥,那是村民们疼爱恬儿!”   “大表哥,你便是少说两句吧!”谷梁钰无奈。奚焕奕比较直,只适合在战场上厮杀,真是一点都不适合接暗系。而奚赫奕的性子倒是比较内敛,扔人群里能迅速隐蔽自己,倒是十分适合壮大暗系。   “不甘心么,就说两嘴了喂!”奚焕奕哼哼唧唧道。   “大哥,那些个村民方便在后头生活吗?”奚曦道。   “你那些个村民不要太厉害,不甘于后头,直盯着前头呐!”奚焕奕道,看奚曦脸色稍一疑惑,也就不吓他了,“个个是能耐人,没两日功夫就与前头将士勾肩搭背了!”   “他们都没什么坏心的。”奚曦道。   “自然!”奚焕奕道,“有坏心我还能容他们在军营里住下?”   “若是有活,便指派给他们干干,至于入军户就不必了。”奚曦道。   “晓得咧!”奚焕奕白了他一眼,他们住的就是军户的屋子呐!   “好了,”谷梁钰笑道,“我还要赶去霖露镇,此事便由你们相商。”   “你要回霖露镇?”奚曦道。   “自然。”谷梁钰点头,“顺道去看看四哥做得怎么样了。”   “那你小心些。”奚曦道。   奚焕奕看着谷梁钰离开,便问奚曦:“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没甚安排,”奚曦道,“看看暗系里人怎么样,再添上一些人。”   奚焕奕从里屋拿出一个盒子过来,交给奚曦:“暗系令牌,还有一些庄子商铺。”   “庄子商铺?”奚曦诧异,不过也很快也明白过来,暗系是要靠银子养的,这自然是属于六皇子的部分银子来源了。   “哈哈,终于能交出去了!”奚焕奕大笑,“你知道,我不耐烦这些个!”   奚曦打开看了看,脑子里有一翻计较:“那我便先走了。”   “嗯。”奚焕奕摆手,他打算去校场了。   奚曦收起盒子,看了看天色,便迈步走去后头。宁二么么却是早就起来了,刘奔帮着挑了水过来,在忙着做早饭。   “奚当家?”宁二么么一回身便看到了奚曦。   “么么。”奚曦点头。   “回来了?”刘奔也是一喜。本是对这儿有些不放心,现下看到奚曦回来,终于松了一口。   “是!”奚曦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们照顾。”   “没,”刘奔道,“这儿连吃食都日日分配过来,谈不上照顾。”   “是啊,”宁二么么道,“奚家夫郎在你离开后,便自己耕种劳作,自己料理生活,不需要人操心。”   “哦?”奚曦听到恬儿居然耕种劳作,便心里一阵心疼。   “奚当家快去看看奚家夫郎吧,都离开好一阵了。”宁二么么赶紧道。   “嗯。”奚曦点头,三两步走去田恬的屋子。   田恬穿着一身短衫,正睡得香甜,丝毫没觉察到有人进来。天气有些热,他身上并没有盖薄被,摊开了四肢睡得四仰八叉的。   奚曦走过去摸了摸田恬的脸,脸上稍稍黑了一点点,好似瘦了一点点,又好似没有瘦。想起这一阵田恬在地里劳作,奚曦便伸手握了他的手看了看,还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他又捉了田恬的脚丫子看了看,好似也磨出了一点点薄茧。   “大叔……”田恬轻轻呢喃。   奚曦飞快地看了田恬一眼,发现他并没有醒来,便轻轻一笑。思索了一番,觉得抱着自家睡补一会儿眠不碍什么事,便脱了衣裳,将田恬搂在怀里,满足地睡了过去。   田恬到这儿之后,便改了睡懒觉的习惯。没等奚曦睡下一会儿,田恬便醒来了,他诧异地发现自己被拥在结实的怀里,再嗅一嗅,满是熟悉的味道。他不禁笑出了声,身上的颤动不禁带醒了奚曦。   “醒了?还早呢。”奚曦虽仅睡一会儿,却是瞬间清醒。   “是哈!”田恬点头,“早起锻炼!”   “恬儿也开始锻炼了?”奚曦笑道。   “是啊!”田恬扎进奚曦怀里,“大叔,我以后不会扯你后腿的!”   “恬儿……”奚曦搂得紧了紧,“你要好好的,乖乖呆在军营里。”   “嗯。”田恬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大叔,你还要出去?”   “嗯。”奚曦道,“之后我会经常在外,但只要有空,我一定会回来陪恬儿的。”   “大叔……”田恬的目光黯然下来,“你是为了那狐狸精?”就为了出去找那人,便离开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竟说之后要经常在外,田恬自然会想岔了。   “不,”奚曦道,“我心里只有恬儿一个,哪里有什么狐狸精!”   田恬撇嘴。   “钰儿不是狐狸精。”奚曦无奈道,“再说,钰儿好似有在意的人了。”   “哈?”田恬惊讶,“那么小就有喜欢的人了?这么早熟!”   “钰儿没有比恬儿小多少。”奚曦道。   田恬突然想起,自己也是早恋年纪,不由窘了窘:“呃……好吧,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恬儿,”奚曦突然想起手里的庄子铺子,对田恬道,“在这儿有空余时间没有?”   “上午操练,下午耕作,要么晚上?”田恬思索了一下。   “这个……”奚曦思索一下,“这后头的人每日都要操练半天?”   “是啊。”田恬道。   奚曦皱眉,按说这后头的人又不要去打仗,作甚要这么操练。若说是为了不拖前方军士的后腿,那也只要稍加锻炼就可以了。他倒是希望将手里生钱的东西交给田恬去做,若这军营里规矩甚多,他就得考虑将恬儿转移去庄子里,可庄子里总没有军营里安全的。他道:“我一会儿去与大哥说一说,通融一翻。”   “不用!”田恬一挥手,“咱强壮了许多,不用担心受不住!”   “我是希望恬儿能带着这后头的人做一些赚钱的东西,譬如造纸什么的。”奚曦道。   “缺钱”田恬问。   “嗯,有些缺。”奚曦道,接着他把谷梁钰交给他暗系的事情与田恬说了一遍。他是信田恬的,这事若是要做,自然是不能缺了田恬。   “那成!”田恬听了奚曦的话,内心里也满是家国大义,“反正这儿院子多的是,田里的活儿也不重。”   “田里的活不用担心,我去找大哥,让他找前头的兵士多干一些,完全是够吃的!”奚曦道。   “好的。”田恬点头,他看了一眼奚曦,开心地抱住他,“真好啊!大叔回来了!”   “想我了?”奚曦笑着搂住田恬,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嗯。”田恬轻轻应了一下,听到外头的声响,便挣扎出来,“大叔,我与大家一起操练去啦!”   “好。”奚曦也不耽搁,他要看看田恬究竟操练些什么。   田恬洗漱了一番,牛大力夫夫和刘奔﹑宁二么么早就在那儿等着了,他们一同出去,与大家一起跑圈。   奚曦靠着柱子,看着他们围着住屋跑,眼里淡淡一笑。他也没多待,待他们跑去后面,他便往前头走去。他找到奚焕奕,将在后头开造纸坊什么的想法与他一说。   “云淡?”奚焕奕诧异,他觉得那小公子只是个娇养的主,没法想象出还是个能赚钱的。   “让他试试吧。”奚曦点头道,“我怎么记得原先那点子农活都是兵士们干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奚焕奕道。   “哦,”奚曦道,“那点子农事便让前头兵士包了吧,拢共也没多少。”   “分摊下去确实没多少。”奚焕奕道,“本我也是打着锻炼锻炼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多少活儿。”   “锻炼锻炼的意思,早晨半时辰也是够了。”奚曦道,“又不需要他们冲锋前阵!”   “呵……”奚焕奕看着自家弟弟。   “恬儿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之前可是从没下过地,也没整过那些个跑圈甚么的!”奚曦道,“昨儿个我回去看了看,那手心脚心都生茧子了!”   “哦,原来是舍不得了!”奚焕奕笑道。   “便是舍不得!”奚曦道,“恬儿可不比咱兄弟,自小那么随便一拉扯长大的。”   “成成成!”奚焕奕无奈摆摆手,“咱是糙汉子,不能跟朵娇花比。可你也看看,钰儿比云淡尊贵多了,也不是与我们一起摸打滚爬过来的?”   “钰儿……那是没办法。”奚曦道,“恬儿自小受家里宠着,一点苦都没吃过,凭甚跟着我便要吃那等苦。”   “好,我明白了!”奚焕奕道,“真不知道那娇花有甚好的!”   “呵呵……”奚曦朝他上下看了一番,“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找个夫人?让我想想,大哥不太喜欢娇娇的,那便是喜欢雄武的?”   “雄武的有甚不好?”奚焕奕白了他一眼,“至少有个自保能力,兴致来了,还能与我切磋切磋!”   奚曦想起牛大力家那个魁梧的夫郎,只得默默点头。他怎么觉得自家大哥虽然比他大,可这方面实在是还没开窍?他那个要求好像是寻个兄弟的意思啊!   “别想些有的没的!”奚焕奕看到奚曦的眼神就觉得面子好似落了,便吼道,“咱一天到晚在这营里,寻个甚啊?”   “嗯。”奚曦压了压眉,“不过也不能一直不找,之前在京都,母亲就一直在我耳边叨叨。”   “再说吧,”奚焕奕倒是无所谓,“寻了又不能在身边,三五年回去见那么一面,说不定还会认不得面孔。”   奚曦沉默了,将军与将士不同,是不能带家眷到军营后头住下的。   “滚吧滚吧,看见了就来气!”奚焕奕道,“你让云淡早日怀个娃娃,咱一定好好供着!”心下一想,双儿可不比女子,是很难得孕的,又是一阵惆怅。   奚曦倒是也不说:“那成,我离开之前还得做一些事。”好在牛大力一起过来了,若他们不急着回村,倒是可以留下来帮恬儿的忙。如此一想,心里倒是轻松不少。   “你有事要办?”奚焕奕问,这暗系就隐在北大营里,若是接手自然是不必出去,赫奕这么说,那便是外头的事情。   “剁了几个爪子怎么够?”奚曦一笑,“怎么地也得捅上两刀才够解气!”   奚焕奕眉一抬,了然:“那你小心些!”他知道自家兄弟的,对自己人维护得很,若是敢伤自家人,他铁定是要还回去的!也便是因为这样的性子,秉着收敛锋芒的父亲才将赫奕散养在京都。   “自然!”奚曦挥挥手,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院里。 第92章 留营   奚焕奕带的话很快到了后头,大家听到以后只需每日操练半时辰,顿时松了一口气。   奚曦将宁左村过来的村民叫到正屋,将打算在这儿造纸的事说与他们听。   “奚当家不回村里了?”他们看到奚曦回来,以为马上就能收拾东西离开这儿了呢!   “暂时不回去。”奚曦道,“若是可以,咱希望你们能留下来,与恬儿一起造纸,耕地都行。当然,若你们要回去的话,咱会找人送你们回去。”   众人听到奚曦的话,倒是有些迷茫。他们虽在狗尾村也住了一阵,可是一直没忘了要回宁左村的,他们一直以为奚当家会与他们一起回去的。可现下他们算是知道,原来奚将军就是奚当家的大哥,那宁左村能待得久吗?   宁二么么道:“奚当家,以后一直陪着奚家夫郎住在这军营里了?”   “应当是不会的,”奚曦道,“时常会出去,但有空一定会陪着恬儿。”   “那我和蛋娃就留在这儿帮奚家夫郎的忙。”宁二么么道,反正丰宁县还在建,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回去。   “我们留下来,这军营里会不会有话说?”刘奔道。   “不会,”奚曦道,“采买与出售都由军营里人去做,咱就在这营里过活,不会有人说什么。”   “咱别的不好说,造纸倒是做熟了,能帮上点忙。”牛大力抓了抓头道。   “好!”奚曦道,“那还是由你来管。”   黄柏一直没说话,见他们一圈都说完了,看向了自己,便道:“我既不是宁左村的,也不是狗尾村的,在哪儿都一样。”他现在常与军医在一起捣鼓药丸,倒是既没有种田,也没有操练,上头也没人来说他,每日吃食也是有一份。   奚曦点头:“那你依旧做你的事情就好。”   黄柏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留下来,那便今日就开始准备造纸的事。”奚曦道,趁着他还没离开,还能替田恬看着点。   院子是现成的,奚曦便挑了个最大的院子,叫了几个做杂役的兵士来干活。牛大力找了后头里军户的人来挖塘,浸塘的时间长,田恬觉得这段时间可以用来做粉丝粉条薯粉疙瘩,反正保存时间长。   奚曦看了一圈,将陆十三调过来放在田恬的身边。陆十三因为上次被谷梁钰罚,一直在营里,被调过来当苦力倒是也没想法,依旧笑呵呵的。   “恬儿,我要出去一趟,这儿就交给你了。”奚曦道。   “做什么去?”田恬很想巴着奚曦一起去,可想到昨儿个连十三的弓都没拉开,便缩了手。   “走商啊。”奚曦道,“这儿干活的人多,咱出去看看销路。”他也是要趁着这机会看看各个庄子和铺子。   “哦?”田恬眼睛一亮,听着就好玩呀!他赶紧道:“带我去呗!咱也想走商!”   “恬儿,”奚曦道,“我出去不是玩的。”   “哦。”田恬撇嘴。他想着,大叔这么忙来忙去的,就是想着赚钱,他别的忙帮不上,只有待在营里想想什么来钱的路子。本以为他只是一个造福一村百姓的大英雄,没想着,现下竟是要帮皇子做事,以后造福的可是一国百姓,那是民族大英雄的节奏啊!田恬既兴奋又紧张地思索着,民族大英雄的脸该怎么端?   陆十三自奚二少离开后,便在暗处保护田小少爷。于是瞧见某人最近老是梗着脖子僵巴着脸,实在按捺不住现身出来,伸手掐住田恬的脖子一通按,惹来一通张牙舞爪的叫喊。   “恬哥儿!”么么和刘奔家的奔了进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么么操起擀面杖冲来。   陆十三僵了脸,手里一松,赶紧逃窜,一边喊着:“我不是登徒子啊!啊啊!!”   田恬终于救出了自个儿的脖子,看清了那“登徒子”是奚曦派给他的暗卫之后,便赶紧制止了么么。他攥起肉拳冲过去,鼓起脸蛋骂道:“十三,你要谋杀不成!”   “不……不敢!”陆十三抱着桌腿赶紧摆手。   “那你作甚要掐我脖子!”田恬拍桌。   陆十三人高马大,躲在桌下正是头顶桌面,被田恬这么一通拍,眼里直晕圈。好不容易缓下来,他赶紧辩解:“就……就是看你落枕了,帮你正一下!”   “我哪里落枕!我那明明是……”田恬突然有些惆怅,竟然没人能欣赏他的救苦救难慈眉善目脸!   “是甚?”陆十三从桌下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桌下要压抑啊!那引颈而望的姿态,再加上背上那一张桌子,活像探头探脑的乌龟。   “欸……”田恬寂寥脸,“就是落枕。”   陆十三闻言,心知自己也没甚事,便从桌下爬出来:“我就知道,肯定是落枕了!晚上睡觉,头在地上,腰腿在床上,不落枕才怪!”   “甚么?”么么瞪大眼睛,“就这样,你都不知道扶一把?”   陆十三刚想说自己扶了,那厢刘奔家的抱了床上刚吵醒的小毛猴过来凶他:“奚家夫郎睡觉也是你看得的!”陆十三便立马埋头下去,不再言语。   “他瞎说哒!我哪有那么睡!”田恬也知丢脸,立马替自己辩白,“我醒来时候还是好好地睡在床上的!”   陆十三更是埋了埋头,要不是他晚上扶了他几把,还不知道是不是会滚到哪里去呐!可想到这儿人的护短,只得憋屈地缩了缩身体,以降低存在感。   “十三,”田恬仰了仰下巴,“你白日里不必跟着我,去帮么么做事。”   “嗯?”陆十三迟疑。   “不去吗?!”田恬瞪他。   “去。”陆十三点头,“但是田小少爷,您不能离开我三丈远。”   “成成成!”田恬不耐烦地摆手。   陆十三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田恬,惹得么么又一阵怒视:“奚家夫郎也是能由你如此看的?”   陆十三只得埋了埋头,总算是明白陆陆为甚出去一趟,回来的脸便成大劫大难后的欣喜若狂状!   “恬哥儿,”么么看了看田恬的气色,“这一阵睡不好,肯定是疲乏过度,不若找黄大夫来把把脉,开个方子调养调养!”   “好。”田恬点头,也不多说,从刘奔家的手中接过小毛猴,方便他们干活。   而奚曦也没有耽搁,调来暗系的人选了十来个,带着他们离开了北大营。出了营,他们便隐蔽了身形,再现身时,便皆是商人打扮,驾着一队马车一路往北。   玉墚县,芙山镇,芙蓉花未开。他们一到芙山,先去镇里铺子,卸下路上采买的特产。奚曦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铺子的掌柜也是暗系里的人。既是能够信赖的人,那就方便了许多,奚曦打听了一番心里便有了数。   奚曦到芙山并不全是为了巡视铺子,而是三皇子母家就在这里。谷梁锡的母妃出自芙山王家,皇商出身。奚曦与暗卫们在镇里逗留了两日,暗中留意王家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巧,每个节上,商人都会给各方各路送些节礼,更别说皇商了。现下正值夏收之际,王家家主王越凌看着心腹王贯拟过来的单子,细细琢磨了一遍,又在大皇子母家吕太傅处添了银四千两。吕太傅门下学生众多,分布在各个部门,大皇子谷梁铬和三皇子谷梁锡整日在朝上斗,作为三皇子母家也深受牵连,不是运货的时候卡住几日,就是新铺纳户执照压着不发放。   王越凌也不是要转投大皇子,毕竟他是三皇子母家,即使要投大皇子,人家也未必信他,况且那大皇子脑子实在是愚。他只是希望花些钱,让自家的生意能顺利又长久。   他将吕太傅的礼单递给王贯,道:“可明白了?”   王贯看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可马上发现不对了:“老爷,这么一来,送去吕府的东西会不会太重?”本礼单上是二千两银子,现下添了四千便是六千两,而送去三皇子府的银子也是六千两而已。   “现下也是拿银子通通路而已。”王越凌捏着眉心道,“注意送去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让他人经手。”他也怕这事被三皇子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惹得两边都不得好。   “是!”王贯心里默默琢磨着派哪个人去。   “另,大皇子派的官员,都给加一些银两。”王越凌将一叠京都的礼单交给他,“你亲自送一趟吧,其他人不放心。”   “是。”王贯赶紧点头,收拾了东西带着一队车马,掩在王家商队里往京都赶。   陆陆听完壁角之后,将身后的王家主院暗卫拉出来,轻弹额角,随后立马消失。   那暗卫半晌醒神过来,纳闷地按了按脑穴,难不成是缺觉了?好似就那么一晃神,便小睡了一刻。看看周围没人,便只当自己一直囧囧有神。   陆陆将王家主院里的事报与奚曦,静待他的吩咐。   奚曦一笑:“收收东西咱也去!京都繁华,商机无限啊!”   在王家商队之后,又一商队也出了芙山镇。也是因为芙山镇富裕繁盛,日日都有大大小小的商队进出,奚曦他们商队自然是一点都不显眼。   奚曦带的商队自然不会一直跟着王家商队,还未出玉墚县便分道扬镳了。奚曦点了陆陆和陆玖两人,其余的暗卫继续压着商队按计划巡视。   奚曦和两名暗卫一路跟着王家商队,却是没寻得机会下手。商队里虽然只有一名暗卫跟着王贯,却是有几十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护着。若是贸然动手,难免会打草惊蛇。   眼看着马上要到京都了,陆陆道:“要不,咱夜里动手!”   “就算劫到礼单,你打算如何办?”奚曦擦着大刀。   “扔三皇子案头上,坐看他们窝里斗!”陆陆道。   “不成,”陆玖想了想道,“凭空出现一叠礼单,三皇子会信吗?”   陆陆顿了顿:“这礼单上的字迹总不会错吧。”   “仿写也是有的。”陆玖道。   “亲笔写的还能有错?”陆陆道,“真的总不能被认做假吧?”   “这节骨眼上,凭空出现的礼单,肯定会让三皇子起疑。”奚曦道,“谷梁锡又不是谷梁铬。”谷梁铬脑子有些不够用,可谷梁锡可精明着呢!   “那这礼单还得借别个的手递过去?”陆陆道。   “是啊。”奚曦琢磨了一下,“进京都要搜查,若是由李校尉递出去,那倒是不错。”   “唔……”陆陆沉思,李校尉好像是二皇子的人。   “如何能让李校尉加大搜查力度?”陆玖也是思索。   “咱早一步入城便可。”奚曦将大刀背到身上,提步跃出。   陆陆与陆玖也不多想,直接飞身跟上。   京都三街,丑时初,一道火光染透了半边天。   在那之前,一道黑影在人前一晃,护院一晃神才大喊:“贼人!捉住他!”   那黑影倒是灵活得很,几个跃身便是在这座宅院里过了个遍,引出整座宅院的仆从护院之后,便又悄然消失。   那“贼人”消失后,主院书房竟燃了起来。“救火啊!”顷刻间叫喊声、脚步声、桶盆相撞声响起。也不知是何物引燃,竟是一瞬间便燃得数丈高。   这宅院是礼部尚书温庭的府院,书房着火之后,温大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也是顾不得身上的衣裳未穿戴好。   “赶紧扑火,赶紧的!”温大人嫌弃下人动作太慢,拎起水桶便加入扑火行列。   李校尉听到温大人府上遭贼又走水,立马带着兵士匆匆赶来,警戒的警戒,救火的救火。   温庭听到李校尉过来,倒是皱了皱眉,但若是能救得了火,其他都算不得什么。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轰!”一声,书房的院墙倒塌。温庭顿时面如死灰。   在场的人望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呵呵。”李校尉看了看衣裳不整的温庭,“温大人真是富可敌国!”   次日,京都大街小巷里传出各种有关温府失火的流言。   “听说温府失窃了一笔金子?”   “哪里!温府的书房墙壁里都是金子!”   “瞎说,那书房就是金子做的,连梁子都是金的!”   “整座温府都是金子做的!只是在外头又砌上一层遮遮!”   “俺也想去温府当仆!偷偷蹭点下来也能换好些银子了!”……   奚曦趁着早晨出去吃面的工夫,听了一脑门八卦,朝陆陆笑了笑。   “意外!真是意外!”陆陆抓着脑袋傻笑。他挑来挑去,找了大皇子党的礼部尚书府院来引火,而且恰好就是挑着了书房。本以为书房里书简多,声势闹大一些,才能引来校尉帮忙。没想到,这书房竟是如此特别,现下是想不乱都不成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听说温府里先是遭贼,那……有没有顺根金条出来?”陆玖笑眯眯问道。   “哪能!”陆陆瞪回去,“咱虽常从梁上走,可不是梁上君子!” 第93章 鸡飞   “温爱卿,”皇帝笑眯眯地看着跪在下头的人,“听说你家昨儿个遭贼了?”   “皇……皇上……”温庭抖得头都抬不起来。   “丢了甚么东西?”皇帝又问。   “这……”温庭控制不住下巴了。   “符成之,好好查一查吧。”皇帝道,“温爱卿家里连墙壁都是金子砌的,贼人随便撬块砖都值好些钱呢!”   温庭抖若筛糠。   “是,臣领旨!” 符成之出列。符成之其人,御史大夫,属二皇子谷梁铜的人,只一个特点,办事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的,一点都不含糊。   “太傅难怪越来越胖了,”皇帝摸了摸下巴,“原来是吃多了啊!”国库空荡荡,他本就想刮刮这些个臣子的油水,正愁没靶子,谁这么贴心,就把靶子给立起来了。“贴心小棉袄”陆陆正巴着城墙往外看,一个喷嚏差点摔下去。   吕太傅汗如雨下。朝上人皆知,温庭是吕太傅门人。他抹了抹汗,赶紧出列跪下:“皇上啊!臣每日仅吃两餐,是万万不敢多吃!”   “噗!”皇帝偏过头,缓了一下才道,“那怕是两餐吃得比朕都好呐!还有,正餐是可两顿,另加餐小点怕是没少吃。再有,即使你不吃,你那些个妻儿旁亲门人也是替你将那些个份都吃下了!”   “皇上明鉴啊!”吕太傅面色惨白。   “得了,”皇帝摆手,“太傅便自行下去查一查,将多吃的一部分吐点出来便罢。”这太傅门下出去的官员实在多,而且大多都不会清廉,多多少少都会贪上一点。他本也没打算闹得朝廷上血雨腥风的,只是刮刮油水,又不用伤筋动骨的,我好大家好就成!   “谢皇上!”吕太傅松了一口气。   这一阵三皇子派与大皇子派正斗得起劲,冷不丁出了温庭一案,连带着大皇子派系头头吕太傅也被削了一顿,顿时大皇子派众臣开始扮鹌鹑。三皇子派系倒是也没有继续咬着,得谷梁锡令,坐等看戏。   原本京都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在蹦跶,现下有二皇子上去扭一扭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谷梁铜将符成之招过来,好好说了一番之后,京都便开始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李校尉戒严了整座京都皇城,进出都一一盘查,街里时不时地有兵士执刀巡走。   “真是……无巧不成书!”陆陆看到王家商队刚到城门口,李校尉正好带队过来告知城门守卫严格盘查进出。   奚曦坐在城门不远的茶摊喝茶,茶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茶的,一泡下去,汤色简直看不见。可,这儿是看戏绝佳处,也便忍了罢!   王家商队自然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被查个正着。   “李校尉,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王贯见那些人都一脸肃穆,便将一包银子塞了过去。他是一点都没得到皇城里的消息,就趁着这时候问上一问。   “不不!”李校尉赶紧推辞,“实在是吃不下!”皇帝都嫌太傅吃太多了,他还敢多吃不成?   王贯一僵。他是皇商王家的心腹,三皇帝母家的得力助手,出去哪里不给几分面子,现下这算什么?   “得罪了!查!”李校尉一声吼,震得王贯往后一跳。   好在商队马车里装的都是货品,而随附夏收礼品也多是新鲜的米粮吃食,倒是还算耐摔打。王贯庆幸,那些个珍玩都在京都铺子,直去取就成,不用从芙山带来,也是不用遭这一通粗鲁翻找。   没想到搜查了马车之后,李校尉又让兵士搜查来人身上。   “李校尉,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王贯赶紧上去套套话。   “进城了就知道了。”李校尉知道三皇子与大皇子现下正攀咬着,想想三皇子身后的皇商王家,若一点都不吃,也是心里痒得很,就希望这人能机敏点,回头暗暗送来。如此一想,他便低头与王贯说:“温庭温大人出事了。”   “哦。”王贯闻言笑眯眯,这大皇子一派出事,三皇子一派最是高兴了。   “得罪。”兵士上前来搜王贯身上。   王贯也是一僵,他本以为与李校尉套套近乎能免了一查,没想着竟是如此不给面子。待兵士触碰到身上时,王贯才想起来,身上还有礼单!   “这……”兵士从王贯身上掏出一叠礼单,随意一番,眉头皱了起来。   “也就是平时的人情往来。”王贯轻描淡写一说,正欲去拿回来。   李校尉半路截得:“哦,是夏收礼单。”   “是是!”王贯只期望这些个人只草草看个开头,不看到最后。   本来,这些个礼单放在平时,一眼过去,说不得打开都不会打开。可现下正值紧要时候,李校尉冲着过个眼瘾,竟兴致勃勃地一看到底:“嗬!吕太傅府六千银!”   王贯面色一沉,心道不好。   “拿下!”李校尉收敛了笑意,大手一挥。   “这这……”王贯顿时被兵士压得死死。   这三皇子母家行贿众臣,滋事可大可小。符成之听闻之后,与谷梁铜商量了一番,便拿着几份“典型”的礼单去宫里。王贯带来的礼单自然是京都里需要打点的重要人物都有之,其中以大皇子派和三皇子派为主,其他皇子也有沾及,倒是没这两派人马的厚重。王家本就是三皇子母家,出重一点也是在理。三皇子派的官员虽也是有份,可大多集中在户部,只消打点个尚书便可,其他都是打点地一般,不似大皇子派系的那些个分布比较广,要打点的头目数来数去较多。如此一看,倒是大皇子派系的占了多数。符成之自然也不会傻到得罪所有人,便特特挑了几份最厚重的大皇子派的拿上。   皇帝看了这几份礼单也是眉一抬:“呵呵。”   这礼单上头的官员被招入宫里也是冷汗津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皇帝见人到齐,沉沉地在下头跪着,也不叫人起来,只伸手将礼单砸了过去。   众官员抖抖索索地翻看,王家的夏收礼单?好似也是平常!再看到下头,却是发现比以往多添了好些银两。再一想才发生的温庭一案,顿时各个惨白了脸。   “皇上,冤枉啊!”众臣纷纷呼道,他们还是第一次接到王家送的如此厚重的礼。哦,不对!压根还没接到!众臣一想,肯定是三皇子派系搞的鬼!   “冤不冤枉查一查便知!”皇帝道,“还有,符成之。”   “臣在。”符成之应。   “这礼单都在这儿了?”皇帝眼力极好,那么一扫,都是吕太傅门人,谷梁铬派系,便有些怀疑。   “还有几张,数额没这么厚重,料想是一般的走礼。”符成之答道。   皇帝略一思索,瞥了一眼三皇子,再看符成之道:“凡是涉及礼单上官员,都一一审问过去!”   “是。”符成之应。   皇帝的目光从跪着的臣子身上移开,落到一旁的两位皇子身上。   谷梁铬和谷梁锡没有跪在下头,礼单砸下去的时候,自然也是没看见内容,不过见众人脸色,就知肯定有什么事。   谷梁锡一看那王家标记的礼单,心头也是一跳。   “锡儿,”皇帝问谷梁锡,“那礼单可认得?”   “瞧着有些像芙山王家,儿臣母妃家的。”谷梁锡只能道。   “你拿过去看看。”皇帝道。   谷梁锡过去将所有的礼单拿到手一看,顿时怒了!这王家是想干甚么!送他谷梁锡府上才六千银,给吕太傅的也是六千银!还有其他一些大皇子派的官员,银子份例也是很高!他知道王家为了行赏方便,会打点一些官员,可却是不知会给大皇子派系的官员如此厚礼!倒是与自家派系官员相当!若是按总数算,谷梁铬派系拿的远比自家派系多得多!王越凌是想干什么!踩着两条船比较稳当吗?这摆明了冲他三皇子啪啪打脸嘛!   “朕倒是不知,”皇帝冷笑,“王家比国库还丰厚?”   “父皇!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谷梁锡虽然心里愤恨,可到底是母家,母家倒了,他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那这王家便由季御史与范尚书好好查一查罢!”皇帝冷哼一声。   这次拿过来的礼单“恰巧”都是大皇子派系的,这季维叶和范柏舟是属三皇子派系,季维叶因与王家行商不搭,倒是没在送礼范围里,而那范柏舟的礼单却是在符成之手里。   季维叶心安理得,反正没有他吃进的东西,应得理直气壮。   范柏舟跪下,背上却是出了一阵阵冷汗。他知道王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送夏收礼过来,他也是肯定有份。现下皇帝命他查王家行贿案,到时候从王家搜出给他的礼单,可如何是好!   皇帝一挥手,众臣又是拜了拜,战战兢兢地出去。皇帝眼睑一抬,看着都走远了,便也不装死人脸了,哈哈地笑出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着国库银子呢,便送了一笔进来,午上送完还不撒手,午下又有人巴巴地送来一笔!真是朕心甚慰!   谷梁锡虎着脸回府,问葛覃道:“本殿英不英武?聪不聪慧?”   葛覃扫了一眼谷梁锡的宽阔胸膛,脸上一红:“英武无比!聪慧过人!”   谷梁锡立马咆哮:“那王家作甚去巴着吕太傅!难不成王越凌是觉着那老头子比本殿更威猛?”   “呃……”葛覃就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谷梁锡将礼单的事来来回回骂了一个时辰,终于觉得口渴了,便喝上一盏茶。   “那殿下现在准备怎么办?”葛覃道。   “查呗,能怎么办!”谷梁锡烦躁道,幸亏是交到他的人手里,损失一大笔钱是肯定的,王家也是会受一些影响。可总比落到别个人手里好,那说不得是永不得翻身了!这桩事情明着看,是三皇子派系查大皇子派系的过错,可暗里却是三皇子派系拿自个儿的刀子捅人家一刀,又给自己一刀!怎么看都是个傻的!   “那王家那边?”葛覃问。   “晾着!”谷梁锡道,“他王越凌不是怕踩一条船不够稳,搭了几条的吗?那便由他看看!到底是巴着本殿下稳当,还是各个都拉拢稳当!”   不管大皇子派系官员如何凄惨,也不管三皇子与王家如何怄气,奚曦看完戏,便潜入田相家里。   “岳父。”奚曦埋着脸装乖。   田为砚抽了抽唇角,不去看他:“恬儿怎么样?”   “恬儿好好的,现下住在北大营。”奚曦凑上一步。   “老夫得了六殿下的消息,”田为砚终于抬眼看他,“你打算助他?”   “是。”奚曦点头,“只有天下太平了,我与恬儿才能安稳度日。”   “温庭家那把火,是你找人燃的?”田为砚捏了茶盏呷了一口。   “哪有!”奚曦无辜脸,“陆陆也是刚回京都一时兴奋,随便那么一转,恰好不小心踩到温大人府上的屋檐。”   田为砚手上一颤,胡子一湿。因为之前与谷梁钰私下联系有关赈灾的事情,他才知道六皇子的暗卫都是陆字辈。   “没想着温大人府上护院甚是凶猛,喊打喊杀的!”奚曦道,“一点点小误会,吓得陆陆不小心丢了火种。”   田为砚胡子一抖。   “陆陆回来,好一阵可惜呐!”奚曦道。   田为砚翻了个白眼,丢一个火种可惜,那人家毁了一间屋岂不是更无法说了。不过,他还是蛮佩服奚赫奕的狗屎运的!   “那恬儿什么时候回来?”田为砚问。   “大约在春日。”奚曦道。   “春日都过去了!”田为砚瞪他。   “今年春日不太平嘛,不回来也是正常。”奚曦埋头。至于下一个春日,还是下下个春日,那便只有看情况了。   “你们能躲过水灾,也是大幸!”田为砚感叹,看着奚赫奕倒是顺眼了许多。   “是!”奚曦想起那水灾,眼里尽是严肃。   “老夫听到丰宁县无一生还,也是着急。”田为砚想想当初恨不得抛下一切过来寻小儿的心态,便凄凄然。他感叹,幸得奚赫奕一路护着,他的小儿才能活命。   “我们村里原本有两百多号人,来得及跑上山的就八十多人,其他都被大水冲走了。”奚曦垂目道,“水退之后,我们下山逃难,一路走去,除了我们幸存的这么些人,再无活人。”   田为砚叹息。一场天灾,差不多将整个县都灭了,怎教人不难过!   奚曦抬眼道:“我观六殿下治水很有一套,如此一番作为,可保百年安然无虞。”   田为砚淡淡一笑,点头道:“六殿下之前倒是藏拙,如此看下来,倒是可以争上一争。”不论是不是有帝王谋略,仅凭这一片为民之心,也是值得追随!   “是。”奚曦一笑。   “待尘埃落定,带恬儿回来吧。”田为砚道。   “是。”奚曦点头。 第94章 道别   “陆陆,”奚曦在京都游走了一圈之后,心情颇是畅快,“你踩的点真是够准!”   “好说好说!那是咱主子教导得好!”陆陆谦虚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也是奚将军教导得好!”他们虽是六殿下的暗卫,可却是奚焕奕一手拎起来的。   奚曦笑。   “奚二少,”陆玖道,“你说他们会勾结起来,抹掉些什么吗?”   “不会。”奚曦道,“符成之是二皇子的人,对温庭和那些个礼单上的人自然是不会纵容。而吕太傅查自个儿和门下的人,也不敢放纵,因为那些个人还在符成之手下查着,皇上只消两厢一比,便可知晓。”   “刚听到我也是觉得奇怪,原来如此。”陆陆道。   “那符成之也不可能与大皇子联合起来,”奚曦道,“他们对了口供也是无用,季维叶和范柏舟是三皇子派,正在查王家。到时候王家的口供出来,也是要呈上御前的。”   “除非他们三个派系都联合起来。”陆玖笑道,“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陆陆点头,“就拿二皇子来说,好不容易有个扳倒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机会,怎会为一点蝇头小利而放弃这个机会呢!”   “这一场下来,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要安份一阵了!”奚曦点头,“倒是皇上,夜里睡觉都是要笑醒了!”   “是,”陆陆一想,也是点头,“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国库要猛地一窜呐!”   “听皇上的意思,那些个官员是不会大办?”陆玖问。   “若全部拔起,朝中还能留下几个人?”奚曦道,“拔也是要拔的,只不过不会一下子拔掉,贬一贬,调一调,都是可能的。”   “反正那些名号从皇上眼前过,也是留了底了。”陆陆道。   “是。”奚曦点头。   待这场风波终于平复下去的时候,时已过一月余,在这期间,奚曦带着商队将所有庄子铺子都走过一圈。如他们所料,皇上并没有将所有人一撸到底,而是将几个收受最多的重办。   吕太傅作为大皇子派系的领头,吐出银二千余万两,金五百多万两。皇帝本想给他留些面子,给个致仕打发了,待看到几份口供之后,气得直接将太傅府抄了家,另判了男子流放,女子为官妓。大皇子母妃和妃想要求情,却是连面都没见着,直降为昭容。   大皇子失去吕太傅这一靠山之后,总算开始消停,每日垂着脑袋,再不复往日嚣张。与吕太傅一起抄家的还有礼部尚书温庭,和户部尚书范柏舟之类。一批官员被革去,换上新一批官员,只罚未革的官员开始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再翻腾,朝堂上出现前所未有的和睦。   三皇子派系的官员涉水的不多,却也是伤筋动骨的。那范柏舟是户部尚书不提,就说王家,已被折腾得元气大伤。王越凌十分后悔当初将礼单那么一改,不仅损失一大笔银钱,夺去皇商头衔,就连三皇子也是离了心。王家缩回芙山镇,又被一直盯着的对手按住,打压得苟延残喘。三皇子失去皇商母家的靠山,也只能低调地做韬光养晦状。   在这一起事件里,看似巧合,却一环扣一环,根本无从查证谁人下手。大皇子和三皇子与各自幕僚研究了好久,都没发现甚么蛛丝马迹。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是从侍郎提上来的,师从临渊书院院长。”陆陆对奚曦道。   “哦?”奚曦抬眼,“那是五皇子派系了。”五皇子母妃出身清贵,其父乃是临渊书院院长。   “虽说是五皇子派系,可之前从未见他帮扶哪边。”陆陆道。   “嗯,且看吧。”奚曦道,“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消停些。”   “是。”陆陆点头。   “六殿下要启程回京了?”奚曦道。   “是。”陆陆点头,“丰宁县已全部治理妥当,倒是未见几个人入住。”   “哦。”奚曦想起宁左村,淡淡一笑。那宁左村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管是生活,还是做其他。   离开北大营的时候,还刚入夏,现下回来的时候,却已近夏末。奚曦带着暗卫在附近县里就改换了面目,出了铺子便各自消失在人群中,直到北大营再齐聚。   “大……大叔?”田恬正往嘴里扒拉着饭食,冷不丁一抬头,便看到奚曦傻脸一副走了进来。   “大家正吃着呢?”奚曦看了一圈,一个个都在,最后目光落在恬儿脸上。好似没有瘦,精神头也十分好。   “奚当家!”大家纷纷站起,“你回来啦!”   “奚当家吃没?”宁二么么望过去。   “嗯,回来了,还没有吃饭。”奚曦道,“么么坐着,我自去取饭。大家坐着吃饭吧,怎客气了呢!”   “好。”大伙儿点头。   田恬被奚曦摸了摸头,立马便羞涩地端起碗,一边吃一边跟了过去:“大叔,你这次出去好久!”   “嗯,这次回来便能好好陪陪恬儿了。”奚曦打开了锅,舀了满满一大碗饭。   “好。”田恬很是开心,又扒了两口菜饭。   “十三呢?”奚曦看了两圈没见者陆十三,便问道。   “在灶间呢!”田恬道。   “他在灶间做什么?”奚曦压眉,端着碗走向桌子。   “好像还有一个汤吧。”田恬想了想道。   “那位小伙子做菜很有天赋!”宁二么么听了赞了一句。   “是,”刘奔家的笑道,“那菜明明是跟着咱学的,但愣就做得滋味与众不同!特别好吃!”   “恬儿?”奚曦看向田恬,他明明让陆十三近身保护他的!   “哦,是这样子的,”田恬咽下嘴里的菜,道,“多亏了我这伯乐,发现了十三这匹千里马啊!不然陆十三肯定只有明珠蒙尘,一直缩在暗处的份!”   “千里马”陆十三正好端着一锅汤过来,听了个正着。回想了一番,好似他的确是一直干缩在暗处的事情!不过,为了表明他完成奚二少给他的任务,立马道:“奚……当家,咱不光做了奚家夫郎交代的事,您的事咱也没耽搁!”   奚曦点点头,看了看桌上的菜,好似已卷了一半了,便赶紧夹过来尝尝。他尝了尝的确滋味不错,望了望田恬满足的脸色,神色突然有些不好:“恬儿,我做的菜好吃,还是十三做的菜好吃?”   “当然是十三……”田恬一下子把实话说出了口,完了眨巴了一下眼睛,想想大叔难得争宠也不容易,便安慰道:“比这做菜干甚!术业有专攻嘛对吧?”   “那我专攻什么?”奚曦问他。   田恬脸上微微红了红,不攻偶还想着攻别个咩?再说,这些个话怎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呐!   好在在坐的思想都比较纯朴,愣是不明白田恬话里的意思,对恬哥儿发红的脸蛋很是纳闷。   奚曦诧异地看着田恬越来越红的脸蛋,也是有些想不明白。   “恬哥儿”宁二么么也是好奇。   “呃……”田恬收了收旖旎心思,思索了一下,“杀野猪!”   陆十三腼腆一笑,丝毫不敢出声。   “哈?”奚曦瞪大了眼睛。   “大叔杀猪可厉害了!”田恬道,“大刀那么几下,唰唰唰,那些个野猪就倒地了!”   “恬哥儿……说的是不是狼?”宁二么么记得这种场景就杀狼的时候。   “唔……野猪也是那么杀的!”田恬点头,“不过,大叔杀狼也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陆十三暗搓搓地偷笑。   “十三,你笑甚?”田恬眯了眯眼。   “做菜比杀猪听着体面些呐!”陆十三说完之后才捂了嘴,想着是不是去灶间再做个什么菜,这儿杀气好重!   “哦,”奚曦面目表情抬眼道,“总算是明白你主子为甚要罚你了。”   “欸……”陆十三瞬间蔫巴,滚吧滚吧滚去灶间思过了。   “他主子为甚罚他?”田恬追问道。   “没规矩。”奚曦道。   “哈!”田恬拍桌,“就是嘛!我也是这么觉着!甚么欺负小娃娃啦!甚么边炒菜边偷吃啦!甚么你说这边他非要拐那边啦!甚么揭人短啦!……”   “这么坏哦?”奚曦笑着看他。   “咳咳……”田恬眨了眨眼睛,“也没那么坏啦!做的菜还是蛮好吃的!”他生怕奚曦一脚将人踢走!   “哈哈!”牛大力笑道,“那小伙儿还是蛮勤快的!”   “是的!”刘奔点头,“踩起杆来一个下午都不用换人的!”   田恬猛点头:“还不带粗细腿!”   奚曦:“……”   “吃吧,他饿不着。”奚曦点点头,本就不打算追究十三的错,“我还有一件事与你们商量。”   “甚么事?”田恬夹了块土豆来吃。   “丰宁县已经整理好了,要回宁左村现下回去正好。”奚曦道,“相信要不了多久,上头便会有政令下来。”   “这么快?”牛大力张大了嘴巴,他们一直在北大营没有出去,这些个消息也传不到他们耳里,自然是不知道。   “咱都出来好几个月了!”刘奔感叹道。   “是啊,”宁二么么点头,“咱能活下来,都是仰仗奚当家。”   “别这么说,”奚曦道,“咱们一起逃难出来的,哪能不相互照应着。”   “是是!”刘奔家的点头,“那奚当家回宁左村吗?”   “也回。”奚曦点头道,“好歹在那儿买了一块地,不回去多可惜啊!”   “是啊!”大家伙笑道,当初建造纸坊,奚当家可是买了好大一块地!还种了许多白杨树,虽然被水淹过,可大多数都好好抓着土呢。   “那大家好好收拾一把,这几天我们就动身回宁左村。”奚曦道。   “好咧!”大家听到回家,很是开心。   “留在狗尾村的村民要喊一声么?”牛大力道。   “我派人通知一声便可。”奚曦道,“咱这儿回去不用走太多路,顺安宁河到北宁河,直接到咱们村。”   “说的也是!”刘奔道,“那北宁河和安宁河可是相通的!”   “留在狗尾村的也很容易过来,从旁边安宁河走,也跟我们这般走法,绕到北宁河,他们是一点路都不用走。”田恬道。   “哎对啊!”牛大力道,“狗尾村旁就是安宁河呐!”   “往后,狗尾村的想来串门子,也是方便得很!”刘奔道。   “哈哈……”牛大力道,“这门子串得有点远了!”   “好了,回去收拾收拾罢!”奚曦道,“牛大力,造纸的工钱通知大家来结算一下。”   “这麦秆还浸着,纸还没有出来呢……”牛大力有些可惜。   “这些个我会安排好。”奚曦道,他打算去大哥那儿一趟,反正这儿的军户家眷留在这儿也没甚赚钱的活儿,这些个留在这儿正好用这儿的劳力来生钱。   “好。”大家收拾着碗筷纷纷离开,倒不是为了收拾回家的东西,而是准备接茬干下午的造纸与红薯吃食,反正东西也没多少。   田恬从刘奔家的手中接过小毛猴,跟在奚曦身边:“大叔,你那些个事情都处理好了?”他以为奚曦还要在这北大营里住上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了。   奚曦笑笑,从他手里接过小毛猴:“走,咱去前头看看大哥。”   “哦。”田恬也不纠结什么主子什么暗系的事情了,屁颠屁颠地跟着奚曦出门。   夏日正午很是热,军营里倒是静下许多,都在午睡。奚曦带着田恬一路走到奚焕奕院里,径直进去。   “回来了?”奚焕奕正在写着什么,一抬头看到赫奕身后还跟着个田云淡,顿时习惯性的眼角一抽。   “大哥。”奚曦很恭谨地喊了一声,让田恬坐在一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老叔。”田恬知道他们要说事情,便将小毛猴接过来,抱在手里,很乖巧地呆着。   奚曦看了看自家大哥的脸,笑得很欢。   “说说,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奚焕奕好气又好笑。   “谁让你长得老呐!”奚曦道。   “若是专门过来气我的罢那便赶紧地后头去吧,我这老脸没甚看头!”奚焕奕悲苦脸,“等整个北大营都知道了,咱还能娶亲吗?”   “这北大营里有双儿?哦,我说是兵士里。”田恬问道,“那后头军户里的夫郎们便不要说了,想想老叔虽然猥琐了点,这点道德应该是有的。是……吧?”   奚焕奕顿时头顶垂黑线。   “有。”奚曦木着脸道。   “这……老叔这是有看上哪个壮士了?”田恬立马十分好奇地凑过去,“咱给你说说去!哦,若是我太年轻,让么么去说也是成的!”   “别别别!”奚焕奕赶紧摆手,“你若是一说,咱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啥形象?”田恬瞪大眼睛,才发现对面那人的脸上油光程亮的,“老叔,你脸上这是涂的甚么油脂?”   “欸!”奚焕奕手忙脚乱地直抹脸,“没甚,没甚!”   “哼哼!”田恬斜眼猜测道,“别以为偶不知道,那脸上分明涂的是猪油,还是猪骨汤上面的一层猪油!”   奚焕奕红了脸。   “我说老叔,你就算想涂点甚冒充胶原蛋白装装嫩,也别拿那猪骨汤啊!好歹兵士们还能多喝一口!你涂着也太浪费了!”田恬发现竟猜中了,顿时有点小兴奋。   奚焕奕的脸越发红了,虽不明白饺圆什么什么是什么东西,但猜测大约是看着年轻的那种:“那涂甚?”   “找黄大夫呀!”田恬道,“找点药材给磨一磨,做点护肤的膏出来一涂,保准你那张老脸可以年轻好多岁。”   “唔……”奚焕奕微微点着头,琢磨着过一会儿去军医那儿转转。为了这张老脸,还真不容易!   “好了,说正事。”奚曦知道焕奕已经知道京都发生的事了,也没多扯,轻描淡写地拉了两句之后,便直言,“大哥,我准备带着暗系的人回宁左村,这两日便离开。”   “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怎的……”奚焕奕道。   “以前暗系不大出去办事,隐在北大营不会出什么问题。现下这情况,还是跟着我离开比较好,万一将你牵扯了下去,可就不好了。”奚曦道,“现下朝堂稍稍安稳下来,但也是说不准有人要上来咬一口的。”   “宁左村有躲的地儿?”奚焕奕问。   “山上?”田恬倒是很快想到了。   “是。”奚曦点头,“留两个放在身边,可以扮作猎户,反正猎户上山是很正常。”   “还是大叔你最聪明!”田恬赞道,“又帅又聪敏!”   奚曦脸上微微泛红。   “照顾照顾孤家寡人的一颗脆弱的心吧!”奚焕奕扶额。   “哦,大哥,”奚曦回神,“这儿后头的造纸还继续着,隔一段时间我会派人过来发月俸,顺带收纸收吃食。”   “成啊,正好让他们赚点钱!”奚焕奕点头。 第95章 回村   从奚焕奕那儿回来,田恬看了看奚曦,问道:“养那么几个暗卫很费钱吗?”   “不止几个,”奚曦道,“以后还会有更多。”   “当皇子有那么危险吗?”田恬皱眉。   奚曦微微一笑:“作为皇上钦点的赈灾钦差,都能被追杀到别国,没点子势力岂不是任人宰割?”   “哦。”田恬点头,“那养那么些个暗卫不便宜吧?”   “唔。”奚曦点头。   “大叔,”田恬道,“有现成的金母鸡怎的不用?”   “嗯?”奚曦不明白。   “十三啊!”田恬道,“你手里铺子有的吧,挑个合适的,让十三过去开食铺,生意保管好!”   奚曦望着他思索。   “别小看食铺,十三的手艺好得很,肯定能赚好多好多银子!”田恬道,“要不是你想赚银子,我还舍不得把十三给你呐!”   奚曦:“……”这十三好像是他的人吧?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恬儿竟如此看重一个除他之外的汉子呐!不管怎样,都是要把十三调得远远的!   “哪里会小看,恬儿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奚曦笑道,说着便召了十三过来,“田恬说你厨艺天赋极高,我现下把你调过去当主厨,希望你在这三年期限里好好琢磨菜式,多带几个得用的徒弟出来。”   “谢奚二少!谢奚家夫郎!”陆十三感动极了,主子没放弃他呐!听听看,就三年!这意思就是三年表现好的话,还是有机会回到主子身边哒!   奚曦自然不会说嫌他碍眼的话,而是勾着唇写了个调令给他:“你拿着这调令过去,找这家店的掌柜,他会安排你的。”   “是是!陆十三连连点头,“十三绝不会让主子、让二少失望哒!”   “嗯,你过去吧!”奚曦点头。   陆十三欢欢喜喜地拿着调令便立马动身离开。   奚曦又招来陆陆:“狗尾村你跑过两趟了,这次便还是由你辛苦跑一趟吧。”   “不辛苦。”陆陆道。   “他们若是舍不得地里的庄稼,等夏收完了再回去也是使得的,毕竟宁左村现下是什么粮都没有。”奚曦想了想又道,“这些都与他们讲清楚。”   “明白。”陆陆点头。   “我这儿是打算明日就启程,暗系一起跟过去。”奚曦与他说。   “明白。”陆陆知道,奚二少是让他办完事之后直接去宁左村了。   陆陆离开之后,奚曦便去解决营后造纸的事。现下天气很热,浸塘虽然不用那么长时间,但还没有走完流程,没有纸出来过。若是宁左村的人都离开,光靠这些军户,是造不出纸的。就算哪个聪敏些,也是要花费时日来琢磨,最初出来的纸也不会多好。   奚曦正琢磨这个事情,牛大力便自告奉勇留下来。   “咱想着,宁左村造纸坊也是要花时间建的,”牛大力道,“倒不如咱一个人留在这儿,待这儿能自己造纸了,再回宁左村。”建造纸坊谁都能帮着建,可这一群人里论谁对一整套流程比较熟悉,那就没谁比得上牛大力了。   “嗯。”奚曦道,“你放心,你家屋子我们都会搭把手替你起出来。”   “哈哈!”牛大力自然不担心这个,“咱家夫郎也是干活好手,咱也是能放心的!”   “是!”奚曦想起他那个壮硕的夫郎也是笑了,“放心吧,咱一路上都会照顾好你家夫郎的!”   晚上,大家齐坐在桌前吃晚饭,也是说说笑笑十分快乐。   “听说,你们打算离开了?”黄柏匆匆赶回来。他一直与军医窝在一处,吃饭时候也是没有回来,现下得了消息赶紧跑了回来。   “是啊!”大伙儿点头。   “黄大夫,你回去么?”奚曦问。   黄柏闻言倒是一犹豫,因为他回去了也没个落脚点了,医馆冲垮了,就只剩他一个。   “黄大夫,”宁二么么道,“你若是与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宁左村也是住得的。”   “嗯,里正人很好!”奚曦也是点头,“建屋子甚么的,大伙儿都会一起搭把手!”虽说里正现下不知在哪里,也不知是否知道丰宁县已整理好,但只要在,便肯定是会同意的。毕竟宁左村现下就剩不到一半的人了,而且这黄柏还会医术,里正肯定会留的。   黄柏闻言心里也是一稳。   “当然,你若是想留在营里,也是可以的。”奚曦道,“将军那儿我去替你说一声便是。”   “不,这儿军医也是足够,我便不留下了。”黄柏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与你们住宁左村吧。”   “行!”奚曦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今晚便收拾收拾。”   “也没甚要收拾的。”黄柏道,除了一个背篓,他什么都没有。   “是啊,”刘奔道,“等出了营,路上买些粮也就够了。现下天热,倒是不用被褥什么的。”   “也亏得奚家带着咱做红薯吃食赚了些银钱。”刘奔家的笑道。   “是啊!”宁二么么道,“咱回去时候反正坐船,多买些红薯回去,平日里吃一些,剩下做红薯吃食,在庄稼没长成之前,好歹能贴补一下生活。”   “可是,镇里什么都不剩了,咱拿去卖给谁”牛大力家的问道。   “欸?”宁二么么一下子被问住了。   “不知道甘棠镇淹了没有?”牛大力道。   “多少也遭了点灾。”奚曦道,“不过,咱可以攒着卖给尚船主,就跟以前卖粮一般。”   “是!”大家点头赞同。   吃完晚饭,他们还跟往常一般去了外头场地。   “做什么去?”奚曦诧异。   “自然是活动活动筋骨!”田恬拉着奚曦一起过去。   奚曦一看,八成是住后头的人都到了。   “奚当家,要不今日你来领大家跳一段?”牛大力问,记得之前在宁左村,有一阵一直是奚曦领着跳的。   “不了不了,”奚曦道,“我歇一歇。”   “嗯,大叔你歇一会儿,我也上去活动活动!”田恬也上去,他知道奚曦刚回来,一路奔波肯定疲乏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整个一群魔乱舞的场面。   奚曦:“……”   没跳几转,人越来越多,那些消食的兵士也渐渐加入。奚焕奕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过来,对奚曦道:“瞅瞅,瞅瞅,哪个军营里这般扭泼的?”   “你若是羡慕,别费甚口舌,直接过去跟着一起扭!”奚曦道。   “欸……”奚焕奕咬牙,这么聪敏作甚!   “每日扭那么几下,还能年轻些呐!”奚曦道。   “真的?”奚焕奕立马望着他。   “嗯,真的。”奚曦正经脸。   奚焕奕也不多说了,赶紧迈了过去,加入了他们。一段欢快的“小苹果”愣是被奚焕奕跳得杀气腾腾。   奚曦本是端着脸闷笑,最后实在受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与别个人的欢快不同,徐参将耷拉着脑袋过来,在奚曦身边绕来绕去。   “怎的了?”奚曦被绕得有些发颤。   “么么说你们要离开了?”徐参将差点哭了。   “嗯……”奚曦道,“怎的?”   “你们离开了,我们又得吃那怪味吃食了!”徐参将直接开哭。   奚曦:“……”他没有吃过,没法体会徐参将心里的生无可恋。他只能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怕是再吃上一年半载,咱的舌头再不能品出味道了!”徐参将很是凄苦道。   “这样,”奚曦道,“你们与将军说说,他肯定会体谅兄弟们的想法的。”   徐参将不明白,难道将军就吃不出那怪味道?   奚曦看着徐参将面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也不能将大哥的弱点说出来,便道:“将军也是习惯了那味道,并不觉得有什么。你与将军好好说一说,将军定能体谅。”   “唔……好!”徐参将的眼泪瞬间收住,两手一抹,便也欢快地跟着过去扭了。   奚曦:“……”这么收放自如,真是人才!   次日,宁左村村民告别了北大营,往码头走。大家脸上精神奕奕,都是走着过去,马车里装着一车的红苕与土豆,是营里军户一家家凑出来送给他们,让村民们十分感动!   暗系一帮子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走的,但不过明路,在暗处悄悄跟着。只一个陆玖穿着庄户人衣裳,打着奚当家朋友的身份跟在身边。   近码头时,奚曦还是买了一袋子精米和细面,留着给田恬吃。他们也是运气好,到码头没等一会儿,船就到了。惊讶的是,船上头站的正好就是住在狗尾村的陈大憨他们。   “奚当家,奚家夫郎,你们没事就太好了!”大家很是高兴,当初就很担心奚家夫郎被拐走。   “是啊,”奚曦点头,“劳大家伙儿担心了!”   大家纷纷摆手。令田恬惊喜的是,他们竟不忘将他落在狗尾村的大氅被褥什么的一起带来,被褥是不值几个钱,可大氅老贵了,那可是大叔的一片心意。   “你们没等收了粮再回来?”刘奔问陈大憨他们。   “狗尾村的乡亲说那些庄稼都留给他们,他们补偿我们一些红苕带走。”陈大憨道。   “那倒也是不错!”刘奔道。   “是啊,咱等不及回去起屋子了!”陈大憨道,身后的乡亲们也是这般说,能回家比什么都好!   自船拐去北宁河,便是顺风顺水,畅快得很!午时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宁左村。再次踏上家园,乡亲们俱是五味杂陈。四下里一片寂静,看来出去的村民们一个都没有回来,他们当属第一批。但大家也是没时间来感叹,因为他们要抓紧时间来起屋子。   “今日没屋子,咱住哪儿?”黄柏问他们,“现下露天是有蚊虫的,我背篓里倒是有一些驱蚊虫的草药。”   “住山洞呀!”大家理所应当地答道。   “水灾时候,我们便是躲在山上,住山洞里过来的。”奚曦与他说。   “哦。”黄柏点头。   “现下天气热,露天睡山下倒是也没甚关系,山洞里倒是会比较阴凉。”奚曦道。再有,他让暗系的人今日就住那山洞,明日在深处找个地儿建屋子出来。   “听奚当家的!”大伙儿道。   黄柏笑笑。   奚曦将二十来个村民分成两组,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去砍树,夫郎婆娘们带着小娃娃们去茅草。茅草割下来也是得晒上一晒,多余的扔进塘子里,也是能造纸的。现下没有麦秆,便拿着茅草来用也是可以的。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停下手里的活儿,捡了石头搭起简易的锅灶煮红苕。   造纸坊那儿有三个塘子,今日割的茅草还没浸满一个塘,另两个塘子倒是干净得很,汉子们与奚曦说了一声,三三两两地过去洗澡,有的拎上自家小娃娃。反正天热,塘子里的水都晒得温热温热的,也不怕小娃娃受凉。夫郎婆娘们只有等煮了水出来,掩在树丛灌木之后洗。   田恬望着那些个汉子去塘子洗澡羡慕得很,双儿不是跟汉子一模一样吗,为甚汉子可以泡塘子,双儿却跟个女人似的躲着洗!零件都是一样的!怕甚看啊!   “恬儿,”奚曦酸溜溜道,“在看什么?”   “哈?”田恬心里正在大骂,丝毫没看到奚曦的一看再看三看。   “恬儿不能看那些个汉子的身子。”奚曦道。   “谁要看他们啊!”田恬喷火,“还不如看看大叔呐!”   “唔……”奚曦的脸色立马好看了许多,“是,恬儿还不如多看看咱的身子!”   “想什么呐!我是那么龌龊的人嘛!”田恬终于回过味来,“我就羡慕他们能去玩水!”   “恬儿也能玩水的!”奚曦闻言立马端来一大盆水,“走!我给你端去那边灌木丛!”   田恬:“……”这也能叫做玩水?!有本事弄一塘子水来啊!就一盆子水而已,用甚摆阔的口气!   最终,田恬也只能按捺下火气,端着那么一盆水去灌木丛后憋屈地洗了洗。   到吃晚饭的时候,田恬终于想起来那些个藏在暗处的一拨人。他小声地问奚曦:“那些人吃什么?”   “总不会饿死!”奚曦道。   田恬想了想,山林里有山鸡野兔,倒是不会饿死。那些暗卫武功都不错,说不定打只野猪来吃都是可以的。可是,食材虽然多,他们没有锅,只能烤着吃,没法煮米粥甚么的。想起北大营里的舒坦生活,田恬总觉得亏待了那些个暗卫了。   奚曦看了田恬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放心吧,即使不喜欢吃山鸡甚么的,他们跑一趟相邻的镇也是很快的。”   “你看,跟着你这个主子,他们得住在山林里当野人,也蛮可怜的。”田恬道,“大叔,你可得善待他们。”   奚曦:“……”   如奚曦所料,那些暗卫从北大营出来,今日又没甚任务,他们便可劲地撒欢,跑了一个时辰去吃一碗牛肉面,又带回一只烧鸡来啃。   陆陆和陆玖虽是以猎户身份跟在奚曦身边,却也是得了一只带回来的烧鸡。他们不经意听到田恬说的那些话,心里十分感动,趁着人少的时候,将烧鸡递给田恬。   “甚?”田恬瞪大了眼睛,“你们真跑出去逍遥了!”   陆陆和陆玖:“……”   “我说了吧,”奚曦道,“没有北大营的管束,他们可是很快活的。”   “属下不敢!”两个暗卫连忙低下头。   “好了,拿着这烧鸡与你兄弟们一起吃,”奚曦道,“我们就不吃了,被村民看到,总是不好解释的。”   两人看了看烧鸡,只得揣着跑去山里吃,顺带将田恬的话又说与暗卫们听。众人听了,嘴上未说什么,心里却是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更是尊敬了。 第96章 重建   现下正值最热的时候,茅草晒上一日便已干透,村民们起新屋子热情高涨,便足足晒了两三日。镇上有好些拾掇起来的砖块,都是灾后倒塌的屋子残留下的。整理丰宁县的时候,府衙修了起来,其他街道里完好的屋子没有动,冲垮的屋子却是直接推到了清理在一边。村民们觉得这砖块不是官家的,扔在那处无人管,便用箩筐挑些回来起屋子。奚曦看着他们挑砖块要费太多时间,便用马车帮他们运砖块,好让他们腾出工夫建屋子。   起桩子,黄泥糊着砖块起了墙,架上大梁,之后在顶上铺上一层密实的茅草扎成的顶,简单一个屋子便起好了。有多余工夫的,便去山脚挖些石灰来涂一下墙,也好防防虫子。这时候都是大家相互搭把手干的,屋子便起得很快,十日里宁左村一下出来好几座青砖大屋。   奚家的屋子还是建在原来的地儿,只比原来稍微大了一些。刘奔家也还是在左手边,右边是陆陆起的屋子,稍稍小了一点,再过去便是陆玖的屋子。薛志良的屋子地基还留在那儿,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动。   住屋起出来之后,大家便准备动手建奚家的造纸坊。奚曦拦住了他们,道:“这造纸坊倒是不急,茅草泡在里头怎么地都要两个月,把田地整理出来之后再造也是来得及。”田地里现下长满了杂草,奚曦虽不是庄户人家,可知道村民们肯定手痒得很。若是趁着这时候种点什么,到冬日之前还能收上一茬粮食。   众人纷纷点头,便扛着锄头去垦田地。奚曦特地让陆玖架着马车出去跑了一趟,替村民们买来了当季可种的菜籽,另有红苕和土豆的晚秧子和菜,这总比块芽儿省时些。刘奔家虽然住在猎户带,却也是去垦田了。而奚曦和陆陆、陆玖却是打定了做猎户,没有垦田地,倒是田恬跟着刘奔家的一起垦了院子里的一块种些菜。   暗卫们在山里过得也不错,找了个平地起了一间屋子,做了大通铺便能住了。奚曦带着陆陆和陆玖常常去山里,与那些暗卫一起训练。山里地势复杂,暗卫们攀爬潜行,很是如鱼得水,倒是比在北大营里更锻炼人。他们时常吃的是奚曦从山下带过来的馍馍或饼子,奚家院子起出来之后,暗卫们有时也会趁着夜色潜进灶间,煮上一锅米饭带走。   村里还有一个人会去山里,那人便是黄柏。他现下在宁二么么隔壁起了一座房子,只院里种了一些菜,并没有垦田。平日里,他便背着背篓去山里采药,有时留在村里翻晒翻晒。奚曦倒是不怕这人入山,暗系本来就藏在深山里,就是采药都不会走这么深。就算黄柏走到那深处,奚曦也相信暗卫们有足够把握不被发现。至于那屋子,只要人不被看到,其他都是无所谓了,谁会为个不相干的物件来搜山甚么的。   一个月后,奚家的造纸坊也起了出来。奚曦看着这边一切步入正轨,便架上马车走水路去北大营看看。在这一个月多里,北大营造纸坊也出了纸,牛大力也拎了个得力的人选出来,正考虑着该回去了,就看到奚当家过来了。   奚曦到了北大营,自然先去见一见自家大哥,再去后头看看那造纸坊。   有牛大力看着,这儿出的第一批纸也很不错,虽没有竹子造的纸白亮,却也是比较不错的了。奚曦使人将纸搬上马车,顺便点了一下,有六百四十二刀。这儿做工的人多得多,比宁左村以往一个月造出的纸多,也是正常。奚曦心里拿之前看过的庄子铺子出产琢磨了一番,好似这造纸收入也不错!他现下正为这一个月几百两银子的营生高兴,却还不知道,陆十三所在的食铺子将迅速崛起,成为他手里最赚钱的营生。   因这儿的造纸坊里新管事也立了一个,就是牛大力选出来的那人,回去的时候,他便可以跟着奚曦一起回去了。奚曦想着,这以后过来发月俸钱和拿纸倒是可以让牛大力过来办。   回到宁左村,奚曦让人将纸搬到造纸坊库房,待下一个逢五的日子招一下尚船主。现下牛大力回来了,这些个事情都有人管了,奚曦回到家里一晃,换了身衣衫便跃去深山里。   谷梁钰回到京里,卓妃抱着他直哭,而他的父皇,却只给了不多不少的封赏。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他与卓妃聊了几句之后,便向皇帝辞行,打算去临渊书院。皇帝本想将他拘在京里的,找了几个理由都是被谷梁钰推了,因为他年纪尚小,虽赈灾有功却是没法做官,而皇帝也不想他做官。现下去临渊书院,倒也是合情合理。   奚曦却是担心谷梁钰身边的暗卫太少,六个暗卫在京都里是够用了,到外头去的话还是得再增派几个过去。他看了一圈面前的暗卫,挑了八个能力颇佳的,指派了过去。他看了看剩下的暗卫,心里琢磨着增添人手的计划。但,这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添的,至少是得查的全然没有问题才能买下。   田恬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充实,院子里种下的菜早已上了饭桌,让他满意不已。现下村里汉子们在造纸坊里上工,偶尔请个假照料一下田地,夫郎婆娘们上午在田地和菜园子里干活,下午便在家里做红苕吃食,各个都忙碌得很。田恬见他们都忙碌着,便时常带着小毛猴和几个娃娃玩。   这一个月里,倒是有村民陆陆续续地回来,但与当时离开的人相比,还是少了太多。听那些回来的人说,他们往别处走,一路上经过太多的疫病区,有些熬不过,死在路上也不是少数。有些到投奔地,发现遭灾了迁走了也是有的,那便只有继续走。村民们听了俱是唏嘘不已,若是当初没跟着奚当家,说不得也是没这么齐全的。感叹过后,日子还是要过的,起房子,耕田地,各个都开始忙碌起来。   有奚家的造纸坊和各家做的红苕吃食,之后回来的村民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他们的银钱在外头逃难的时候都耗光了,回来便是要靠着乡亲们帮助,同在一个村里,自然是要相互帮扶一下的,哪个没有遭难的时候。那些村民也都不怕苦,汉子们都是天不亮都早早起了,去田地里忙活一阵之后,回家啃上一个饼子便去造纸坊上工。这样虽然辛苦些,可田地也不会耽搁,还能赚上一份工钱,在冬日来临前好储存些粮食。   奚曦在码头系了布头,终于等来了尚船主。尚棣看着他们一个个精神头都不错,也是感叹,有些人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在哪里,都能将日子过好!   这次卖出的是纸和红苕吃食,奚曦让牛大力和刘奔帮着苏二称量,自己带着尚棣去自家院子。他特意留了野味,等着送给尚棣。   “幸好你们没事,”尚棣对奚曦道,“多少条命丧在这水灾里,我当时也是为你们捏了一把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奚曦笑着点头。   “水退之后,我的船经过这儿还下来看了一趟,那时候大约你们都已经离开。”尚棣道,想起那时看到的情形,心里还震撼得很!   “是,”奚曦点头,“水退之后,我们便赶紧离开了,一方面是存粮不多,不够村民们吃多少时日,还有便是怕这疫病。”   “是。”尚棣点头,“边缘地方并未遭多少灾,最后却是因为疫病死去的也不在少数。”   “是啊,”奚曦道,“当初我们一路逃难,好些个村子都不肯收留我们。不过,这都是人之常情。”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奚曦才拿出一只狍子,一头鹿,都是杀好了晒得透透的。尚棣觉得奚曦遭灾后虽然有卖红苕吃食,却是以帮扶乡亲们为主,便是不肯白拿这野味,一定要给钱。   “给船上兄弟加加餐,怎的还要收钱!”奚曦推了。   “你若是给两只山鸡野兔甚么的,我便就厚着脸皮不给钱也罢,”尚棣道,“这狍子多肥,还有,这一只鹿可是比野猪还贵!”   “也就是这山里好几月没人猎,多出了好些,我猎上一只倒是容易,”奚曦道,“下回便是要收你银钱啦!”   如此一说,尚棣倒是也没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接下来。   等东西都搬上船之后,尚棣让苏二搬了两袋子精米和细面给奚曦,道是知道奚家夫郎爱吃,特意留的。他知道现下丰宁县都没甚人烟,他们要买些粮食都得跑老远去。   “以后我出的纸只比这次多,不会少,可是能卖?”奚曦问了一句。   “自然,有多少拿多少。”尚棣道,反正他的货品是不光在若弥卖,周围几个国家都是卖的。不过,他记得方才经过造纸坊,倒是没瞧着扩大规模,塘子也还是三个,难道是人手多了?尚棣只那么一想,并未询问。   奚曦闻言便是点点头。   “这次纸张倒是比以前白亮了许多,虽不及嫩竹纸,倒也是不错了。”尚棣道,“这次按五百文来收。”   “谢尚船主帮忙!”奚曦感谢道。   尚棣与他们结算了银钱,便带着人离开宁左村。还是按照老规矩,纸与红苕吃食的钱都是统一算给奚曦,然后村民们从奚曦那儿拿银钱。这都是没有疑问的。   村民们得了卖红苕吃食的银钱之后,心里松下许多。回到宁左村,他们都没有粮食,除了有营里人送的,都是拿自己的积蓄买的吃食,而那些后回来的压根手里没有存粮。田地里的粮食没这么快出来,而且种下也是晚了,大家心里都微微有些发虚。拿了造纸坊的月俸,再有做红苕吃食得的银钱,他们今年这个冬日便是不愁了。   待宁左村里的造纸坊出纸的时候,已是秋日里了。奚曦得到了消息,邻国莫桑最近很不稳定。原本的皇帝薨逝,小皇帝上台根基不够稳,颇受太后一族牵制。看暗卫写的这消息,怕是政局不稳。   这个当口,原本在临渊书院的谷梁钰突然要游学,这消息到奚曦手里的时候,谷梁钰已早离开书院。奚曦感觉有些不妙,连忙又派出几个暗卫去寻谷梁钰。   本以为皇帝忌惮奚家,会暗中监视谷梁钰,却不料皇帝的心思已调转到另一件事上。莫桑眼看就要内乱,皇帝觉得,那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突发了一道嘉奖旨意到北大营和西大营,表彰奚将军与李将军镇守边疆有功,并赏下数万金银。于此同时,又私下带了一道口谕,命两营好好操练,时刻做好准备。如此,还能有甚不明白的!这便是要他们备战了。   皇帝这番思量也不是没有道理,奚焕奕和李素秋都时刻关注着边界邻国。那片土地原属燓厦,比若弥的土地肥沃了许多,后被寒苦之地而来的莫桑占领,他们也很是可惜。   可那时候,若弥朝上也不安稳,二皇子仗着母家舅舅是西大营谭桂芳谭将军,与大皇子、三皇子争得不可开交。奚焕奕知道,如果当时皇帝再静观龙虎斗,那一场宫变便是躲不去了。皇帝及时出手,将谭将军直接撸下,众位皇子又一一敲打一番,该罚的罚,该惩的惩,才免去一场灾难。自那以后,二皇子便低调了许多,所仰仗的母家都打压下去了,自然是不能再那般蹦跶了。   现下,又蹦跶起来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被打压得服服帖帖,朝堂一片和煦,皇帝倒是有兴致去争一争了。   现下,不光是皇帝和边疆将领关注莫桑,连奚曦都分外关注。而生活在边境处的百姓,本就得这类消息比较快一些,什么莫桑太后迎回了亲子,什么王爷进驻莫桑京都,直逼小皇帝,又有什么太后给小皇帝脸色看,什么太后与亲子好似不和睦之类,传的纷纷扬扬。一时之间,不光朝堂上、军营里气氛异常,就连边界民众里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觉醒来,就两军对垒了!   待几日后奚曦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谷梁钰扰乱视线般转了几处地方之后,悄悄潜进莫桑,而去的那处地方便是胥山山脚的李家村!奚曦顿时开始忧心,一方面是为了表弟情窦初开的对象底细都不知,另一方面是担心在这风头浪尖让皇帝知道他去莫桑,可就说不清了。索性,谷梁钰去了一日,便返回来了,入住了北大营里。据暗卫来报,是没有找到人。   奚曦心里顿时一松。当时在莫桑,他曾稍稍查探过那个“还俗和尚”,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打探出来。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人,要不是背景过人,要不就是复杂过人,不管哪种,他都不希望谷梁钰牵扯上。   思索了一番,奚曦决定去北大营一趟,顺带让大哥好好看着谷梁钰。 第97章 出征   奚曦到北大营,谷梁钰正安静地在奚焕奕的侧院里练字。朝曦染了一室金黄,谷梁钰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晕染得一侧边缘模模糊糊,恍若不似真人。   谷梁钰知道奚曦进来,却还是将字写完再搁下笔:“表哥。”   “在练字?”奚曦在一旁坐下。   “嗯。”谷梁钰写了一叠字后,冷静了许多。   “怎的想起来要游学?”奚曦望着他,“现下又四处晃荡算什么?”   “表哥,”谷梁钰却是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若莫桑真乱起来,若弥是打过去还是不打?”   “呃……”奚曦倒是一顿,“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苦了那些百姓。”   “若弥不打莫桑,罗那会放弃这个机会吗?”谷梁钰捏着那张字看着。   “当初罗那与莫桑一起攻打樊厦,却是什么都没捞到,定很不甘心,现下有这个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奚曦想了想道。   “那便得了。”谷梁钰垂眸点头,“再有,罗那若是得了莫桑,难保不会攻过来。”   “是。”奚曦点头。   “听说之前莫桑攻打樊厦,不战而直取樊厦京都,是靠着一种秘密武器震慑。”谷梁钰道,“据查探回来的消息来看,这武器只在莫桑帝皇手里,而这次帝皇薨逝太过突然,以致年幼的小皇帝并未有得到那武器。”   “我也听闻过那种武器,的确威力无比。”奚曦道,“若小皇帝能得此武器,还怕太后一党吗?”   “也是因那皇帝年幼,才没让接触吧。”谷梁钰道。   “研制那一批武器的工匠也不知藏在哪里。”奚曦道。   “据我所知,莫桑太后与护国公都派人出去查探,俱无所获。”谷梁钰道。   “只要罗蛮子没有那武器,就无所惧!”奚曦道。   “说什么呐?”奚焕奕走了进来。   “说攻打莫桑的事。”谷梁钰道。   “哦。”奚焕奕轻轻应了一下。   “这次过来,我看着营里操练都加强了。”奚曦道。   “那是自然。”奚焕奕道,“但咱平日里也没耽搁!”   “大哥,钰儿在你这儿,可得好好照顾,现下外头不太平,可不能随便乱走。”奚曦意有所指道。   “二表哥不必担心,我会向父皇请旨,跟着大表哥打仗。”谷梁钰自然明白奚赫奕言语中的意思。   “你?要上战场?”奚曦不可置信。他本以为谷梁钰会顾念那个恩人,劝阻攻打莫桑的,没想到不仅赞成,还要亲自去打。   谷梁钰微微点头。想了又想,他觉得还是光明正大跟随大军进莫桑比较妥当,一路行进,一路可以寻人。由他找得那一家,还能保他们安全,若是碰上罗那,那便不好了。   “唔……”奚焕奕稍一顿挫。   “会不会太小了?”奚曦道,“皇上……”   “父皇肯定会答应的。”谷梁钰道。   奚曦沉默,皇帝虽然忌惮身后有奚家的谷梁钰,可虎毒尚不食子。现下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打压过,四皇子沉迷工巧之事,五皇子只埋头做学问,六皇子又深受忌惮,到底是要将皇位传给谁?真是帝心难测!   “好了,钰儿这里有我,你便好好回去陪着你家小夫郎吧!”奚焕奕道,“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我才过来……”奚曦白了他一眼。   “探亲都没你勤快的!”奚焕奕道。   “我又没从正门走!哪里算探亲!”奚曦道,即使赶马车过来,也是直接走去后头接货,哪里需要走北大营正门。以前是巴着他过来,现下是赶着他走!   “咱可不像某人,拖家带口的。”奚焕奕道,“万一打起仗来,粮食肯定会紧张。你那儿荒无人烟的,买个东西都不便,还不得早早筹划筹划。”   “哦,大哥提点的是。”奚曦悟,难道形势已这般紧张了?不会吧,他得到的消息好似没那么紧张哇!   “还是说,想念咱北大营的饭食?那便一起用饭罢!”奚焕奕眼睑一抬。   “不不!”奚曦赶紧起身,“你们慢聊!不送!”   奚焕奕看着一眨眼便消失,也是失笑:“李瘸腿做饭真有那么难吃?”   “嗯。”谷梁钰诚实地点点头。   “现下李瘸腿又不做饭了,哈哈……”奚焕奕道,“下次田云淡那小子要过来,我只消说一句,今日李瘸腿做饭!保管那小子也逃得跟兔子一般!”   “人家说不得自带厨子。”谷梁钰道。   “唔……不好顽!”奚焕奕撇嘴。   “说吧,大表哥,”谷梁钰道,“支开二表哥究竟所谓何事?”   “这……”奚焕奕收了笑意,“其实,你也猜出来了。”   “父皇让我上战场?”谷梁钰抬眼。   “唔。”奚焕奕点头。皇帝传了口谕过来,让他好好管束东游西晃的谷梁钰,顺便带着去战场上磨练磨练。   “猜是猜到了,”谷梁钰冷笑,“却是没想到会这么着急,连我自请都省了!”   “钰儿,”奚焕奕道,“自古皇家多冷情。”   “是。”谷梁钰黯然。   “你还有我们。”奚焕奕道,“我们总会护着你的。”   谷梁钰一笑,感谢的话自然也无需多说。他略一停顿才道:“幸亏我在二表哥面前提了一句,若是让他知道父皇有此打算,说不得又要直彪京都搅上一把了。”   “赫奕虽护短,却遇事也是冷静的。”奚焕奕道。   “我一直这么想的,”谷梁钰道,“能不用二表哥便尽量不用,父皇,以及那些个朝臣也会将他淡忘。”   “只要他姓奚,这一切都是躲不过去的。”奚焕奕道,“你要去争那个位置,我是十分赞成的。”   谷梁钰看他。   “你那些兄弟,不管是哪个上台,我们奚家都不会好。”奚焕奕道,“就算你皇兄想放过,你父皇也是会迫不及待动手的。”   谷梁钰想了想便点点头。   “所以,我情愿争一把!”奚焕奕道,“你若没有这心思,我们奚家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但若你有这心思,我们奚家定会全力支持!”   “谢大表哥。”谷梁钰道。   奚焕奕一笑。   奚曦一出北大营,便懊恼现下没个马车,买粮不方便。若是镇上买粮,多买了还能送回来。现下卖粮要去别个县,那时决计不可能送货的。无法,他只能先回村,顺带也是与乡亲们稍稍提个影子话。   奚曦不仅家里需要粮食,造纸坊里也需要粮食,就连暗卫们吃的,也是需要准备好的。乡亲们除了准备自家吃的,也是要留好些红苕用来做吃食,自然也是要多备一些。第二日,宁左村壮丁都搭了船出去买粮。   也亏得他们提前买好了粮,仅半个月工夫,粮食全部大涨。因为,莫桑内乱,若弥准备进攻莫桑,就连那方罗那也是在边界集结了大军。   莫桑小皇帝被毒杀,太后一党立即兴风作浪。最先出动的是罗那,二十万大军压过边境,与莫桑驻军已经开战。若弥皇帝一收到消息,立马传旨北大营与西大营攻进莫桑。   北大营距离莫桑皇都比较近,可有胥山一条山脉阻隔,大军压进比较困难。而西大营离莫桑皇都远,却是比较容易攻入。由此,北大营五十万军队出动三十万,往西大营行进。   边界的百姓看着大军出动,知道肯定是要开站了,纷纷往内里躲。原本空荡荡的丰宁县,瞬间涌入了大批百姓。本来北大营这边的边界不作为战场,百姓们不必这么躲逃,可那胥山是呈三角锥形的山脉,两面在莫桑,一面在若弥,若是莫桑两面夹击,若弥定是吃亏。这也是北大营设在这里的原因。常年住在边界的百姓深知这一点,只消战争一打响,他们便习惯性地往内里跑。   丰宁县空地比较多,新上任的县令还未上任,百姓们除了县衙不占,其他都是挑着捡着占下位置。北大营的军队由北向西南行进,途经丰宁县。田恬特意跑过去准备看热闹,见识一下这古代军队的气势。   “听说莫桑的土地比咱这儿肥沃,一亩地能得二石粮食,若是种红苕就更多了!”   “那原本就不是莫桑的,而是燓厦的!”   “是,莫桑可是那贫瘠地,受不了苦寒才攻打侵占了燓厦!”   “莫桑人天生彪悍,不知道咱打不打得过!”   “必须打过!打赢了,咱也种种那肥沃的土地去!”   “若是打赢了,你还真准备迁过去?”   “呃……”   “土地肥沃那是不错,可也瞧瞧,三天两头地有人来争夺,可不消停了!”   “可不!就拿这两年来说,先与莫桑打了一仗,接着与罗那又打上一仗,最后被莫桑咬上来,直接攻下了。这不,又要开战了!”   “说的也对,咱还是安稳些度日就好。”   “可不,咱觉得这丰宁县也挺好,水也治好了,也不怕发大水了。”   “眼下这儿随便住呐!”   “是,趁着新县令没到,赶紧占个位置!” ……   田恬被挤在后头,蹦跶了几下,都是没够着看军队,却是听了一脑门八卦。想着自己身材娇小,便想从人缝中挤过去,却是被奚曦一把揪住。   “挤挤就能到前面了呐!”田恬不满道,“可想看看了!”   “坐我肩上,便能看到了。”奚曦才不愿意恬儿去那般挤。   田恬看了看奚曦的个头,再对比一下自己的,顿时瘪了嘴:“不要!咱又不是小孩子,坐人肩上多丢脸!”   “也行,那便在后头吧,有甚可看的。”奚曦无奈,不是前一阵还在军营里呆过么。   田恬知道他心里想的啥,赶紧偏过脸。切!战斗的野猪跟偷食的野猪能一样吗?不过,他很快就拉了拉奚曦:“大叔,有没有感觉到地在颤?”   “嗯。”奚曦点头。   “是大军过来了?”田恬觉得奚曦的表情过于平静,那便不是地震。   “还有两三里远。”奚曦道。   “嗬!”田恬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赶紧拍着奚曦让他蹲下,“咱瞧一眼呐!”   “这下倒是不怕丢脸了。”奚曦小声道。   “反正又不认识我!”田恬瞥了一下周围,“再说了,人家都看着前面呐!”   “嗯。”奚曦将田恬架到肩膀上。   “哇!那是六皇子吧!”   “小小年纪都带兵打仗了!”   “这次治水就是六皇子治的,可能干了!”   “六皇子好俊!”……   田恬晃头晃脑地看过去,正好看到谷梁钰穿着厚重的盔甲坐在马上。果真是人靠衣装!这狐狸精换张皮就成野豹子了!田恬暗自腹诽。   这时候,谷梁钰头一偏,于人海中目光精准地落到田恬脸上,与他对视了几忽。   “哇呀呀呀!”田恬很快反应过来,着急地往后一躲,忘记了自己还在奚曦肩头,张牙舞爪地扑腾了一番,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奚曦一手按住田恬的双腿,一手从后扶住他的腰,才不至于让田恬当众丢脸。   谷梁钰看着田云淡这幅狼狈样子,瞬间回过脸,只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小孩儿,乖一些,惹怒了这些个当兵的,一言不合就上刀呐!”   “是啊,这家大人可得看着点。”   田恬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谁小孩儿呐!他在奚曦肩头坐稳了,掰过他的头,俯身就是一嘴。看吧,这是他当家汉子呐!哪个不长眼的说是他家大人!   “嘿嘿嘿……这小孩儿真好玩!”   “是啊!这爷俩儿……唔……兄弟俩感情真好!”   田恬不可置信,掰起奚曦的脸好好看了一番,略微长了一点点胡子茬而已,一点都不显老哇!真是没眼光,大叔长得多帅啊!   “这是我当家的!”田恬吼了一嗓子!   “嘶……”   “这童养夫郎可真嫩!”   “是啊!小脸肉嘟嘟的,俺瞧着手背上还有四个窝窝呐!”……   田恬望天无语。长得嫩也是错?怪我咯!他捏了捏腰上的肉,好吧,好像长了些肉!   “后面是骑兵了呢!”奚曦望着那大军说了一句,围着两人看的百姓们赶紧回过头去,朝那大军张望。   “甚?俺瞧瞧!”   “嗬!那马儿真壮!”   “咱是不是得喊些口号?”   “喊甚!”   “嚯嚯嚯!多抢地!”   “……”   行进的若弥北大营兵士稍稍听那么一吼,瞬间黑了脸。怎有一股匪徒出山的味道呐!   田恬凉凉地看过去,看吧,不止宁左村人觉得这些个人像强盗! 第98章 开战   北大营军队到西大营时,西大营四十万军队已挺进莫桑境内,与驻军打了两回。莫桑军以彪悍著称,虽国有动乱,君主更迭,不影响他们死守国土的信念。   战鼓声隆隆,莫桑军银灰色阵列不断变换阵形。黑色若弥军出动骑兵,却是不敌常年在马上的莫桑军骑兵。锣声一道,若弥骑兵退出,盾甲兵在前,弓箭手在后,一步步逼近莫桑阵列。这下,莫桑骑兵却是收了势,中间的盾甲兵上前抵挡。   莫桑军虽吸收了曾经的樊厦兵士,可主导的却是之前跟随莫桑前帝皇其冽的将士,性子颇为蛮狠,却是灵活度不够。他们想以气势吓退若弥军,不想打持久战,因为现下国库亏空,根本筹不到粮草供他们打仗。   “扔了那些个虚招招!”莫桑驻军将军朗惊弦大刀一斩,不耐烦道,“拿出咱莫桑的真本事来给他们瞧瞧!”   “是!”兵士响声应道,举了大刀杀去,也不摆那些个阵形了。   “用力!”朗惊弦朝那击鼓的吼了一嗓子。   鼓声隆隆,响彻天际。   李素秋观了好久,才道:“莽汉习性就是这样!”   想当初,莫桑与樊厦在溱水关经过数战,莫桑只顾蛮打,不懂布阵,与当时樊厦名将白家父子如何能比,故而屡战屡败,却又不甘心,便是屡败屡战。后招纳了一懂得排兵布阵的谋士,才是稍有领悟,筹谋着与罗那合攻下了樊厦。然,帝皇善战,与那谋士学了几成,底下的将士却是不屑于这一套的,半成都未学得。   谷梁钰和奚焕奕很快到了前线,见到了李素秋。   “莫桑军有多少?”谷梁钰道。   “约二十万。”李素秋答。   谷梁钰一笑。西大营出四十万军攻打,那北大营便不必这般赶,好好在后头养精神便可。   当日休战,朗惊弦便气得哇哇直叫!   “将军,粮草只够两三日……”粮草官进来。   “户部干什么吃的!”朗惊弦气道。   “户部……也无法……”粮草官偷偷往后缩了缩。   “老子在前头卖命,粮草都供不上!那些个在干甚!”朗惊弦大吼,气得直接伸腿就踹了过去。   只听得咕噜翻滚声,后头的副将才抬起头,也不去瞧那个粮草官,对朗惊弦道:“为今之计只有向地方县令施压了,从百姓手里逼出粮食!”   朗惊弦虽莽,可也是会冷静下来想一想的。他一思,眼下这做法虽不合规矩,可权衡轻重,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便点了点头,让副将去办。   谷梁钰入夜便穿了夜行衣,到附近民居查看。奚焕奕知道他带了好几个暗卫,便随他去了。   直到半夜,谷梁钰才悄悄潜回,脸上略有落寞。   陆拾在谷梁钰回来之后没多久回的,他道:“莫桑军营主帐无法靠近,不过属下在营里看了一圈,发现粮草严重匮乏。”   谷梁钰思索了一下,点头。   陆拾看到主子拿笔练字,也不再说什么,隐到暗处。   次日,谷梁钰眼下略有青色,依旧一身黑色盔甲,站到两位将军身旁。   “莽汉们今日比较猛。”李素秋看了一阵道。   “狗急了尚且知道跳墙,何况……”奚焕奕自然是知道了莫桑驻军的困窘。   “莽汉习性,肯定会去抢粮。”谷梁钰道,“吩咐下去,明日行进不得扰民!”   “是!”后头人领命下去。   奚焕奕看了他一眼,看这形势,莫桑再缺粮也是能支撑一段时日的,钰儿怎放话明日就行进?他的目光落到谷梁钰眼下,又淡淡偏开。   “哈!那莽汉亲自上阵?”谷梁钰看到那壮硕的朗惊弦披甲冲上,也是一抬眉。   “这是看不下去了?”奚焕奕眉眼一抬,“难道粮草匮乏比我们想象得还严重?”   李素秋只淡淡盯着前方,不言不语。   谷梁钰亦没有搭话,握了大刀离开瞻台。   “一个莽汉怎劳皇子殿下尊驾?”奚焕奕道。   “手痒,杀那莽汉解一解!”谷梁钰没有回头,脚步也不曾停一下。   李素秋反应过来是六殿下要上阵,一回头瞻台上已没有了谷梁钰的身影。他皱眉:“你怎放心让六殿下上去?”   “我看着呢。”奚焕奕向后一伸手,后头立马递上他的弓箭。   “震天弓?”李素秋两眼都移不开。震天弓与撼地弓是奚家传家宝,威力无比,让多少将士为之疯狂。可单是那把弓,不是随便哪个就能举得起来的!没想到,奚家老将军还在,竟这么早就传到奚焕奕手里了。   “嗯。”奚焕奕轻声一应,拉弓搭箭,目光犀利地瞄向六皇子方位。   “那撼地弓呢?”李素秋的眼睛还未曾从那弓上移开。   “赫奕身上。”奚焕奕道,刚说完,便屏气发箭。百步之外,阻到谷梁钰跟前执刀骑兵正中眉心,被箭带飞出去,砸下另一莫桑骑兵。奚焕奕并没有停下,一支支箭迅速搭上,脚下微调了方位,箭矢齐发。   李素秋也是刀箭了得,见状也是微微侧目。再看那六皇子,身边一支支箭矢飞过,却好似并不在意,将后背全然交给了奚焕奕。这得是多少年才能有如此的默契!李素秋不禁心生羡慕。   奚焕奕微微让开弓箭,眯了眼往前看去,谷梁钰将大刀耍得虎虎生威。他一笑,拎着弓箭跃下瞻台,跨了马飞奔出去。他并没有抓住缰绳,而是夹住马肚,继续拉弓射箭。颠伏的马背并没有影响他发箭,只微微压低身形,却是箭无虚发。   有奚焕奕的箭矢开路,谷梁钰冲得毫无顾忌,直杀向朗惊弦。   奚焕奕收弓取刀仅一忽之内,一边对付身边砍过来的刀剑,一边留心关注谷梁钰。   谷梁钰直盯朗惊弦,一刀斩翻冲到面前的莫桑兵。   朗惊弦正杀得热血翻腾,突然感觉颈脖一凉,回首间便撞上那束冰凉的目光。手上不禁微微一顿,什么时候招惹了若弥人的?看那人装束,应是若弥将领。别说现下莫桑占了樊厦之后,与若弥未有过冲突,就是以前,莫桑与若弥并不沾边,从未有过战事。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人的?!   这朗惊弦的确是没有招惹谷梁钰,只是,挡了谷梁钰的道。打了好几日,都寸步不让,谷梁钰可不想等!况且今日还放下了明日行进的话!   谷梁钰终于杀到朗惊弦面前,刀刀斩向他致命部位。奚焕奕很快靠近谷梁钰,一刀带飞两人,替他杀出一圈位置。   饶是彪悍如朗惊弦,也是被这头突如其来的“小豹子”杀得连连败退,加上奚焕奕阻隔杀退了上来掩护的兵士,朗惊弦被打杀得很是狼狈!   仅半日之多,朗惊弦身上便被砍了数刀,若不是他的几位副将拼死攻进来拖他离开,怕是要倔强地死战到底了。随着主将离开,锣声撩响,莫桑兵士如潮水般后退。休战!   奚焕奕将大刀抛给谷梁钰,伸手取下背后的弓箭,飞速地射出一箭。箭风又疾又猛,几个副将将朗惊弦围得过密,一时之间躲闪不及,拉扯中朗惊弦被扎中右臂肩髃。   “奚将军箭术又见涨!”李素秋看着两人回来,赞道。   “还成!”奚焕奕不以为意。   “那一箭过去,朗惊弦怕是一条手臂保不住了。”李素秋笑道。   “今晚,最迟明早,莫桑驻军便能退步了。”奚焕奕说着,眼睛瞄了一眼谷梁钰。   “最好是这样!”谷梁钰不见笑意。   “六殿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真让末将刮目相看!”李素秋道。   谷梁钰只一笑,并没有与他们废话,直回了自己营帐。   当夜,莫桑驻军果然渐退。若是依着莫桑将领,宁愿战死也不愿退后一步的。可现下主将伤重,朝廷又拨不出粮草,一时间军内大乱,也是死守不成,只能先做退后打算。   而莫桑西南面,罗那也与莫桑开战几日。最初,罗那只试探般地小打小闹,见莫桑军并有没有扔出当初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武器”,便开始放开胆子来战。一批批驯化好的象群也随之入境,参与战斗。   那象群皮厚实得很,一般的刀箭砍上去都不会致命,反倒是兵士,被象鼻一抡能甩出去数丈远,象脚一踩更是直接与泥土混在一处。   面对这样的怪物,莫桑兵士不得不连连退步,眼看着再有几日就到扈地了,罗那军越打越兴奋,莫桑军却是焦躁不安。过扈地,莫桑两驻军差不多就汇合了,被两国攻打至此,也是处境尴尬。   谷梁钰捏着羊皮地图,听着副将口述敌况,微微抿了抿唇。   “我的看法是,暂停此处,”李素秋道,“罗那那群怪物也不容小觑,解决了罗那,再攻进莫桑京都也不迟。不然,前有莫桑,后有罗那,我若弥在其间深受夹击。”   “罗那出多少兵?”奚焕奕问。   “约二十万兵。”副将道,“可,还有那些个怪物,一个便能抵好几个兵士。”   西大营四十万军,北大营三十万军,折去刚损的几万人,合起来共有六十多万军。谷梁钰思索了一下,道:“李将军,我北大营拨十五万人给你,西大营军全员留下抵罗那军,我北大营剩余十五万人继续攻进,如此可行?”   “这……行吧。”李素秋心里也没甚么底,要知道莫桑军被那群怪物逼得连退数十郡。   “那怪物确实没有遇见过,不知如何抵挡。”奚焕奕知道李素秋是担忧这个,“然,那怪物是兽禽,但凡兽禽,没几个是不怕火的,李将军可以一试。”   “也对!”李素秋点头。   “你带兵绕过扈地,在澹泽郡驻守等待。先不忙上前打,且让莫桑驻军消磨掉罗那一部分兵力再看。”谷梁钰道,“我们会尽快返回助你!”   谷梁钰是不怕那怪物的,就算是怪物也总该是有弱点的,只是他留有私心,将莫桑军消灭个干净,以防累及无辜。要知道,他的恩人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寻得。打败那些剩余的莫桑军相信花不了多少时日,趁着这时候,在莫桑一户户寻过去,寻得了再立马返回去助李素秋。   “好!”李素秋点头。   第二日,北大营与西大营便分开行动。北大营面对的莫桑兵士本就是穷途末路,再有朗惊弦伤重不治身亡,以致军心涣散,几番迅猛攻击下,全部俘下。谷梁钰和奚焕奕这一扫就是大半个莫桑国,将进莫桑京都时,却立马调转兵力直驱澹泽郡,因为李素秋面对的罗那军十分棘手。   若弥北大营军队扫荡莫桑用了两月不到,西大营军队倒是没与若弥对峙多长时间,原因非是莫桑军突然猛起来能杀过象群,而是入秋突然降下一场雨,骤然变冷,罗那军兵士大部分都感染了病寒。   奚曦收到暗卫的消息,念与身旁的田恬听。田恬瞪大了眼睛:“原来蛮蛮一点都不蛮!”   也就是这样,李素秋看着北大营扫得差不多了,才堪堪发急报。   谷梁钰看到如此庞然大物也是吃了一惊:“李将军,莫桑驻军全军覆没了?”   “是。”李素秋心道他们都低估了那怪物的威力。   “扈地是莫桑除京都外最繁华的地方,我们绝不能退后!”谷梁钰道。   “可那怪物小火都不怕,燃上一道火墙才能吓吓它们。”李素秋道,“这样一来,刀箭不过,罗那攻不过来,我们也打不过去。”   “那便等。”谷梁钰道。   “哈?”李素秋不明白。   “罗那人怕冷,之前一场秋雨便是让他们大病一场,那接下来的冬日便更是受不了的。”奚焕奕却是明白了。   “那……”李素秋沉眉,“末将让兵士到附近多砍些干枯柴禾来!”本来在对峙的时候,已经砍了许多柴禾了,再这么砍下去,不知道附近的山会不会都秃了。   奚焕奕看着李素秋出去,也是微微皱眉:“这个象群不解决,这场战争便是一日不会结束。”   “那便耗着。”谷梁钰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正好趁着对峙的时候,他可以有时间将剩下的莫桑国土搜一遍。   “今晚你又要出去?”奚焕奕问。   谷梁钰顿了一下,点头:“嗯。”   “你找了大半个莫桑,也是够了。”奚焕奕道。   “他救我一命,我自当尽力保他。”谷梁钰道。想起找过这么多地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谷梁钰有些悲戚。与那人在一起的短短时日,成了他心头最温暖的一处。他甚至还记得那人结实而有力的肩膀,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他背下山。他无法想象,如果找遍整个莫桑,那人都找不到,他会怎样。   “剩下的区域大多被罗那掌控,你要小心。”奚焕奕道。   “嗯。”谷梁钰转身离开。 第99章 转机   罗那与若弥在澹泽郡一对峙,就是对峙了半年。罗那仗着有象群,自然是不肯退步的,天气降温,他们入乡随俗地穿上了棉袄,虽然穿着束手束脚很是别扭,却总比冻死好。可到底他们不太适应这样的气候,一入冬又是接连生病,连着换回了几批兵士。   若弥对这样的气候倒是没什么不适应,安营扎寨,正对着罗那营帐烤野猪煮羊汤。   “不知罗那这么起劲作甚,受不了冻还非得要争抢。”李素秋就着羊汤啃馍馍。   “之前与莫桑一起攻樊厦攻得那么起劲,临了什么都没得到,灰溜溜滚回老窝。”奚焕奕啃着羊腿棒子道,“换做是你,你脸上有光么?”   “若是有那神秘武器,倒是可以吓退那些个怪物。”李素秋心有凄凄然。任谁想着不远处有那一群庞然大物在,都是不能睡安稳的。万一那些个畜生发起狂来,可以将这儿的一切都踏为平地。   “即使有那武器,也只能作为震慑,不能滥用。”谷梁钰道。   奚焕奕点头:“虽然没有见过那武器的威力,可听人描述过鹰栖山一袭,火光冲天,天雷轰鸣,樊厦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鹰栖山都被炸开了。”   “唔……”李素秋也是想起,“若是用在这儿,怕是街镇俱毁了。”   “是。”谷梁钰道,“就拿我们身后的扈地来说,澹水是莫桑最重要的航路,每日来往的商船不知凡几。这么重要的地方毁去,我们即使打赢了这场仗,整个莫桑境内的各业都会深受影响,至少得用几年来缓。几年的时间太长,变数太多。”   “六皇子说的对。”李素秋点头,他想起了什么便又抬头道,“说起来,最近莫桑京都里倒是出现过这武器。好似是某人带着此武器,去宫里解救宁安王与宁安王妃。只因此事发生在宫里,所知甚少,而那些人救下人便直接离开,再寻已无踪影。”   “看来其冽是把武器交给信赖的人手里?”奚焕奕也知道这事情。   “那也不可能救宁安王。”谷梁钰道,“谁都知道,其冽可不待见其渊,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其渊送到樊厦当质子了。”   “那便是有其他人研制出了这武器。”奚焕奕道。   “研制出倒是没关系,”李素秋道,“只要不是同那罗那人是一伙的就成。”   “宁安王倒是无心朝政,不然也不会与太后一族离心。”奚焕奕道。   谷梁钰倒是一挑眉:“倒是异类。”   有罗那与若弥在莫桑常驻开战,莫桑现下却是一个说法也不敢有。倒是有几个大臣忧国忧民地提起过,可是国库没有粮没有银,靠什么打退那两国军队?他们现下才知道,先帝皇提出轻徭薄赋,国库也是跟着轻了,临时要办点什么也是帝皇拿着自个儿的私库在帖!现下的皇帝有什么?就算是有也拿不出养军队的银子!于是,莫桑京都很诡异地沉默了,各个都在战战兢兢地计算还能在这地盘窝多久。   几日之后,暗卫将一叠有关宁安王的资料放到案上。奚焕奕翻看了一番,倒是没说什么。谷梁钰随手拿起也是看了一下,翻到最后,却是捏着那张画像顿住了。   “表哥。”谷梁钰轻轻喊了一声。   “嗯?”奚焕奕在另一边看奚赫奕传过来的消息。   “这宁安王……和我的恩人,一模一样。”谷梁钰道。   “啊?”奚焕奕愣了一下,“没听说宁安王出过家!”   “出家?”谷梁钰瞟向他。   “咳咳……”奚焕奕的目光飘向别处,“那不是……赫奕那小子说的……”   “说什么?”谷梁钰道。   “说……”奚焕奕道,“你那恩人……是还俗的和尚。”   谷梁钰翻了个眼:“瞎说!我恩人才不是还俗和尚!”   “那为甚头发那般短?”奚焕奕道。   “可能是……”谷梁钰道,“头发短些比较方便。”   “这样……”奚焕奕琢磨了一下,道,“天下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恩人家里,主家老爷与恩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又不是兄弟。”谷梁钰道,“莫不是那主家老爷是宁安王?”   “这样罢,让赫奕去查一查。”奚焕奕道。   谷梁钰点头,传信于奚曦。他已找遍了莫桑,若主家老爷是宁安王的话,倒是说得通了。恩人定是一直在宁安王身边,他一直以为恩人只是寻常百姓,倒是没有从皇室里找。   还未接到谷梁钰来信的奚曦,倒是很巧合地在甘棠镇看到那“还俗和尚”。只不过,那人好似神色匆匆,买了些东西便离开了。   奚曦稍一思量,便悄声跟上。眼看着他进了一座宅院,再细细一看,就知道这宅院虽看着普通,却也有好些个暗卫蹲着,便没有打草惊蛇,掩身退离。   原本住在莫桑小山村里的百姓,现下却是到了若弥境内。若说是一般的百姓,因战乱而逃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不会这么光明正大找到宅子住,因为通关文牒不是那么好办的。再想那掩在宅院周围的暗卫,这便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百姓能有的。那便是说明,这人根本不是普通人,怪不得之前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人的资料。   想起自家表弟心系他恩人的安危,奔走在前线,奚曦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这么晃到家里,奚曦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与谷梁钰提那么一句,便接到了暗卫拿来的密信。看完之后,奚曦的整个脸都不好了。   斟酌了一下,奚曦还是将他恩人在若弥的消息传给了谷梁钰,顺带让暗卫去查探有关宁安王的下落,证实一下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不是宁安王。   于是,第二日天还没亮,谷梁钰就到了奚曦家里,炯炯地看着他与云淡搂抱在一起睡着。   奚曦将拉开田恬的手臂,轻轻地挪开压在他身上的腿,随后轻手轻脚地与谷梁钰一起出去。   “狐狸精!”田恬梦呓。   奚曦看了一眼谷梁钰:“……”   若不是急着去见恩人,谷梁钰肯定要将田云淡揍上一顿。   田恬丝毫不知道“狐狸精”就在面前,眼睛都没有睁开,翻了个身,又轻轻打起小鼾。   奚曦将谷梁钰拉出屋:“这么快赶来了?”   “嗯。”谷梁钰点头。他接到消息便连夜赶过来了,一刻都未停,现下腿脚都是虚浮的。   “休息一下再去也是没事的,人又不会跑。”奚曦去洗漱。   不说这个还好,谷梁钰想到李家村那空空的屋子就心里一阵发慌,立马拉着表哥前去。其实,他自己过去倒不会找不到,一家一户找过去,总能找到的。可他寻了千千万万家未果之后,心里不免有些发虚。有奚赫奕陪在身边,他心里也好受些。   奚曦无奈,空着肚子就领着表弟前去甘棠镇。   谷梁钰看着那宅院,唇角微微颤抖,他一步一步走近。   暗卫发现了这两人,判断了并无攻击性便没有出手阻止,只是禀报了不惊。不惊听着落的禀报,眉毛一抬,果断起身。   谷梁钰站在门前,举起的手好久都未落到那门板上。突然,里面的门打开了,林渊拎着□□正打算出门,冷不丁看着门外的人也是一惊。   “玉……玉儿?”林渊仔细辨认了一下。   谷梁钰一下子抱住林渊,将这几个月寻人不得的委屈都埋到了他的怀里:“你……你们没事就好。”   奚曦深吸一口气,表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糊了?再看看那“还俗和尚”,长得似乎比画像上更英气些,身材么,唔……好像还不错!如此一番相看,奚曦又是想着表弟找得那么辛苦,倒没上前去将谷梁钰拉扯开来。   林渊拍了拍谷梁钰,轻道:“我还好,就是……”   “嗯?”谷梁钰虽然最关心的就是林渊,可对宁先生夫妇也并不是不感激,听着林渊的口气,就知肯定是出了事。   “福尔……”林渊皱了皱眉,也没有再说下去。   “啧啧啧……”一男子从里头出来,饶有兴致地绕着他们转了两圈。   自长大后从不在人前哭过的谷梁钰面上还有泪痕,闻言更是将自己的脸往林渊怀里埋了埋。林渊便将他搂了搂,对不惊道:“不惊兄,今日好早。”   “唔……”不惊只是好奇,顺便看个戏。戏码没甚激烈之处,他便一个转身,回去接茬睡了。   谷梁钰偷偷将脸蹭了蹭,再仰起头:“福尔姐姐怎么了?”   “进去再说吧。”林渊望了望不远处的奚曦。   谷梁钰才想起来,赶紧放开手,站直了身体:“那是我表哥。”   “再下姓奚,还未感谢这位兄台搭救钰儿。”奚曦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林渊点点头,“进来坐。”   林渊自然不会将皇族内斗的事与谷梁钰说,只简单说福尔中毒了,现下在治疗。   谷梁钰结合之前听到的传闻,便道:“宁先生是宁安王。”   林渊看向谷梁钰,他们目前处境不太好,可不能节外生枝。   “我找遍莫桑,都没有寻得你们,”谷梁钰心里有些委屈,“唯独皇城里没有寻过。”   “你这孩子……”林渊心里一软。   “放心,我会让人去寻天下最好的大夫!”谷梁钰想了想道。   “好。”林渊一笑,伸手揉了揉谷梁钰的发顶。谷梁钰未束冠,只头发松松顺在下方,末了拿黑绸带挽上一道,倒是比以前女装时候好揉。   谷梁钰这几个月就怕林渊出事,加上连夜的赶路,疲乏得很。现下终于能放松了,这一放松,便眼里一黑,睡了过去。林渊一把捞住谷梁钰,心里一阵紧张。   “没事,”奚曦却是明白,“从莫桑连夜赶过来,八成是累坏了。”   “莫桑?”林渊一愣,就连坐马车都得好几日。   奚曦觉着表弟被男子这么抱着也不太好,便伸手要去接。   “那就让他睡一觉吧。”林渊将谷梁钰拦腰抱起,走进自己的屋子。   “这是……”奚曦看了一眼,便知是男子的屋子,“你的屋子?”   “是啊?”林渊轻声道,“眼下没多余屋子,以前便和我一起睡,现下睡我屋子也没甚么吧?”   “这是不是不妥?”奚曦道,“把钰儿交给我吧,我家便住在宁左村,很快的。”   林渊倒是也没坚持,却是低声嘀咕了一句:“洗澡也是看过了,男孩子没错啊,怎的还需回避?”   “洗澡?”奚曦深吸一口气,望着他。   “嗯。”林渊被他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总不能让女子给他洗吧。”   奚曦咬了咬牙,不好说什么,接过谷梁钰便走。   林渊总觉得有些古怪,想着他说回去很快,也是不放心,便跟过去看看。没想着,那人几下就跃得看不见了。林渊:“……”   陆陆一直跟在暗处,回身便看到呆立在那儿的林渊,想也知道是不会轻功的。他抿了抿唇,想着这人是自家主子的心上人,便将他一提,一起带走。   林渊猛地飞起自然是惊得很,等回神过来看到前头的玉儿家表哥,便知这人应是玉儿家的,才没有惊叫。   奚曦将谷梁钰放到床上,与田恬睡在一处,然后拉着林渊出来:“双儿,明白吗?”   “啊?”林渊不明白。   奚曦想了想,莫桑樊厦都没有双儿,不知道也是正常,便将双儿的事与林渊说了一通。   顿时,林渊如遭雷劈!   奚曦也是为自家表弟的清誉考虑,这番一提点,便安心地弄早饭了。他看了看在呆在那儿的林渊,问道:“早饭吃没?”   “吃……吃过了……”林渊稍稍回神。   “这么不可置信?”奚曦吃了两口馍馍,看着他这幅样子压了压眉。   “你说的双儿能怀孕生子,但我压根就没看到过。”林渊怀疑是不是这人搞的恶作剧。   “双儿能孕子,但很少很少,你没见过也是正常。就按我们这宁左村来说,整个村里现下就两个生子的双儿。”奚曦道,“再则,只有我们若弥国有。”   “哦,我说呢。”林渊道。   “啊!!!”里屋传来惊叫声。   奚曦听到是田恬的叫声,就赶紧奔过去。林渊想着里面躺着刚刚睡下的玉儿,也是赶紧跟上。   田恬指着谷梁钰哇哇直叫,谷梁钰虽才睡了一个时辰,被他这么一叫也是瞬间清醒。   “恬儿?”奚曦走过去,“那是钰儿,别害怕!”   林渊倒是什么都没说,看着眼下青灰的谷梁钰飞快地从床上下来,也是心疼。若是在他房间里睡,定能睡得透透的!他伸手正要去扶谷梁钰,突然想起他双儿的身份,又是一缩。谷梁钰看着林渊的手,微微有些茫然。   没想到田恬却不是因为惊吓,他一把抓住顿在那儿的谷梁钰,兴奋地道:“嘿小妖精!我睡着睡着,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对付那象群!”   “什么?”谷梁钰闻言倒是没计较那称谓。   “蜜蜂!”田恬得意道,“那大象怕蜜蜂!只消引来蜜蜂,那象群保准跑得远远哒!”   “那怪物怕蜂子?”谷梁钰琢磨着。   “试试呗,反正现下去山谷里寻一寻,也是能找到蜂子了。”奚曦道,“倒是恬儿,你怎的知道这个的?”   “咱是读书人!”田恬鼓起腮帮子得意道,然后小声暗乐,“哈哈!我才不会说是看了动物世界哒!”   林渊正站在谷梁钰身边,将田恬小声嘟囔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手上也是一顿。他探究地看了一眼偷乐的田恬,到底没上前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莫桑与罗那的战役都是在斯水流年里的,不看也是不影响这本书的剧情发展的。 第100章 退敌   谷梁钰握上正欲缩回去的林渊的手:“你们……最近都是住那儿吗?”   “应当……是吧。”林渊伸手抹了抹他脸上花一道黑一道的痕迹,上次捡到他,也是十分狼狈,这是虽说不狼狈,可累到晕倒也是只有这孩子了。   “我很快就回来的,”谷梁钰看着林渊,突然想起来现下若弥攻打的是莫桑,犹豫着道,“赶跑罗那人,我就回来。”   “哦。”林渊点头,明白他说的是这次的战争。他本就不是莫桑人,自然是归属感不强。不过想起李家村和雾柘镇,他还是开口说了一句:“百姓是无辜的。”   “嗯。”谷梁钰点头,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风似得走了。   壁花奚曦和田恬:“……”   林渊眨了一下眼睛,一个个都会飞!还有,那臭小子走了才想起来,上次不告而别他还没有跟他算账!他颠了颠背上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带过一旁的田恬,道:“我这是要11路回去吗?”他也是觉得这孩子是那种一眼就看到底的,很单纯,便说出这试探的话。   奚曦自然是不明白的。   田恬眼睛瞬间瞪大,正想呼喊出来的时候,却是被奚曦一拉:“恬儿,他身材还没我好呐!”说着,还展了展臂上的肌肉,眼睛还示威似的瞄过林渊。   “噗……”林渊忍不住笑喷,“这位兄台,我喜欢女子。”   “嗯?”奚曦瞬间放心,可很快又不好了,自家表弟看着就是喜欢上这人了,看这人的意思是没看上钰儿?   “大叔,放着,我来!”田恬拍了拍奚曦,一副我能搞定的模样。   林渊听到那词语也是抬眸,玩味地看了看两人。   奚曦踌躇着没动,虽说这人喜欢女子,可恬儿是双儿,长得那么好,怎能放心。   “放心啦!”田恬用脚踢了踢奚曦,“弟夫过来,怎么地也该一起用饭!不然,小妖精……”他看到林渊瞬间用目光刮了他一道,便立马拍了拍嘴,“呃……表弟,嗯,表弟,肯定要怪你这个做哥的没有招待好!”   “唔……好。”奚曦点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看了看田恬。   “安啦大叔!恬儿最爱你惹!呣哇!”田恬朝他飞了个吻。   奚曦瞬间红了脸,这才放心地出去准备午饭。   “哼哼!”林渊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弟夫是个什么鬼!”   “这些个都不是重点啦!”田恬好不容易看到老乡,开心地一摆手,然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些个人都太妖孽,顺风耳千里眼的干活!”   “唔!”林渊点头,“还自带风火轮!”   “嗯嗯!”田恬感触颇深,“我第一次感受那速度,简直像是坐在动车车头上好么!”   “嗯。”林渊想了想方才的经历,无奈点头,嘴都不敢张开好吗!   “诶,老乡,”田恬捅了捅林渊,瞅了瞅他头发,“你不会是身穿吧?”   林渊点头:“爬山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就爬到这儿了。”   “那也是比我好!”田恬伸出爪子,按了按手背上的窝窝,“我是一脚踩空,原身都没了!搭上这么个肉球球,简直不忍直视!”   “你直视过吗?”林渊抬眉。   田恬:“……”想了半天才明白!   “哎,小孩儿,”林渊看着他一脸懵呆,又努力思索,再恍然大悟,觉得甚是有意思,“你几岁啦?”   “我十五啦!”田恬鼓起包子脸不满道。   “过来时候呢?”林渊问。   “十四。”田恬道,“刚上初一,月考完出来放风,然后就……彻底放风了……”宽面条泪君“唰”飘过。   “所以在玩养成?”林渊诡异地看着田恬,一个个都那么小!   “瞎说!”田恬吸了吸鼻子,“我们家大叔才十六岁!”   大叔十六岁!林渊默默地算了算自己的年龄:“那你是不是得叫我大爷了!”   “才不会!”田恬撇了他一眼,“你看着与大叔一样的年轻!”况且,这不是弟夫么!   “真谢谢你!”林渊道。   “所以,你别担心小妖精会嫌弃你老!”田恬不顾林渊的白眼,继续道,“那小妖精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听大叔说,这次带兵出去,他一边打仗,一边一个个村亲自寻你的,当真是花了心思的!”   林渊立马压眉:“媒婆!我谢谢你了!”难怪会那么昏睡过去!总算是明白了!   “不喜欢吗?”田恬皱眉道,“长得很漂亮了!”   林渊:“……”方才听那人的意思,双儿也跟女子一样,有清誉这一说吧!怎的在这人脑子里没这玩意?   田恬觉得那狐狸精与面前这人还是蛮相配的,便继续道:“其实,那小妖精也蛮可怜的,小小年纪出来赈灾,被兄弟暗算,还好有你救他。”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林渊道,“那些个人都是他杀的,我就是看他最后体力不支了,万一被野兽吃了也是可怜,就把他背下了山。”   “唔……若是你没背走他,说不定就被后一批杀手咔嚓了。”田恬道,“反正,你还是恩人!”   “哦,真不容易。”林渊想起之后一批批来搜查的人,也是觉得这孩子挺可怜。   “本来呢,我是不会替他说好话哒!”田恬道。   “嗯?”林渊看他。   “看嘛!”田恬气愤道,“长得太漂亮了!我压根就没看见过哪个有长得比他好看的!”   “哦。”林渊点头,那便是嫉妒了!很难想象,男孩子为什么要比美?他道:“你也是双儿吧。”很肯定的语气!   “窝靠!不要提醒我这一点好吗!”田恬握起了小拳头,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哦。”林渊闷笑,这人也没有接受这个身份。   “我是觉得这人挺讲义气的,才替他说两句好话。”田恬道,“我们这儿去年遭水灾知道吧?”   “听说了,”林渊点头,“我们也是后来在这儿落脚的,没有遇上。”   “嗯,也就今年春日时候的事,我们这儿整个县都淹掉了,活下来的人不多,当时上报朝廷都说的是无一生还。”田恬道,“钰儿知道是我们这儿受灾,立马请旨当赈灾钦差到这儿,就为了寻我们。我们逃难的时候可苦了,一路过去,都是死尸,水都不敢喝一口。后来出了县,人家都不愿收留我们,就怕我们身上有疫病。钰儿倒是不顾那些,过来寻我们了。”   “嗯。”林渊知道这小孩儿心性还是不错的。   “所以,这妖精你就收了吧,嗯嗯?”田恬望着他。   林渊汗:“我觉得我挺直的。”   田恬:“……”白费口舌?!   谷梁钰自然是不知道这些,飞奔到莫桑澹泽郡,两眼还是晶亮得很。他顾不得休息,将那法子说与李素秋和奚焕奕听。   “这法子是从那儿看来的?”李素秋道。   谷梁钰看了看奚焕奕,道:“杂记吧。”   “不管有没有用,试试倒是不难。”奚焕奕道。   谷梁钰立马出去找了暗卫去山里寻蜜蜂,顺带取了些蜂蜜回来。普通的兵士自然是不能靠近那象群的,奚焕奕想了想,拿出震天弓。谷梁钰很快明白了,将蜂蜜涂在箭羽上,由奚焕奕射向罗那营帐。   在两军交界处,暗卫们将蜜蜂从布袋子里放出。蜜蜂嗅着空气的清甜,嗡嗡地飞过去。很快,象群开始焦躁,在罗那营里扑腾乱闯,奔逃出罗那营。   “那怪物果然见蜂子害怕!”奚焕奕看着越来越远的象群,大笑起来。   “田云淡想出来的法子。”谷梁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奚焕奕道。   “哦?”奚焕奕听到那名字,脸上很古怪。   “大表哥,趁现在把罗那蛮子打过去!”谷梁钰也没多扯,根本不想浪费时间。   这时候,李素秋走过来,与奚焕奕商量道:“奚将军,后头的兵士见象群走了,请命打过去!”   奚焕奕看着罗那营地乱成一团,点头下了命令。   谷梁钰也不多待,拿了大刀便走。   “你歇一歇吧,”奚焕奕扯住他,“真不怕打着打着就睡在马背上?”   谷梁钰皱眉。   “不说别的,脸上总要洗一洗吧,”奚焕奕劝着,“那一道一道还是昨儿个的尘土吧?”   谷梁钰一愣,伸手往脸上摸去。   “去洗一洗睡个觉,”奚焕奕道,“保证你醒来,那些个罗那军被打回去了。”   “嗯,也好。”谷梁钰顿时有些脸红,原来林渊摸他的脸是因为脸上尘土太多。   待谷梁钰一觉醒来的时候,方圆百里的营帐都撤走了,一时之前有些懵。   “主子,”穿着兵士衣衫的暗卫上前道,“奚将军命我们不能惊动主子休息。”   “他们都离开了?”谷梁钰刚走出营帐,暗卫们便飞快地拆营帐。   “是,”暗卫答道,“前方战况甚好,罗那一路败退,咱后勤兵役便得了将军的指示,拆了营帐跟着跑。”   “那好,”谷梁钰一回头,他自个儿的帐营也没有了,叠吧叠吧抱在暗卫手里,里头的东西也是收拾一空,暗卫到奚赫奕手里之后,是越来越能干了,他道,“呃……那我们也走吧。”   最初的效果是很好,象群乱窜,罗那兵节节败退。快到泊古的时候,罗那换回一批大象,驻扎了营帐,不再后退。   “这是找到克制的办法了?”李素秋遥望着那头。   “可惜,就差一点点就能把他们打出去了。”谷梁钰有些失望。   奚焕奕压低了眉,看着远方,并没有说话。   自那日相别后,林渊都会关注罗那与若弥的战事。眼看着罗那就要被打出莫桑国境的时候,象群疯狂了,踏死无数若弥兵士,连带着附近的方圆百里的宅屋都被抡翻。宅屋里大多是没有人的,百姓们在兵士逼近之前都纷纷逃难了,倒是幸免于难。林渊在看到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怒了!   两日后,谷梁钰被兵士抬着撤退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原本不该在这战场上的人,不由呆了:“你……你怎么来了……”   林渊查看了一下谷梁钰腿上的伤势,深吸一口气道:“给你找场子!”简直看不下去,又整成这幅狼狈样!   找场子是什么意思?谷梁钰有些茫然。   “这位……”奚焕奕上前,话没有说完,那人便逆着人流,带着一车人马走了。   “奚将军,”陆柒道,“那是主子的恩人,所以属下都没有拦截。”   奚焕奕立马提了大刀回头追赶:“钰儿的恩人不知道那边有象群嘛!”   林渊这次带来的人是不惊给的,替他拉着一车东西。他看着若弥兵士已撤离,便站定了脚步。而前方一里之外便是那慢吞吞前来的象群,最先头的象上坐着一个长须老者,正吹着笛子般的物件。因之前使用过蜜蜂驱象法,所以上头还有许多蜜蜂在飞舞,可下面的象群却是一点都没受影响,同样的步调,慢吞吞地向这方走来。   林渊看了看四周,倒正好是空旷之处,便让暗卫将炸弹点燃了扔出去。他并非是要炸死那些大象,只是震慑住那些象群向前而已。炸弹在空中炸开,那亮光耀得人睁不开眼,天雷般的声响震得大地跟着颤抖。   象座上的老者顿时惊得摔了下去,没有了老者的笛声,大象们呆呆地站立在那儿,恍恍惚惚地一动也不动。   林渊见状让暗卫再扔几个试试。   又轰了两个之后,大象们终于有了反应,开始撒腿往后跑。罗那兵士本就在听到那声响时,就纷纷往罗那国跑了。远远地看到大象冲来,这次已十分有经验地往两边散开,然后十分默契地随在大象之后往罗那国境逃窜。开玩笑!等着尝尝象腿的滋味?或者等着看那天雷般的东西炸到面前吗?   奚焕奕赶来的时候,就看着那“恩人”无比霸气地指挥着人投那“天雷”武器。前方黄烟与黑烟翻腾,若巨龙纠缠。而那人却是将背挺得直直,丝毫没有动摇。   眼看着烟散了,象群与罗那军早已不见踪影,林渊这才动了。他掏出堵耳朵的物件,回身与暗卫们道:“人走远了,收工啦收工啦!”   那些个暗卫也纷纷掏出耳朵里的物件,开始拉布遮上车子。   “你……”林渊看着不远处的奚焕奕,迟疑道,“有什么事?”   “聋了……”奚焕奕十分悲伤地发现,自己好像听不太清了。   “缓一会儿就好了。”林渊摆手,“哦,那些个……”他指了指炸弹袭击的地方,“你找人收拾收拾吧。”炸弹没有炸到人和大象,要收拾的也仅是炸弹的残骸。   奚焕奕虽然听不见,可还是能读懂唇语的,粗声大喊:“放心吧!”   林渊让开几步,聋子说话真卖力! 第101章 别扭   刚打下来的疆域自然是要派人把守的,奚焕奕将战况和六皇子受伤的事发了急报去若弥皇都,并请皇帝下旨驻守人选,而他要继续向莫桑皇都行进,李素秋便带着西大营兵士留下来等待消息。   介于这片地方是与难缠的罗那交界,以防罗那又返攻回来,谷梁钰向林渊要了几个“天雷”,留给李素秋傍身。   谷梁钰受了伤,便不再跟随北大营行进,也没有留在西大营,而是与林渊一起回去养伤。他挺想跟着林渊一起回去的,可半道就被奚曦截了下来。谷梁钰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林渊,眼里的意思很是明显。   “玉儿在兄长家好好养伤,”林渊偏开眼,看了看奚曦,笑道,“我有空便过来看你。”   “真的?”谷梁钰暗下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自然,”林渊点头,“宁左村后的大山倒是有意思,我来爬过两回。”   谷梁钰这才跟着奚曦回去。林渊倒是没失言,常常带着□□搭船过来。午前到山上走一遭,猎上三两只山鸡或野兔,午饭到奚曦家吃。   村里的造纸坊就在下船到奚家院子的必经之路,林渊本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牛大力过来找奚曦说造纸坊的事情之后,才得知那作坊是奚家夫郎办的,他才饶有兴致地去看了一圈。   “哎,”林渊悄悄问田恬,“这是你想的,还是……”他看了看外头的奚曦。   “当然是我。”田恬道,“那时候宁左村人都穷,咱就想着有没有辙帮大家,于是……”他一耸肩。   “这造纸赚钱么?”林渊道。   “还成吧,一个月一百多两银子。”田恬只记得最初的卖纸银子,之后再没管过,也就不清楚。不过,奚家夫夫都是对银钱不甚走脑的,因为北大营也有造纸坊,所以纸张卖出去的银子都是花用在暗卫培养上的,压根忘了宁左村的出产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了。也是因为现下手里有钱用,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若干年后,两人突然觉得手里没钱了,才会想起来倒贴给谷梁钰多少钱。   “人家前辈过来,卖豆腐,卖麻辣烫,卖烧烤甚么的,混的风生水起,你怎的做这造纸活儿?”林渊倒是好奇。就是他自己,好歹赚钱也是哗哗的。   “我不会呀!”田恬理直气壮,“这造纸还是我以前小学做造纸实验的时候,好奇地带了那么一眼!”   “也对,”林渊点头,“还是个孩子。”   “哈!”田恬不服气,“我用造纸赚钱才是真绝色好吗!做这个不要太安全,不会被当成妖怪!”   “唔。”林渊点头。   “喂,你靠甚么赚钱?”田恬道,“难不成专门卖炸弹”   林渊白了他一眼,亏他想的出的:“我刚过来时比较苦,差点饿死。后来,”他顿了一下,“靠打猎,办音乐会赚钱。”本来的执念,再想起时已淡了许多。   田恬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说什么呢?”谷梁钰从里面撑着拐走出来,眼睛看了看田恬。   “有什么事喊一声得了,怎的下床了?”林渊走过去扶他,“不睡了?”   田恬看到谷梁钰的眼神便缩了缩,他也没干什么呀!他脖子一缩,立马道:“我去隔壁和小毛猴玩!”说完,人影都不见。   “你与田云淡怎这般亲近?”谷梁钰捏了捏林渊的袖子。   “亲近?”林渊总不能说是因为老乡的关系吧,便道,“没有,那小孩儿挺好顽,就说了几句。”   “小孩儿?”谷梁钰一顿,他想起林渊时常将他叫做“我家小孩儿”,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是不是也拿我当小孩儿?”   “不是小孩儿?”林渊无奈地笑了,“只能跟我玩,不许跟他玩,这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谷梁钰立马就红了红脸:“才不是!”   “好了,脚伤还没好,不能这么站着,”林渊看他又那么清清淡淡地看过来,便微微偏开脸,“这么任性,可不就是小孩儿?”说着,将谷梁钰抱起,走进里屋。   “欸!”奚曦刚好进来,便看着林渊抱着谷梁钰进屋,便有些尴尬。这种既想让人离他表弟远些,又想人与他表弟在一起的矛盾,是要怎样?也没多纠结,他捏着几张纸走了进去。   “大表哥传来的?”谷梁钰看到奚曦走进来,便问。   奚曦见林渊将谷梁钰放到床上,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便心里又放心又闷闷的。他点点头,将纸递给谷梁钰。林渊最初遇上这事是识趣地想要出去,可谷梁钰却是让他留下的。这次赶跑罗那兵士林渊的功劳最大,奚曦也是接纳了这人,便没有说什么。   “罗那跑去占原来的莫桑国土?”谷梁钰冷笑。   “也不知那些个蛮蛮是怎么想的。”奚曦道,“罗那与原莫桑是相反的气候,一个极热,一个极寒,怎的会有此打算。”原本溱水关一线为莫桑与樊厦的分界,自莫桑攻占樊厦之后,那溱水关一线成了北莫桑和南莫桑分界了。北莫桑,既原本的莫桑,可是土地贫瘠,人烟荒芜的地方。   “用林渊的话说,是找场子。”谷梁钰看了林渊一眼,笑道。   “林渊,”奚曦看过去,“你可有甚么想法?”   “没有。”林渊道,见奚曦还是看着自己,便道,“我本不是莫桑人。”   “我一直未有问过,”奚曦道,“你,究竟是哪国人?”   “表哥……”谷梁钰喊道。   奚曦还是看着林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若是平常之交,他断不会问这一句,只是因为表弟的关系,他才问的。   林渊可以理解,可他没法将自己的来源说清楚。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如何能与他们说得清楚。   “表哥,你不该问的。”谷梁钰道。   “没什么,”林渊一笑,怀疑也是人之常情,“我本就不属于任何一国,从胥山上下来差点饿死,多亏……有人搭救。名碟也是后来办的,正巧在莫桑境内。”   奚曦点头,林渊这人虽背景不明,可人却是个坦荡的,他不会怀疑。他道:“我也就是顺便代钰儿他母妃问一句。”   谷梁钰顿觉尴尬。   林渊是一脸懵逼。不是在说打仗的事吗?关家长什么事?!   “若是姑母知道,钰儿在我这儿许出去,连对方何方人士都不知,我也不好交待。”奚曦道。   “对着个孩子说这话题,你脸都不会红?”林渊诧异。   “晒黑了,看不出。”奚曦木着脸道。   谷梁钰小声嘀咕了一句。   “甚么?”林渊问。   “我不是小孩儿!”谷梁钰看着林渊大声道。   “唔,”奚曦道,“我们钰儿马上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   林渊又是懵了。他养了一阵的小孩儿要嫁人了?男孩子要嫁人了!好吧,双儿可以嫁人,可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当然,双儿也可以娶妻,”奚曦道,“你可愿意嫁过来。”   “喂!”林渊觉得耳朵有些热。   谷梁钰知道还不到火候,赶紧捏着纸扫了一眼:“莫桑京都未废一兵一卒就拿下了?”   “是。”奚曦道,“大约是以为大哥手里有那神秘武器,看着军队前来,就早早开了城门。”   “莫桑新皇搬出皇城,还是住在原来的府邸?”谷梁钰顿了一下。   “是,大哥在莫桑皇都等皇上的旨意。”奚曦点头。   “宁先生可有说过什么?”谷梁钰问林渊。这莫桑新皇是宁安王的兄弟,若是要开口留下,在皇上插手之前倒是可以操作。   “没有。”林渊带着炸药出去救谷梁钰,他们自然是都知道的。而对那个莫桑新皇,若是要救,当初离开莫桑的时候,不惊就能将他带走了。不过,他想着还是会回去问不惊一下。   他们又说了一阵西大营在泊古驻营的事儿之后,林渊便离开了。今儿个猎了三只山鸡,在奚曦家煮了一只,剩下两只便拎着回去。   午后的这趟船人比较少,坐了一个背着箩筐的大伯,还有一个挽着篮子的大娘。也许他们的年纪才三四十岁,可他们的头发却已花白,脸上也已有了深深皱纹。看着微波起伏的水面,林渊不禁有些惆怅。   之后几日,林渊并没有去宁左村。谷梁钰巴巴地等了一日又一日,田恬也问了两次。奚曦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之前林渊明确说了他喜欢女子,现下如此,对表弟也好。   可谷梁钰却不会这么干等,他第一次喜欢的人,怎能就这么错过。林渊这样的态度就是在躲他了,谷梁钰便派了暗卫去看看林渊在做什么,得知林渊居然近日要在甘棠镇一处庄子里曲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了看自己的伤腿,便一咬牙,决定去瞧瞧。   奚曦听到谷梁钰带着暗卫出去,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多派了几个暗卫跟过去。   谷梁钰由陆陆搀扶着,站到那庄子前,看到门口如此多人,倒是稍稍诧异。   “早就想见识一下忘机先生的曲!”   “可不,终于来若弥国了!”   “听说忘机先生奏曲方式非同一般,与我们平日听到的可是不太一样的。”   “平日听的这位不会是拿那些个清倌与先生比吧!”   “就是!那些凡俗之人哪里能与先生比!”……   谷梁钰一抬眼,看了看身旁做小厮打扮的陆陆:“可是有什么遗漏的?”   “唔……”陆陆一顿,“少爷,林爷的号就是忘机先生。”   谷梁钰一挑眉,一瘸一瘸地进去。   谷梁钰的座位在一旁的花亭里,与那些乐台下摆的位置不同,算是雅座。曲会尚未开始,侍女端来了糕点与小食,以供客人消遣。谷梁钰看着像是以前宁夫人做过的小点心,不由微微一笑,捏了一个来吃。   乐师与鼓师就位之后,听客们便安静下来,丝毫没有门口那时候八卦的样子。谷梁钰扫了一圈,便向乐台上看去,三人皆是白衣华袍,佩戴着白玉面具,不过,他很快就认出了哪个是林渊。   与平日的林渊有所不同,台上敲琴的林渊多了几分温雅,少了几分漫不经心。随着棒槌击打得越来越密,那几分温雅随之消失,增了几分肆意与不羁。谷梁钰直盯着那个人不动,嘴角却是上扬着。   待一曲毕,全场哗然!乐台下的女宾们拿着荷包鲜花纷纷投过去,就连男宾都疯狂了,玉佩扇子什么的都抛了过去。谷梁钰一下子黑了脸!他恨不得将那些人的嘴巴都堵上,怎能公然说爱!他都没说出口呢!好在乐师退场很快,才免去一场灾难!   谷梁钰走在最后,一瘸一拐地,嘴紧紧抿着,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想着什么,脚下被一绊,差点摔了下去。突然,胳膊一紧便被人拉到一旁。暗卫没有动,是认出这人便是主子的恩人,特意给主子创造了一个机会,看吧,正好!   林渊也很是无奈。没办法,这一瘸一拐的形象太突兀,他一下子就认出是他家小孩儿。若谷梁钰并没有摔下,他肯定就默然不出声,让他们离开了。他看了看旁边那十分眼熟的“小厮”,心里有些懊悔。   谷梁钰看着林渊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郁郁全化成了委屈,可他面上一直淡淡的,现不出什么。   “脚还没好,怎又乱跑?”林渊拿谷梁钰没办法,只得扶着他去花厅小坐。   谷梁钰还是不语,唇抿得很紧。到椅子边,林渊正想放手,却是被谷梁钰抓住了手。林渊看着他,挣了一下没挣出。   “我表哥的话,”谷梁钰终于开口了,“你别放在心上。”   林渊失笑:“你是双儿,这是事实。我再不能随意……”随着搂着他,随意牵着他在街上走,随意睡在一床……   谷梁钰的秀眉一压:“我不管!”   林渊看着他压眉,也是淡淡一笑,他家小孩儿就连生气都是那么好看。他道:“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   谷梁钰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我二十六了,比你大出许多许多。”林渊道。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年龄,在这儿却是当爹的年纪了。而面前这人,不仅是男孩子,而且是只有他一半岁数的男孩子。他怎么能喜欢一个这么小岁数的小男孩?   “我很快就会长大的。”谷梁钰知道林渊是觉得他太小。   “是啊,你会长大。”林渊看着眼前这人,才几个月不见,好似又长高了。他在心里叹息,他们隔开的可不仅仅是十三年。   “所以,”谷梁钰望着他,“你会等我吗?”   林渊想对他说,他以前喜欢的是女孩子,可望着眼前这清亮的眼眸,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谷梁钰看着他没有出声,眼眸越来越黯,突然,他双手搂上林渊的脖子,狠狠地冲着他的唇咬了一口。   “我爱你!”谷梁钰学着那些人那般大胆而直白的表达,然后让陆陆带着他风一般逃离,生怕顿了一顿,就看到林渊哪怕一点点嫌弃的神色。   林渊看着空荡荡的花厅,好久才回神。他摸了摸嘴唇,肯定是破皮了才这么疼。唇上还沾着属于谷梁钰的味道,倔强却平和,大胆却柔软。林渊淡淡一笑,突然释然了,患得患失做什么,想怎样就怎样!不就是小了点,等几年就好了!不就是男孩子嘛,这世界里也只有男孩子能符合他的要求了!这么一想,好像也不错! 第102章 回京   林渊再次站到宁左村奚家门口时,却是被鼓着包子脸的田恬拦住:“你来做什么!”   “玉儿回京都了?”林渊忙问道。他一开始从不惊那儿得到消息的时候,还觉得可能有误。待不惊将若弥皇族里头的弯弯绕绕与他说明白后,又想起玉儿落魄而倔强的小脸,才连忙赶到宁左村来问上一问。   “是啊!”田恬也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这事情也不好在门外说,便只好侧身让林渊进屋。   “皇帝要取玉儿的心头血,也是真的?”林渊一进屋子,便迫不及待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田恬看了他一眼,“小妖精上回去找你,是不是说他什么了?”   “啊?”林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起那日情形,不禁脸上有些发热。   “回来之后,要不皱着眉头对窗沉默,要不就是倚栏听风独流泪……”田恬兀自演得起劲,恨不得再飙两滴泪出来演得更形象些。   “等等,”林渊怀疑地看他,“流泪?”   “唔……”田恬一想那小妖精流泪的样子,就浑身一颤,“戏本不对,重新来!”那小妖精就该大刀一划,百里之内无人敢近。唔!这个彪悍!这么彪悍的人怎的会长出这么妖孽的一张脸呢!好吧,怪不得不信,瞧那妖精一副神色淡淡的脸,也不可能会做出迎风飙泪的事来!   林渊扶额,伸手敲了敲田恬的脑瓜子:“能谈正事吗?演戏的事一会儿再说。”   “唔……正事”田恬立马想起来,连连点头,“我演的是有一点点夸张,但是那小妖精不开心是真的。”欸呀!谁说的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来着!听了他的话不该心疼得满地打滚吗!好吧,面前这货也不是打滚的料!这戏码也只有他演得出!   林渊沉默。上回被谷梁钰……咬了那么一口之后,他心里就乱了。想过来看看他吧,觉得脸上就烧得慌。不过来吧,又觉得日子太过漫长,时不时地想到那人。不惊看到他整日乱转,便让他琢磨下一场曲会用的乐曲,这才收心琢磨了几天曲子。若不是知道小孩儿有麻烦,他还能再磨蹭两日。   “我想,小妖精肯定是被你伤透了心,然后老皇帝召唤他也不反抗,乖乖回去了。”田恬琢磨了一下。   谷梁钰回京都是有几分逃避的意思,但一向冷静自持的六皇子也是知道,这次奚家打胜仗,他父皇肯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与奚赫奕一商量,便打算回去看看再说。   “玉儿的腿还伤着,有什么不能等养好了伤再回去?”林渊皱眉。   “皇上让你三更走,你怎能留待到五更?”田恬端着苦大仇深脸感叹了那么一句,然后瞬间出戏,恢复了没心没肺包子脸,“要我说,那样的老爹要他作甚!”   林渊一巴掌糊上去:“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是我们家大叔拉扯着活到现在的!”田恬瞪他。不管是大水冲袭而来,还是一路逃难时,都是奚曦一直拉着他奔跑的。能活下,的确是奚曦的功劳。   “你家大叔还真不容易!”林渊道。十来岁而已,就要养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童养夫郎!   “那是我家大叔能干!”田恬得意道。   林渊又扶额:“所以,你家大叔呢?”   “暗中护送小妖精去啦!”田恬立马耷拉下脸。   “哦!”林渊看了看他,“所以,你就在这儿弃妇般地撒脾气?”   “我!”田恬深吸一口气,挤出个妖娆贵妇脸,高冷地站起身,“敷个面膜去!明儿个再去买两件花衣裳穿!”他怎么可能是弃妇脸!   “哦,你还有面膜呐?”林渊道,“拿给我瞧瞧,回头做了卖出去,分你一成利!”   “呵呵。”田恬贵妇脸瞬间垮了,“面粉拿水调调,你要不要?效果立竿见影,无副作用!”   “啧啧啧!再怎么物资缺乏,没蛋清也可拿淘米水凑合凑合!面粉有甚用!”林渊摇头,也是站起身,“得了,我便走了,你慢慢折腾!”   “去哪里?”田恬随口一问。   “当然是去京都,”林渊道,“看看能不能追得上。”   “哈?”田恬道,“你也要去京都?”   “怎么?”林渊抬眸。   “人呐就是贱得很,在眼前的时候,偏偏端架子。等人离开了吧,又巴巴地赶过去!”田恬道,“这点呢,就该跟我和大叔学学,看我们,明显是模范夫夫的典范!”   林渊斜眼看他。   “不是……内什么,”田恬偏了偏头,“他们都离开快两天啦!还都是风一般的男纸!你用那两只走,是赶不上哒!”   “不劳挂心,谢谢。”林渊道。   “那个……”田恬拉住想要离开的林渊。   “还有甚么事?”林渊都在计算是马上离开,还是晚上离开了。   “你带炸弹了没有?”田恬眨了眨眼睛。   “你当炸弹是玩具吗?”林渊道。   “当然不是!”田恬道,“也不用带多,一个就够了!”   “作甚?”林渊道。   “扔到那老皇帝脸上,炸死丫的!”田恬气道,“整日作得要死!”   “这个可以有!”林渊摸了摸下巴,不过,他眉毛一压,“你这么暴躁你当家的知道吗?”   “你以为我想暴躁的吗!”田恬道,“晚上没人拦着,翻个身就摔下去的痛你明白吗!”特别是,连温柔贴心的陆十三都不在身边,滚下去都没人扶一把!   “不明白……”林渊一字一字地吐。他睡觉不要太文明!   “没老公的男人是没法理解的。”田恬惆怅脸。   “我睡下是什么姿势,起来便是什么姿势,没法理解这个!”林渊想想跟个孩子说这个挺拉低智商的,还是早些回去收拾东西才是正经。   田恬看着林渊离开,抚了抚面容:“发泄一通之后果然好多了!又可以安安静静地扮美男子惹!”   林渊想了想田恬的话,觉得带个炸弹过去十分有必要,便没有直接追赶谷梁钰,而是回了甘棠镇。   林渊要出门,自然是要与宁渊和不惊说的。宁渊只嘱咐他万事小心,他要留在家里照顾福尔。谷梁钰虽有寻名医过来,可也抵不上他爹医圣龑没,所以福尔还是昏迷之中。不惊不会插手他国皇室之事,只派了四名暗卫护他安全。   林渊收拾东西很快,卷上两件衣裳,带几个炸弹就可以了。不惊听到暗卫的口讯也是一愣,这小子会不会有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好吧,之前炸莫桑皇宫,也有他的份,他是想有样学样?可他现下是插足了战争,亏得罗那胆小,被几个炸弹就吓跑了。若是遇上精明的,等他耗光了炸弹再几十万大军压过来,有他喘气的份吗?这回可是去若弥皇宫,带着几个炸弹就可以全身而退?   不惊压了压脑穴,吩咐落道:“落,让齐庄的船给林公子捎两筐炸弹过去。”   “是。”落点头应下。   “到京都就立马转给林公子身边的暗卫,不可暴露齐庄。”不惊道。   落领命而去。   京都六皇子府,谷梁钰站起身,由陆陆扮的侍从扶着,准备坐轿辇去宫里。   “钰儿,若皇上太过……”奚曦叫住他,“你不必受着。”   “知道。”谷梁钰点头。   “我们就在外头候着,”奚曦道,“你只消传出一点动静,我们拼上一切都会冲进去救你出来。”   谷梁钰一笑,那宫里住的是他的父皇,竟需要外头人来救,该是多悲哀。他道:“表哥放心。”   奚曦看了一眼陆陆,陆陆微微点了点头。   陆陆扶着谷梁钰上轿辇。   皇帝在长乐殿殿内等着,听到宫人禀报,喝完手里的一盏茶才让人进来。他看着人一瘸一拐走进来,倒是也没让人多站,行完礼就赐了座。   “钰儿,这次又立功了。”皇帝面无表情,抬眸看他。   “皆是父皇福佑若弥。”谷梁钰垂目。既是立功,倒是连伤都不曾问候过一句,谷梁钰心里不禁黯然。   “听说这次吓退罗那象群的,是来自莫桑的‘天雷’?”皇帝紧盯着谷梁钰。   谷梁钰一点都不奇怪皇帝会知道这事,毕竟那么多兵士看到。只是,他看着皇帝的脸,分辨不出是什么想法。于是,他只能避重就轻道:“莫桑与罗那本就是敌对,自然不愿看到象群肆虐莫桑土地与百姓。”   “哦?”皇帝目光十分凌厉,“对于奚将军勾结莫桑皇族后裔里通敌国,钰儿有何看法?”   谷梁钰的目光骤然凝聚,抬眼望过去:“父皇,奚将军刚刚为我若弥拿下莫桑一国,何来里通敌国一说?”   “钰儿,”皇帝目光放柔,“你该知道,对一个帝皇来说,外戚过于功高,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特意在“帝皇”上加重力道,放缓语速,意义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复杂。   谷梁钰神色淡淡,并不为之所动。若皇帝真有意将皇位传与他,那当初就不会放任他的兄弟来残害于他。现下,只是想借助他的手,除去奚家而已。想到这里,谷梁钰不禁为母妃不值:“父皇,你可想过母妃没有?”   “若……”皇帝淡淡一笑,“钰儿大义灭亲,卓妃非但不会影响位份,还能因钰儿……升上一升。”   谷梁钰冷笑:“父皇可还记得,母妃的名字。”   皇帝第一反应是思索这位妃子的名字,好似当初给她升妃位,连封号都懒得取,直接拿名字中一字来命名的。他想了好久才想起,卓妃名为卓尔,奚卓尔,奚……皇帝突然明白过来,登时大怒!   谷梁钰登时大笑,两滴透亮的泪珠从眼尾划过,瞬间不见痕迹。   “放肆!”皇帝拍椅。   “父皇,奚家一直忠心耿耿,为何您就是信不过?”谷梁钰止了笑,“既是信不过,又为何娶奚家的女儿放在身边?”   “孽畜!”皇帝气的从龙椅上下来,直接扇了谷梁钰一巴掌。   谷梁钰腿脚有伤,并没有躲闪,生生受下,顿时白皙的面庞上现出红色掌印。他品尝着口中的腥锈味,朝皇帝冷冷一笑。   皇帝被这样清淡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握了握拳让人传国师过来。   谷梁钰皱眉,暗卫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在他们离开之后,他的父皇果真被一个妖道迷惑住了。心头血?他的父皇打算怎么取?   “陛下!”国师万恒生敛着眉目走进来,掐着子午诀向帝皇行礼。   “国师,你且来看看,”皇帝朝谷梁钰一指,“朕六子的心头血可堪练就长生丸?”   谷梁钰的手微微攥紧,眉头一压。原来皇帝打的是这主意?!   万恒生偏头看去,只见那皇子脸上顶着掌印,眼里却是倔强得很,一点都未有恭顺与温和。方才肯定是与皇帝顶撞过,才得以此态,此子却是一点都不显惧意。真是有意思!   万恒生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垂头对帝皇道:“可堪一试。”   “六皇子恭顺孝悌,愿以心头血续帝皇之千秋,朕心甚慰!”帝皇顿了一顿道,“此事交由国师万恒生主管。”   “微臣领旨。”万恒生又是一礼。   “六皇子,”帝皇身边的总管看谷梁钰好久都没反应,便催促道,“还不谢恩!”   谷梁钰只冷冷地看过去,不语。   “行了,”帝皇状似大肚,偏开脸不看谷梁钰,只道,“六皇子身上有伤,待养上两日再取,也是使得的。来人,带下去!”   “臣告退。”万恒生退下,一路跟着由侍卫“搀扶”的谷梁钰回炼药的宫殿。   宫外的奚曦得到消息,手一攥恨道:“打了胜仗竟要被强取心头血?这帝皇反了便是!”   “奚少爷,现下该怎么办?”陆玖问。   “这个……”奚曦压眉思索,突然看到宫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钰儿他恩人?”   “欸……”暗卫们望了过去,“真是!”   “来得真快!”奚曦心里舒坦了许多,“咱去会会。”说着,便跃了出去。   林渊一路是坐动车头上……不,是暗卫带着一路飞奔而来的,从那张扬的发型上可堪一二。因惦记着谷梁钰的情况,也不休息,直接到宫门外。可宫门外头重兵重重,林渊不知该如何进,进了又该去哪里找,正愁地打转,被奚曦一把抓了拉到对面酒楼雅间。   “林兄,来的正好!”奚曦道,“钰儿刚被皇帝扣下,我们正想着是不是要攻进去。”   “功臣竟被如此对待?!”林渊本还抱着谷梁钰一会儿就能出现在面前的想法,被奚曦的“扣”字给瞬间打破,“好歹还是父子吧!”   “天家无父子。”奚曦道。   “他娘的!”林渊才坐下还没热乎的椅子被他踹到一边,“炸死丫的!”他觉得田恬说的特别对,那种老子就该给颗炸弹醒醒脑!   奚曦正想说点什么,诸如找多少人攻进去,如何攻进去,攻进去之后如何办……那林渊便直接摔门出去了。奚曦看着那“吱呀”着慢慢合上的门,愣了一晌。这暴脾气跟表弟的温吞水是怎么搀和在一起的?表弟以后的夫夫生活是不是会和谐?猛然间从那思维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奚曦赶紧从窗口跃出,只看到林渊直接冲宫门扔了一颗炸弹,侍卫们逃的逃,晕的晕,丝毫不赶阻拦。   “那一车‘天雷’什么时候出现的?”奚曦问旁边的陆玖。   “刚刚。”陆玖道,本以为主子的恩人单枪匹马过来的,没想到人冲到宫门前,立马就有人接应了!   “赶紧的,跟上!”奚曦一挥手,领着陆字头暗卫冲了过去。   林渊在那一声轰响里,稍稍冷静了些下来。哈!一路上都思索着该怎么正确进入皇宫,啥法子能比一颗炸弹更有用?真是简单又粗暴!他稍一抬步,就看着一伙人已在他之前冲进宫门!好吧,连进门之后问路都省了,跟着那帮子人就对了! 第103章 结局   “这……”皇帝惊讶地看着来人,“就是‘天雷’?”   林渊不耐烦道:“谷梁钰在哪里!”   “快!快!他们没多少‘天雷’!”皇帝大手一挥,“给朕拿下!”   奚曦易容过,倒是不怕现身,与两路暗卫操起大刀杀到一波波涌过来的侍卫。林渊眯了眯眼,看着宫墙那处,操了个炸弹迅速点起投了过去。   “轰”一声,宫墙炸开一大片,压死上百侍卫。   “我的耐性有限!”林渊又举起一个炸弹,看着皇帝。方才那个只是警示一番,如果皇帝再要一意孤行,那便得让他尝尝“天雷”的滋味了!   皇帝身上一寒,这时奚曦射出一箭,直接射中皇帝身边总管的眉心。他看着总管僵直了视线,才发觉这群人并不好惹。   “住手!”皇帝大喊一声,“朕让人带你们过去!”   林渊冷哼,还算识时务!不然,就如田恬说的那样,这样的老爹不要也罢,直接炸到他脑门上!   兵士们领着他们去长生殿,林渊看着那殿名,也是嗤笑!为了不存在的长生,就要致亲子于死地?!   万恒生听到风声从殿里跑了出来:“陛下,这是……”皇帝与万恒生四目交汇,万恒生便明白了,立马甩了个眼神给后头的道童。   林渊只身一人过去,万恒生身后的道童拿拂尘挡来,被林渊一个过肩摔直丢出去。有两个道童躲躲闪闪,袖口却是闪着不明光亮。奚曦连连发箭,将那几个道童射飞出去,撞到墙上,染上一片血红。   林渊看了奚曦一眼,掂了掂手里的□□,便进去了。长生殿本该是明媚一片,却是让万恒生以红帘遮了所有的窗户,阳光透过红帘映到地上,仿若血流成河,诡异得很。林渊射杀了几个执刀奔来的道童,终于找到那间关着谷梁钰的屋子。   隔着那道门,他便听到里面痛苦的嘶吼。林渊一脚踹开了门,只见谷梁钰被大铁链锁在墙上,正疯狂地挣扎。   “玉儿?”林渊有些不敢确认。   那疯狂挣扎的人却是顿住了,透过凌乱的发丝望了过来。只那一眼,又委屈又难堪,很快又垂下了头。   林渊手里的□□连发,又赤手空拳与道童接了几招,夺过大刀,砍向冲过来的道童。很快又有人加入,奚曦拿着大刀砍得眼都发红。这里面的道童本就不是习武之人,不如外头的道童经打,打了几招之后便纷纷逃窜。   “玉儿……”林渊见有奚曦料理那些个人,便直奔到谷梁钰面前。   谷梁钰清冷的脸上虽然狼狈了些,可是除了愤怒,一滴眼泪都没有。他看着面前的人,神情有些恍惚。那手腕处因奋力挣扎,皆是血痕,看上去骇人的很。   林渊握着他的手,举着刀却是久久不敢落下。他下刀的准头可是不怎么样,生怕错了些位置就伤到了谷梁钰。   奚曦很快解决掉了剩下的人,拿了大刀过来,两下斩断了铁链。   林渊小心地抱起谷梁钰,轻声唤了一声:“玉儿,你怎么样?”   奚曦也很是担心,上前检查了一下。   “没事。”谷梁钰的声音很轻很轻。   “怎的这般愚孝?”林渊皱眉,“不知道反抗吗?”   “我……”谷梁钰轻声道,“身上的刀都被收去了,脚上又使不上力,本以为父皇不会……”   “好了,别说了,”林渊抱着他往外走,“我们找大夫,别怕!”   奚曦跟在后头,在屋里转了一圈才离开。   长生殿外阳光明媚,谷梁钰却是往林渊怀里缩了缩,林渊不免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皇帝看到谷梁钰这副样子,也是十分惊讶。才进去一个多时辰,怎的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经过皇帝身边时,谷梁钰对他道:“我竟不知,父皇会让罗那细作来折磨若弥皇子!”   皇帝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国师明明说只会损一些气血,年轻人补上些时日就好了!还有,国师怎么可能是罗那细作,他明明都查过的!   万恒生知道不好了,四下里看着要逃,却是被奚曦手上一抓,往殿里一丢。林渊带来的暗卫立刻点了炸弹扔了两个进去,万恒生与道童连着长生殿都被炸得火光冲天,黑烟腾至九天,许久都未散。   而在这时,林渊抱着谷梁钰,众位暗卫推着装着炸弹的车子,立刻往外退。   皇帝被炸弹震得许久未缓过神,奚曦走过身旁时想了想,又退回两步,看着呆滞的皇帝道:“方才在殿里看到蛊类玩意,还望陛下珍重。”   皇帝瞪大了眼睛,骤然往后倒去,惊得身后的侍卫太监一番手忙脚乱。   “难道甚么母蛊死而子蛊的寄主也跟着消亡?”奚曦纳闷。   不得不说,奚曦这次是言灵了。不过,他可没心思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谷梁钰的身体比较要紧。   “表哥,”谷梁钰挣扎了一下,“看看我母妃如何了?”   “放心。”奚曦飞速地往后宫去,接着几个隐蔽点,未有被人发现。   林渊抱着谷梁钰走出宫门的时候,奚曦很快赶上他们,对谷梁钰低语了几句让他放心。   “去奚家。”奚曦道。   谷梁钰又是一番挣扎。   “玉儿别动,”林渊道,“小心伤口。”   “钰儿,”奚曦知道谷梁钰怕连累到奚家,便安慰道,“这次是皇帝理亏,即使找上来,我奚家也是不怕的。”   谷梁钰微微阖目。   “放心,皇帝现下也是自顾不暇。”奚曦冷哼。   谷梁钰在奚家养伤的时候,皇宫里一片大乱。皇帝的确是中了蛊,他立马召了重臣进来。好在皇宫里这么大动静,各臣纷纷赶来了。   与罗那相交的泊古一处,李素秋还在等待旨意,皇帝却是无暇顾及,连刚夺下的莫桑国土,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临死之前,他只为压奚家还是压谷梁钰而犹豫,想起那“天雷”的威力,才下了决定。   帝皇已眼下涣散,对着重臣们,只来得及宣下口谕,传位六皇子,特令奚焕奕镇守溱水关为新的北大营,便咽下了气。   听到这口谕,田相舒了一口气。谷梁钰上台,云淡与赫奕的事便不再有顾忌,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都能回来了!   一个月之后,田恬在奚曦的劝说下,最终踏上去京都的旅途。想起要见原主的至亲,田恬就紧张地不行!会不会一眼就被识别出来?听说原主的老爹是左相,能当上左相的人那肯定是火眼金睛,智商超群!艾麻,想着就腿直打哆嗦!奈何说了几次想常住宁左村,不回京都,奚曦都只当他是为了私奔一事不好意思面对两家人,好说歹说地一番劝。于是,田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回去,再推脱的话奚曦都要怀疑了好吗!不过,奚曦也是答应了,若田恬不喜欢,他们还是回宁左村居住。   回京不赶时间,田恬自然是拒绝风一般的速度,一路上游山玩水而回。这个镇上的烧肘子味道不错,停留一日,那个镇子的桃花糕十分香甜,又是停留了两日……如此走走停停,到京都又花了半个月。   到京都,田恬便紧张地小脸泛红,头冒热气。   “热么?”奚曦摸了摸田恬的手心,凉凉的,黏黏的。   “不热。”田恬抿嘴,身上就穿了云纱锦衣,一点都不沾身,舒坦得很。衣衫是又轻薄又美丽,可田恬无心关注这个了,都紧张得牙齿“哒哒哒”了好吗!   “恬儿你看,”奚曦撩开纱帘,指了外头道,“那家铺子的点心是恬儿最爱吃的,”手指一转,又道,“那家铺子的衣衫最合恬儿的心意……”   田恬被奚曦如此一分心,倒是好多了。   车子拐过一道街,奚曦道:“恬儿你看,前面就是左相府,你兄长与阿姐都在门口等着了!”   “欸……”田恬瞬间全身一紧,朝那方望了过去。只那一眼,连面目都不曾看清,就火速放下纱帘。   “恬儿不必害羞。”奚曦木着点道,“兄长阿姐与你自小感情不错,可盼着你回去了。”   田恬皱眉。感情好才是大问题!那么要好的兄弟说没就没了,不光他会被人架着烤,就连奚曦这一同私奔的人也会被拖过去打一顿!田恬深吸一口气,扎进奚曦怀里:“大叔,咱回宁左村吧!啊啊!”   “恬儿担心甚么?”奚曦诧异。   “没甚么……”田恬扯了扯脸,真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性子!高贵的?田恬微仰起脸,眉目微敛。   “恬儿?”奚曦看着他,“颈脖又僵了?”   “哼!”田恬瞬间一软,高贵范崩塌。   车子停下,奚曦正准备下去,看着田恬依旧那么一动不动,便望了过去。   “恬儿,是不是还得描个妆才肯下车?”外头有人笑语。   “嗬!”田恬一下子扯开帘子,朝那人瞪了过去,“哪里描妆哪里描妆!”   那人便是田恬的长兄田风轻,看到田恬这样儿就一下子笑开了:“恬儿,许久不见不给兄长行礼,却是瞪着眼,这是甚么道理?”   “哈!”田恬叉腰瞪他。   “恬儿。”奚曦看了田恬一眼,有些无奈,左相还在里头等着呢,这兄弟就在门口掐上了。   “唔……”田恬立马收敛了“锋芒”,目光放柔了许多。   “哎呀,看来二少将恬儿养得很好呐!”站在一旁的田云舒立马伸手捏了一把田恬的脸。   “欸……”田恬一瞬间有些懵,随后赶紧抱着奚曦的手臂,“都踏么什么人!尊的好可怕!”   田风轻和田云舒哈哈大笑,也不逗他了,与奚曦打了一个招呼,领他们进去。   那些雕栏画栋,那些亭台水榭,田恬通通没心思去看,只战战兢兢地去见那个大家长。跨进门槛,田恬微微一顿。那……不是老爹吗?他也穿过来了?   左相田为砚端坐在上方,见人进来了,便放下手中的茶盏。   “老爹!”田恬立马甩开脚丫子扑向田为砚的怀里。   “这……”一向冷静的田为砚被这么一扑,也是胡须一颤,“恬儿?”有多少年,恬儿都不曾这样了?田相一时之间心里十分微妙。   “老爹啊~”田恬不管,搂着田为砚的腰,大哭起来。   一旁的田夫人赶紧过来,在父子身边着急地转来转去:“恬儿……这是怎么了?”   奚曦眉眼一跳,田恬这等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呐!话说,恬儿是为甚么哭得这般凄苦?一路上小零嘴可没断过,漂亮的衣裳也是只消恬儿看上两眼的,他都买下了啊!这哭的劲头仿佛是受了好一番虐待啊!果然,奚曦身上一寒,微微偏转目光,只见田风轻与田云舒都阴森森地望过来。   “说!”田风轻掐了奚曦的脖子摇晃,“是不是欺负恬儿了!”   “哪里……咳咳……敢啊……”奚曦自然是不敢还手的,这可是大舅哥啊!   “那恬儿怎哭那么伤心!”轮到田云舒叉着腰瞪奚曦了。   “不……知道啊……”奚曦求饶,“恬儿……啊……”   “唔?”田恬发现周围闹哄哄的,便抬起头,仰起两个红眼睛。不看还好,看到自家靠山被欺负,立马撒开老爹,奔过去解救奚曦:“你们这是做甚呐!”   “恬儿……”奚曦挺直了身子,“我没事!”   田风轻和田云舒直抽抽,自然是没事!他们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娇羞闺阁女子,一个莽汉子如何能有事!田风轻深吸一口气:“这不是给你找场子吗!”   “这是我当家的!”田恬赶紧将那人高马大的莽汉护在身后。   “咳咳……”田为砚摇头,“嫁出去的……双儿,泼出去的水啊……”   “真是……”田风轻和田云舒点头赞同。   田恬:“……”   田余墨在屋外看着里头的热闹,不禁有些惆怅。想当年,田云淡一脸害羞又执着地与他说,小叔,我喜欢你。那眼眸里的紧张,眼眸里的期盼,都还历历在目。可是,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余墨,怎的不进去?”田笔酣带着夫郎李镇走来。   “哦。”田余墨垂目收敛了心思,跟随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来,奚赫奕,田云淡,”田为砚叫住那互瞪的四只,“见过二叔和小叔。”   “是,”奚曦自然是以田家女婿自居,立马恭敬喊道,“二叔!小叔。”   “二叔。”田恬看了过去,“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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